“难道还等你睡醒吗?”
他扶着床站起来,陈默连忙托住他的手。
“医生虽然说你的脚伤得不重,但毕竟是骨折了,别这样自己乱走,你又不愿意用拐杖,那就有事叫我,说起来也是因为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我肯定会去做的。”当然,不必要让我做的还是你自己来吧……陈默心里补充。
宫严显然也想到了刚才的事情,他嗤笑:“哦,那刚刚你怎么不帮我……”
“停!”陈默高声打断,无奈道:“宫总、大总裁,饶了我吧,别逗我了。”
宫严若有所思的看陈默,抿了抿嘴,不答。
将宫严扶回床上,陈默在旁边坐下。
“前两天我看你睡得还不错,其实是你的失眠症好些了吧,所以跟我应该没什么关系。”
宫严拿起枕边的一本书,翻了翻:“你是说我打麻药那天晚上,还是发烧那天?”
“……”
“宫严把书递到陈默手里:“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就是因为你。”
陈默无意争论——反正是要住一阵子的,他低头看那本书——《蝴蝶梦》。
“你喜欢这本小说?”
“谈不上喜欢。”宫严冷冷道。
“睡觉前还是看一些欢快的书比较好。”陈默把书放到床头:“我给你读些别的吧。”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书柜边,在小说那一区域寻找,
“《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歌剧魅影》……你这里怎么都是些惨兮兮阴森森的书,怪不得失眠。”
陈默放弃了:“我去我那拿本书给你念念。”
宫严耸耸肩,他是无所谓,有陈默在就成。
陈默很快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本像字典一样厚的书。
宫严仔细分辨了一下:“唐诗宋词元曲辞典?!”
“对头。”陈默献宝似的晃晃。
宫严皱眉:“这有什么意思。”
陈默嘿嘿一乐:“没意思可以催眠,有意思就学一学咯。”他坐好翻开书:“中国的文化可是很博大精深的,你这种态度是不对滴~”
宫严无奈的躺下,向着陈默的方向侧过身:“那你讲吧我睡了。”
陈默翻到杜甫篇,这个可怜的老头用他悲催的一生给后世留下了不少优秀诗篇,陈默每当看他的诗时,一方面敬重,一方面也不厚道的乐一乐,尤其是那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陈默一边念一边乐,等他抬头看时,宫严已经睡着了。
一只手枕在头下,一只手搭在床边。
陈默放下书,轻轻的把宫严的手收好。
睡着的宫严安静的像个孩子。
之前李勤绘声绘色的描述宫严失眠开会症的情形,陈默无法想象。不知道宫严以前发生过什么,自己这样就算有用也是治标不治本,解决源头是关键那,或许肖易知道?还是等见到肖易再说吧,陈默放轻脚步,悄悄的闭了灯。
外面的雪依旧扑索索的下着,微小的雪粒悠然飘舞,静夜安然。
第十章
日子过得很快,随着积雪的慢慢融化,宫严的脚也在渐渐的恢复。肖易从H市回来后,跟宫严交谈了很长时间,陈默没有去听他们说什么,只是那天肖易走后宫严的心情就不是很好,自己呆在卧室好久。
多天的相处让陈默对宫严有了更多的了解,无论他把自己武装的多么坚硬,在陈默看来,也不过是一个孤独的人罢了,脚伤了这么久,一个亲人都没有来看过,只有一次接到了一个疑似哥哥的电话。
父母的相继离世,让陈默早早的就体会到了人世冷暖,在他看来,再多的名利财富,都比不过亲人在侧的温暖。在那天闹出尴尬后,陈默旁敲侧击的向李勤打听了一下宫严的八卦,李勤也不愧是包打听,把自己知道的都跟陈默说了。
原来,如今的董事长夫人,也就是武惠春,是宫国伟的第二任夫人,前妻多年前就病故了,之后过了几年就娶了武惠春,武惠春也是二婚,嫁过去的时候还带着前夫的女儿。据李勤说,相较于宫严两兄弟来说,看上去宫国伟对这个女儿更疼爱一些,有人说是因为男孩女孩不一样,也有人说,是因为两兄弟之前都不在国内念书,感情淡薄的原因。
陈默听过后不胜唏嘘。这种有了后母有后爸的老桥段比比皆是,虽然有这个老爸在,可是比起他这个孤儿来,也未必强到哪去,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仅仅是这样,宫严的失眠症又是因为什么呢?
