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从和丫头都动了一下,奈何主子没吩咐,他们又退了回去,白尘再次招手,“过来呀!野餐很有意思的,不想试试吗?”
诱惑成功,两个下人上前帮忙,侍从在周边拾掇干柴,丫头用一根干净树枝搅动锅里的粥,白尘翻出一包干菜往里撒,听丫头嗅着香气发出赞叹,白尘轻笑,“有意思吧?”
丫头使劲点头,侍从也在一边附和,马夫则呵呵笑,“小人常年替人赶车,野地里弄吃的是常事,只是没想到这位公子也能如此将就,还有刚才那位爷,小人没猜错的话,那位爷捕猎去了吧?”
白尘笑而点头,“他是无肉不欢,做别的不行,烤肉倒是很有一套,所以我们今天有口福喽!”
马夫一脸期待地笑,侍从和丫头则有些惶恐,白尘轻声安慰,“待会儿放开了吃就是,候爷本身就是不拘小节的人……”
“候爷?”马夫惊了一下,白尘故作嗔怪,“怎么了?大叔突然觉得逍遥候烤的肉不能吃吗?”
“呃……不,小人今天真的有口福了!”马车豪爽拍胸,随即悄声询问,“那边那位难道是候爷的夫人?”
呀!居然把她忘了!白尘一下就站起来,笑得有些尴尬,“你到火堆边来好吗?一来热乎些,二来也热闹点……”
“不必了,以白公子的身份,自然可以跟仆役同锅吃饭,甚至跟下野小人肆意攀谈,我却不能屈尊至此,因为我的身份不允许。”
白尘奈何一笑,坐回毡毯上,安慰般笑对三人,“她不愿跟我们同坐就算了,反正候爷是要跟我们一块吃饭聊天的,另外要告诉你们一个跟候爷相处的诀窍,那就是坦诚相待,随意大方,明白了吗?”
三人齐齐点头,朱慧珍那边则惊了一下,刚才只图教训那男宠,竟忘了夫君真的会跟一帮贱民同席一地,自己不过去的话,势必会落单,过去,则是自打嘴巴,所以不能主动过去,等夫君召唤了再过去也不迟。
第28章
单朗回来了,手上的猎物已剖洗干净,直接上架烘烤,白尘找出椒盐不停撒,旁边的丫头看得手痒,大了胆子小声询问,“奴婢可不可以试试?”
“可以的,只是我还没玩够……”
“这不是好玩的,小心火燎了手!”单朗抢过椒盐递给丫头,白尘郁闷,丫头连声谢着,手上则在均匀抓撒,比白尘做得好多了,单朗点头称赞,“还不错,配合我的翻动,就这么撒上去……对,做得很好……别骄傲啊,集中精神好好撒!”
“是!”丫头欢声呼应,果然做得比刚才还好,白尘不服劲,抢过另一只烤叉递给马夫,“大叔翻这只,我来撒,一定比他们那只还好!”
马夫不敢接手,请示性看着候爷,谁知候爷示意他翻烤,却叫侍从给他搭手,还不时指点一二,教授态度不算亲切,但绝对耐心,受教的三个人则暗里感叹,白公子说得对,候爷喜欢随意大方的人。
白尘被剥夺了烤食的权利,只能乖乖熬粥,大火翻煮后必须转小火,差不多的时候再加点水,汤稠汁浓,暖胃养生。
粥好了,很快的,烤肉也得了,吃饭吃饭……呃,白尘拉拉单朗的袖子,“你媳妇还站那边呢,不招呼她吗?”
“你们没有招呼过吗?”
马夫无语,侍从和丫头愕然,白尘讪笑,“大概招呼不到位吧?不然你再试试?”
“麻烦!”单朗不耐烦地挥一下手,“过来吃饭!”
这不是喝斥,而是朱慧珍的救赎,此时哪顾什么尊卑上下?可是站得久了,先时是脚疼,此时早就麻了,刚挪步就差点摔跤,丫头急忙去扶,朱慧珍甩手就是一耳光,这贱奴先是辜恩背主,听从那男宠的招唤去了火堆边,后来居然当着她的面就勾引她的夫君,搭手烤食还一脸狐媚惑主,贱人,该死!
