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抱着大哭的弧矢,只是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和后背,想要安慰弧矢,却也是说不出一句话。
【弧矢啊,今天就在父亲怀里再最后做一次孩子,再最后大哭一次吧!以后,你就收起你的眼泪,去成为大人吧!人生终归是要自己一个人走的,只不过我的孩子自己要走的路比别人长一些罢了。不要去怨恨别的人或事,因为怨恨并不会让你更好,更快乐,反而会让你觉得自己更可怜。弧矢啊,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父亲离开的时候,弧矢紧紧拽着父亲的衣衫。希望能够把他留下来。
父亲疼惜的看着苦苦哀求的弧矢,无奈地摇摇头,从弧矢手中消失了。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保证会永远不消失的,即使你再用力的紧握着他。
弧矢醒来的时候,紧紧握着的不是父亲,而是两把宝剑。
头下的枕头已经被泪水完全浸湿。弧矢抹了一下脸颊,泪痕还未干。
飞廉幻化为一名老者,伏在弧矢床边,已经睡着。
弧矢从床上坐起,来到父亲的书桌旁拿到第三本书卷,看见封面上写着【地末剑】三个字,弧矢翻开书卷,粗略的看了一遍,便找来火种将书卷烧了。
飞廉捧着两把宝剑站在弧矢的身后,等待着主人下一步的行动。
【飞廉,我们离开这里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那么主人要去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在这之前,飞廉你能不能帮我做件事。】
【主人您吩咐飞廉就行。】
【把那把地末剑给天狼送去吧!你是神兽,应该知道现在天狼身在何方吧。】
【我不能确定天狼的行踪,但是我能感觉的到烛龙在哪里。】
【那你就去烛龙那里找找看吧!现在就出发,我等着你回来。回来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听到弧矢的话,飞廉疑惑的看着弧矢【主人不和飞廉一起去找天狼吗?】
弧矢摇摇头,【他不会想看到我的。】
飞廉拿上地末剑飞向空中时,回望了一眼地上的弧矢。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说不出的落寞。
第十三章:杀戮者
飞廉来到有虞时,有虞哀声遍野,血流成河。人们惊恐的逃窜着,哀求着。飞廉以为是战争爆发了,离近了才发现,杀戮者只有一个。
那仅有的一个杀戮者,手中的刀已几近发狂,但是他的脸上却异常平静。
看着他那么面不改色的杀戮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飞廉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众生在他眼里不过只是草芥。
十殿的阎罗看到这个情景或许也不会如他一般视若无睹。
这个杀戮者所带来的阴冷死亡的气息俨然已经凌驾于十殿阎罗之上。
至少,在有虞是这样的。
飞廉终于见识到了那个天生无心,嗜血如命的天狼。
天狼这个唯一的杀戮者,血洗了整个有虞城,城中无一人生还。
飞廉捧着宝剑,看着面无表情的天狼,不知如何是好。
天狼缓缓地向他走过来,踩着鲜血,跨过尸体,站在了飞廉面前。
【弧矢呢?】
飞廉只是愣愣的看着满身溅满鲜血的天狼,没有回答。
【他还在村落吧。也好。】
飞廉并不明白天狼的也好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看着天狼对烛龙说了一句我们回去,便骑着烛龙飞上了天际。
飞廉跟在烛龙的身后,然后他终于明白了天狼要去的地方是哪里。
天狼出现在弧矢面前时,弧矢并没有吃惊。
即使三年未见的天狼已经不再是小孩子的摸样,即使再次归来的天狼浑身溅满了鲜血,即使天狼的眼中写满了冷酷,弧矢也只是平静的望着他。不带一丝的波澜。
看到飞廉还在捧着那把地末剑,弧矢道【飞廉,你什么时候成了给天狼捧剑的仆人了?】
飞廉这才回过神来,将手中的宝剑递到天狼面前【这是主人送给你的宝剑。】
