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正夏扯下杜寅盘在背囊外的一捆麻绳:“韩贝,把他俩绑起来!”
“啊?球球你别闹!”韩贝眼睛瞪得溜圆。
“快!没和你闹!”邱正夏不安地催:“听我的!”
韩贝不能暴露身份,只好在邱正夏背后对杜寅比划口语:他枪里没子弹!
杜寅了然,毫无预兆地出手袭击,侧肩斜撞过来,左手翻起拗过邱正夏拿枪的手,右手直袭邱正夏门面;邱正夏也不是省油的灯,手腕一撂肘尖迎上格开,却接了个空;杜寅这招只是虚虚一晃,半途便收了回来偏身绕开,邱正夏上方的视线被自己的胳膊挡住了,忙撇下枪空出一只手攻击下盘,使出下流的猴子摘桃;杜寅右手快如闪电一护一挡化解开,邱正夏只接了三招,杜寅左手已绕过他的肩膀,往他后颈穴位按去,邱正夏像一只被扼住要害的大猫,行动一滞,两眼一翻,倒头栽进韩贝怀里。
韩贝合身抱紧他,不由汗颜叹服:笨蛋!想跟队长打架?纯粹找死嘛!
杜寅扭扭手腕,嗤笑:“小流氓,一点长进都没有!”
周王言丢过麻绳,“绑起来!他太聒噪,嘴也堵上。”
韩贝亲自把邱正夏绑成了个大粽子,愁眉苦脸地问:“接下来你们有什么安排?”
“图刚的人马损失惨重,又起了内讧,目前他落单了,我和狗子在墓里撞到他一次,可惜他太狡猾,溜掉了。”周王言看了一眼杜寅,询问道:“我想,图刚贪婪成性,绝对不会错过主棺室,我们只要在主棺室里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那个,容我说一句,”在两位资历深厚的前辈面前,小菜鸟说话特别没有分量,韩贝弱弱地表示抗议:“主棺室连地砖都需要重点保护,在里面打起来难免会损伤到珍贵文物……”
杜寅不置可否,淡淡地一点头,“先找到主棺室再说,韩贝,走吧!”
“他怎么办?”韩贝指指邱正夏。
周王言反问:“能怎么办?丢这儿别管了。”
“不行!”韩贝断然拒绝:古墓里危机四伏,丢他一个人在这里百分之两百会出意外!
周王言挑眉道:“他太累赘了!难道你背着他?”
韩贝一咬牙:“我背他!”
杜寅摁住他的肩膀,一脸的冷然:“不行!他跟着我们,你会暴露身份!”
韩贝艰难地思考良久,哀求道:“队长,我不能丢下他!他会有危险的!我保证会好好处理他的问题,大不了等完成这次任务后,我就把他关起来!”
杜寅哼了声,转头走了,“快跟上。”
有一个靠谱的同伴实在太省心了!周王言不愧是金牌卧底猞猁,带着杜寅和韩贝绕过石柱走下几截石阶,不时小心地敲打石壁倾听声响,勘墓水平一流,像个导游沿途解说:“这墓真是超常规,外围墓道和墓室会随机转动,太难掌握了,幸好内部核心的墓室不会移动。”
韩贝身上挂着泥泞的破衣烂衫,狼狈不堪,深有体会:“是啊,我们迷路吃了不少苦头,你们呢?”再一看周王言和杜寅,那两人衣着整洁清楚,装备齐全,脸面干净。韩大少爷郁闷地拢了拢破烂露肉的领口,“当我没说。”
周王言莞尔:“可能是你的小球球太毛躁了,连累你跟着倒霉。”
邱正夏醒转过来,下巴搁在韩贝肩上,嘴里塞了布团,不能说话,于是怒瞪周王言:“嗷嗷嗷嗷!”
韩贝歪歪脑袋去磕他的头,“你安静点,别吵!”