宫严脚上的石膏拿掉之后,虽然行动还有些不便,但还是开始正常上班了,陈默不愿自己跟宫严住在一起的事被别人知道,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每天公司的司机小王过来接送,陈默独自上班。几内亚的项目已经到了机械生产阶段,陈默一边负责提报采购计划,一边编制控制程序,还要跟其他部门协调方案,每天忙得团团转,而宫严也同样忙于各种计划应酬,工作上的忙碌,让两人少了很多接触的机会,但也因此少了很多不必要的小矛盾,且自从陈默多方了解了宫严的身世之后,对于他那种时而冷漠时而恶劣的行事风格也给予了理解,甚至有一些感同身受的,也因此,在生活中对宫严的照顾也逐渐变得心甘情愿——他自己就是个孤儿,对于这种就处在自己身边的相似人,给予恰当的关心,互相取暖吧。
这样忙碌的日子直到年末,圣诞节前夕,宫严家里来了位特殊的客人。
彼时陈默在做菜,宫严难得准时回来,他洗完澡后在卧室看书。
门铃响起的时候,陈默以为又是肖易来蹭饭,他擦了擦手跑去开门,门开后,两人都是一愣。
来人陈默并不认识,但长得跟宫严很相似,只是看着成熟稳重些,陈默大概猜到他是谁了——宫肃,宫严的哥哥。
宫肃没想到几个月没回来,弟弟家里多了个人,这人看上去清秀随和,就是围了个围裙,让整个人透着些诡异的贤惠感。
陈默自然的侧身让宫肃进来,浑不在意他那审视的目光,有礼道:“是宫严的哥哥吧,请进。”
说着转回身:“宫严你哥来了!”吼了一嗓子进了厨房。
宫肃对于这种一秒钟变模式的技能表示呆愣。
宫严已经慢条斯理的从屋内走出来,见到宫肃随意点头示意:“回来了?”
宫肃已经习惯了自己弟弟这个样子,小时候的分离让这两兄弟错失了一起长大的时光,但宫肃后来尽量去补救了——母亲不在了,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就只剩他。至于父亲,那已经是别人的了。
宫肃将宫严从上到下的打量一番,看到脚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脚怎么样了?”
宫严活动活动脚腕:“没事。”他走到沙发旁坐下:“才回来?回市中心了吗?”
宫肃跟着走过去,坐到他对面:“没有,我今晚还想睡个好觉。”他揉了揉脖子。
“怎么,同时管理两个大公司,累了?”
宫肃勾勾嘴角,露出一个不可一世的笑容:“你哥出马哪会有这种情况。倒是你……”宫肃忽然不说了,他看向正在做饭的陈默:“你还没有给我介绍,那位是谁?”
宫严顺着宫肃的目光望去,陈默正在颠勺,锅中瞬间爆出一小团火,然后消失,那一瞬火光映照着陈默的脸,透着薄薄的汗珠,有力而性感,宫严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爱慕的笑容。
宫肃犹疑:“他是你的……”
“我想追求他。”宫严毫不掩饰的回答。
宫肃一愣,左手食指下意识的敲了敲扶手:“……他值得?”
“值得。”非常肯定的答案。
宫肃没有再问,弟弟笃定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虽然相信弟弟的眼光,但是必要的考量还是得有的,他深沉的看了陈默一眼。
“我之前去找过卢老先生了。”宫严忽然说。
“哦?”宫肃手指一顿:“怎么样?”
宫严摇摇头:“看来是不太愿意插手。”
“是么。”宫肃想了想,手指继续敲起来,不太在意的一笑:“其实也可以理解,老先生是个明白人,这种明显的站队行为是要考虑考虑。”
“只要能得到他手上那5%股份,我们就可以正式的接管海瑞了,做起事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武家的人……”宫严手攥的紧紧的,眼中闪烁着狂乱的恨意。
宫肃赶紧探过身,拍拍宫严紧握的拳头,盯着宫严的眼睛,认真道:“小严,我知道你有心结,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别让那些人扰乱你的生活。”
宫严摇摇头:“那些家伙简直像水蛭一样,这个公司是当初妈妈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我不会让它毁在这些人手上!”
宫肃担忧的看着宫严,他和宫严的成长环境完全不同,想法也就不尽相同,但想起过去,宫肃一时倒不知该怎么劝了。
当年,宫国伟被困在农村,某次进城买东西机缘巧合遇上了他们的妈妈吴清雅,得知吴清雅是京中那位大佬的女儿时,绞尽脑汁的让吴清雅爱上了他,宫国伟年轻时也可称得上是俊朗飘逸,吴清雅是家中小女儿,上面的两个姐姐都强势外向,她却性格内向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怯弱,爱上宫国伟后,难得的强硬了一回,吴老无奈,同意了这门婚事,将宫国伟从农村调了出来。刚开始的几年两人还算和谐,三年后生下了宫肃。后来顺应大时代,宫国伟也想下海捞上一把,可惜资金有限,吴老又调动了一些资金,算是入了股,股份归在了吴清雅的名下,宫国伟当时需要吴老支持,为了讨好吴老,主动将宫肃交给了吴老,甚至还想让他姓吴,吴老拒绝了这个提议,但答应了将宫肃养在身边,吴清雅的两个姐姐当时才刚刚结婚,没有孩子,对待宫肃就特别亲切。