天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可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接过了剑。然后漫不经心的抽出了地末剑,地末剑闪着阴冷死亡的气息,就如同,天狼本人的气息一样。
父亲的选择没错,这把剑果然天生是为天狼而存在的。
弧矢暗暗的想。
天狼盯着这把地末剑,眼中充满了狂热的欲望,这把剑似乎有一种魔力,能把人心底隐藏最深的黑暗全部释放出来。天狼仿佛看到自己手持地末剑,将一个个有生命的人变为无生命的物体,看着地末剑被温热的鲜血浸染,天狼感到无比的畅快满足。
天狼嘴角现出一丝阴冷的笑容,把地末剑缓缓插回了剑鞘。
【弧矢,我会回赠一个大礼给你的。】
【天狼,你该离开了。这里并不欢迎你。】
弧矢的叔叔忽然出现,带领着村落的众人冷冷地盯着天狼以及弧矢。
【天狼是我请来的。请他离开的人,也该是我。】弧矢盯着叔叔,坚定的回应着叔叔以及众人冷冷地眼神。
【弧矢,你这么维护着天狼,叔叔就很为难了。天狼必须离开,叔叔不能拿整个村落的性命来等你请这个灾星离开。】
灾星这两个字触动了民众最敏感的神经,大家纷纷义愤填膺的朝天狼他们投掷物品,大声怒喊着让天狼滚出这个村落。
刚开始大家只是叫骂着天狼,后来弧矢这个帮凶也成为大家愤恨的对象,仿佛弧矢才是一切的根源一样。
弧矢愣愣的看着这些民众,这些父亲倾尽一生守护着的民众,几天前,他们还是俯首崇拜着他们的前族长,他们还开心的围绕在前族长的儿子身边跟他学习箭术。而现在,他们只是怒号着朝他投掷重物。
弧矢的额头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中,鲜血不断的冒了出来。鲜血浸红了他的脸颊和双眼,他已看不清这些心心念念要赶他们走的民众。弧矢悲哀的苦笑了一下,【本来就要离开这里的。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天狼看了一眼自言自语的弧矢,生来无心的天狼,第二次被深深刺痛了。
第一次时,弧矢逼他离开这里,转身那一刻,天狼落泪了。那是他有记忆以来,眼睛第一次流出这种被叫做眼泪的液体。
弧矢是他全部的信仰,他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弧矢一丝一毫。
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仍是如此。
【弧矢啊,你现在家破人亡,全都怪你父亲当年把这个灾星带了回来。】
弧矢的叔叔把一切的根源又归咎到他那已经死去的哥哥身上。
【秦洛,你够了!】弧矢大喊。秦洛是叔叔的名字,他从没有这么直呼过他。
【我会离开这里,我现在就离开。但请你不要再把这些罪名扣到我父亲身上。】
弧矢转过身,打算离开这个他从小到大生长过的村落。
【天狼,走吧。】弧矢淡淡地对天狼说。
【我会离开这里,但不是现在。】
众人还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发现弧矢的叔叔已经直直倒下,脖颈上空荡荡的,头颅已经被天狼握在了手中。
天狼不是杀死秦洛后才将头颅割下的,而是直接取走了他的项上人头。
这种死亡的震撼任谁见了都会胆寒。
【还记得7天前的夜晚吗?很不凑巧,我也在有虞。】天狼冷冷地对着秦洛的头颅说。然后直接将人头抛到了一旁。
众人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纷纷四处逃散开来。
【有虞只是前戏,而这里才是最终的目标。】天狼握着地末剑,面无表情的对逃散的人群说。
飞廉看到这些,心猛地惊了一下。有虞城的惨境登时浮现在脑海中。他知道,如果不阻止天狼,这里会成为第二个有虞城,不,或许会比有虞城更加恐怖。
飞廉赶紧望向主人,希望他能阻止天狼。而弧矢现在却伏在地上,抱着叔叔的头颅发呆。
在天狼如草芥般杀死了六个人后,弧矢挡在了第七个人面前。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死死的眼神充满了恐惧,甚至忘记了哭泣。