一直沉默不语的杜寅忽然开腔:“兔子,我好像听到满悦的笛声。”
周王言皱眉:“不能吧?我送她出墓时命令她在外面等着……”
韩贝竖起耳朵,“我也听到笛声了!”
周王言埋怨杜寅:“我就说不能给她备用的笛子,她一有笛子就天不怕地不怕,也不听我话了!”
杜寅辩解道:“她一个女孩子在森林里呆着,不给个防身武器,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不还得怪我?这次出的意外还不够多吗?”
“如果你的计划能告诉我,就不会出意外!”周王言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愠怒。
韩贝忙打圆场:“周大哥,那个叫满悦的姑娘我见到过,挺可爱的啊。”言下之意:她这么可爱你干嘛逃婚呢?
“这个淘气鬼!”周王言捏了捏眉心,谢道:“她和我说过,姑获阵进水差点淹死她,多亏了你!救命之恩呐……”
“千万别这样说,她被露首鬼拖下水,我没救到呢!”要不是双手托着邱正夏的腿弯,韩贝惭愧得想挠头。
周王言纠正:“那不是露首鬼,我和它们抢满悦和那个小喇嘛时打过照面,瞧着像传说中帝江。”
“帝江?”
周王言谦虚道:“我不能确定那种未知生物是什么,但它们没有五官,靠触觉活动,多手脚,《山海经》中一种叫帝江的神怪比较符合,所以就这么猜测了。对了,我们救下小喇嘛后,不知他是敌是友,就把他搁在沙滩上,他怎样了?”
韩贝偷偷掐了下邱正夏的小腿,气馁道:“他没事,我遇到他了,可是又弄丢了!我们遇到连环弩,他和彭鲲、黄邓、刘懒蹲在拐角躲避,只跟我们分开几分钟就不见了!”
周王言随口安慰道:“可能是被移动的墓道带走了,你不用太担心,像连环弩那样至残至死的机关多数都锈钝了。”
邱正夏在韩贝肩上死命蹦跶,“嗷唔噜咕嘟……”
韩贝烦得脑门疼,“再吵就把你丢掉!”
好汉不吃眼前亏,邱正夏老实地安稳下来,用两腿紧紧夹住韩贝,不满地从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啸。
“咔哒”
脆响是从杜寅脚下传出来的,他像踩到地雷,尴尬地呆立着不敢抬脚,“兔子,看看我踩到什么了!”
“是翘板隔层。”周王言蹲下来拨开地砖上的细尘,找到一条几不可见的砖缝,沿着砖缝往后退,“韩少爷,踩着我的脚步跟上来。”
周王言不愧是金牌卧底,处变不惊的姿态让小菜鸟韩大少爷顶礼膜拜,忙应着小跑跟上,默默记下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难得有机会向前辈学习怎么化解机关,自然不能浪费!
周王言走出五、六米,砖缝消失,他才直起腰,对杜寅挥挥手,“你动吧。”
杜寅抬脚,“啊”了一声随着倾斜的翘板栽了下去。那声“啊”是韩贝喊出的,他“啊”完后目瞪口呆:“周,周大哥?”
过了一会,杜寅灰头土脸地爬了上来,额头上磕破了一块油皮,强装淡定,“走吧。”
邱正夏幸灾乐祸地发出“厚厚厚厚”的闷笑。
韩贝后知后觉地发现,猞猁和队长之间好像……不太和睦。
“韩少爷,你们是在什么地方遇到了帝江?”周王言掏出一瓶药油丢给杜寅,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也不太懂,我们被会寄生的大毒虫和流沙追着乱跑……”
“会寄生的大毒虫?”
“你们没见到吗?”韩贝想起那虫,禁不住露出嫌恶的神情,“一种甲虫,背上全是寄生菌,谁碰到它就被寄生了,会变成超级大甲虫……”
“我们也见到了啊,”周王言和颜悦色地说:“那叫田鳖,很多地方都有,会长很大,只是没这墓里多,它们背上的是还没孵化的虫卵,没有毒,也不会寄生,至于变成超级大甲虫……呵呵……”
“呵呵,呵呵,田鳖啊,呵呵……”韩贝手伸到身后,狠劲掐了一把邱正夏的屁股,“总之,我们跑进一个有巨蛇石雕把守的墓室……”
周王言若有所思,“应该是西侧室,我们在东侧室也看到有两条巨蛇,你们有看到陪葬棺吗?”
