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玩物丧志了,你的命根药理都抛弃了?”白了一嘲弄。
塞希尔但笑不语。白了一哪里知道塞希尔真实的心思,不过是喜欢看他安静的样子。塞希尔很快能够局局稳赢白了一,但是为了不太明显打击白了一,尽量偶尔出点小错。
“诶,天赋这种东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白了一又怎么会看不出塞希尔的让步。
两人正在兴头上,一个手下神色有些着急地进来,说是有人受伤等着塞希尔。塞希尔因为手下通报而打断自己与白了一的对弈而有些不悦,但是事有轻重缓急,他仍是站起来。
临走前,塞希尔一脸严肃地警告,不许耍小动作。白了一不屑地哧笑,我才不会干这种事情。塞希尔轻笑着离开。冰山美人竟然笑了!白了一的小心脏也受了不小冲击,不得不承认的是塞希尔笑起来很好看,淡淡的,如水般清透干净。
塞希尔走了,白了一盯着棋局半天,没有对手也就渐渐失了兴致,他抽身在房间里转了几步,此时一个不太光明磊落的想法突然窜了出来。
找证据!
不,塞希尔已经是朋友,不能这么干!白了一这么想着,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扫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房间和主人的性格一样,简单、干净、整洁,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摆满泥板的柜子和自己身后靠窗摆放供主人休息的桌椅。
找到证据,确定除军医是不是还有别的内鬼,必须想办法给卡尔提个醒。可是,塞希尔是朋友,军医极有可能与他有着亲密关系的人,而塞纳沙已经是纳狄夫的人,除去军医就是变相的伤害塞希尔和塞纳沙。白了一在爱情和友情中挣扎不下,脚步慢慢靠近书柜,有意无意地翻着泥板。脑海中有个声音不停地提醒要自己停下,手却不由自己。
“怎么,你对我的伤患记录有兴趣?”塞希尔出现在门口。
白了一惊得回神收手,还好没有过于明显的不轨行为,不然就被逮个正着了。
“你回来了?”白了一镇定自若地走回去,其实身后已经冒出冷汗。
“是啊!”塞希尔坐回自己的位子,他为了尽快回来,可是大大加快了处理伤口的速度。“继续吧。”
白了一坐回位子,继续跟塞希尔下着棋,但是塞希尔仍是敏锐地察觉白了一屡屡走神,尽管一脸专注,心思却不在棋局上。
“你……有心事?”塞希尔刚问完,塞纳沙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雅里,我跟你说,纳迪夫收到消息称,三哥出生不久的小王子被太后葛莱蒂丝摔死了。”
白了一腾地站起来,撞到了桌子震乱了棋局,他双眼直直地转身就跑出去,塞纳沙也跟着他身后离开。空荡的房间里只留塞希尔面对混乱走位的棋局,隐藏在黑暗里的人走出来跟他报告他离开时的情况。
纳迪夫虽然答应塞纳沙收留白了一,但是白了一毕竟曾经是卡尔的人,所以一直派人暗中监视,刚才白了一要是真搜了,现在已经被人绑起来了。
“塞纳沙,卡尔军队里的军医是你们的人?”白了一上马前用肯定的语气低声询问,尽管塞纳沙没有回答,白了一已经从他的表情里猜出了答案。
塞纳沙神色紧张地环视周围,要是被纳迪夫知道,白了一绝对走不出这里。
塞纳沙没有正面回答,他拉住缰绳问:“你去哪里?”
“去见卡尔。”白了一坚定地回答。
“你疯了!他那么对你,你还敢回去。”塞纳沙头都快炸了。
“塞纳沙,谢谢你,还有塞希尔。”白了一系好额前的头巾,与塞纳沙道别,策马绝尘离开。
爱情是盲目的,而白了一明知横在眼前的是火坑,还是跳了。他要去看看卡尔,他是不是很伤心难过,必须提醒他军队里有内女干的事。还有,他要去见青鸾!
