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帝满意道:“爱卿果然是明理之人。”
国公府白布素裹,庄严肃穆,蒋国公稳坐在一边,虽然努力坐得笔直,却掩不住那一脸痛苦疲惫,面前的棺木自然是空的,蒋家人自是寻不到蒋澈的尸首,只能弄一个衣冠冢。
护国将军蒋安得了皇上的允许,留下二十万蒋家军,孤身回京奔丧。
拓跋毅在国公府门口的一辆马车里看书,车帘忽然被人掀起,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上了马车:“主子,萧家的人进去了。”
拓跋毅把书合上:“忠勇侯来了么?”
男子点头:“来了。”
拓跋毅笑了下:“正德帝的面子还真不小,黑衣,我们也进去吧。”
一路进了前厅,众人见了他皆跪拜行礼,蒋国公起身点头行礼:“臣见过六皇子。”
拓跋毅一脸悲伤的向蒋国公点头道:“请节哀。”
拓跋毅看到萧祁山上过香向着这边过来,便出了屋子,四下看了看,随后把手里的一个小石子随意一掷,正好打在走过的蒋府小厮腿上,小厮身子一歪摔进湖里,拓跋毅勾起嘴角,大声喊道:“来人,有人落水了,快去救人。”
院子里的众人皆是一愣,很快有人把那小厮救了上来,边上有看热闹的人都看着水面上慢慢散开的一片黑丝皱眉,有个丫鬟忽然喊道:“那,那是头发,湖里有个人头。”
蒋府总管急忙呵斥:“休得胡言,府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拓跋毅走上前去:“还是捞上来看看,若是个脏污,放着也污人眼睛。”
总管点头,让小厮把东西打捞上来,随着离开水面,虽然被头发包着脏乱不堪,却也能清楚的认出是个人头无疑了。
第七十七章:三藩汇合
官逼民反,造反有理。
很多丫头都吓的叫喊起来,总管也是一愣,急忙让人处理了,拓跋毅一挑眉:“且慢,这人的长相,我似是认识啊……”
拓跋毅的话音刚落,听到吵闹远远看着的萧祁山忽然心思微动,大声道:“放在地上。”
总管无法,只得让人把人头放在雪地上,小心的用树枝挑开粘在脸上的头发,等到那张惨白的脸露出来,好多在场的大臣皆倒抽一口冷气,地上的,赫然是三皇子拓跋修的人头。
萧祁山睁大眼睛跑过去,一把推开旁边的小厮,颤抖着捧起地上的人头:“修儿……”
闻讯赶来的蒋治看着面前的景象顿觉头皮发麻,远在月氏的三皇子的人头,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蒋家?
蒋治皱眉,还是走到萧祁山身边一拱手道:“侯爷,此事蒋家实在不知情,我们的确不知三皇子……为何会在这里……”说到最后,蒋治自己都觉得此事实难解释清楚。
萧祁山没有回话,过了许久才冷笑了一声:“蒋家不知情?好一句蒋家不知情!”萧祁山话音刚落,便突然起身,向着蒋治而去。
这一系列动作太快也太突然,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看着萧祁山松开手,才看见蒋治的胸口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这一下蒋家立刻炸开了锅,本来进国公府是不能携带兵刃的,偏偏萧祁山的身上一直随身带着把御赐的匕首;本来行刺将军是死罪,偏偏刺人的那个是忠勇侯,手上还抱着在蒋家发现的三皇子的头……众人只得一边救人,一边劝架,好不热闹,太医还没来,灵堂里的丫鬟又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蒋国公昏倒了!”
拓跋毅静静的站在远处看着面前的混乱,挑了挑眉:“黑衣啊,香也上了,我们就不打扰了,走吧。”
黑衣:“是,主子。”
几日后,宫里传来消息,蒋治重伤昏迷,蒋国公重病不起,从西北赶回来的蒋安进宫要正德帝给个说话,萧祁山抱着三皇子的人头进宫,也要正德帝给个说话,听闻正德帝左右安抚,再加上个萧贵妃,以致焦头烂额,宣称此等诡计皆是连家所为,于是朝中大臣联名上书要求攻打淮南……
又几日后,正德帝下诏书,宣布撤除三藩,随后,淮南,山西,钦北三位藩王揭竿而起,三藩,反了。
拓跋毅坐在二楼的雅间里喝茶,目光平静的看向窗外,街对面的国公府大门紧闭,再不似往日般尊崇无匹,高高在上,门口永远排着等着递拜帖的人:“黑衣,你说连璟霄何时才能打进来呢?”
黑衣想了想:“这……属下不知,虽然如今闹成这样,但是几家的兵力还在,要想攻进京城,不是易事……”
拓跋毅淡淡的笑了笑:“如若是他,一定有办法的,我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
黑衣微微皱眉:“主子……”
拓跋毅叹了口气,收起脸上的表情,挑眉道:“走吧,我们去看望一下萧贵妃。”
黑衣一愣,随即了然的笑了下:“是,主子。”
……
迟沧海接过连璟霄递过来的密函,随后眨了眨眼睛:“镇北王真的反了?”
