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寒冷哼一声,坐在床上,“谁知道呢?你们这些男的,没一个好东西!当然,除了我爹外!”
梁云飞本想说让她的母亲来照顾她,但是他在苏府生活了三个月了都没见过苏夫人几次,他还真是觉得奇怪。不过苏夫人的确是个性子寡淡的人,像是天天都在屋子里面抄书什么的,神神秘秘的。梁云飞倒也无话可说,他已经在刑部上任两个月了,对里面的环境也还可以适应,不过最近的案子确实多了起来,以至于他都没怎么有时间陪她。他同坐下来安慰她:“你也知道你爹是为我好,你就体谅体谅,要不然人家该笑我是个吃你家软饭的人了。”
“那又怎样?你一直都在吃我们家的饭,你敢说没有?”苏晓寒闷头倒下,抓着被子不再理会他。
梁云飞的脸色讪了讪,他劝道:“你也知道‘坐吃山空’这老话,我也得给苏家做出一点贡献啊,整天窝在家里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你也不想你的丈夫会是这样无用的人吧!”
“那你带我一起去,我也要去刑部玩玩!”苏晓寒就赖着他好说话这点,每次都对他软磨硬泡的,坑的他好惨。
“刑部是什么地方?阴气湿重,你一个纯洁的女孩子去那里干嘛?还不如乖乖地待在家里好生供养着。我是不会允许你去那种地方的,不干净!”梁云飞直接地就回绝了她,有时候她的想法真是匪夷所思,任性地让他有些抓狂,每次和她说话都有种和小孩谈话的感觉,他感到胸闷,有时候她又聪明地让人摸不着头脑,他没和女孩子接触过,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是这样。
苏晓寒直接地就坐了起来,瞪着他,“你凭什么管我?不干净?比刑部不干净的地方我都去过,还轮得到你这个下里巴人来教训我?”
梁云飞直接沉默。苏晓寒也反应过来她说错了话,便依偎着他柔声说道:“你说不去就不去嘛,我听你的就是了。难得今天中午你肯回来,我们就一起好好地吃顿饭,好不好?”
“走吧!‘梁云飞拉着她到客厅去,苏雄今日也回来了,他安排这个饭大家一起吃。
走进客厅,饭桌上已经摆满了菜食,苏雄还在外头和副都指挥使聊着些什么。这个王意和他很亲密,也是不简单的人物。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都指挥使,功夫不简单,能和苏雄这样的人来往,头脑也铁定不一般。不过实在是不知跟随苏雄的人到底图的是什么,而苏雄这样煞费心机地筑建起一张大网又是为了什么?名利都有了,他还需要图什么,觊觎皇位么?照他的这种行动有点悬。
梁云飞和苏晓寒先坐下了,苏晓寒还是一脸的烦闷,她很少掩饰得了自己的情绪。还没等他爹进来,她就首先地抱怨起来:“爹,你整天地在忙些什么东西?你不陪我也就算了,你还把云飞也赶走,你说我成这个亲到底有什么意思?”
她爹坐下来举箸夹菜进她的碗里,赔笑着:“这阵子事务繁忙,当然是有些疏忽你了,过些时日就好了。云飞的能力还是可以的,这正是为国君分忧的时候,你不让他施展抱负,那到时候别人都升迁了就他一个人在那里坐冷板凳也不好受啊!”
苏晓寒推开他,撇着嘴:“你们两个都冷落我,那我还不如到梁家去过日子,反正也一样是受冷落,那边清净多了!”