丫头挨了打也得谢罪,低了头继续搀扶,却被候爷唤回去,“你家夫人不饿,你过来吃饭。”
候爷才是真正的主子,丫头拎得清,所以乖乖坐回去,朱慧珍也急忙跟上,可是野地里怎么坐人?因此只能欠身陪笑,“夫君息怒,妾身一时失手才会打了人……”
“她终究是你的人,我管不了那么多,你站远些就是,我们要吃饭了!”
单朗割开烤肉,示意各自撕扯,白尘让出自己的碗给丫头用,自己则和单朗共食一碗粥,马夫拿出随身木碗拼侍从一起,五人喝着干菜粥,撕着椒盐烤肉,吃得舔嘴咂舌、赞不绝口。
朱慧珍再次被晾在一边,无限羞愤与难堪令她悄声落泪,如果可以,她想放声大哭,但她的尊贵不容她放纵,可她是才貌双全的名门闺秀,是逍遥候明媒正娶的夫人,面前这四人全是低等贱民,夫君却跟他们席地同食还言谈亲和,却连个正眼也不肯给她,到底为什么啊?
“再吃点?”单朗把一块烤肉凑到白尘嘴边,白尘抚胃摇头,“不行了,再吃会撑死的,你们尽量吃光吧!不然就浪费了!”
说着就觉旁边有异样感,扭头见朱慧珍红着眼睛在瞪他,于是明白了,“你饿了就一起吃吧!不然肯定会被他们吃光的,因为真的太好吃了!”
朱慧珍嫌恶皱眉,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气得她跑进车厢去了,很快传来隐隐啜泣声,其余三人不敢说话,白尘只好请单朗去劝劝他媳妇,单朗却指着马夫腰间的葫芦,“里面是酒吧?”
马夫笑,解下来双手递上,单朗喝了一口,倒一点在碗里给白尘,然后把葫芦递给丫头,“大家都喝点儿,暖暖内体,再把火烧旺点,这样就能睡个好觉!”
大伙齐声呼应,侍从请示由他守夜,单朗不允,只叫大家放心睡,侍从便把火烧得旺旺的,马夫把自己的毯子给了丫头,揽了侍从就地歇息,单朗取出披风把他的小活宝裹在怀里,又暖又香地打算睡觉了。
白尘睡不着,车厢那边总有隐隐哭声,“你真的不管她?”
“你真的要我管她?”
“你小声点!”白尘侧耳听了听,其他三人好像睡着了,于是亲亲单朗,“我不是要你管她,只是担心她拿别人泄愤,当着你的面,她都敢甩手打人,背地里还不知怎样呢!赶车大叔跑完这趟再无干系,另外两个怕是要吃她一些手段,终究说来,却是我害了他们,如果他们是恶仆倒好,事实不是,你说呢?”
“我说你又滥发同情还多管闲事,真不困的话,哼个小曲来听?”
“我唱歌跑调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刚才的话也没说到调子上啊!”
“好吧我错了,不是要你去劝她,而是委婉的警告,不许她拿别人泄愤,我这么说总在调子上了吧?”
“在,但我困了,明儿再警告吧!”
单朗话音刚落就微鼾入眠,白尘无可奈何,只好乖乖蜷在单朗怀里,听着单朗绵长的呼吸声,很快便睡着了,所以没看到单朗微微勾起的唇角,满足而欣慰的笑。
翌日继续赶路,停停走走胜似野游,总算在中秋当日到了京城,逍遥候的府宅里已经备了入宫礼服,朱慧珍自然忙着妆扮,宫里的中秋宴就快开始了,这是她第一次进宫,也是第一次面圣,不管怎样,她要求自己做到最好。
白尘也在忙着给单朗换装,单朗却在有意拖延,甚至很有捣乱的嫌疑,白尘气结,“我已经给你整了三次发冠,理了两次腰带,你别又弄乱了好吗?我知道你不想去吃宫宴,但那是圣旨,算是为了保护我,请小狼哥哥委屈一下,好吗?”
