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花看着孟京城,“你送我干嘛?”
孟京城,“呃……以前都是送你回家,现在自己先到家感觉怪不习惯的……”
陶花,“今天我没醉,不用送。”
孟京城,“没关系,我再陪你走一会儿。”
陶花默了默,吐出两个字,“不,用。”
孟京城有点无措的看着陶花,“为、为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陶花斩钉截铁的答,“没有。”
孟京城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陶花,往后退了一步,“那好吧,你回去吧。”
陶花嗯一声,转身就走。
孟京城看了会儿陶花的背影,到底还是没偷着跟上去,他转身推开自己家大门,走了进去。
孟京城本想像往常一样,偷摸的回到自己屋子。
却没想到路过长廊的时候,他娘坐在石凳上,手指温柔的抚摸着一盆天竺兰的叶子。
孟京城诧异的停住脚步,“娘?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孟娘抬头看看孟京城,冲他招招手,“京城,你过来。”
孟京城走到孟娘身边,坐在孟娘对面。
孟娘将天竺兰摆的更规整一些,才对孟京城开口,“京城啊……”
“嗯?”
孟娘的眼睛里带着点忧郁,“娘最近总是睡不安稳,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
孟京城笑,“能有什么事啊娘,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这不就没事吗。”
孟娘看向长廊外的天空,那里正高悬着一轮圆月。她轻声问,“你听没听说最近死了很多人?”
孟京城一愣,“死人?”
孟娘点点头,“死的还都是年轻人,年龄和你差不多大的男性。”
孟京城,“……”
孟京城,“我怎么不知道?娘你是担心我被害吗?”
孟娘叹口气,“京城啊……你就是太单纯,不知人间险恶。”
孟京城无语,“娘……你从小就叫我小心这个小心那个的,我要是一直担惊受怕,那还能不能愉快的生活了?”
孟娘想了想,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最近发生的事你要小心。已经死了七个人了,据说还都是有点学识的,他们死的时候全都是在晚上,据说死相凄惨。”
孟京城,“有多凄惨?”
孟娘白一眼孟京城,“精尽人亡后被肢解。”
孟京城一愣,“精尽人亡?”
孟娘点头,“对。”
孟京城不解的问,“不是死的是男的吗……这么说,难道是女妖怪做的?”
孟娘看一眼孟京城,有点疑惑的问,“你不是一直都不信有妖怪吗?怎么今天自己倒怀疑起妖怪来了?”
孟京城心想自己今晚可不就见到一个妖怪,不过他并没有提这个,只是说,“宁可信其有吗。”
孟娘点点头,也没追问这个,她继续说,“其实除了死相凄惨外,还有一件诡异的事。”
孟京城,“是什么?”
孟娘,“他们死后必须得葬在后山。”
孟京城一脸疑惑,“要是不葬会怎样?”
孟娘声音沉重,“否则坟会被破坏,尸体消失。后来有人就发现尸体被堆在后山山顶。”
孟京城,“……这些事就没人调查吗?官府呢?”
孟娘不屑的哼一声,“官府管什么用?他们只会压住消息,什么也做不了。”
孟京城,“……”
孟娘最后语重心长的下了定论,“所以京城啊……你以后晚上不要乱跑,早点回家听没听见?”
孟京城嗯嗯的点头,突然他一顿,他想起陶花一个人回家……会不会有什么事?
孟京城坐不住了,他看着孟娘关切的眼神,没敢说现在要出去。
他站起身,“娘,现在这么晚了,你快回去睡吧。”
孟娘说,“我不困,你先去睡。”
孟京城,“……好。”
孟京城离开长廊,绕过孟娘的视线后,他撒开腿就奔着前方的围墙而去。
孟京城来到墙根底下,仰头看着高高的围墙,小声嘀咕,“唉唉,这么黑,也不知会不会摔到。”
他刚要伸手去够围墙,一个黑黑的影子突然影影绰绰的映在墙上。
影子外圈是红色的光,那光芒一动,影子忽忽悠悠的停在孟京城身侧。
孟京城僵直的定在墙上,他缓缓的回过头。
十三
孟娘的脸在灯笼照耀下显得鬼气森森,她半侧过身,“京城,回去睡觉。”
孟京城无奈的看着孟娘,“娘……我只是有点担心陶花,我出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孟娘毫不让步的拒绝,“不行。”
孟京城定在原地没动,看那样子仿佛随时可能翻墙离去似的。
孟娘于是下了猛药,“你就算现在去看,如果那小子会遇害,现在也只剩尸体了。”
孟京城,“……”
孟娘想了想,又补充,“就算收尸也给我等到天亮。”
孟京城看着他娘,虽然他完全可以不顾他娘的话直接跑出去,不过他觉得他娘说的也有道理,就算现在跑出去似乎也没用。
况且……他潜意识里也总觉得陶花不会有什么事,也许他想跑出去也不过是找个借口去找陶花。
想到这里,孟京城不禁对自己有些绝望,他果然中了陶花的毒,且病入膏肓了。
孟京城乖乖的和孟娘道别,回到房间睡觉。
一夜安眠,第二天一早,孟京城欢快的跑去陶花府找陶花。
门被陶伯打开,孟京城打了声招呼就要往里冲,却被陶伯拦了下来。
陶伯硬撅撅的将门挡了个严实,声音沙哑,“他不在。”
“不在?”孟京城惊讶,怎么会?
