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属下……”金环有些犹豫。
“说话!什么时候这么吞吞吐吐的了?有就有,没有就滚蛋!”宋棐卿厉声道,伴随的是他手边砚台到落到地下的碎裂之声,宋棐卿气呼呼的看着地下四分五裂的、他最喜爱的砚台,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都红了。他看着那个砚台,心里却想着的却是尚云清禾。
而后他一直保持着双眼盯着破裂的砚台,眉头紧蹙,双拳紧握的样子,只是哑着声低低道:“说吧,我听着,不会责怪你。”
“主子……”金环张了张嘴,一咬牙道:“我,回来的时候,听说灵府、天府、玄府以及宗府突然遭到袭击,人员多有伤亡,根据判断,与三年多前,灵溪村的那次袭击事件非常相似,应该是……”
“我问尚云清禾怎样了!”宋棐卿干脆起身,住着金环的领子,咬牙切齿的道,那样子金环已经很多年没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而宋棐卿也从未对自己的手下动过粗,他一直把他们当弟兄。看着此刻主子暴怒中颤抖的样子,他颓废的放下手臂,轻声道:“尚云族长以及其他府的几位族长,均失去了踪迹。”
闻言,宋棐卿立刻瞪大双眼,抓着金环领口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道,手抖的更加厉害,他缓缓的、缓缓的后退,最后竟然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金环看着无神的主子,更加难受,蹲在他身边轻声道:“主子,属下真的不希望你伤心。”
“几天了?”宋棐卿突然开口道,那声音在金环听来,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空洞。
“是,三天前的事,我们一路快马加鞭……”
“怎么失踪的,在什么地方知道吗?”宋棐卿急声问道。
“属下不清楚,但听说是为了抵御外敌侵略,四个府的族长联合起来,对峙强大的树妖,而后便失了消息,因为几人都是武艺高强之人,打斗空间变化太快,一时间不能找全,也不能很快区分出最后打斗场所,所以……”
宋棐卿闻言摆摆手道:“好了,让我静静,静一会儿。金环,你累了,下去休息吧。”
“主子……”
“去吧,快去!”宋棐卿无力的挥了挥手。
失踪?尚云清禾失踪了?为什么突然……是挽尊搞的鬼,又是挽尊吗?怎么又是他!
第七十四章: 消息
一整晚,宋棐卿一整晚未睡,脑海里不断的闪现,他与尚云清禾相遇后那短短数日的片段,尽管那些事那么的温馨,但他的心却跳的厉害,就好像被人揪着,跳一下就像天就要塌了一样,那种内心空落落的感觉,实在太折磨人。
他就那么靠坐在墙边,手背上的伤口早就停了流血,但那种颤抖的感觉,却从未消失。
他无数次的想,什么也不要打算了,直接去找清禾,到他们打斗过的地方去看,一个个的看,一个个地方的找,他就不相信,一点清禾留下的痕迹都找不到。多少次他就想那样不管不顾的离开,放下所有去找清禾。
但最后他还是打消了这样的想法,因为除了清禾,他还有源深要照顾,如果他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消失了,明日源深找不到他,又像上次那样,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不见了该怎么办,他不能这么冒险,这么莽撞。
看着窗边微亮的光,宋棐卿缓缓起身,向着儿子的房间走去。
一夜未曾休息,宋棐卿的身上沾染了不少尘埃,但最让人担心的,还是他过于憔悴的面容,以及一双眼睛下一层深深的青黑。
走至半路,突然看到秦哥急匆匆的朝他跑来,他微感诧异,却立刻察觉有恙,几步走到他跟前,急声问道:“源深怎么了?”
