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你回家吗?”他问我道。
“唔,不知道呀,不回算了。”我回答道。
他没说话,手探到我身边,攥住我手。
“你在哪过春节?”我问他。
“不知道,妈叫我去成都。”他道。
“唔,那你把房子留给我住。”我道。
“嗯。”
我打了个喷嚏,他靠的更近,揽过我腰。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问他。
“春节完了就回来。”他道。
“嗯,正好,那时候就开学了。”我庆幸道。
“要不我回来陪你过春节。”
“算了。”我拒绝得还算干脆。
一个星期星期之后,我们领了工资,郑辰逸抢到了去成都的车票。
手机上有母亲打来的电话,平均每天四个,我都没接。
送走了郑辰逸,我就开始规划自己的春节。
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我怎么也猜不到最后我的年夜饭是在麦当劳里吃的。我一个人买了一份套餐,整个麦当劳只有我和服务员。
吃完饭后我又漫无目的地在北城天街晃荡,十字路口还是被车塞满,都是到外面来吃年夜饭的。路过屈臣氏时我突然想起要买点什么,于是又进去消磨了些时间。
最后实在无事可做,下意识地就乘上回家的公交,走到家楼下,就要按下电梯时才反应过来。
我想他们肯定在家里看春晚。
于是我转身出了那栋楼,又不知去哪,踱到了小区观景台,在观景台旁边一秋千上坐下,抬头便能看见家里的灯光。
我非常想回家。特别想。
于是我一个人做秋千上,小孩一样哭,哭累了就歇歇,心中无数次举起白旗,想此时回去说不定父母还会高兴。
不过还是算了。
我在楼下坐了很久,我想这样过一晚上,就当守夜了。
大约晚上十一点,我摸出手机才发现没电了。
“段岑睿!你有毛病啊!都到这了不回家?”
我看见一人咆哮着朝我走过来,听声音很像郑辰逸。
“说你呢!木着干嘛呢!走啊!”
等他走近了我才看清,根本就是郑辰逸。
“我不回去,我就在这坐会。”我拉着秋千铁链,将脸靠在铁链上回他道。
“你说你逞什么强。”他喘着粗气道。
“你不是去成都了?”我疑惑道。
“老子不去了,他妈的,春运人这么多,这么远去过年闹着玩呢?”他干脆道,走到我身边一秋千上坐下。
“回去呗,都到这了。”他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问。
“找的。”他敷衍道,“回家呗。”
“回哪?”我见他已经站起身子了。
“回家呀。”他不耐烦道。
“哪个家呀?”我问道。
“啧,我家行了吧,走了,回了。”他上前拉我。
“哦对了,还有个东西。”我突然想起什么,从大衣兜里摸出一只唇膏递给他,“买的。”
他慢慢地接过,我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他扭开盖子,比我想象中更加熟练地涂在嘴上。
“行了,臭什么美。”我嘲他道。
当然,当时我根本没想到他的下一个动作是抱住我,并且在我还没做出任何反抗动作的时候捧住我的脸与我接吻。
薄荷味细细的,他的嘴唇也正好柔软。
我们打的回家,郑辰逸在家熬了粥,就当夜宵,春晚看到凌晨,我们又面对电视屏幕里无数雪花发呆。
“睡觉了。”我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四点。
“嗯。”他答应着,然后一点动作都没有。
“睡了。”我转头叫他,只见他嘴角微微勾着,两眼直勾勾的正发呆。
我白他一眼:“你不睡我睡了。”说罢便要起身。
“诶你等等。”他叫住我。
我正想转头问他“干嘛”,第一个音节还没吐出来就被扑倒在沙发上。
烟火放了一整晚,我想起很多很多年之前的某个放烟花的晚上,突然觉得压在自己身上这个人,非常可爱。
第五十四章:这该怎么玩
接下来的几天很无聊,春节期间娱乐活动本来就少,再加上只有我和郑辰逸两人,每天都重复着起床、买菜、做饭、睡午觉、起床、做饭、看电视、睡觉,有天郑辰逸突然提起“我们去喝茶怎么样”。
考虑到郑辰逸说他请客,我就勉强答应了。
于是在一个灰蒙蒙的下午,我俩裹得严严实实出了趟“远门”。
公交上摇摇晃晃将近一个小时,我们在较场口下车,后郑辰逸又领着我穿过几个杂货批发店和好几条巷子,到连接上下半城的十八梯,在旁边即将拆掉的一小茶馆里点了两杯绿茶,均价一块五。
我们和俩老年人坐一张四方桌,老年人身上的羽绒服传来阵阵鸭骚味。
“这他妈怎么玩。”我将脸埋进围巾,凶郑辰逸道。
“喝茶。”他笑笑,把茶杯推到我跟前。
我白他一眼。这不就换了个地方发呆而已嘛。
“我们十三号就回安徽怎么样?”郑辰逸吹开浮在水面的茶叶,轻声问我。
“可以,晚上回去买票。”我缩着头道。
“唔。”郑辰逸若有所思地低头,随后道:“你脚冻吗?”