【我最后一个亲人也离我而去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吧!】弧矢盯着天狼的眼睛,冷冷地问。
【不,还不够。】天狼的眼中却只有杀戮。
【啪】弧矢狠狠的给了天狼一个耳光,似乎要把这个沉溺于杀戮的狂魔打醒。
【别逼我杀了你。】弧矢一字一句的对天狼说。
天狼知道,弧矢是认真地。
天狼悲哀的笑了笑,抹了一下嘴角浸出的鲜血,缓缓地收起了手中的地末剑。
这是弧矢第一次阻止天狼杀戮,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弧矢默默的埋葬了叔叔。他用手将叔叔的眼睛轻轻闭上时,想到了小时候叔叔带自己去山中打猎的情景。那个时候,小小的他安心的依偎在叔叔的怀里,笑的那么开心。
天狼没有讲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杀死秦洛,弧矢也没有问。
有些真相就让它永远不要揭开的好。
至少这样,弧矢还可以信任这个世界。
只是,以后,弧矢再不会安心的依偎在任何人的身边;
再不会把自己的性命毫无戒备的交给任何人。
第十四章:昆仑医师
弧矢离开村落时,居然没有一丝的留恋。
弧矢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了亲人,那所谓的故里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从此,这个村落跟自己不再有任何关系了。
天狼一路上默默跟着弧矢,他本以为弧矢会赶他走,没有想到弧矢却只是默默地走着路,并没有反对天狼跟着自己。天狼承认那一刻他的内心是窃喜的。
在弧矢的面前,天狼永远都是这么的卑微。
【灵氛呢?他不是说要一直跟着你的吗?】那天晚上,两人躺在星空下,有的没的的说着话。
【哦,他拜巫咸为师了。现在在丹丘学习术法。】天狼现在说这些时,口气平淡,仿佛不干自己的事一样。可是当时听到灵氛这个决定时,他生气的直接拿刀砍倒了灵氛的右臂上。登时灵氛的右臂就被鲜血染红。
灵氛知道,就是这样天狼还是在压着自己的火呢,不然右臂被砍掉,甚至命被砍掉也是有可能的。
【我决定了。即使你再生气我也要去拜他为师。】灵氛前所未有的坚决。
【灵氛,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怨恨的人是谁吗?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决定了我必须是个灾星。我不得不去做一个人见人怕的灾星。我无论做什么,人们也只会用两个字来形容我。那就是灾星。】天狼说这话时,眼底已经开始变得猩红。
【天狼,我一直是个没有什么天分的人。站在你和弧矢的身边,我永远只是个观众。我不配和你们站在一起。现在我发现了我唯一的天分,那就是做巫师。这一次,我希望你支持我。我知道你送弧矢的那枚玦是巨鳌的兽骨做成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斩杀了这种神兽的,但是如果你还有剩下的兽骨的话,你能不能送给我。巨鳌的兽骨是做筳篹(卜卦用的竹棍)最好的材料,是巫师最梦寐以求的神物。我把这个拿给巫咸的话,他一定会收我为徒的。】
巨鳌,传说以首托山,六万年一换。
天狼无意中遇到了这种神兽,他只是觉得好玩,谁知手一重,巨鳌直接被他斩杀了。
【我可以给你。】
【真的吗?】灵氛喜出望外。
【但是从今往后你我再无任何干系。】天狼冷冷的将兽骨递给灵氛,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巫咸啊?真是讨人厌的巫师啊!】弧矢模模糊糊的说着。这些天来,他几乎没有合过眼,现在他觉得好困。困得似乎一睡过去就再不会醒过来。
【弧矢,你为什么同意我跟着你了?】天狼问弧矢。
然而弧矢并没有回答,天狼看着沉沉睡过去的弧矢,才发现,弧矢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
弧矢就这么悲伤的被迫长大了。
就如同,天狼自己。
【弧矢啊,不要觉得孤单,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我绝不会比你先死去。我会替你实现你所有的愿望,无论多么黑暗可以。我不会让别人再伤害你一丝一毫。所以,请你容许我陪在你身边。请你不要再赶我走。】天狼喃喃的对睡着的弧矢说着。