秦哥昨日从金环那里得知,尚云清禾失踪的消息,本打算前去看看宋棐卿,却是被金环阻止了,他便想着去照顾源深,想来宋棐卿是需要安静一下的。
不过在与源深相处一晚上后,他感觉源深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故而便放下心来,只是把他哄睡着了,便想着清晨再照顾他起床上学堂,谁知刚才进门却是到处都找不到源深的影子,不觉感到事情不妙。
“主子……主子,属下,属下有负主子,源深,小少爷他,他不见了!”秦哥着急的道,却是手无举措的看着宋棐卿。
本就一夜没有休息,在听到儿子也不见之时,宋棐卿的脑袋里只剩嗡嗡的声响,忽然感觉天也旋地也转,身体向后退了好几步,撞到一根柱子上才停下。
秦哥张着嘴,上前扶住宋棐卿,“主子,属下没有照顾好小少爷,主子惩罚属下吧。”
宋棐卿这个时候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觉得脑袋本就重重的,还嗡嗡作响,心脏也像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一般,他痛苦的紧闭着双眼,一张嘴唇早已没了血色,身边却有一个聒噪之人,便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把秦哥一把推到了一边,一字一顿的道:“离我,远一点!”
而后也不管秦哥被他推的,撞到了一扇开着的窗户上,背后被撞得火辣辣的疼,只是跌跌撞撞的跑走了,秦哥被撞得龇牙咧嘴,但一抬头看到主子脚步不稳的离开,顿时急上心头,也忽略了身上的不适,一抬脚跟了上去。
此时天刚亮,秦府的人也才三三两两的起床,府上还很清静,而且下人与主子的房间还有一段距离,因而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主子发生了什么。
秦哥气喘吁吁的跟了百十来步,却发现兜兜转转之间竟然把主子跟丢了,再抬头一看路,才发现已经离家好几条街了,他一拍大腿,恼恨自己没用,赶紧按原路折回,准备回去告知金环和金留,希望他们能尽快把主子和小少爷找到。
宋棐卿一路急行,根本没注意到脚下的路,他只是凭着直觉,不停的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更加不确定自己要做什么,他心里很烦,脑袋里很乱,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该干什么。
恍恍惚惚间,天也渐渐泛了金红色的光芒,当阳光从地平线上露出头的时候,宋棐卿在一块小土坡上坐了下来,就那么呆呆的看着火红的巨大太阳,什么也没做,就那么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后出现几道脚步声,若是放在以前,宋棐卿不但早就发现了他们,而且还能很快分辨出来的是几个人,但现在他却没有那个心情。他突然感到自己很悲哀,很苦命。他觉得他的天彻底塌了,那金色耀眼的太阳就在他眼前,可他却觉得自己的前方一片黑暗。他恨,不但恨的想立刻找到挽尊,把他碎尸万段,更恨这个让他一次次陷入绝望的世界,为什么他的命运就不可以顺利一点,平淡一点?
“宋棐卿,我突然很同情你,作为狐猫,我曾经无数次的埋怨上天的不公,但在看到你的时候,我竟然还能产生同情的感觉,我来找你,是要告诉你,我答应你上次的请求,为了小麦,为了你儿子,也为了我的恩人,柳烟。”来人手持银色长鞭,一身红黑相间的劲装,黑色长发高高竖起,发尾随着主人的摆动而左右飘荡,时不时的扫到身后随风飘荡的腰带,那样子看起来是那么的英姿飒爽、自信沉稳。
闻言,宋棐卿立刻抬起头,看着眼前拥有一张阴阳脸的景幽,她现在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可靠,那么的充满力量。他张了张嘴,却激动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唯独一双动容的双眼,带着深切的感激。
突然眼前又出现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带着满脸的笑容,挽着他的胳膊,笑嘻嘻的道:“宋哥哥,放心,你的事我和姐姐都听说了,景溪看你这么难受,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和姐姐,还有你身后的手下,都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你,你别再难过了,我们一起去打败挽尊那个可恶的家伙,好不好?”景溪眨眨眼睛,一张嘴笑的像天上的弯月。