梁云飞可不希望她把梁府搞得鸡飞狗跳的,李楚儿也不是吃素的货色,她们两个碰到一起不打起来才怪!他等着苏雄的说话,苏雄这么宠他的宝贝女儿,肯定是不会放她走的。
苏雄听到她这么说马上就紧张起来了,他马上改口说道:“那我没时间就云飞陪你,云飞没有时间我就来陪你,这样你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苏晓寒得到保证后才愿意继续吃菜。
70、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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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云飞看着苏雄的脸色,询问道“岳父,我和您说过的那个李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苏雄夹着菜吃,慢慢地说道:“这事那就按理解决好了,不过,这巨贾非法得来的钱按律例来说绝大部分都是要充公的,这李一家是可以得到些赔偿,但得看看到底能查到多少的款项才行。”他说完,喝了杯小酒,对梁云飞说道:“前两天发生的那件沉船事故,你得用心地和尚书大人查查,这宋觉可是两朝元老了,跟着他你能学到不少东西。”
“是,”梁云飞允诺,“这发生在春水河上的翻船事故其中确有蹊跷,处处都布满着疑点,这运载瓷器的货船会在深夜出行,并且在无任何的自然灾害的情况下突然就被火烧,然后就支离破碎地沉入江底,这船上的水手和船员一个都没逃出来,真是太奇怪了!”
他吃着菜,想起昨日上官溪华带人来同他一起打捞那只著名的远航货船的事,上官溪华表现地似乎有些太过心急,他本以为这是苏雄故意安排的这出戏来试探他,但目前的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是错的,已经从江底下面捞出了十三具尸体,还有一些船板和生活用品什么的也浮出了水面,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而为,像是想把矛头指向谁。宋觉把打捞的事交给了他,上官溪华也有新的任务要执行,但是今年冬天的水很冷,下了水的衙兵都奇怪地发起病来,他的手下已经有五个衙兵送去诊治了。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宋觉他偏中立,不知他这个看起来老实的人发现什么没有。
“吃饭就吃饭,想那么多做什么,你查不出来自然有人来查,用得着这样费神经!爹,我要那个蛤蛎肉!”苏晓寒不乐意地白他一眼,转头和她爹说话。
苏雄也就闭嘴不再提这事,梁云飞默默地吃着饭,他有必要回梁府看看,这偌大的苏府里面,好像只有他们父女才是活人,苏晓寒对她爹和她娘的态度差别好大,貌似她和她娘之间有什么隔阂,他对她也有很大的隔阂,男人对女人之间的隔阂,还有,人心之间的隔阂。
下午,天色阴寒,再过几天就是冬至了,这天的温度是越来越低了,和春水河上游交汊的河道都被北方的低温给冻得结成冰了,但这里的春水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有些寒气从水面下升到水面上来。一些在水里游船和游动的人打破了这份平静,梁云飞站在一条乌篷船上,注视着他们打捞,岸边还围着一些看热闹和还在等待着消息的人。
水面上冒出一个头来,一个光着上身的衙兵双手抓着船板,喘着气说道:“大人,底下的船里面发现有几具尸体,都是被藏进了装瓷器瓦罐的箱子里,全身的肉都被鱼虾吃光了,只剩下一副骨头。”
梁云飞的心里面一惊,他赶紧地问道:“还发现有其他的什么吗?水底下的情况怎么样?”
这个衙兵的全身都被冻得通红,牙齿和手都哆嗦起来了,他回忆道:“水质有些浑浊,只能看得到几步之内的情况,不过上游的那些冰墙已经延伸到这边来了,看得到一里外是白色的冰。”
梁云飞眺目远望,春水河的上游的确是结起了薄薄的冰层,距这也不是很远,水面下能看得到这么远的距离吗?也不排除算错距离的原因。他看得出这个衙兵的情况有些异样,他匆忙地拉他起来,衙兵的身体竟被这水冻得僵掉了,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拉的起来,衙兵已经不怎么能动弹了,他的嘴唇黑紫,口大张着在喘着气。
“快靠岸!他快不行了!”梁云飞赶忙命令船夫,他看看四周还在水里活动的其他衙兵,都还没出现类似的情况,他也抄起脚边的一只桨,使劲地和船夫一起划向岸边。才刚上岸,这个年轻的衙兵就支撑不住地晕过去了,不,是死过去了,梁云飞手放在他的鼻底下,已经断了呼吸。
他疾步跑到船上,命令还在水里面的衙兵全部上来,一个两个的衙兵钻出了水面,上来了六个人,有两个是被其他衙兵相扶着爬上岸来的,三个上来没一会儿就晕厥过去了,剩下的三个看起来都没什么事,出事的都是长得比较强壮的。梁云飞赶紧让人送去就医,同时派仵作过来查探这个衙兵和下面这些水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周围一些人都在议论纷纷,把质疑的目光投向梁云飞,梁云飞站在岸边,观察着有些泛青的水,这是一个圈套,但想套的会是谁呢?可怜了那条性命,水底下一定有玄机,为了安全起见,他得先禀告宋觉。黄太尉那边只要有情况会通知他的,但是他们究竟对他又信得了几成呢?