孟京城忍不住问,“那陶花昨晚回来了吗?”
陶伯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将孟京城往外一推,重重地关上了门。
孟京城站在大门外,他心里打着小九九,陶伯不会骗他吧?也许陶花就在里面睡觉呢……
孟京城围着陶府绕了一圈,挑了个顺眼的位置就开始往上爬。
昨晚没能爬墙成功,孟京城表示他很遗憾,没想到今天早上就可以爬墙了。
孟京城笨拙的翻到墙顶,骑在墙上往院里张望。整座陶府都呈现在他的眼前,没有一间房屋,没有石凳,没有回廊。
有的只是成堆的腐烂枯萎的叶子,将整座府都覆盖起来。
孟京城看得一怔。
他在围墙上呆呆的坐了有一刻钟,最后他
还是翻墙离开了。
孟京城失神的走在街上,不知不觉,他的方向就变成了前往后山的路。
孟京城站在山脚往上观望,整座山依然光秃,了无人烟。
孟京城其实自从小时候那次就再也没来过后山,他潜意识里对这里还是有点惧怕的。
可是现在,他毫不停留的迈进荒芜的后山。
孟京城并没有走多久就到达了山顶。
他站住脚步,看着那棵记忆中的桃花树,微微有些出神。
这棵树明明这么另类的长在这里,但是不知为什么,好像从没听人谈论过这棵树,就好像所有人都没见过一样。
孟京城暗自想,也许等回去后,他应该问问他娘知不知道山顶有一棵很漂亮的桃花树。
孟京城走到树底下,记忆中够不到的树枝现在伸手就能碰到。
孟京城摸了摸桃花的花瓣,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他慢慢走进树干,两手顺着枝干抚摸过去,刚刚好能把整棵树搂在怀里。
孟京城闭上眼睛,有一瞬间,他觉得他搂着的仿佛是陶花的腰肢。
他拢了拢手,刚要松开起身,却觉得脑袋一晕,他整个人便顺着树干滑落在地。
桃花树被震的一颤,大量的花瓣如雨般浇落下来,直把孟京城的身体掩埋了大半。
孟京城做了一个梦,他梦见陶花穿一身深蓝色的衣服,背对着他坐在前方,肩膀一动一动的,不知在做什么。
从小到大,陶花的衣着一直都是浅色,或银白,或淡蓝,所以孟京城看着这样衣着的陶花,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站起身,想要走到陶花面前看看他在做什么,却在站起的一瞬间,肩膀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转身仰起头,一双青白色的脚悬挂在他的肩膀边上。
他顺着脚往上看去,就见到一个吊在树上的人暴突着眼睛盯着自己。
孟京城当即吓得往后退去,却因为退的太狠,直接撞到了陶花,被绊得摔在了地上。
孟京城扭头去看陶花,陶花的眼睛翻白着,机械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他手里握着一个石杵,狠狠的碾着一个断臂,那断臂的大半已经被碾成肉泥,陶花停下动作,挑出里面的指骨扔了出去。
然后他碾动的动作一停,白色的眼睛缓缓对上孟京城的脸,开口说,“京城……你再等等,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孟京城一瞬间就醒了。
孟京城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桃花园。
他隐约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躺在什么人的怀里。抬起头,首先看到的便是一朵红艳的小桃花,静静的印在一张白皙的脸上。
孟京城对着那张脸看了半晌,脸的主人低下头来,看着孟京城的眼睛笑了笑。
孟京城,“陶……花?”
陶花“嗯”了一声。
孟京城,“你的脸……你怎么长大了?”
陶花说,“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陶花。”
孟京城,“啊?”
陶花又微笑了一下,“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孟京城还是觉得有些迷糊,他的脑子现在不大灵光,总觉得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是吗……我忘记了……”
陶花笑眯眯地说,“上次见面是在陶府,我入了你的梦。”
孟京城,“哦……”
陶花不再说话,他的手搭在孟京城的腰上,轻轻的摆弄着孟京城的衣角。
和煦的风轻擦在孟京城的面颊上,孟京城仰头看着陶花,“你说你不是我认识的陶花……?是什么意思?”