塞纳沙回到塞希尔的房间,塞希尔仍是坐在刚才的位子上,不曾动过。
“他走了。”塞纳沙说。
塞希尔深吸了口气,然后默默把棋子摆回原位,白了一下的每一步棋他都记得。
塞希尔在白了一离开的时候,突然明白了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自己留不住眼前的人,只能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68、
白了一披着白袍系着暗色头巾进入了哈图沙什,繁荣的景象是白了一走过那么多地方的任何一个城市都不能比的。把国家治理得那么好,卡尔确实是一个好国王。
王宫里士兵巡逻的交换时间,哪个地方戒备最松懈,哪里最容易掩护潜伏,白了一了若指掌。入夜后,白了一凭借对王宫多年的生活经验,十分轻松地进潜入了赫梯王宫。
站在去先看卡尔还是先去万神殿的分岔路上,白了一最终选择了国王的寝宫。他忽而猫腰,忽而贴墙,行进地十分顺利。他到达卡尔的寝宫时,偌大的宫殿里面清清冷冷,只有他一个人独坐在桌前挑灯批阅手边一块块高叠的泥板。
卡尔似乎有些疲累,他呼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泥板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继续。卡尔专注的动作一顿,忽然抬头看向窗外。白了一蹲在窗户下面憋着气不敢喘,心都快跳脱出来了!
看也看够了,别再依依不舍了。白了一从怀里摸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那是中间包了石块,用颜料粉喷写了警告语的碎布,内容是:军中有女干细,明察。白了一思前想后,终是不想出卖塞希尔的亲人,没有指明军医,看他自己的运气了。
卡尔沉着脸,强制自己继续批阅泥板,但是心思却怎么都拉不回来。晃神间,他又把初见白了一到后来的背叛一幕幕着着实实地回忆了一遍。
人都死了,别想了!他垂下头,心中抽疼。原来,失去他的痛还不及自己的丧子之痛。我一定疯了,我绝不会承认这种荒谬的事情!卡尔又哭又笑,昔日俊逸非凡的脸,此刻说不出的怪异扭曲。
失去孩子,他一定很痛苦吧!白了一叹息,静守了一会,觉得卡尔情绪好些后,掂了掂手里的石子,准确无误地扔到了卡尔的桌子上。
“谁?”几乎是同一时间,卡尔站起来,抽出自己的佩剑。
白了一不敢多作逗留,立刻潜入黑暗中遁逃。
国王的呵斥声在静谧的夜如此突兀,以至于立刻吸引了门外的守卫,他们进来的时候,国王正用颤抖的双手反复念着手里展开布块上的字。
卡尔的第一反应是雅里!这歪歪曲曲带着生涩写法,绝对只出自那个人的手,相处了十几年,卡尔还认不得这几个字吗?
“整个王宫乃至哈图沙什立刻闭城,一只鸟都不准放出去!”因为国王的这个口谕,三天内,飞过赫梯王宫上方的鸟类都莫名其妙地糟了秧。
白了一本是想赶紧去万神殿,但是突然频繁地士兵巡逻阻挡了白了一的计划,万神殿去不了,王宫撤不出去。卡尔这家伙简直是人精,反应也太快速了!白了一没办法,只能耐下心,伺机而动。
然而此时拥有主动权的卡尔比打了兴奋剂还激动,下令地毯式扫荡搜索,誓要逮出这个给他暗中送信的人。
毫无疑问的,白了一被找到了,几番冲突后,他被带到了卡尔面前。
卡尔再次看到白了一的时候,心中的悸动不能停止,爱与恨纠缠不清的情愫让卡尔都无法镇定自若。我不爱他,我不爱他!卡尔想起白了一的背叛,孩子的殒命,他扣住白了一的下巴,几乎是凶狠地怒视,“还敢回来?”
白了一无畏地直视回去。
卡尔拿出布条,“你送的?”
