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顾铭一脚急刹车,杨纬忆昏昏沉沉地,脑袋撞在前挡风玻璃上,撞了个清凉。
揉着脑门儿,杨纬忆抬头看去,李天骐站在车前几乎贴着车站着,张开双臂拦在前面。谁也没料到李天骐会追出来,李天骐一下子冲到车前,幸而顾铭反应灵敏一脚急刹,差了那么没让他命丧车轮。
李天骐站在车前,扯着嗓子大喊。
“小忆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我不能没有你。所有的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求你,求你不要不要我,回到我身边吧。求你了!”
一面挡风玻璃之隔仿佛隔了一堵厚厚的墙,杨纬忆告诉自己,看不见也听不见,从容地合上眼。杨纬忆的态度明了,顾铭摘成空档哄了两脚油门发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李天骐还戳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铭除了对杨纬忆对谁都不是好脾气的人,又长摁了喇叭,李天骐还是不肯挪动半步。顾铭不再跟他玩虚的,动作利索地踩下离合,挪动挡把,踩下油门。
杨纬忆合着眼,感觉到车子启动,微微睁开一道缝,随后瞪大双眼。
李天骐两手摁在车的机器盖子上,被车子顶着往后退,仍然不肯让开路。
李天骐在赌,赌杨纬忆会心软。可这次他真是拿命赌,他清楚顾铭不会因为他是李天骐就对他的命看的比别人的重,除了杨纬忆在他眼里不同,其他的在顾铭那里也就是个无所谓的程度。尤其在他伤过杨纬忆一次以后,顾铭是头一号想跟他过不去的人。
顾铭脚下油门给的越来越狠,李天骐后退的速度已经跟不上车前进的速度,蓦地,眼前的人影跌出视野,杨纬忆心里的弦被扯断!
“喂,你疯啦,快停下!”
顾铭应声踩了一脚刹车,杨纬忆拉开车门跑到车前。李天骐半个身子已经在车下面,幸而在两个前车轮中间,当时车速不快,顾铭刹车及时。杨纬忆跑过去,他正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杨纬忆走近他,搭了把手把他扶起来,心有些慌张。
打了发胶的头发沾了土,精致的发型被毁的不忍直视,嘴角的血渍未干,脸上血红的掌印更显得皮肤苍白。手掌腕子蹭破了皮,裤子被车底盘划破,腿上可见的皮肤被血染红。衣衫不整蓬头垢面,李天骐就这样佝偻着背,脆弱地站在他面前,仿佛现在来阵风都能把他吹倒了。
眼前这个是他认识的那个霸道的、永远活的优雅、漂亮,爱面子的李天骐?杨纬忆又一次怀疑眼前的人。
“你没事吧?”
杨纬忆这句话出口是无意识的,盯着李天骐的眼神疼惜不忍是他惊恐之下,没有来得及刻意隐藏的真心。
“我有事!这疼。”
李天骐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
“我这儿疼的厉害,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回到我身边?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
25、这事儿闹的,怎么你倒成了受害者似的
李天骐今天在订婚现场公然和家里反目,放下姿态哀求自己回到他身边,杨纬忆到底是心软了,那些在无眠的夜里在胸中反复翻腾的能刺痛李天骐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最后只是平静地劝道。
“李天骐我觉得我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你再这样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说完杨纬忆把自己的手从李天骐手里抽出来,果决地转身。他还也许没能忘了李天骐,他还会为李天骐动容,但他决不允许自己回头!有些伤害造成了注定无法挽回,已经摔碎了的东西,即使能粘好也有了裂痕不再完美。杨纬忆追求完美,不完美的东西他不要。
“小忆你是在乎我的,你还爱我不是吗?别对我这么狠,谁能保证从来不会犯错?我知道错了,我会改,我改还不行吗?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
李天骐仿佛猎豹扑食猎物般扑向杨纬忆,从后背把他抱住。腿疼的麻木使不上劲儿,李天骐整副身体的重量压在杨纬忆身上,少了杨纬忆的支撑他立刻就会倒下。
太过害怕失去,李天骐双臂圈在杨纬忆胸前死死抱着,没有了杨纬忆他真的会撑不下去。这个人如何才肯原谅他,如何才肯回到他身边,他不知道。心像个无底洞,一旦放手了下一秒就跌入那个深渊,无论如何他不能放手。
杨纬忆好言相劝没用,看这样李天骐是打定主意纠缠到底。这般软绵绵动听的话要是放在两月以前,杨纬忆会感动的北都不认识,搁在现在杨纬忆越听越觉得讽刺。
你早干嘛去了?软了的心被磨光了耐性,不大给劲的心脏有不堪负荷的趋势,隐隐地痛心脏憋闷的感觉,让杨纬忆压在心底那些痛苦的回忆在脑中浮现,忆起分手的那天,李天骐的脸李天骐的背影,冰冷的房间,心底那些生的冷的硬的话像开了闸。
“在乎你?呵呵,李少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你要想找死拜托你别死在顾铭车前面,那罪过我哥他担不起。婚你自己不想订也别把那罪过放我身上,我们现在的关系比陌生人还不如,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我吗?别这么幼稚,我跟你已经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了!”