弧矢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继续沉睡着。只是眼角却有泪留下来。原来即使在梦里,弧矢也是这么的悲伤着。或许,他也只能在梦里肆意的悲伤了。
第二天弧矢和天狼看着凭空出现的两个漂亮少女,不知如何是好。
蓝衣少女叫做锦阿。自称是地末剑的剑灵。
红衣少女叫做群曼。自称是天生剑的剑灵。
剑灵,是超出三界外的物质。一般惊为天人的宝剑都有自己的剑灵。在宝剑铸成之日,第一个殉剑的灵魂会永远成为这把宝剑的剑灵。永生永世守护着这把宝剑。因剑灵不属于三界之内,所以成为剑灵后便会永生无死。杀死剑灵有两个方法,一是彻底毁掉宝剑;而是用剑灵守护的宝剑杀死剑灵。
一般的剑灵没有自己的身形。这样的剑灵只能如鬼影般寄居在宝剑上。
但有些在三界内都称之为宝剑的剑,它们的剑灵一般生前便有强大的灵力,成为剑灵后,收集自己生前的灵力和宝剑的灵气之后,便能拥有自己的肉身。这些剑灵的肉身一旦遭遇损坏时,他们便会舍弃受伤的肉身,重新再凝聚一副新的肉身。
弧矢看了两个少女一阵,才想起这是自己梦中的那两个捧剑的少女。
弧矢和天狼既然拥有了天生和地末剑,所以这两个剑灵少女自然也就成为了他们两个的捧剑少女。
与地末剑的阴冷死亡气息不同,锦阿是个温柔可人的少女。
而群曼则是一个做事决绝,说做便做,绝不迟疑的冷艳少女。
弧矢刚开始的时候一直认为她们两个应该调换过来才对,后来才发现,铸剑者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也幸亏是这样的安排,才能使天生地没能相生相克,不至于某一把剑走偏锋,早早消失在这世间。
宝剑锋极,必折之。
六人走到一处小镇时,打算随便吃点饭。说是六人,其实也就两个人需要吃饭而已。因为除了弧矢和天狼,另外四人皆不是凡人。
走到小镇时所有人都对他们远远地避开了。路人都是一副惶恐的神色。他们害怕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天狼一人屠杀整个有虞城的暴行已经传遍了九州各地。民众不害怕的话那才是不正常的。
六人只好穿过了小镇,离开了。
【我们换个地方吧!】飞廉提议。
【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天狼淡淡的说。
【那我们今天就吃野味吧!我也正好试试我赤琼箭的威力呢!】弧矢笑着提议。
到了山间,六人决定比赛,看看半个时辰内谁弄到的食物最多。
半个时辰后,六人带着自己战利品出现时,皆是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烛龙最离谱,他猎来了一个人,一个背着篓筐,篓筐中装满了奇怪花草的人。
天狼提来了一只巨大的应龙。
弧矢最正常,两只兔子,一只雄鹰。雄鹰还活着,巨大的爪子上抓着那两只半死不活的兔子。
飞廉弄来了一堆红红绿绿的果子,怎么看都是有毒的感觉。
锦阿捧着几只蘑菇和一只巨大的灵芝。
群曼则是抱着一大捧奇怪却很妖艳的花朵。
【那个,群曼,你弄这么一大捧奇怪的东西想干什么啊?】飞廉放下自己果子,走过去端详群曼手中的花朵。
【飞廉先生,您小心一些。这是娄菊熏,专门吞噬神界的飞禽走兽的。】烛龙猎来的那个人忽然开口说话了。
众人吃惊的望着他。不仅是他说的娄菊熏,而且还有他一眼便认出了已经幻化为人形的飞廉。
【你是谁?】天狼冷冷的问。仿佛一句话说错定会要了这个来人的性命一样。
【鄙人复姓东方,单名一个昴。是昆仑的医药师。】
听到这里,烛龙和飞廉马上一副很恭敬的样子朝着东方先生拱了一下手。
【原来是东方先生,这个烛龙虽然眼睛够大,但是无奈有眼无珠,得罪您了。】飞廉在替烛龙道歉的时候,也不忘损烛龙两句。
其余四人都是不太状况内的样子,看着这个东方先生对着他们的猎物挑挑拣拣。
东方将娄菊熏放进自己竹篓里。
然后把那个巨大的灵芝端详了一阵,也放进了自己的竹篓里。【这枚灵芝已经生长了一千六百零三年了,是不可多得的良药,随便吃了便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