“是。”白了一干脆了当地回答。
“说,什么目的?”作为一个上位者,卡尔第一反应是阴谋。比如影响军心,或者转移他的注意力在他的背地里搞小动作。
白了一气不打一处来,简直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愤然甩开卡尔的手,“别碰我!。”
别碰?他竟敢说别碰!
“你以为我稀罕!呵!”卡尔眼尖,看到甩动的刘海下似乎藏着什么。
“这是什么?”卡尔拨开白了一额前的刘海,手劲之大,几乎快捏碎他的半个脑袋。光洁的额头左侧,一个烙印,花型烙印。卡尔不顾白了一煞白的脸色,一把揪起他的头发,“谁烙的,谁敢在我的东西上烙这种肮脏的东西!”
“你被弄脏了是吗,被人玩弄过了?”卡尔不可抑制地发怒,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怒火简直快要烧断理智。
没有,但是白了一不承认也没否认,他静静地看卡尔失控发狂。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他的所有物了?
“来人,给我查,查到后无需禀告,灭全族,我不想再听说或看到有关这个徽章的任何人和事。”
卡尔的杀气已经足够让人心惊胆战了,他抓着白了一的头发把他拖出宫殿。
白了一被带到挂满刑具的昏暗房间,和那时的情景很像。
“脱掉他的衣服。”卡尔冷然地说。
士兵粗鲁地撕开白了一的单衣,白了一已经大概知道卡尔想做什么。
“雅里,你将荣幸地成为整个皇宫里,唯一的一个奴隶。”
“不要,不要。”白了一不敢置信地摇头,唇齿间的无力抗拒被无视。他们架起白了一,压住他的手脚。
“只有我可以在你身上留下痕迹,额头上的印记很快就没有任何意义,它顶多算一块烫伤。”卡尔就像说给自己听,自言自语,他抬起白了一的脸,“虽然很想印在你脸上,但是我怕你乱动,万一失败就不好看了。”此刻的卡尔的脸映着红色的火光,白了一觉得他像一只在要啖人血肉的暴怒野兽,要将他绞杀撕碎。
“按住他。”卡尔命令。
白了一看到卡尔持着烧红的铁块慢慢靠近,从喉咙里发出的低声呜咽似在求饶,没有人听见,不会有人听见。
左胸传来灼烧的痛苦,烧红的铁块落在平滑的肌肤上,白了一徒然睁大的眼睛就像要裂开,耳边只剩下皮肉烫焦的嘶嘶声,除此外一切都无声了,白了一甚至没有听见自己的惨叫,尽管他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吼。
他昏过去了,直到后来被胸口的烫伤痛醒,醒来的时候发觉双手双脚被扣着铁链,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中,借着外面漏进来的月光,他看清身下和周围堆着许多干草和木料,应该是柴房。
白了一拉开衣服,胸前渗出的血水粘在衣服上,让他忍不住抽吸,白了一忍痛脱下,否则肉会长到衣料上,以后脱就跟扒肉一样了。
这是一个六角星盘状的烙印,很像雪花,白了一依稀还能闻到皮肉的焦味。
他小心翼翼的,哪怕动一下都会牵扯到胸口的烙印,引起阵阵疼痛。白了一颓然地倒在干草上,眼角湿润,晶莹的水珠悄无声息地滑落。
这一夜特别长,疼痛让白了一无法成眠。
接下来,迎接白了一的就是如牲畜般待遇繁重工作和食物。宫里的任何人的地位都比他高,因为他是唯一的奴隶。
白了一天没亮就会被人叫起来,他带着手铐脚镣干活,要担水、擦地、洗衣、清洗器皿、喂马等等,无数的琐事,任何人都可以使唤他。相对繁重的工作,白了一的食物只有两个隔夜的小面包。
这就叫苟活,白了一惨笑,干净利落地啃掉了一个,剩一个晚上吃。
白了一扛起一袋草料走到马厩,把草料倒进食槽,马儿们欢快地吃起来。
“嘿,是你吗?”白了——眼认出那匹曾经与他一起上过战场的马,他旁边的是卡尔的马。
白了一摸摸它的腮帮子,马儿亲昵地超他拱了拱。