“小忆……对不起……我,我……”
李天骐的声音压得很低,杨纬忆的话让他哑口无言,除了对不起,他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没有人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做才能让怀里的这个人回心转意。
从小到大,他想要只要他勾勾手指就能得到,他不曾失去什么,即使失去了也总有人千方百计找来更好的给他。他不懂得珍惜,更不懂得如何去挽回失去的东西。
可杨纬忆是个例外,他失去了他才懂得,他爱惨了这个人,他离不开他。杨纬忆就是最好的,再没更好的了。他的自尊,他的霸道,他的高高在上,在杨纬忆把他关在病房门外那一刻已经崩塌。于是,他放下高高在上的自尊,他笨拙的低头道歉,笨拙地弯腰祈求。
他以为这样就能挽回,可是徒然无功。
杨纬忆不再对他客气,用手肘猛地向后击中李天骐腰腹,李天骐吃痛闷哼一声,松开手捂住被打中的部位。杨纬忆借机向前走了两步,李天骐伸再伸手来抓他为时已晚,杨纬忆跟李天骐来开一个距离才回身。李天骐脸色狰狞地弯下腰,身体少了支撑腿部又使不上力,双膝着地跪坐在地上。
杨纬忆没成想李天骐虚弱到这种程度,刚才那一下子他用上了全身的劲儿,力道着实不小。伤了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之际李天骐的两个最铁的哥们儿冲到了跟前。
爱一个人心疼一个人时间久了,自然而然一种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了得。就像那天李天骐来找他挨了顾铭的打守在门外,他终还是不忍心叫了顾母来接他回去。今天,这个人还是被自己弄伤了,杨纬忆真做不到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杨纬忆多留了一刻,李天骐的狐朋狗友全献殷勤地围聚上来,李天骐被几个人馋扶起来,满言满口都是对杨纬忆的谩骂指责,什么难听说什么,替李天骐忿不平的声音此起彼伏。杨纬忆远远看他一眼确认顾铭没什么大事儿。不屑的眼光扫过这些人,冷冷地笑了一下,转身走上车。
顾铭从始至终没有走下车,他想护着杨纬忆不让他去面对来自外界的那些批判指责的眼光。他想狠狠地教训李天骐一顿,告诉他,让他别在众人面前上演痴情的戏码,让杨纬忆腹背受敌!他想问问在场的这些李天骐的所谓朋友,做错事的从来都不是杨纬忆,他们凭什么对他敢拿这么恶毒的话说他!