宋棐卿闻言,更加诧异,那么短的时间,金环他们……立刻转身,果然看到那些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正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他。
“景幽,你如何知道……”宋棐卿在长时间的自我恢复后,终于找回了神智,不禁开口疑惑的问道。
小源深昨日在爹那里,听到关于尚云清禾失踪的消息,又看到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小的孩子捏了捏拳头,发誓不会饶了那个叫挽尊的人,如果让他找到他一定让他不好过。上次他就是被挽尊的手下弄的身体疲惫,险些没了意识,这次他又去迫害自己的阿爹,害的自己的爹那么痛苦。
小源深愤恨无比,在秦哥离开的时候,便悄悄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些行装,就准备去找挽尊。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自己再走一回上次的地方,十有八九就会被那个挽尊的手下抓去向他们的主子邀功,到时候……
源深的记性很好,再加上上次给他的印象实在深刻,又没有过去太久,没用多少时间就搭了一辆牛车前往上次他遇袭的地方。
用了大半日的时间,才走出不到一半路程,小源深有些着急,皱起小小的眉头,对着赶着的青年道:“大哥哥,还有多久才能到,我赶时间,可以快一点吗?”源深一面是迫不及待的希望见到自己的阿爹,另一面也是担心他的爹会想到他的盘算,到时候如果追过来,他的计划就落空了,他知道爹为了对付那个叫挽尊的人,他的爹已经头痛了很多年了。
那青年见源深生的俊秀,又那么懂事,便实话告知他,“小娃娃,哥哥看你这么小一个人在外头,就实话告诉你,这牛车走不快,你说的那地方,要一天半才能到嘞,我是为了去媳妇家接媳妇儿和儿子,路过那里,才捎带上你,如果你想快些,就只能雇辆马车了,唉,小娃娃你咋能自己一个人在外边呢,你家爹娘呢?”
源深听说需要这么久,不禁更加着急,但还是礼貌的回道:“大哥哥,我就是要去那里找我爹的。”
那青年一听孩子只提了自己的爹,没提娘,心里以为这孩子是没娘的,不禁更加同情怜惜,他也是初为人父,见到这么小的孩子没娘,更是受不了,跟着便道:“得,这么着,我快点赶路,前面不远有家驿站,那里有籍上最好的马匹和白狼,我出银子给你雇一只白狼,只是不知小娃娃会不会骑?”
源深一听眼睛立刻亮了,兴奋的道:“多谢大哥哥,我会,会骑。”
“好,那小娃娃可要坐稳了,我这牛怕疼,我打这一鞭子下去,它能窜出老远,小心别摔下去。”那青年好心的提醒道。
源深立刻抓紧了木头车边缘,响亮的回道:“大哥哥我抓好了。”
“好嘞!驾!”青年一鞭子下去,果然那黄牛‘牟’的一声叫,木头车一下窜出老远。
到了正午时分,源深与那青年便到了青年说的驿站,那青年看着源深自己慢慢下了车,不禁感叹道:“小娃娃,我看你真的不简单,你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吧,这么懂事独立,你爹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源深笑着道:“谢谢大哥哥夸奖,我爹一直夸我懂事来着。大哥哥你快给我看看白狼吧。”源深跟着提醒道。
“啊?小娃娃,我一大早的赶路,现在肚皮早就饿的咕咕叫了,你竟然不饿吗?别开玩笑了,快跟大哥哥进来吃顿饭,然后咱们在一起挑白狼怎么样?”
源深犹豫了一下,但看到那青年那么真诚的双眼,他渐渐放下了防备。勤府之人大多操持农林,为人十分淳朴友好,几乎没有什么怨天尤人,与投机取巧之心,更加没有害人之心。源深从小生活在这里,对这里的人也十分的了解,更加喜欢他们的热情及友善,而且宋棐卿也曾说过,世上的人有千万种,很难从样貌分辨出人的好坏,但人的眼睛是没法骗人的。
当时宋棐卿也只是跟源深这么提了一下,并没打算儿子能理解,却不想儿子都牢牢记下了,并在几个月之后付诸实践。他看了那青年的双眼,还是小心的说道:“那大哥哥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我不饿,我在门口等着你。”
那青年顿觉诧异,不解的问道:“啥?你不饿?咋能不饿?我看你一大早就在路边站着,你肯定没吃早饭,就算吃了,也是很早的时候,跟大哥哥一起来吃吧,别担心,大哥哥也不要你给银子,再说你一个小娃娃能吃我多少东西,但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不给孩子吃饭,不该误会我了,来吧,我们一起进去好好吃一顿,你这娃娃懂事,我看着喜欢,一会儿咱们指不定就该分开了,算咱们有缘一场,大哥哥请你吃的,咋样?”