“真的是你。”白了一笑着抚摸它。
“陛下不是来看马的吗?”饲马的官员点头哈腰地左右伺候着,看见国王不悦的表情,心里突然明了。
白了一当然听到了,他退到一旁。
卡尔施施然地走过来,王后随行身后。他走过白了一低垂着头颅的身边,指着那匹马说:“宰了,今晚我要吃马肉。”
白了一倏地攥紧双手。
卡尔看到白了一轻颤的肩膀,满意地离开。让他痛苦,让他不堪,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牲畜屠宰离他所在的柴房很近。傍晚,白了一在昏暗的角落里抱膝而坐,他用双手蒙住自己的耳朵,但是马临死前的拼命嘶啸的声音就像在他耳边,残忍地钻入他的耳朵,那天夜里他做恶梦了,梦见自己站在堆满尸体的战场中,无数死在他手中的年轻士兵的灵魂来跟他索命,他拼命地跑啊跑,跑到了高高的祭坛上,无处可逃,眼前是一片水坛,身后是快速逼近的凶恶鬼魂。白了一闭上眼睛跳进了水里……他浑身一震,从梦中惊醒。
突然,门叩叩地响了两声。
白了一愣了一下。
“雅里大人。”软细的声音轻喊。
白了一这才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棕色头发的年轻姑娘,她左顾右盼了一下,赶紧闪了进来。
“你是……”白了一并不认识她。
“雅里大人,我给你带了吃的,趁他们在睡觉,偷偷拿出来的,虽然冷了,您快吃吧。”
姑娘打开一块布,里面是几块散碎坚硬的牛肉干和饼子。
“谢谢。”白了一也不矫情,早已饿得两眼昏花的他接受了姑娘的好意,“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帮我?”
“我叫南希,雅里大人一定忘记了,我就是几年前因为打翻祭品遭到主管殴打,还差点被赶出宫卖掉的宫女,是你救了我。”
“是你,我记得。”白了一笑。
南希脸一红,低下头,“雅里大人,我过几天再来找你。”
“叫我了一就行了,我真正的名字,白了一。”
南希点点头,走出柴房。
然而这一切,都被暗地里的一双眼睛全部看见了。
白了一每天都照旧过着,白天遇上南希就装不认识,而南希经常会在天亮前或者夜里给他送吃的,两人的关系愈加亲密,然而白了一很害怕一件事,如果被人发现,被卡尔发现会怎么办。一想到那天被屠宰的马,白了一心中一阵胆寒,所以他告诫南希不要再冒险过来了,如果被人看到,会害死她的。南希依然会来,只是时间隔得久一些。
“南希,把这份点心送去王妃那。”
南希接过托盘,来到王妃的宫殿,把食物放在桌子上后,欠身行礼打算退出来。
“等一下。”
“王妃还有什么吩咐?”南希恭敬地问。
“怎么最近都不去找雅里了?”优娜淡淡地询问。
南希一颤,立刻跪在了地上,“王妃开恩,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所以……”
“你紧张什么,我说要把你怎么样了吗?”优娜的脸上挂着冷笑。
南希战战兢兢地跪着。
“其实,我有件事情想让你去做。”
“王妃请吩咐。”
“勾引他。”
南希呆愣了一下,没应出声。
“你不是喜欢他吗,没什么为难的呀,其实我也可以把这事告诉陛下,看看他会不会有什么……”
“我做,我做,求王妃不要告诉陛下。”
“乖乖听话就好了啊,这个给你。”王妃递给南希一小个包布,“够聪明的话就别问是什么,总之是好东西。”
南希颤抖地接过小布包,起身退了出去。
雅里,没想到你还能活着回来,但是这次你死定了!
南希最近来得比以前更勤了,而且态度神情有些奇怪,白了一只当她有些紧张。
“南希,不要再来了,迟早会出事的。”
“可是……”南希咬着下唇,低头不语,突然握住白了一的双手,“雅里大人,我们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