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已经攥的发木,火气顶到头顶几乎要从头顶冒出来。抑制不住地想要走下车拉走杨纬忆,却反复告诫自己不能。顾铭对杨纬忆的心态在这时更像是希望把孩子护在羽翼下的父亲,可杨纬忆已经不是躲在父亲羽翼下的年纪,而他也没有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时时刻刻站出来保护他的身份。
杨纬忆从来不希望他干涉的过多,他没有像自己求助,他并不希望自己替他解决。他没有那么弱不需要自己过度的保护,他从来不是个会吃亏的人不要担心的过多。即使这些顾铭都知道,让自己冷静保持理智下来仍然很困难。
杨纬忆走上车,丢个他一个“走”字。
顾铭踩下油门,性能卓越的车子,发动机“哄”得一声,骤然提速,箭一般的飞驰而过。
超过两百迈的车速,安全起见,杨纬忆自动系上了安全带。顾铭那脸绷着,眉头皱成个“川”,本来就不大的眼睛让眉毛一眼都快成一道缝了。
这车速,加上这表情,顾铭的心情可不太美。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打在儿身痛在娘心,顾铭对他那真是比妈为儿子操的心分毫不少。跟李天骐那点事儿,不过也就是个失恋,大老爷们儿一个,这点事儿也能叫个事儿?好吧,虽然搁他身上真成了个事儿,但也没必要弄得身边儿的人跟着鸡飞狗跳的不是。
杨纬忆稳了稳心神,调笑道。
“哥咱这是赶着去哪儿投胎去?兄弟还没活够呢,咱慢着点去好不?”
顾铭没注意车速,一路上酝酿着该怎么开口劝劝他,安慰安慰他也好,结果自己还没开口,杨纬忆到先乐道起他来。
26、看不到他的缺点,是爱惨了他
顾铭对杨纬忆从来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杨纬忆让他慢点,他就点了点刹车把车速降下来,控制在八十迈。路口赶上了个红灯,顾铭把车窗降下来到底,点了颗烟。
顾铭烟瘾大可在杨纬忆面前抽烟的时候少,当然这主要是由于这几年顾铭跟杨纬忆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少的可怜。烟这东西对身体没好处,杨纬忆原来是不太碰的,除非朋友聚一块非让,他不好驳了人面子的时候才会接过来抽上一支。
知道杨纬忆不喜欢烟,顾铭手臂伸出车窗,脸也转向车窗外,深秋的小凉风吹着,头脑清凉了不少。顾铭留个杨纬忆个后脑勺,杨纬忆瞅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抽着烟,浑身透着轻松,比之刚才那个黑着脸的状态好了许多,看上很享受。
杨纬忆没烟瘾,看他抽的起劲,觉得自己嘴里少点味,想着抽根烟也不错,心底对烟有些痒痒。
“嘿,给我也来根呗。”
顾铭用大拇指和食指把刚抽了两口的烟掐了让到窗外,把车窗升起来。看向杨纬忆,刚柔和的脸又黑下来。
“你不能抽。”
杨纬忆瞪着顾铭,语气不怎好。
“怎么着,许你抽不许我抽!”
说完,脑筋一转,疑惑又犀利地眼神直抵顾铭,心道,那烟该不会是加了“料”的吧,怪不得一脸享受的样子。
杨纬忆开始是不高兴地瞪他,后来变成拿审视探究的眼神看着他。顾铭有点不解,不一会儿便想明白他误会了什么。杨纬忆误会这烟也不打紧,可杨纬忆越来越好奇的发亮的眼神给了顾铭危险信号。顾铭把烟盒收好揣进兜里,态度强硬的说。
“抽烟对心脏不好,你现在不许抽,以后也不许抽,听见没有?”
杨纬忆“切”了一声,往椅背上靠了靠。顾铭脸色一黑,杨纬忆就有那么点儿怂,其实就算逆了顾铭的意思顾铭也不会拿他怎么样,至多像那天似的扇他一巴掌,打多了自己倒不见得有多疼,顾铭那厮肯定舍不得。
越想的多忤逆顾铭的话越难说出口,最后杨纬忆不情愿地撇了撇嘴,说。
“不抽就不抽。”
顾铭好哄,杨纬忆话口一软,顾铭脸上有了笑模样,笑的稍显勉强。顾铭沉了好一会儿,车都快开进小区里,忽然开口。
“我是不是管的太多让你烦感?”
冷不丁的听他来这么一句,杨纬忆这心里有点泛酸。这话两种解释,一是在确认以前管他多了是不是嫌烦了,二是接下来要说的话怕自己嫌管的宽,以杨纬忆对顾铭的了解直觉是第二种。
他这哥是得有多宝贝他才能这么小心翼翼地问他烦不烦,生怕他有点不乐意?看他这一路欲言又止,时不时地偷瞄自己,还以为他有什么惊天的话想说呢,原来就想问句这个。
“不是,不是,哪能啊,你是我哥啊,你不管我谁管我啊!”