陶花依然是微笑的样子,过了半晌,才说,“我知道他的存在,但他不知道我的存在。”
孟京城用力的琢磨陶花话的意思。
陶花伸手碰了碰孟京城的头发,说,“京城……你喜欢我吗?”
孟京城猛地回神,对上陶花的视线,脸立刻红了起来。
他磕巴的说,“我……呃,咳……”
陶花说,“我也喜欢你。”
孟京城一愣,随之立马变得惊喜,“真、真的吗?”
陶花笑,“但是等你醒来,你就看不到我了,你看到的只是那个和你年纪一样的陶花。”
孟京城困惑的说,“你的意思是……平时我看到的陶花,并不喜欢我是吗?”
陶花没答。
孟京城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陶花的脸,“那……你不能出现在现实吗?”
陶花依然没有回答孟京城的问题,而是问,“京城,你喜欢我吗?”
孟京城毫不犹豫的开口,“当然……”突然他自己一愣。
陶花续说,“你喜欢的是哪个我?”
孟京城说不出话了。
陶花继续说,“那么,你还希望我出现在现实吗?”
孟京城茫然地说,“你、你们难道不是共存的吗?”
陶花没再看孟京城的脸,而是拍拍他的手,“他来了,再见,京城。”
十四
孟京城顺着陶花的视线看过去,那里一片灰暗,等他再回过头的时候,陶花早已不见踪影,而他此时正躺在一棵枯树旁边。
孟京城耳里传来拖曳的声音,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崎岖的小路下面,陶花手里拖拽着一只腿,正费力的往山顶的方向来。
那只腿的主人肢体破碎,胳膊和头都被胡乱的绑在肚子上,仅有的一只腿也被陶花拿来拖拽。
孟京城看着这样的景象,欲出口的“陶”字噎在嗓子里,他就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陶花不经意的抬头,然后撞上他的视线。
陶花动作一顿,但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拖动尸体,一直到达孟京城身边,陶花将尸体脱手扔在树根下。
陶花的额头出了少许的汗,他随便抹了一把之后,将手在衣摆上蹭蹭,便挨靠在孟京城旁边坐下。
孟京城看了一眼另一面的尸体,对陶花说,“陶花……你这是做什么?”
陶花后背往树干上一靠,仰头看头顶交错杂乱的树枝,说,“你看,这棵树已经枯了。”
孟京城也看一眼桃花树,他这才想起早上的时候明明还开的繁茂,怎么现在就这样了。
孟京城心里有很多疑问,但一时却不知从哪里开口。
陶花转头看着孟京城,“你知道吗?尸体是很好的肥料。我把尸体都搬到这里,桃花就能开了。”
孟京城,“……这就是你拖尸体的原因?那……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尸体?”
孟京城问完,心里不自觉的有些紧张。因为他害怕,他甚至不敢去想这人可能是陶花杀的。
陶花听到孟京城的询问,沉默的看着孟京城,然后他靠近孟京城的脸,轻声说,“京城……你也来做桃花的肥料吧?”
孟京城一瞬间失去语言,定定的看着陶花。
陶花突然一笑,“我开玩笑的。”
孟京城没有笑,他心里想,他刚刚那一瞬间大脑完全空白了,直到现在,心里才后知后觉的有些微悲凉。
他发现如果陶花真的对他做了什么,他可能都不会生出怨恨之气,只是无声的死去……
陶花拉起孟京城的胳膊,“既然你这么好奇,我带你去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孟京城被拽了起来,他一边跟着陶花的脚步,一边忍不住问,“是什么?”
陶花诡异一笑,“看了你就知道了,也省得你一直怀疑我是杀人狂魔。”
孟京城小声嘀咕,“还不是你……做什么都不跟我说……”
虽说如此,孟京城的心却踏实了很多。
陶花带着孟京城下了山,穿街走巷的来到一个僻静处。
由于四周寂静,孟京城说话都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这是哪?”
陶花伸手指“嘘”了一声,然后带着孟京城猫腰来到一间破旧的房子处。
陶花伸手指在窗户上捅了两个破洞,冲孟京城招呼了一下便自己也凑近一个洞睁眼去看。
孟京城满心疑问的靠过去,闭上一只眼睛往里望。
橘色的烛光铺满了房间,连带着映进孟京城的眼。
屋内明亮处,一个瘦弱的书生满面笑容的坐在桌子一边,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孟京城和陶花都很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