“来之前我就说了,圣旨叫我携家眷一起,进宫赴宴也是带家眷去,你却要我带朱慧珍去……”
“不是我要你怎样,圣旨所谕的家眷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妇,如果皇上让你带喜欢的人进宫,那么我会去,哪怕是去赴死,我也不会退缩。”
白尘说着就亲了单朗一下,“去吧,场面应酬而已,中秋赐宴不会太久,我会备好桂花酒等你回来。”
单朗闷声应了,狠亲白尘一下才离去,白尘倚门目送,然后开始四下熟悉环境,虽说此处是逍遥候在京城的府邸,但并不十分招摇富丽,一套两进宅院而已,外院也就一个管事,另有厨娘一个,配了两个跑腿的杂役,内院只有两个随时侍候的丫头,加上朱慧珍带来的两个仆役,其实很够用了。
管事姓卫,年轻而稳重,不愧是单朗选用的人,白尘与之交谈一二便予以托付,请他代购最好的桂花酒,自己则去厨房烹制下酒菜,厨娘大方让位且甘做下手,言行无有谄媚,亲切似长嫂。
一切妥当后,白尘去跟两个跑腿杂役搭话,然后是内院的两个丫头,一番试探下来,白尘心里有底了,卫管事和厨娘是单朗较为信任的人,两个杂役应该是卫管事言周教出来的,那两个丫头则是临时借用,但是必定来自不凡人家,多半是宫里那位的意思,于单朗而言,此是皇恩,对他来说,这两个丫头是暗哨。
亥时,宫宴结束,单朗弃轿不坐,盗贼般飞檐走壁回了宅院,衣服也来不及换就去了内院东厢的小花园,石桌上是小活宝备好的酒菜,石桌边是托腮望月的小活宝,那么乖,那么好看,却又那么孤独凄凉。
“以后,再不让你一个人。”单朗拥人入怀,噙住怀中人的唇,不令小活宝看到他眼里的湿意,懊悔的恨。
白尘嘿嘿笑,“我才没有一个人呢!卫管事和厨娘都是好人,他们陪了我好一阵,然后是你的影子陪我,他是很专业的倾听者,另外有两个偷听的,一会儿给我送茶,一会儿要给我捶腿,为了能够清静一点儿,我小小的表现了一下娇纵男宠的恶质,本来想学你媳妇砸茶杯,可是茶杯要花钱买的,我舍不得,所以只是泼了茶,吼了她们两句,你觉得她们会怎样评价我?”
单朗久不作声,一手轻抚白尘的脸颊,一手斟起两杯酒,递一杯给白尘,“不管别人怎样评价你,你都是我的小活宝,只要你不偷人,不管你背着我做了什么,我都喜欢你。”
白尘笑嘻嘻喝干杯中酒,凑单朗耳边悄语,“如果我想复国,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单朗答得爽快而坚定,白尘不可思议,“你没听清我的话吧?”
“听清了。”单朗拎筷吃菜,还是小活宝做的家常菜合他的胃口,宫宴上,他基本没吃东西,见小活宝还在愣神,不由笑道:“你那个想法不切实际,就象我想把你的肚子做大,生个女儿给我二哥一样,都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事,而且我说了,只要你不……”
“知道了!”白尘捂了单朗的嘴,又羞又气,道:“偷人偷人,你就不会换个说法吗?比如说只要我不背叛你,只要我不变心,只要我不移情,总之类似的说法很多,何况我从名分上来说,不算你的什么人,因此不存在偷人一说。”
“这个简单,我明天就请旨赐婚,封你做诰命夫人,你就以这个身份陪我去蜀州,再用你的聪明才智完成皇上交待的事,回头带你去皇上面前领功,我再帮你争取一下,请皇上把金州赐作你的供养地,这样你就不用望月思乡,我会陪你长住金州,喜欢吗?”