能不冻吗?这破败的小茶馆,冷风嗖嗖嗖往里面灌,藤椅冰凉沁人心脾,还有这茶,又苦又涩,根本不能忍有没有!
于是我淡然地回答:“不,还好。”
“但是你手都在抖。”郑辰逸面无表情指着我端着茶碗的手道。
我的手不合时宜的,不争气地发抖,茶碗被抖得咯咯作响。
“嘿,小伙子有点虚哦!”对面听评书的老头子突然特别感兴趣,边用茶碗盖子拂开茶叶,边眯着眼睛道。
我想如果我当时脸是青的,我想我肯定不是冻的。
“嗯,他是有点怕冷。”郑辰逸附和道。
之后的剧情神展开,郑辰逸竟然跟那老爷爷聊起了养身,整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我坐藤椅上打瞌睡,有种双腿都浸在冰水里的错觉。
正午阳光好些,午饭在路边摊里草草解决,之后实在闲得无事便回家了。回家之后我写文,他打扫房间,当我转头时正巧看到他弯腰,一手扶着拖把,一手捡起地上的杂物,每天这样熟悉的画面仿佛已经成为理所当然,但这一瞬间的动作,却让我从这看似平常的生活中回过神来。
我们在同居?我们是同居吧?
艹,同居?这他妈怎么玩!
郑辰逸到阳台照顾盆栽,我跟在他后面,在门框边倚着。他吹着口哨,喷壶的水雾漂浮在他身前那盆月季周围。
他转头见我倚在门边,显然吓了一跳,受惊的野猫般向后一缩。
“你在这干神马?”他皱眉头道。
“我,最近在思考一个问题。”我偏着头道。
他眼神忧虑,慢慢悠悠站起身子,踱步到我身前,担心似的摸了摸我额头,“没发烧,唔……写文写累了就休息啊,别走火入魔。”
说罢他毅然决然从我身边走开,快步躲进厕所。我跟在他身后,缠着他道:“我是说真的,我很严肃。”
“唔。”他敷衍一声,又从厕所出来,快步走到厨房。
“你说我们现在的状态时不是叫同居?”我跟在他后面,追问道。
“唔,准确来说,应该算吧。”他不假思索道,埋头洗菜。
“但是我们不是同居的那种关系呀!”我纠正他道。
他在厨房忙东忙西,看也不看我一眼,道:“唔,是的,我们连睡都睡一起,就是同居。”
“不对不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懂么?我说的是那种关系。”我比手画脚地想跟他解释清楚。
他又蹿出厨房,拿着鸡毛掸子到书房收拾,“什么关系?”
“就是,你看,你是我房东,但是我感觉就像你在照顾我一样,但准确来说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我也解释不清。
“哦,我懂,你说的是互相照顾那种关系,哎,我俩不是竹马竹马吗,相互照顾照顾是应该的。”他故作镇定道。
“你他妈装!装!再装!”我不耐烦道,瞪眼看他。
他也不干活了,鸡毛掸子往旁边一甩,双手叉腰,道:“好了你不就想问我们俩是什么关系吗……”
“不是问,是纠正,我们俩没什么特殊关系。”我纠正他道。
“唔。”他捂着嘴,低头沉思了一阵,随后又道:“那你今天晚上传点钙片啊,种子啊什么的给我,就当照顾你的回报了。”
我呆愣了半天,最后满意地点头同意。
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就中计了,那家伙抱着电脑躺床上看,声音还外放,我就睡他旁边,纠结半天后放弃抵抗又跟他做了。
“其实我觉得这种相处方式还是不错的,你觉得呢?”他贴在我身上,我俩赤条条地缩在被子里,稍微一动某种微妙的味道就会从被子里漏出来。
“爬你妈的哟!”我只觉得糟糕透了,这完完全全违背了我的初衷,这他妈还怎么愉快的玩耍?
接下来在他家度过的时间还算太平,也没再做过,二月十三日我们就返校了,那时学校里还没几个人,寝室也只有我一人回,晚上郑辰逸便到我寝室跟我睡。
二月十四号,那货不知道脑回路被怎么折腾过,非要去吃西餐,考虑到他说他请客什么的,我又勉强答应了。
当我们在灯光昏暗的餐厅一角坐下时,我突然觉得气氛有点微妙。
“你觉不觉得,这里来的,都是两个人?”我环视周围,道:“还都是一男一女。”
“唔,可能因为今天是情人节吧。”郑辰逸说得尤其淡定。
“不会吧,你开什么玩笑,情人节,呵呵呵呵呵,真幽默。”我不信,还认为他敷衍我来着。
他一边翻着菜单,一边抬眼看我,他认真的眼神和服务员想笑不敢笑的表情告诉我,今天还真是情人节。
“呵、呵、呵。”我干笑三声,又觉得丢脸,悻悻低下头。
点完单后服务员便离开了,郑辰逸才撑起身子神秘兮兮地告诉我“情人节西餐厅打折,我们好歹可以享受一下半小资”。
西餐神马的,听上去除了装逼之外是有点小资,如果坐对面的不是郑辰逸,我想我可能还会有点小紧张小激动。
吃的过程中,他抬眼看我,见我面无表情地进食一时间可能还有点小失落,问我道:“你怎么给人一点激动的感觉都没有?”
