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我自己的事业……大概吧。”
“我从离开美国陆军到成为地区主管,总共用了不到两年时间。建立一支可以袭击银行的队伍,你需要多久?”
“我没试过,不知道,”克莱斯特回答。
“我给你一年时间,两千五百万瑞士法郎,伯尔尼任意一家银行,瘫痪全部系统,使用炸药,所有成员不被抓到。能不能?”
谈何容易,克莱斯特摇摇头。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就是逃跑瘾又犯了。建筑事业需要计划和努力,如果你想,我会尽量给予你应有的帮助。反之,你好好休息,想清楚自己追求的是什么。显而易见,家庭和稳定的感情才是你的归宿,”艾德里安仔细观察着克莱斯特的反应,下了结论,“我才是你的事业。”
“放你的屁,”克莱斯特低声否定。
“胡闹什么?怕我离开你,所以先跑?”
捆绑、压迫和坦白让克莱斯特的欲望抬头,他摩挲着被单,想掩盖竖起的尾巴。
“我要尿尿,先放开我。”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当然不是。”
“是为什么?”
“好吧,是这样,行了吧?别像个保姆一样问来问去!”
“你怕失去我,为什么拒绝?!”艾德里安为克莱斯特打开脚踝上的镣铐,把他从床上抱起来。
“少来,”克莱斯特嘲讽地晃晃手指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被调职的。据说你在迪拜把整个部门的男男女女都睡了,以西格尔为首的中层大发雷霆,差点让你净身出户,所以你们互相讨厌。”
“动动脑子,要是我把他们都睡了,还有命陪你?那可是迪拜。我是为了开拓市场才回美国,”艾德里安不是头次听见这则谣言,其实它或多或少令他骄傲,“我不是你爸那样到处乱来的蠢货,能让我放心的人和能让你放心的一样少。”
克莱斯特被放在卫生间门口,稳稳地踩在拖鞋上。艾德里安移开视线,侧身扶住伴侣的肩膀,等马桶和洗手台的水声消失,又把他抱回床上。
“我不想和任何人发展亲密关系,我不能接受自己,”克莱斯特犹豫着望向窗外,远处的交通干道上堵着一条长龙,“也不是足够好的人,考虑不到你的感受。”
“如果‘讨厌自己’是你的全部问题,我们开诚布公地说,”艾德里安握住伴侣的手,“你是个优秀的士兵,否则我不会付你薪水,这个机构的建立也不会如此顺利。你可以尽情否认自己,但不会否认我的眼光。没必要成为‘什么人’才能考虑我的感受,不过你要是想,我会帮你。”
“你说得对,我在你这里控制不住自己,”克莱斯特躺倒在床,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除了离开,没有别的方法了。”
“你每逃跑一次,相同的情景就会再发生一次,直到你知道该怎么享受亲密关系。”
艾德里安抱紧克莱斯特,安抚他紧张的身体。他的举动不像伴侣,更像某个被摧毁的形象。联想到此,克莱斯特的尾巴涨得更厉害了,他乖乖地缩在对方怀里,不再说话。
肿瘤检查结果可喜,没有特别的异常。不难推测,克莱斯特仅仅是不安引发的失常。像所有失踪后被找到的动物一样,他老实了不少。作为赔礼,克莱斯特为艾德里安买了十八个颜色的百利金墨水和2004至2005年全年的万智牌补充包,堆满了书房的桌子。
墨水是艾德里安诸多刚性需求之一,维持他颜面的小小工具。至于万智牌,艾德里安毕业之后就和它道了别,他以前用过的旧牌放在波士顿老家,在整洁的护套里、无人知晓的储物盒里长眠。到纽约之后艾德里安干脆放弃了这项活动,没有时间,懒得寻找牌友。但现在,他有了新的收藏。
艾德里安的手气很好,拆包时拆出了高于平均数量的闪金和秘稀卡牌。收拾卡包之后,艾德里安理出两套适宜入门的卡组,准备教克莱斯特这项娱乐。小动物一听规则就拒绝了,他可不愿意做放盘和抄起手柄之外的预备活动,十多张地牌,一窝窝的标记物,放过他吧。不光万智牌,任何消耗太高规则学习成本的娱乐他都拒绝了。直到八年后的《炉石传说》,他们才得以一起游玩TCG卡牌,值得一提的是,两人都不是暴雪的簇拥。
艾德里安偶尔在他们的住处招待学校时的朋友,漫长的聚会中他和客人一起玩牌。一局通常持续一个小时左右。卡牌为他提供了怀念过去的机会,尽管只是一个侧面。
七月初,艾德里安规划给克莱斯特的体能训练结束了,他信守诺言,把克莱斯特带到地下室的训练场地。
“上校,我不想把我们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克莱斯特见他要来真的,又摆出了典型的防御姿态。
“为什么?”艾德里安脱去外衣,换上贴身的背心。
“我的精力也到头了,再搞这些毫无意义。”
“我曾用了两个月时间,将一个从未持过枪的35岁女性训练成一名合格的士兵。”
“啊,她适合做这行当,”克莱斯特倚着工房的门没动弹。
“一旦潜能被激发,任何人具备正常素质的人都可能,”艾德里安取出另一件背心扔向克莱斯特,“我看你的JAVA、VBA和SQL数据库耍得很漂亮。”
“不,那不是相同的东西。”
“我们在谈论从零到一、从无到有接受一件事的可能性,你有这个可能性,换衣服,”艾德里安严厉地命令道。
克莱斯特只好照做。
“徒手击倒一个比你更为高大、强壮的人,你会怎么做?”艾德里安问。
“我从未有过这种对敌经验,”克莱斯特坦然回答,“我的策略是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所以你选择挨揍?”