连璟霄点头:“嗯。”只是随后接着道:“皇上已经撤藩,镇北王已是不得不反,只是秦家反了,却不代表他就同意了秦扬的婚事。”
迟沧海默默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这其实全看秦扬的决定……”
正说着,影八进来报:“世子妃,影四回来了。”
迟沧海一顿:“快让他进来。”
影四进屋,一身的风尘仆仆,见到迟沧海一拱手道:“世子妃,信送到了。”
迟沧海急忙问:“他说了什么?”
影四迟疑道:“这……”
迟沧海微微皱眉,喃喃道:“难道他真的放弃了……”还未说完,迟沧海便看到影四身后的男子,一下楞的忘了言语。
秦扬头上缠着绷带,胳膊也被纱布吊起,衣衫脏乱,双眼通红,再不似上次见面时的模样,见到迟沧海只问了一句:“丹阳在哪?”随后,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迟沧海被秦扬搞得一时忘了动作,影四很尽职的回了一句:“他看了信,便说了这四个字。”
迟沧海挑眉:“然后你便把人带回来了?”
影四:“不,他把自己挂在我的缰绳上,不肯离开,还惊动了镇北王,所以……”
迟沧海:“所以你便把人带回来了?”
影四:“属下知错。”
迟沧海笑了笑:“下去休息吧,一路辛苦了。”
影四勾起嘴角:“是。”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连璟霄低笑了下:“我想,他的决定已经很清楚了。”
迟沧海让下人给秦扬擦了脸,换了衣服,又给他重新查看了伤势,不禁感叹:“镇北王下手真不留情,他除了断了手臂,还断了肋骨,身上红肿淤青和伤口无数,如若不是净用着精贵药材养着,怕是挺不过去的……他都不知道挡一挡么。”
连璟霄勾起嘴角:“不被打成这样,又怎么能让镇北王心疼后悔,若不是默许,影四怎么能带回来伤成这样的世子。”
迟沧海:“这么说,镇北王同意了?”
连璟霄:“你不是说过,这其实全看秦扬的决定。”
榻上的人微微皱眉,随后慢慢的睁开眼睛,目光中有了一瞬间的茫然,缓缓转头,看到了床边的人:“丹阳在哪?”
迟沧海无奈的笑笑:“世子如今就只会说这一句了么?如若我说,他已经不在缅西了呢?”
秦扬一愣,随后勾了下嘴角:“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他的。”
迟沧海挑眉:“镇北王反对你也不管了?”
秦扬一笑:“我已经赔了半条命给父王,剩下的半条,要陪着丹阳。”
“就算你愿娶,又怎知我是否愿嫁。”
随着这一声,几个人皆看向门口站着的人,秦扬看着眼前的人,终于是松了口气,还好他没离开,随后挣扎着坐起来,看着林丹阳笑着道:“如今我孑然一身,那么林二爷可愿娶我?”
林丹阳一愣:“你……”
秦扬认真道:“娶你也好,嫁你也罢,左右我今生要定了你,赖定了你,如若不是我们的孩子,我根本就不想要。”
林丹阳微微皱眉,眼圈泛了红,半响才轻叹了一声:“真是无赖……”
迟沧海勾起嘴角,拉起连璟霄的手,静静的出了屋,还敢说他是小孩子,屋里那两个吵吵闹闹的,才是。
十日后,钦北军的护军带着二十万将士到了淮南,亲自把帅印交到秦扬手上,说这是镇北王的命令,而乔问之带着山西军也赶到淮南,三藩汇合,随后秦扬被定为左路将军,乔问之为右路将军,暗影则带着霄军作为机动和粮草军,全军统帅连璟霄一声令下,八十万大军向北进发,直取京畿。
大军出发当日,淮南的百姓竟自发的出来送行,这天下是谁的,其实百姓并不关心,他们要的无非是安居乐业,每日有衣穿,有饭吃,有屋住,至少他们知道,这淮南,因为有了连家,他们才过上好日子,也知道若不是世子,皇帝便把这里送给外族,从此国不成国,家不成家,所以即便是造反,那也是官逼民反,造反有理。
迟沧海在马车里吃着百姓送的煮鸡蛋,忍不住感慨:造反都反的这么理直气壮,上哪说理去……
大军行了四日,到了第一个城镇——无溪城,只是出乎意料的,无溪城城门大开,完全看不出一丝迎战的意思。前方的探子回报,也说城里并未发现任何守军。
连璟霄想了想,决定让大军在城外扎营,随后带着几个人进城里看看情况。
城中根本没有一个人影,原本的几家店铺也都是店门紧闭,乔问之不解的问:“这城是空的?无溪城的百姓是连夜都跑光了么?”
秦扬摇了摇头:“他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连祖坟都在这里,怎么舍得离开?”
林丹阳忽然指着一处店铺:“那里面,似乎有烛光?”