宋觉很快地赶了过来,比仵作还快一点,他了解了事态后,命士兵防守在这春水河的围栏边,仵作在一旁验尸,他就询问梁云飞这里的情况,梁云飞如实地回答了他。宋觉同样地看着下面的水沉默着。
这仵作是个耄耋之年的老头子,经验丰富,他检查了一会儿说道:“这是中了砒石的毒了,常需要外出航船的人经常会带上一些砒石粉,以便治疗一些痔疮和咳喘,要是用量不当便会致命。他明显是被水下的船体里漏出的砒石粉污染到了身体,以致内脏受损,毒发身亡而死。”
梁云飞再次走上前查看这个人的样子,他浑身都变得黑紫了,方才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就不见了,梁云飞的心中有着无限惋惜,但是,他心中还是有疑问,尽管仵作给出的解释天衣无缝。
“既然是这样,”宋觉负着手说道:“那也不必再打捞剩下的东西了,梁侍郎,你还是去看看刚才下河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尽量救活他们,河中没有打捞起来的尸体打听好是哪家人,把赡费拨给他们。我找上官大人一起细究这件事情,好好安葬他们吧!”说完就先走了。
还是先去看看那几个人的情况先再作论断吧,今晚又不得好睡了。
71、抄家
房门反锁着,梁云飞还穿着衬衣进不了里面,他也不是很想进里面,只是要拿那本书出来,苏晓寒不让,他又走不了,她在里面发着火,瓶鼎瓦罐被杂碎在地上砰砰地响着,梁云飞担忧地大力拍门,二更末分了,她火了几柱香的时间还没消停,他真担心她气坏了身体。
“晓寒,开门呐,我们好好说话,你不要动这么大的气,小心身子!”话没完,一张凳子就砸到了房门上,房门颤巍巍地摇晃着。
“你给我滚呐!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话,就是一意孤行,好了,现在怎么样?你就才当官几天啊,就出了四条人命,你是想荣华富贵想疯了还是把这冤头债都算到我们母子身上?这孩子还要来干嘛?留着也是祸害!”
苏晓寒气愤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梁云飞的耳膜还是被震到了。他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现在扬州城都在传他为了居功而不惜牺牲掉自己的属下来达到目的,才过了两天,那送去救治的三人也不治身亡。他不知流言从何而起,是上个月到国库抓盗贼的时候开始的吧,他正追着那个蒙面黑衣人,到了一个卷棚里面,剑才触到他的腰身,他就自刎而死,而卷棚里还有两个宫女被刺死了。他收起剑,上去探他的气息,这时一班人马就赶过来了,他被尊为功臣,同时也被人质疑他的行为。
“是我的不对好了吧,你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子!”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走的越远越好!”苏晓寒嘶吼着。
梁云飞对她毫无办法,他只能再次拍门告诉她:“我听你的话,那你得保证不要再生气了,不然我在这里陪你好了!”他在门外等了好一阵,青烟也站在旁边许久不敢出声。这冬夜的寒风嗖嗖吹来,冻得他打了好几个喷嚏,他看她映在门纱上的影子还是坐着不动,知道她一时也还是冷静了下来,他转头吩咐青烟好生看管她,对里面的人说道:“晓寒,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他抬腿就走了,他只穿着一件薄衬衣,冷风侵入了他的身体,他估计他可能患上风寒了,喉咙沙哑地厉害,看来这几天都要在书房过了,一个人睡,倒也轻松许多。