源深听后,想了想便点头跟他一起进了驿站。
果然,那青年也没几个银子,两人点了两碗面糊糊,要了一盘咸菜,一个白馒头,源深喝了碗面糊糊,没吃咸菜和馒头,那青年就哧溜哧溜的把东西都吃个干净。
俩人吃好了,青年自然的带他去选白狼,在驿站小二的带领下,他们到了牲蓬内,但源深刚走进去就觉得头有点晕,晃晃悠悠两下,却看到那青年比他先倒下,顿时觉得不妙,他虽硬撑着到了牲蓬门口,但怎耐还是无法抵挡困意,他猜到应该是着了挽尊手下的道。
实际上,源深早就觉得这家驿站有问题,从他进门的时候,就觉得有几道不友好的目光在打量他,但他自动选择了忽略,为的就是陷入圈套,被挽尊的手下抓回他的幽宫,不过他还是为那个好心的青年担忧了很久,生怕他们伤害他,不过在看到那青年倒下后,他便放心了。
本来一切都在源深的计划之中,但让他诧异和不解的是,昏倒之前,他竟然看到了一个女 人的脸,他记得那女 人叫端月凝雪,是与他阿爹有过一段渊源的人,他顿时觉得事情蹊跷,但却来不及多想就昏了过去。
“主子,这孩子怎么处理?”一名手下托着源深倒下的身体,向着端月凝雪请示道。
端月凝雪缓缓走进源深,抬起他的小下巴打量了一番,看到他从眼角生出的黑色藤蔓,面容渐渐变得阴冷,幽幽道:“把这小娃娃带上,往北走。”
宋棐卿坐在桌边看着面容严肃的景幽,皱眉问道:“原来柳烟救过你,那她为什么会失去记忆,现在人在何处,怎么样了?”
景溪锤了锤桌子,愤愤道:“全都是挽尊害的,我们找到恩人的时候,她已经意识全无,就像个幽魂一样在街上游荡,差点被几个小流氓占了便宜,要不是我和姐姐赶到,那些小流氓早就……哼!那个挽尊怎么那么可恶!”
宋棐卿不解看了看景幽,后者也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告诉了柳烟幽宫的位置,他去找尚云清稠去了,但没想到挽尊竟然把她的意识全部抽离了,这种抽离人意识的手段十分的残忍,不但把人的记忆全部抽走,还会让人失去意识三个月,连最基本的事情都不会做,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挽尊!”宋棐卿咬牙切齿的道:“我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挽尊对叶柳烟的做法无疑是最残忍的酷刑,连续三个月失去基本能力的人,就算没有周遭的威胁,就算有人照顾,也会出现万一,而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与性命相比,如同一块会移动的木头一般,不会思考,没有感情,无疑是最惨无人道的迫害。
“今夜就动身,景幽、景溪,麻烦你姐妹俩与我们辛苦一趟,另外金环、金留,我有另外的事情吩咐你们去做,”说着递给金环“尽量叫给勤府族长,就说是灵府族长尚云清禾需要他的帮助,另外把这一封”又拿出另外一封递给金留,“金留给你,请你尽快找到尚云清宴,请他务必看看。还有,如果可以,向尚云清宴打听一下端月银翘,把第二封信交给他吧。”他虽然与尚云清宴少有接触,但那人的为人他十分清楚,相信一定会得到他的帮助,“你二人多带几个手下,到时候分头找人,务必尽快让他们看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