几人一看,确实能从门板的缝隙里看到一丝摇晃的影子,迟沧海抬头,发现是个面馆,想了想,随后上前拍门:“店家,我们路过此地,能否进去买碗面吃?”
里面的烛光忽然灭了,完全无人回应。迟沧海无奈摇头,看来里面确实有人,只是不想让他们进去罢了,他身后的连璟霄忽然抬起一脚,半扇木门‘轰’的一声碎了一地。
迟沧海无语的看了连璟霄一眼,就看对方已经率先走进去了,只得跟上。
店里不大,只有几张方桌,却看不见一个人,迟沧海一转头,看到了身边的柜台,绕过去一看,就发现里面有一老一小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迟沧海忙道:“老人家,我们不是坏人,你不要怕。”
老人看到迟沧海的长相倒是一愣,这文文弱弱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传闻里杀人不见血的人,一边的林丹阳听到迟沧海的话,也走过去:“老人家,我们只是饿了,能给我们做几碗面吃么?”说完把一锭银子放在了柜台上。
第七十八章:抄家
当街斩首,大快人心。
老头看着这两个人确实不像是坏人,而且看这出手,也犯不着来抢他,索性胆子大了些,对两个人点了下头:“我这就去。”随后对着怀里的小男孩道:“在这待着,不要出来,别……打扰了几位客官。”
看着小孩点头,老人才掀了帘子从柜台下面钻出来,看到屋里的另外三个人,又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迟沧海笑了下扶了老人一把,随口道:“就来五碗阳春面吧。”
老人回神,忙点头:“好。”说完就进厨房了,没一会面条上桌,迟沧海闻着味道便觉得食欲大开,忙尝了一口,忍不住赞叹:“好吃,老人家的手艺真不错。”
连璟霄好笑的看着他,把自己的那碗面索性也推到他面前去,随后看着老人问道:“这城里的百姓都躲在家中么?”
老人慢慢的点了点头:“都说要打仗了,皇上要撤三藩,三藩便起来造反,听说三藩野蛮,都是嗜血之徒,吓的好些百姓都逃出去避难,前几日城里的军队忽然撤走了,听说是去什么地方待命,他们这一走,打家劫舍的便多起来了,百姓更是再也不敢开门出屋,都躲在家里。”
乔问之皱眉:“劫匪横行,你这的县老爷,父母官为何不管?”
老人叹气:“什么父母官,之前说皇上要用兵征税,害我们多交了好多银子上去,结果如今有事,他便躲在家里不出来,衙门里的人都去保护县老爷和城里的几位老爷了,谁来管我们百姓的死活。”
秦扬一拍桌子:“简直混账。”
老头吓了一跳,林丹阳赶紧扶了他一把:“您别怕,他是在说那县老爷。”
连璟霄:“那几位老爷是什么人?”
老人想了下道:“听说,好像是京城里哪个大官的本家,平日里作威作福,连县老爷也不敢得罪他们。”
连璟霄点点头,看到迟沧海把他的那碗面推回来,便又推了回去:“麻烦老人家把这几位的名字写下来给我。”
随后喊来影九:“让林秋清给我带五千兵将进来,把那单子上的几户都给我抄了,得的银子交给何毕清点,之后都分发给城中百姓。”
影九点头:“是,主人。”
连璟霄看着迟沧海撇着嘴角又把面推了回来,笑了笑,用筷子拨出一些到他的碗里,随后把碗拉回来,对方这才笑着继续吃面,连璟霄忽然又道:“等等,再找人过来把这门修上。”
影九低头看着碎了一地的木屑挑眉,转身出去了。
老人听着连璟霄的话震楞了许久,才想起来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人啊?”
连璟霄还未说话,一边的乔问之忽然道:“我们就是造反的三藩啊,老人家这面真好吃,能再来一碗么?”
老人:“……”
最后五个人足足吃了十碗面,才心满意足的离开,那边不光来了林秋清,邹宁和徐聪听到有这好差事,也都吵着要过来,随后三个人兵分三路,等到几个人一路溜达着走到那县老爷的住处,何毕已经在清点钱物了。
地上的木箱中放满了金银珠宝,箱子叠着箱子,堆起老高,看这数量,就知道百姓实在没有冤枉他们,一般富户肯定赚不出这份家产来。其他三户听说家里一个是三品,两个是四品,分别在礼部和户部任职,说著名字,连璟霄也只有那个三品的隐约有点印象,还不一定对得上,不过本家这种品行,想必也教育不出什么好官来,连璟霄也没杀他们,只是抄了他们家产便放了他们回去,随后走到那位县老爷面前。
县老爷看着面前的男人,明明极好看的长相,却偏偏让人心生畏惧:“你,你是谁?我,我可是这的父母官……”
话还没说完,周围听到消息渐渐围上来看热闹的百姓便怒骂道:“呸,什么父母官,你也配自称是父母官。”
连璟霄冷笑道:“你的百姓可不承认啊。”
县老爷:“我可是有官印的,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