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已经这样游荡了多少年,他只知道,他不能停留。
他必须一刻不停的流浪,在这个陌生的,跟他毫无关系的世间继续漫无目的的游荡。
破军收拾行李时发现自己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扳指,他奇怪的端详着这枚扳指,心想,我有这么一枚玩意儿吗?我一直都戴着这么一枚扳指吗?
想来想去破军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了,所以破军也就不想了,戴着这枚奇怪的扳指便漫无目的的出发了。
第十七章:神无城
这天破军来到了一个叫做霖误的城池。
城里的人都非常奇怪,每个人脸上都带了面具。形形色色,很是漂亮。只是漂亮中带着那么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城中似乎在举行什么祭典众人抬着两辆豪华盛大的花车前行。第一辆花车中站着一位穿着华丽宫服的人。因为带着华丽的金色面具,看不出是男是女。
第二辆花车上的人,明显比第一个朴素的多。一身素白色的长袍,脸上戴着素白色的面具,长长的头发随风飞扬,头发也是一色的银白。破军看着他忽然想到了冬天堆的雪人。
【喂,你们在举行什么祭典啊?】破军碰了碰旁边的人,好奇的问道。
谁知旁边的一见到他就像见鬼了一样,大叫起来。惊恐的逃开好远。人群被这声大叫惊到,都向破军看来,然后大家全都惊恐的逃开了。
瞬间,破军周围好几十米内没有一个人存在了。破军心里还纳闷呢,我是有多可怕,不就是没有和你们一样戴着面具嘛!
花车上的两个人也看到了破军,一身素白的那个人首先说话了。
【凡人,我不知你为何会闯入霖误城,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你赶紧离开这里。】
【哦。】破军特听话的点点头,转身打算离开。
这时穿的像个华丽牡丹花似的那个人忽然挡在了破军面前,破军根本没有看到他是如何移动到他面前的。
【今晚二更在城外向西九里的地方等我。】他说的声音不大,却说不出的威严。
破军听到他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好像陷入了一座深井。
井中太黑,破军无法判断井中到底有什么。可是,破军没有一丝惧怕,相反,他竟觉得这座深井十分熟悉而亲切!
【向西九里?哎呀,我对这里不是太熟,距离的话,我也没有信心一定能走对。万一多走一里或少走两里的话,也是很有可能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面具人奇怪的问。
【能有什么意思嘛!就是让你把地点说的清楚些嘛!比如那里有个叫什么的小客栈啊,有条叫什么的小河啊,再或者有一排树,具体在第几棵树下相见什么的。】破军一通理直气壮,啰哩啰唆的说教。
【好吧,那里有一片紫葵园,白天的话非常漂亮,不过晚上可能会有些阴森,你最好准备一把火把,不过别让附近的人发现,不然你会有生命危险。现在那里应该会有很多萤火虫,你可以跟她们玩耍,但记住千万不能捕杀他们,不然你同样会有生命危险。嗯。就这样,你去吧!】面具人回了一通更啰哩啰嗦的说明。
紫葵,俗称阴葵,地府葵。
与阳葵(俗称向日葵)相对,属黑夜植物。花语为不祥和死亡。
破军看到这一片死亡之葵时,被它阴森之美完全震撼了。
整片紫葵园发出盈盈的紫色光芒,金黄色的萤火虫在这片紫色的花海中上下翻飞。
夜空中美丽的满月,看起来竟也是淡淡的紫色。
破军忽然觉得自己手中的火把是如此的多余,于是便熄灭了火把。
淡淡地紫葵花香,淡淡地盈紫色光芒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金黄色,一切都那么宁静而美丽。
破军不明白这么宁静而美丽的植物为何会被大家视为死亡和不祥的象征。
在破军沉浸于这一片迷人的紫色时,完全没有注意到面具人已经出现了。
【为何非要来霖误城呢?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面具人忽然出现在破军身后淡淡地说。声音依然不大,却说不出的威严。
破军吓了一跳,忙转过身。【你以后出现时能不能出点声音啊?你这样无声无息的很恐怖的。】
面具人已经换下了白天那套华丽的像朵牡丹的衣服,不过面具却还是白天那个。
【为什么要到霖误城?】面具人继续着刚才的提问。
【找人。不过不是我自己非要找他,是别人非要我找他。】破军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你找谁?】
【我不知道他名字,不过我可以让你看一下他的画像。】破军从破破烂烂的包裹中抽出一张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皮,打开给面具人看。
面具人盯了很久,没有说话。
因为带着面具,破军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是在嘲笑自己的画工吧,破军暗想。的确,皮纸上是自己画的头部画像,具体来说就是几个大小圆圈的组合而已。
【你为什么要找他?】面具人终于重新开口了,却带着淡淡地阴沉。
【我不是说了吗?不是我要找他,是别人非要我找他!】破军再次不耐烦的解释着。不过同时他也很佩服这个面具人,画成这样他居然好像一副看出画中人是谁的样子。果然不是凡人啊!