我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又继续进食,道:“有什么好兴奋的?”
我几乎能听见他在对面风化的声音,他道:“好歹今天也是情人节嘛。”
“嗯,”我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但是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仿佛听见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他又道:“吃完饭去看电影吧。”
“不想,想回寝室睡觉。”我干脆道。
郑辰逸整张脸都沉了下来,就像被欺负的金毛犬,耷拉着头。
我见他好像不高兴,又继续道:“那去看电影吧,很久没看过了。”
他脸上瞬间阳光普照。
买票时才知道电影票是他提前在网上买好的,还附赠一大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我们看的是一部爱情喜剧,俗套的剧情和已经被玩烂了的笑点,郑辰逸在旁边笑得前仆后仰,一边用胳膊肘碰我叫我看,转头看见我面无表情的脸又干笑两声,尴尬又笨拙地掏出几粒爆米花往嘴里塞。
电影看到最后,连片尾曲都放完了,郑辰逸才叫醒中途就睡着的我。
“啊,哦,完了。”我从他胳膊上起开,揉揉眼睛。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你不觉得你的生活,有点小无聊吗?”郑辰逸不爽道。
我心知他肯定抱怨我来着,不过表面还是装作懵懂道:“嗯……还好呀。”
他无奈,也找不到话回我。回学校的路上他沉默了半天,在我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上前牵起我手。我只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把脸埋在围巾里,便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由于向来这样习惯了,我也没想到要拒绝,于是我俩这样手牵手走了一路。
到寝室楼下时才发现节日气氛异常浓重,除了拉出的情人节快乐的横幅外,还有人在寝室前的空地上摆起了蜡烛,一直延伸到台阶,一女生捧着大束玫瑰站在男寝门口。
“哇,直觉告诉我,有人要告白。”我兴奋地拉拉郑辰逸的手,指着那些蜡烛叫他看。
“唔。”郑辰逸此时又显得非常高冷,故意跟我赌气似的:“没意思。”
“喂,你不会吧,”我挨他近些,用胳膊蹭蹭他,道:“小气鬼,你生气了?”
郑辰逸没理我。
“哎呀,其实你今天请我吃饭看电影我还是很开心的,虽然没什么新意。”我讨好他道。
他满脸委屈地看我一眼。
“嗯,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就算是和苏林陈学凯一起,我也没单独和他们做过这些事情。”我愈发厚脸皮地讨好他。
“真的?”他挑眉问我道。
“嗯!”我郑重地点头。
“我不信。”他道。
我:……
“我是认真的。没骗你。虽然我跟他们和跟你关系不一样,不过……”我还想解释来着。
“那你站到别人要告白的蜡烛中间去。”他小学生赌气一般幼稚地朝我做鬼脸。
“不要了吧,呵呵呵呵。”我扭着肩想从他旁边挣开。
“唔。”他又低下头,嘴角下撇。
“好我去!”我心一横,不就是砸场子丢脸嘛,不做几件丢脸的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读过大学。
于是我雄赳赳气昂昂走到围成圈的蜡烛中间站定。
郑辰逸也跟了过来,路过的男男女女纷纷驻足观看,我恨不得赶快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本站在门口抱着花束的女生也来到我们面前,没跨过蜡烛,我心想糟糕,肯定是来教训我们的。不过她并没说什么,而是径直把花递给了郑辰逸。
我只觉得天雷滚滚,那货叫我站在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个意思?挡箭牌?
“谢啦。”郑辰逸礼貌地结果,还不忘用标准微笑道个谢。
谢个锤子啊!告白和谢不谢有什么关系呀!
女生默契地一点头,还朝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我在风中凌乱。
“段岑睿,我喜欢你九年四个月零二十一天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所以当郑辰逸结结巴巴说出上一句话,再颤巍巍把玫瑰花递给我时,我脑子里天旋地转,周围男男女女好像都在笑,好像还有闪光灯,好像有很整齐的声音朝我们大喊“在一起”。
草泥马的铁蹄踏过我柔弱的心田。
我下意识接过郑辰逸递来的玫瑰花,丢脸?兴奋?还是,可能还有一点,就一点点小小的幸福感?
如果我拒绝郑辰逸肯定会觉得很丢脸,那还是接受吧,但是不对呀,我并没有把郑辰逸当情人。
大脑中的齿轮飞速旋转,还没等我开口拒绝,我已经被郑辰逸同学以一种极其温馨的姿势揽入怀中,郑辰逸冰凉的唇覆上来,我心中顿时惊雷一阵,众人的起哄声愈发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