克莱斯特把双手抄进裤兜,他知道艾德里安指的是什么事。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怎么做?”艾德里安注视着他的小动物。
“大概是,”克莱斯特说这话的时候谨慎地后退了半步,“不先出手,看看你的套路。”
“来,我们重新定位当时的位置,”艾德里安招手示意克莱斯特到他身边,“别担心,我们放慢动作,我要告诉你合适的策略,而不是伤害你。”
克莱斯特站到艾德里安对面。艾德里安用最慢的速度挥出右拳,拳头停在对方下巴左侧。
“你要怎么办?”
克莱斯特侧过脸,向前一步,双臂分别从艾德里安的左肩和右腋下穿过,扣住他的身体,右腿勾住艾德里安的左腿。
“下潜抱摔是合适的策略,”艾德里安表示同意,“试试你是否摔得动。”
他感到克莱斯特施加来的冲击,那不足以撼动他。
“有什么好主意?”克莱斯特松开手。
“把重心放得更低。”
可能是因为听进了艾德里安的话,也可能只是累了,要休息一阵再继续他的折腾,克莱斯特表现得很配合。
没等他们之间再发生什么要紧事,夏天到了,整个机构忙得不可开交。艾德里安腾不出时间,便把克莱斯特送到本地的一位老友罗德斯图尔特——可真是老友啊——那里进行训练,让娜塔莉亚梅申卡代理他的全部工作。克莱斯特不由猜想,艾德里安并没有明着对梅申卡进行调查。或许他的位置一开始就不重要。想到这些,沮丧又充满了他的脑袋。
艾德里安不在乎克莱斯特怎么想的,他和克莱斯特都能提供对方想要的东西,保持稳定的关系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他要更为密切的关系。
第29章
克莱斯特仰躺在艾德里安腿上,享受着伴侣的抚爱。艾德里安买了些疤痕膏,每晚浴后睡前都为伴侣涂抹。药物是否有效暂且不论,抚摸和被抚摸倒让他们都相当享受。
“下周去加拿大,把基地谈妥,”艾德里安把药膏涂好,擦净双手,倒上润滑液。
克莱斯特感到抚摸时间结束了,伸个懒腰准备坐起来。
“说起来,上次的衣服……我本以为你没时间去买。”
“那是你认识我以来提的第一个要求,”艾德里安把伴侣按回腿上,“必须满足。我在离开蒙大拿之前下了单,以防万一。”
“我知道你办事周全,”克莱斯特故作镇定地说,句尾隐约透出些许兴奋,“但下次带上我,别冒险。”
“正因为是冒险,”艾德里安俯下身,在伴侣耳边厮磨,“我不想伤害你。”
克莱斯特回手想推开艾德里安,触到对方头发的时候,推搡临时变成了抚摸。
“行了,那张生化4,你是怎么想起来的?”
“你说之前的作品很好,你很喜欢生化2。”
“哈哈哈,你还记得这种鸡毛蒜皮的事。生化2是恐怖游戏的里程碑,”克莱斯特终于放开谈论他的爱好,“不过2代和4代的玩法大相径庭。”
“你的感受可不是鸡毛蒜皮的事,”艾德里安调整姿势,稳住克莱斯特的身体,轻抚他的臀部和大腿。
“别乱来,”克莱斯特绷紧身体。
“伤疤倒是淡了不少,”艾德里安又从药膏瓶里挖出一块,“人人用它都有效。”
“在你身上不好用?”
“是的,疤痕体质。”
“你可以在疤痕上弄个纹身,那样舒服一点。”
“你有什么参考?”艾德里安撩起克莱斯特的上衣,示意他转过身来。
“我以为你不会用这种东西,”克莱斯特装作没领会,他拿过盒子,“15美元,便宜货。”
“偏见,”艾德里安在克莱斯特屁股上拍了一掌。
“开个玩笑,你是节约的人……生气了?”
“当然,非常生气,”艾德里安笑着又拍了一掌,满意地看着克莱斯特的皮肤浮出红色的痕迹,“想养孩子吗?”