【那个别人是谁?】
破军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只在梦里见过他。要找人的事情也是他在梦中拜托我的。画中人我也只在梦中见过而已。我来到霖误城也是那个人在梦中告诉我让我来这里的。】
【哼】面具人听到这里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你不相信我对不对?这的确听起来很荒唐,我也觉得很难让别人相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真的没有骗你啊!】破军苦苦解释着,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何一定要这么苦苦的解释给面具人听。可能是被他那浑身散发着的威严给镇住了吧!
【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怀疑你怎么会被巫术所控制。】面具人说到这里,仿佛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对了,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被巫术控制哦,我说的那些都是梦里发生的,我精神没有问题,我脑袋很清醒,这一点我非常确信。不过你们这里问名字的方式还真是奇怪呢!】破军感叹完才道【哦,我叫破军。】
【破军啊!】面具人低低的重复着破军的名字。
【那个,画中人就在这座城里,对不对?你能不能让我见见他?】破军想起自己的正事,焦急的询问面具人。
【那个人的话,你已经见过了。】面具人淡淡地说。
破军吃了一惊,忙问【谁?】
【就是今天祭典上花车上那个戴白色面具的人。】
【真的吗?那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可以。不过我不保证他会答应你的请求。】
【怎么你知道我想要他干什么】破军吃惊的问面具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灵氛是让你带他去悬圃救人吧!而救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天狼吧!】面具人淡淡地说着。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我也只是知道要带他去悬圃救人而已。灵氛是谁?就是我梦中的那个人吗?】破军急切的问面具人。
【我是谁?哼。比起这个,你是不是该更关心你自己到底是谁?破军?我现在就算是摘掉面具,对你也没有任何的意义。】面具人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这些复杂的东西我们之后再考虑吧。现在还是去找面具大雪人比较重要。】破军无所谓的笑笑,转身就要进城找人。
面具人却再次无声无息的挡在了他的面前,吓得破军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今天就先这样。明天晚上,你还在这里等着。我让东方来见你就是了。】
【还要等一天啊!你以为我是神仙,不用吃饭睡觉的吧?这紫葵的确是挺好看的,但是也不能当饭吃的吧!哦。对了,东方!东方是什么?人吗?我要找的人吗?那个大雪人叫做东方,对不对?还有啊,我一直想说了,你们为什么要一直戴着面具啊?是因为祭典的原因吗?你们这祭典还真够长得啊,从白天到晚上的!我为什么不能进城啊?是因为没有面具吗?我买一~哦,不,你送我一个就是了啊!】破军滔滔不绝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霖误城是神无城,也就是苦城。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尤其是晚上。】面具人说完这话,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无踪了。估计是怕破军那如决堤之洪水般的抱怨吧!
不过这句话却把破军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蹲坐在紫葵园旁等待天亮。
第十八章:拯救天狼
神无城,又称苦城。
不隶属于三界之中,天神无权管理,死神无权干涉的独立世界。
超出众生六轮之外,无生无死。
传说神无城中的人,原本都来自于三界之中,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堕入轮回,生死簿上不再有他们的名字,神人冥三界都不再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于是他们变成了没有身份,没有姓名,没有容身之处,和人神鬼都没有任何关系的生物。
他们无生无死,不入轮回,在神无城这个和三界都没有关系的孤城里,孤独的游荡,百年,千年,无始无终。
在这种无尽的游荡中,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只有永远不会结束的痛苦。
每到夜晚,他们就宣泄着千百年来的孤独与恐惧,开始互相残杀。
只有身体伤痕累累,鲜血淋淋时,他们才一瞬间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只有死亡的那一瞬间,他们才能感觉到幸福和快感。
【希望我这次可以死去,希望这次可以离开这里,希望再醒来时,我是去经受轮回。】
可是,等他们再次睁开眼睛,却仍是困在神无城里。
没有身份,没有姓名;
无生无死,无穷无尽。
第二天夜晚,白色面具人找到了破军。
【我知道这里是神无城了。之前我也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不过,传说中没有说这里的人都戴着面具啊!话说,你们到底为何一定要戴着面具啊?】破军见到白色面具人居然最想问的问题就是这个。