白尘含泪点头,“很喜欢、很美好,只是跟你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一样,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不去尝试怎么知道不能实现?如同我每夜勤奋,兴许哪天真让你怀孕了,所以你也要勇于尝试,成了,我陪你永居故土,败了,我带你远走天涯,不管怎样,你有我。”
单朗淡然似闲谈,白尘早就泣不成声,一直以来,他都无语回应小狼哥哥的深情,天地一般宽厚辽远,要他如何回应?除了以心相许,再无其他。
“诰命夫人就免了,只是你奉旨去蜀州办事,我肯定要跟你一起,事情的成败我才不在乎,我只是去盯着你,你虽不会沾花惹草,但你冷着脸不言不动也能招蜂惹蝶,蜀地盛产妖艳美女,谁知道你会不会莫名其妙又带女人回来?”
单朗愣一下,“我没有莫名其妙,之前那两个都是有原因的……”
“连原因都莫名其妙!”
“没有啊!”单朗才有些莫名其妙,随即恍悟,“我明白了,那时你偷偷喜欢我,所以偷偷吃醋,现在是光明正大吃醋,可你最应该吃朱慧珍的醋啊!”
“你又不喜欢她,我为什么要醋?”
“那你吃自己的醋得了,我只喜欢你。”单朗把白尘抱在膝上,连搓带揉,亲吻轻笑,“会吃醋的小活宝最可爱了,只是老喜欢岔开主题的小活宝有点小坏蛋,所以告诉我,真的不想做诰命夫人吗?”
“当然不想!”白尘冷笑,“我是男人,自有一番雄心壮志,从前时运不济,如今有大把条件可以成就我一腔抱负,来日封王封候都有可能呢!”
又发疯!单朗吻咬怀中人的唇瓣,“与其一腔抱负,不如一抱壮怀,快点大起肚子,来日生个女儿……”
“没那种可能!”白尘羞愤,随即狡黠一笑,二指轻挑单朗的下巴,故作氵壬笑,道:“来日我功成名就,必定三媒六聘娶你进门,不要你做什么夫人,你依然是逍遥候,而我是逍遥夫君,喜欢吗?”
单朗首次傻眼了,然后点头,“我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了,一直以为你是不够喜欢我的缘故,其实你只是想平等而堂正地跟我站在一起,谁嫁谁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也是个男人,也有你不可轻践的尊严,而我的确有所忽略,总把你置于弱势而予以保护,忘了你其实也想保护喜欢的人,所以我答应你,以一年为限,你若功成名就,我就嫁给你……”
“一年?”白尘眨眼又眨眼,单朗郑重点头,旋即轻拍脑门,“我明白了,以你的才能,根本不需要一年……”
“谁说不需要?而且太短了!我是白手起家啊!一年够干什么?”
“不要轻易否决自己,没尝试怎么知道不行?努力把你的想法付诸实践,成则娶到我,不成则嫁给我,其结果没什么两样,你……”单朗故作羞涩,“始终是被做的人。”
白尘怒起,“我都娶到你了为什么还要被做?你是嫁的一方,你应该在下面!”
“所以你尽情努力吧!我等你功成名就,来年中秋,我下你上,不用怀疑我的话,只要你能功成名就娶到我……”
“一年时间我怎么功成名就?”
“给你一条终南捷径,以诰命夫人为跳板……”
“打住!”白尘坐回单朗膝上,乖乖靠在单朗胸口,“你绕这半天就是想绕到你自认的主题上,但是就象你说谁嫁谁娶不重要那样,我其实也不在乎谁上谁下,只是我真的不想揣着那样的忐忑活下去,倘若没有你,我会一如既往在每一天都作好死的准备,如今却不能那样了,我喜欢你,我要对你负责,所以我的功成名就不在封王封候,而在于某一天,我能毫无畏惧跟你在一起,哪怕被人道出某个名字,也如闲谈一段过往烟云,不会掀起狂风暴雨,最多一阵讶然唏嘘后,我们,幸福如常,这就是我的功成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