“你问我?你问这个干什么?不,谁要把孩子送给你?”
“想不想?”
“不想。我自己活得就够窝囊了,还要再造出个可怜的小东西?想都别想。”
“代孕不便宜,私立学校也不便宜。那你准备拿省下的钱做什么?”
“几场病下来,钱根本不够花。”
“钱,”艾德里安拍拍克莱斯特的肩膀,再次示意他转身,“生起病来,钱总是不够花。我们享受现在。”
“你说花钱啊,现在这么花就行了。你说得对,钱总是不够花,因为你的野心。”
“除了野心,你在我身上看不到别的东西?”
“你有的多去了,正常的教育、一窝窝可爱的朋友、猛爹……我也说不明白,乱七八糟……别挠我屁股。”
“你想把婚期定在什么时候?”艾德里安问,伸手向枕头下面摸去。
“不不,别逼我,我还不愿去想。”
“想什么?”
“说实话,我没有过女朋友,也没和她们搞过。我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不难,叫个应招女郎试试看。”
“你还真信?”克莱斯特翻了个身。
“你说了‘说实话’,”艾德里安把两个盒子放到伴侣胸口。
“真的没有。”
“为什么?”
“马上要有的时候出了点麻烦,就没有了。”
艾德里安在克莱斯特胸口上点了点,示意他打开盒子。
“还有这种东西,”克莱斯特看着婚戒愣住了。
“刚到迪拜时买的,直接刻了你我的名字,那时我还不知道你是死是活。”
“你没毛病吧?”
“我当然有毛病,快试试。”
“你骗我,”克莱斯特抬手推开戒指,“早不拿出来?”
“哈哈哈,怨我?你敢说,”艾德里安扣住伴侣的手,按住他的五指,“收拾屋子的时候,你敢说没看见?”
“我从来不翻你的东西,”克莱斯特侧过身,准备从艾德里安怀里钻出去。
“这是你的东西,永远属于你,”艾德里安把伴侣按在怀里,灵敏地把戒指套到克莱斯特左手无名指上,“我也一样。”
克莱斯特触电般地颤抖起来,戒指与皮肤接触的感觉让他回忆起医院的手铐,尽管质地不同。他的尾巴像侦测到什么信号似的跳了起来,正好戳在艾德里安大腿上,两人都察觉到了。艾德里安发出得意的笑声。哦,糟糕。
“十二月到二月是淡季,婚期定在圣诞节怎么样,”艾德里安提出他的建议。
“不,不行。如果我变成了诺伊拉特那样的混蛋,你怎么办?”克莱斯特脱口而出,说完他就后悔了。
“你和诺伊拉特没什么共通之处,倒更像你表哥,”艾德里安戴上自己的那枚戒指,这问题倒更可能发生在他身上,“别摘下来,戴着。”
“说到女朋友的问题,”艾德里安跨坐在克莱斯特腰上,为自己戴上另一枚戒指,“我也是试过才明白自己是什么人。或许你比我更擅长某个角色,我们要试一试。”
克莱斯特整个夏天都戴着手套,并把手藏到裤兜里或者身后。戒指带来的紧缚让他回想起鞣皮手铐,这联想无害而安全。尽管口头上没有表示,他在私密的情爱中驯服了不少。艾德里安爱极了这细小的变化。
八月底,两人赶赴马特鲁布朗上校的避暑田庄,再议基地的事。艾德里安在迪拜方面争取的融资即将在九月中旬就位,由于出资人的特殊身份,艾德里安感到相当的压力,此时又没有更好的选择,盘下基地刻不容缓,他已经做好了浪费芬迪湾的准备。
第30章
“我说个故事。”
在田庄里散步的时候,艾德里安突然说,剪裁精巧的树枝在他身上留下影子。静谧的小径上只有他和克莱斯特两个人,十米开外的地方,几个警卫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
艾德里安看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他打了个呵欠,正确的时间观念超过生物钟,给他送来了些许疲倦,通常他会在这个时候睡上十分钟,或者四十五分钟,取决于当天的事务。他抬起手,将掉到额头上的乱发理回原处。
“你累了?”克莱斯特轻声问,“小心,靠我近点,别这么倒下……”
艾德里安挽住克莱斯特的手,后者趁势搂住他的腰,不着痕迹地扶着他走向最近的树荫,好在那里有一条长凳。克莱斯特扫了扫凳面,让艾德里安躺下。不远处的警卫打了个手势,问他们要不要帮忙。艾德里安摆了摆手。
“你别逞强,”克莱斯特低声说,“医生赶过来最快也要明天早上。”
回答他的是轻微的鼾声。艾德里安累了,疲倦超乎想象。他的脑袋顶着克莱斯特的大腿侧面,不难想象等他爬起来之后,那软绵绵的发丝会变成什么样子。克莱斯特出神地望着艾德里安,凝视着他伴侣熟睡的样子。忘记了他们为何来此,也忘记了他们的使命和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