【这里的人是没有过去和未来的,而脸代表了一个人的过去,所以,这里的人不配拥有自己的容颜。】白色面具人淡淡地说。仿佛他根本不是神无城的人一样。
【那么要是把面具摘掉了呢?会怎么样?】破军继续追问。
【会怎么样呢?】白色面具人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着。
看面具人没有了下文,破军只好转移话题。【那个,昨天那个人说,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你能不能跟我去悬圃救一个人?】
【哼。】面具人轻笑了一下,不知是含着什么情感。【你既然知道这里是神无城,你就不该提出这样的请求。】
【为什么?】破军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神无城的人是不能进入悬圃的。不,不只是悬圃。神无城的人除了这里,哪里都不能去!】
【哦?是吗?神无城的人的确如先生所说,哪里都不能去。可是,先生却和他们不一样,不是吗?】破军忽然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神秘的笑了,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变了。
【呵,终于肯出来了么?灵氛!】白色面具人淡淡地说。
【这里是神无城,我只能利用弧矢的身体才能到达这里。哦,不,应该还是叫他破军吧。因为如果是弧矢的话,我根本没有办法进入他的意识和身体。现在我也只是能勉强让破军按照的我的意识行动,所以我们尽快谈判,好吗?】破军的嘴中发出的却是灵氛的声音,这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谈的。】白色面具人冷冷地回答。
【我知道,先生是不满我杀了巫咸。不过这次您要救的人也不是我,而是天狼。您不能因为讨厌我而让天狼无辜死去吧!】灵氛淡淡地说,但是口气中明显的带着哀求的意思。
【天狼?无辜?真是可笑。果然在你这个欺师灭祖的败类眼中,只有和你一样的罪人才是天底下最无辜的啊!】白色面具人仍是冷冷地回答着灵氛。
【好!很好!这种态度才是先生这种道貌岸然的君子应该有的态度啊!罪人,败类?我们的罪行和东方先生比起来,恐怕都不及您的十分之一吧?】灵氛放弃了之前哀求的口气,冷冷地反驳着东方。
【你这话什么意思?】东方说这话时口气也没有任何的起伏。
【呵。也没有什么。只是在卜卦时不小心发现了一个天机而已。譬如说偷梁换柱。哈哈哈。别忘了,我可是当世最伟大的巫师啊!】灵氛冷冷地却带着明显的愤怒情绪,【难道你们对天狼都没有一点点的愧疚吗?】
东方听到这里时,沉默了。
【过去的事,我们今天先不谈了。我知道先生是自愿堕入的神巫城,您愿意困在这里我没有意见,但是,还请先生救了天狼再继续来这里赎罪。】灵氛对沉默的东方礼貌的说,但口气中却是不容拒绝的威严。
【是弧矢自愿的吗?】东方忽然问灵氛。
【不然你以为凭我这点法力就可以进入他的身体和意识吗?】灵氛淡淡地说,却说不出的悲哀。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了什么。
弧矢的确是自愿的。
当灵氛说只有他死才可以救天狼时,弧矢是没有任何犹豫的。
生亦无欢,死亦何惧。
或许,在弧矢的灵魂深处,一直是盼望着死亡的。
于是,弧矢来到了咸池。
咸池,太阳东君洗澡的地方。可以洗去任何你不想要留存的记忆。
弧矢抽出地末剑,欣赏着它死亡般美丽的光芒。这是弧矢第二次抽出地末剑,如同200年前一样,当这把死亡之剑握在自己手中时,弧矢仍然觉得,其实,自己比天狼更适合这把剑。
弧矢将地末剑直直插入了自己的前胸,地末剑顿时如遭遇雷击般发出深蓝色电波,电波中,弧矢看到自己的魂魄渐渐从自己的身体中抽离出来,模糊的飘在自己的面前。
【果然,地末剑这样用才是最正确的呢!】弧矢笑着,说不出的诡异。然后弧矢抽出了天生剑,一遇到地末剑蓝色的电波,天生剑兴奋地利啸起来,剑身颤动着,仿佛迫不及待的要展开杀戒一样。
弧矢望着自己的魂魄,叹息了一声,然后举手挥剑,将自己的魂魄生生斩断。没有丝毫犹豫。
看着自己的魂魄依依不舍的如碎片般飘散时,弧矢还是诡异的笑着,只是眼角却不自觉的流出了眼泪。
【再见了,弧矢。对不起,最后也没有能让你去轮回。对不起,一直让你过的很辛苦。】
弧矢最后一次用弧矢的身份,对自己说了声对不起。
弧矢浸泡在咸池中时,虽然脑袋中一片空白,但是嘴角却带着淡淡地微笑。
从始至终,自己更想要成为的都是那个平凡的破军。
只有没有魂魄的破军才可以进入到独立于三界之外的神无城。
也只有这样的破军,自己才可以勉强控制住他的身体和意识。
灵氛望着咸池中沉沉睡去的弧矢,放肆的长笑。
狂笑着的灵氛,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是悲哀还是兴奋?
或许这个时候,他和咸池中的人一样,只剩脑袋空白一片。
从此以后,三界之内再没有弧矢。
最后的最后,还是要以破军的身份走完最后一程。
没有魂魄,没有忧伤,以及一个必死的结局。
如果死是最后的结局的话,或许,对弧矢或者说是破军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只可惜,有时候,死亡是那么的触手而偏不可得。
第十九章:铸剑师
东方随着破军,不应该说是灵氛,来到了悬圃。
他本是这里的主人,现在却对这里说不出的陌生。
四方之门依然是漂亮的云朵围绕着。云朵依然是时时刻刻变换着美丽的色彩。
无论时空如何转换,世事怎样变迁,这里仿佛不曾改变一丝一毫。
不过还是有些地方变了。
譬如说,守门的四神兽只剩赤豹,青牛,白蛟三只了。
又譬如说,他自己。
东方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了他那苍老的容颜。
即使是灵氛,看到东方时,也吃了一惊。
可是赤豹却一眼认出了东方,跑过来围在东方的身边撒娇。青牛和白蛟也兴奋地引颈长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