一听到他说要走,苏晓寒立马打开门冲出来,只看到他转身的背影,她冲他叫道:“你快回来!你给我回来!”她被气的想哭又哭不出来,她恨恨地跺着脚,骂着青烟:“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去清理房间!”青烟怕怕地进去收拾,苏晓寒穿着锦裘倚在门框上,手指掐进纱纸里,终于憋出了一滴眼泪,她心情缓和了些,她爹还没回来,要不然,他肯定会帮她教训他。苏晓寒走进房间里头,闷闷地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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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江舟君听到的第三起他的残忍行径了,才不过五个多月,梁云飞就改变得如此迅速,心狠手辣,趋炎附势,这是他听到的外人对他的形容。
这郑大夫和吴通直郎祖代就有纷争纠葛,两家互相暗算的地方不少,但郑大夫家明显狠得多,暗地里使坏把吴通直郎家的财产搬运一空,还把他们府里误打死的奴才丢进吴府里面,说是被吴府的人给打死的。梁云飞到那里抓人审判的时候,竟是逼得吴通直郎当场疯掉,还照着郑大夫的说辞直接地就判定是吴家的罪过,都没向尚书大人请过告示就做下如此论断,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最终吴通直郎家还被判了罚银,吴通直郎也因不能履行职务而被革职,一家人现在度日维艰。
江舟君的针不小心地又扎进了手指,他没来得及疼就摇着轮子出坊去,据他所知,梁云飞现在在着手调查镜月湖上的一座石拱桥,最近纷纷有百姓跑到衙门里报案,说是夜半时分常常能听到鬼魂哭泣的声音,还有好几个人亲眼目睹了那些冤魂在桥上来回行走,这些亦真亦假的谣言搅得人心惶惶,官府不得不出面平息老百姓的言论,决定着手调查这件事。梁云飞也是其中的一位主臣,他目前的风头很盛。
他现在住在梁府里面,只要在梁府面前等待,肯定会见到他的。此时正是黄昏,天际还有着一小抹的霞光,夕阳的残照照到了梁府门前,江舟君就在门边等待,他没有勇气敲门。
没等多久,他就看到了梁云飞朝家门走来,看到他,选择性无视地就直接走过。
“你等等,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梁云飞的脚步顿住,他才从刑部回来,身上穿着深青色的官服,手上拿着长翅帽,他背对着他。
江舟君稳住自己的心跳,说道:“你忘了你当初选择当官的志向是什么了吗?不要以为你站在百姓头上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梁云飞掸掸官帽上的长翅,笑着说道:“这些事,都与你无关了吧!你现在也是小老百姓,凭什么来教训我?”
江舟君语塞,现在的他跟以前的完全不一样了,就算是这样,那又怎样,人还是这个人,他继续说道:“出于昔日朋友的关怀,我才好心地劝告你。”
梁云飞侧过脸斜睨了一眼他,眼睛里满是不屑和嘲讽,“你也说了是昔日,你得摆正自己的位置吧?和人说话时,不要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地位,那会让人很反感!”
江舟君的心里面咯噔了一下,他自己还是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太多管闲事了,而且,还一直没把过去和现在的情况区分开来,经他一提醒,他才明白自己这么唐突地跑过来劝导他是多么地可笑。他还在想该怎么地和他继续说下去,这时,梁府的古旧的大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人,齐子须。
齐子须身穿着梁云飞的衣服,他抱着胳膊靠在门边,看来就是准备着看一场好戏。梁云飞没再理会他,大步走进门去了。
江舟君听到木门吱呀关上的声响,他胸闷地紧,撤退回家。他还是在自作多情地认为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待自己,他太自信了,他突然地生气自己的气来,他真的真的没有资格去评判任何人,因为他本身就低人一等了。
阿伏跑到这条路来,就见他家少爷从梁家的方向回来,他叹了一口气,跑过去推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