公司成立后,主要是经营一些小型设备,吴清雅跟宫国伟从头做起也算是摸爬滚打,清雅虽然不善言谈,但技术过硬,两人互相扶助,公司渐渐壮大,三年后,吴清雅又怀了第二胎,便是宫严,宫严出生后几年,吴老因为一些问题被上面检查,赋闲在家,风向渐渐对吴家不利,吴家急流勇退避其锋芒,宫肃当时就被吴老送去了国外。
再后来发生的事……宫肃也不愿去想了,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埋下的祸种,也许是吴老赋闲时,也许更早。
但面前这个,是唯一的弟弟,如果海瑞是他的心结,他愿意付出一切帮他解开。他轻轻的舒展开宫严紧攥的拳头:“卢老这边,暂时还不急,你若是真的想,我可以……”
“不用。”宫严收回手:“我会想办法的。”他渐渐的恢复原本的冷淡:“你的根基在美国,我知道你并不是很喜欢工程,这件事说起来是因为我,我不想你过多烦恼。”
“你是我兄弟”宫肃靠回沙发,宫严这么说,情绪是调整过来了:“帮你,不是烦恼。”
“咚咚咚”餐厅传来敲桌子的声音。
两人随声望去,陈默已经将饭菜摆好了:“我知道你们兄弟关系好了,别再卿卿我我了,过来吃饭。”
宫严一展笑颜,迅速的站起身:“走吧,让你尝尝他的手艺。”
宫肃挑挑眉,这个陈默,似乎更能让他的弟弟开怀起来。
宫肃饭后就告辞了,下了飞机就赶了过来,他也觉得有些疲惫了。
宫严待宫肃走后就独自进了卧室,几个月下来,他的睡眠渐渐的恢复到可接受水平了,不再需要陈默每天讲睡前故事。
然而今天,当陈默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听到宫严低声压抑的呻吟声“嗯…不要……”
做噩梦了?陈默狐疑的走了进去。
宫严面朝上躺着,两手在头的两侧紧紧的贴在床上,双拳紧握,眉头紧锁,牙齿咬的咯咯响,和第一天见面的时候有些相似。
陈默赶紧坐到床边,使劲摇了摇他:“宫严……醒醒……”
如果再来一次,陈默肯定会记住教训,不在这种状态下叫醒宫严了。
原本沉浸在噩梦中的宫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一个用力把他甩到床上。
第十一章
陈默被宫严死死的压着,动弹不得,他气急败坏的推搡着宫严:“靠,让老子起来!”
宫严仿佛才从他的噩梦中苏醒过来,他眨了眨眼,这些天来牵挂的人就在眼前,刚刚洗过的头发凌乱的贴在脸上,水珠顺着脖子缓缓的流到前胸,留下一条条性感的弧线,紧绷的身体剧烈的挣动着。
陈默仿佛还在说些什么,宫严已经听不到了,他猛地俯身,紧紧的压住了梦寐以求的双唇。
陈默双目圆睁,巨大的冲击让他一瞬间愣住了,他盯着眼前放大的脸,难以置信!
陈默激怒,他抬起右腿朝宫严的腹部狠狠一顶,
“唔……”宫严激烈的动作一顿。
陈默将宫严狠狠推到一边,捡旁边的枕头朝宫严的脸奋力一掼:“靠!宫严你别得寸进尺!”他抬手使劲擦拭自己的嘴:“老子是帮你睡觉,不是陪你睡觉!靠!”
他快速的跳下床,忍着想把宫严揍一顿的冲动,阴沉着脸的摔门而去。
宫严把头藏在枕头下,一动不动。
这些天来一直忍着不去过分触碰他,因为他还没把过去做个了结,他自己知道,只有了结了过去,他才能真正的放下负担,可今天,失控了。
必须尽快的把事情解决掉!宫严微微的颤抖着身体,把自己藏在黑暗里。
陈默气炸了,他气宫严,也气自己。更多的,是自己。
宫严的性向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但因为这些日子他都冷静守礼,所以陈默愿意把他当成朋友去看待,关心,可宫严今天这是什么情况?兔子要吃窝边草吗?还是自己让他误会什么了?想到自己,陈默就更气,巴巴的跑去闹什么觉!被啃了吧!
要说宫严喜欢自己,陈默是一点不信的,总结来总结去,他只能把原因归结到:睡蒙圈了!
陈默躺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折腾了一宿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顶着月亮就去上班了。
宫严也没有睡,他在陈默走后,呆呆的站在门边好久。
但无论发生什么事,生活都得继续的,两人各自投入到忙碌的工作当中。宫严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肖易递上来的文件,大部分都批复后,肖易无意的说:“英才学院的装置已经交货到位了,这两天就会派人去调试。”
宫严批复的手一顿:“嗯,告诉张先,派个可靠有经验的人去,还有”他抬头深深的看向肖易:“注意安全。”
肖易会意的点点头。
提到英才学院的事,宫严就有些发呆,肖易不得不提醒:“你下午两点的飞机。”
宫严回过神来,点点头:我知道。”
陈默这两晚都没有回家,据说是留在单位调试设备了,也许,分开一段时间会好一些。他默默的想。
于是,在大家都在欣喜的准备圣诞节的时候,宫严整理整理行装,去了美国。
而陈默,他向来对这些外国节日不太感兴趣,这两天他呆在实验室调试设备,心里也渐渐冷静下来,说到底,宫严是同也不是错,无论他出于什么心思,找个机会说清楚吧。他这样想着,打算晚上回家跟宫严好好谈一谈。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他将工具收一收,打算回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