“陪葬棺?没有啊,就看到一些青铜器、漆器什么的,我没来得及多看就被无脸鬼抓走了,你呢?”韩贝偏头看看邱正夏,邱正夏摇头呜呜表示也没看到其他多余的。
周王言耐心追问:“那青铜器、漆器摆在哪里?”
“摆在一张石桌上。”韩贝如实回答。
杜寅忍不住道:“那是石棺椁吧?你这蠢材!”
“呃……”韩贝冷汗滴答,“狗没拿伞……”
杜寅:“啊?”
“咳!我是说对不起,对不起!”韩贝用胳膊肘捅捅邱正夏,心骂:跟你一块待着,连说话都不正常了!
“唔唔唔!”邱正夏又开始蹦跶两腿。韩贝放眼望去,惊觉自己走回到双龙把守的墓室门口,和刚才不一样,现在石门紧闭,双龙睁开了第三只眼,不知嵌的是什么材质的玉石,精光四射,莫名地威严凶悍。
58.液体
韩贝几步冲到石门边,“门怎么关上了?不久前还开着的!”
“唔唔!咕噜嗷!”邱正夏比他还激动!
“这么说你们离开后有人来过!”杜寅换了一把轻机枪,充满戒备地对准了墓室。
“希望西侧室没有被洗劫过!”周王言在巨蛇的尾端绕来绕去,像在找什么,既漫不经心又语重心长地对韩贝说:“韩少爷,我们进入东侧室时陪葬棺已经被撬开,里面的干尸被粗暴地翻出来,值钱的随葬品全不见了,棺椁顶的漆器食盒开着,里面有浑浊的液体,会对食盒里面的防腐剂感兴趣恐怕只有香家师徒了。你记住,香家师徒有没有拿别的东西我不确定,但其他人拿了什么他们肯定看到了,必须抓住他们供出文物的下落。”
“香九如死了,干这事的只有香东潭。”韩贝心下纳闷:要我记住?你和队长都在,为什么要强调给我听?
周王言怔了怔,“他死了?怎么死的?”
“香东潭把他丢弃在姑获阵,我遇到他时他就快不行了,琼达给了他一副可以延长寿命的药,可惜也没能撑太久,死在墓里了。哦,琼达就是你从‘帝江’那救下的小喇嘛。”
周王言“嗯”了一声,没流露出过多的情绪,又问:“你们这么多人,是从墓门里进来的么?”
“墓门?没看到墓门啊!”
周王言阴冷地瞥了眼邱正夏:“难道是炸了个洞进来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韩贝慌忙维护邱正夏:“我们找缝隙东钻西钻,不小心就钻进来了。”
周王言的脸色暖了些许,他垂下眼帘,手腕在巨蛇七寸上扭了个半弧,又抬头看了韩贝一眼,或许,看的是韩贝肩上的邱正夏,简单地说了两个字:“厉害。”
韩贝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厉害?什么厉害?”
没有回答,西侧室的石门连带地砖齐齐震动,在沉重的钝响中缓缓开启。
出乎意料地,西侧室保存完好,不幸中的万幸!“跟我之前看到的一样,没少什么。”韩贝走了一圈,被邱正夏吵吵得不耐烦:“你呜呜什么呀你?你想说什么?”
杜寅制止道:“别拿下布团!”