杨纬忆连忙摆手否认,坚决否认完加了一句。
“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铭那表情看似是在苦思冥想,实则是在犹豫现在问杨纬忆对李天骐今天的所作所为怎么想是不是个好时机。
杨纬忆并不觉得自己问了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况且顾铭大可以不答,何必一副犯了难的样子?以为顾铭会想出个说得过去的答案给他,结果顾铭就不冷不热的说了句。
“家都不愿意回。”
顾铭能问出是不是嫌他烦的话,心里肯定压着事儿呢,否则顾铭这种一句话不肯多说的闷人怎么可能主动来问他!要就为了这事儿顾铭不至于态度这么严肃,这么简单的答案至于他想老半天?杨纬忆肯定顾铭问他不是为了这事儿,顾铭想说又思索了半天没说的,八九不离十都得是跟李天骐有关的。
但这事儿顾铭既然提了,是得说道说道了。光说不回家是怕顾命丢了工作会和西北风,怕顾铭太感动了,车差几步路开不到家就给他激动地翻沟里去,得半真半假掺合着说。得,这是虚的,实话是杨纬忆死性不改学不会好话得好说着,非逆着说嘴上舒坦。
“没有的事儿,主要我那小情人太磨人,天天赖着我让陪着,不让我走。再说了,你公司要忙的事儿挺多,您老跟我在家呆着多耽误挣钱?在家里看你在眼前晃,就跟眼瞅着白花花的钞票打了水漂儿一样,哈哈。”
“公司的效益,我的年薪,还有你股东分红,跟我去不去公司没有直接关系。”
顾铭像在做年度股东大会的会议总结似地,客观理性不带主观色彩,让杨纬忆挑不出不信他的理由,找不出质疑他的破绽。
“行吧,消极怠工还挺有理。我说,你不是想说这事儿的吧。”
杨纬忆顿了顿,觉得不大可能等不到顾铭答他,叹了口气,自己径自接着说下去。
“我拿你当哥,没什么事儿对你藏着揣着的。我跟李天骐那点破事儿不爱跟你面前絮叨是怕你又冲动跟他翻脸,好歹你们两家交情不浅,为我闹僵了不值当的。分手那会儿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憋屈在心里难受,又不甘又恨。今天看他这样也比我实在好不到哪去,我也没什么可委屈的了,没必要再互相折磨。弄成这么狼狈的样子,已然落不下一句好聚好散。俩月过去了想开了,也准备学着放下,我不会再跟他纠缠下去,以后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
顾铭听得认真的称得上虔诚,在杨纬忆说话的时候车子开进小区停入地库,熄了火,顾铭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静静听着杨纬忆说。
当局者迷,杨纬忆想的太乐观,他不想泼杨纬忆冷水,却又不得不提醒杨纬忆一句。
“你不纠缠他,他未必会放的下你。”
杨纬忆眉宇间是释然。
“早晚的事儿,时间长了该断的总能断的。”
顾铭看着这样的杨纬忆似是痴了。杨纬忆没有说谎,他是真的在学着放下那段纠葛的感情。阳光、温和、善良、孩子气,慵懒地舒展四肢,干净的脸上恬淡地笑,浅笑时不细看看不出的小酒窝显出了痕迹,嘴角上翘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想稚嫩的孩童不经世事的美。
心纯净干脆不拖泥带水,敢爱敢恨,亦有放下的勇气。在顾铭心里完美的像一轮满月,无与伦比的漂亮。
27、乌龙事件
顾铭还有所沉溺,说完杨纬忆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迈出一条腿身体已经探出车门大半,回望了顾铭一眼。顾铭没有动作,头侧向他深邃的眼睛稍稍眯起,目光直直打在自己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的出神。
杨纬忆喊他,“喂,想什么哪,走啦!”
顾铭这才回神,杨纬忆问他在想什么,他尴尬地紧了紧嗓子,匆忙收回那种近乎痴迷的眼神。跟在杨纬忆身后一道往停车场出口走,杨纬忆走路时有一点习惯性地驼背,步子一如往常身形慵懒随意,顾铭确定他没有看出自己心底密不可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