周王言也赞同:“他是个大骗子,一说话就糊弄人,听他唧唧歪歪的更烦。”
韩贝没辙,颠了颠邱正夏,安抚道:“乖啦乖啦,安静点!“
邱正夏气得翻白眼。
“既然西侧室安然无恙,关起来别让其他人再进来。”杜寅叼着一支烟,没有点燃,似乎有些焦躁,“我们快走,免得让图刚先找到主棺室。”
周王言回到巨蛇身边,摸索着往上攀,“开和关不在同一个地方,我得找找……”
巨蛇硕长粗壮的蛇身盘绕得犹如百年老树的树根,缝隙窄小,瞧着是一面结实的墙体,韩贝好学地凑过去,“周大哥,找机关有什么窍门吗?”
“唔嗷嗷!”不知道邱正夏到底想干什么,乱扭着试图阻止韩贝往前靠。
韩贝脚一崴,抱住蛇尾才没摔个狗吃屎,站稳后回手给他一个巴掌,“叫你别闹,听不懂是不是?”
话音刚落,伏趴的蛇尾竖直起来!韩贝惊诧之余条件反射往后连退几步,背后疾风刮过,杜寅啐掉烟,一个箭步冲上前,大步跃上蛇身,捞到周王言猛地往外一搂,顺着落下的力道踩住蛇身奋力蹬开,两个人借力弹离巨蛇,摔在地上连打了一串滚。
只两、三秒钟的功夫,两条巨蛇幅度巨大地扭动起身躯,快速而静默,昂起的蛇头垂下,变换了交缠的姿势,周王言刚才的立足之地已经被蛇身收紧了!
“好险!”韩贝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那两人身边,“你们没事吧?”
周王言经杜寅这么凶悍地一拖一摔,大概牵扯到肩伤,脸色惨白,鼻尖额顶上渗出一层薄汗。
韩贝惴惴地劝:“周大哥,你肩上还有枪伤,担心些……”
一向面瘫冷傲的杜寅脸上露出罕有的震惊神色,“兔子,你中枪了?伤在哪?”
周王言摆摆手,“没事,我太大意,在混乱中蹭破了点皮。”
韩贝听出周王言想把伤往小了说,他斜眼观察杜寅的脸色,故意装得憨傻,指着周王言的肩膀实话实话:“什么在混乱中蹭破皮?有人要杀他,瞄准的是心脏但枪法太差,这儿打了个对穿……”
杜寅由震惊转为惊怒,掰过周王言的肩,“你怎么没和我说?这儿有旧伤啊!你想再重伤一次躺几年吗?”
“别假惺惺了,你满脑子只想为他报仇!什么时候关心过我?”周王言挣脱开,径直走向巨蛇。
“报仇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来冒险!”杜寅追上去拽住他低吼:“危险啊!你还过去?”
“你别碍手碍脚!”周王言搡开他,虚弱地倒退几步靠在巨蛇上,语气中憋着怨愤:“我得关上石门,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韩贝一头问号,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正想开口询问,眼角余光瞥见那蛇身交缠的缝隙暗处伸出一只鲜血淋漓的手!
邱正夏先他一步发出警告:“唔——”
说时迟那时快,血手目标明确地突袭周王言,一把抵住了他的颈动脉,指尖白光闪烁,是一枚刀片!
形势突变!韩贝背着邱正夏没法拔枪,不知所措,而杜寅那个角度正好视线被挡住,反应慢了半拍,抬枪要射来不及了,也怕误伤周王言,急喊:“兔子小心!”
周王言倒还郑静,对他们做了个安抚的手势,问:“是谁?”
“小美人,很多年没见,我还以为你真死了,能再见到你真是缘分!”石蛇黑魆魆的缝隙中出现一张泥血模糊的马脸,半边脸绑着脏黑的绷带,只露出一只阴森鬼气的三角眼,“你们都别动!”
韩贝立刻认出那声音,是在岸上与香东潭一起炸墓的瘦高个——瞎了一只眼,不是图刚是谁?
图刚又伸出一只血手,扣住周王言的下巴,用大拇指摩挲着他的皮肤,怪笑:“这脸蛋当年迷了不少人,现在瞧着也很一般嘛,我差点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