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希顿时垮下肩膀。
「这笔帐给我记着。」他磨着牙齿对菲利克斯道：「改天我一定加倍讨回来。」
菲利克斯压根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反正亲爱的小寿别在床上闹别扭就行，其余时候只要好声好气哄一哄就没事。
「就当是来玩的，放轻松嘛，别紧张。」
男人笑得温和，于是凯希也不好再对他摆脸色，任由他拉着自己走进宴会厅。
菲利克斯一身白色西装再加上一头银发，在水晶灯下实在太耀眼，以致于一出现立刻吸引无数目光，市长甚至亲自前来招呼他们。
凯希真恨不得能够隐形，当菲利克斯向市长介绍他的时候，他勉强撑起笑脸，以低柔的声调打招呼。
「你好，幸会。」
他们受到市长特别礼遇，服务人员自然不敢怠慢，立刻端上酒来。凯希脱下外套交给服务生，再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唔，是琴酒。
这是凯希并不特别喜欢也不会讨厌的一种酒。
早期琴酒叫做杜松子酒，是因为加入了杜松子的味道，后来除了杜松子之外，酒厂也尝试加入各种香料，赋予琴酒优雅的香气。
伏特加自然纯净，威士忌独特复杂，琴酒则是讨人喜爱的芬芳浪漫。
凯希个人觉得，以浓厚香气着称的琴酒适合女孩子和个性浪漫天真的人，若换成半点浪漫细胞都没有的菲利克斯，肯定喝不出它的韵味。
像这种仕绅名流贵妇淑女齐聚一堂的大型宴会，现场绝对备有不少好酒。如果不是菲利克斯带他来，今晚没值班的他是不能进来会场的，因此凯希立刻就来了兴致，丢下菲利克斯一个人去应付市长，自己则提起裙摆，排开人群往自助餐区迈进。
然而，凯希很难不去注意四周的嗡嗡耳语声，那是女人们兴奋的窃窃私语。
「是他？」
「就是他吗？」
「啊，没想到那么英俊哪。」
这是在说谁呀？凯希回头张望，却发现菲利克斯被一群豺狼般的女人包围，每个都使尽浑身解数欲博得男人青睐。
原来会场里有一半以上的女人是为了那家伙来的，凯希在心里不以为然冷哼。
就让那个到处留情的风流鬼淹没在女人堆里算了。
凯希心头泛酸，表面仍装作若无其事，来到自助餐区扫视长桌上的宴会餐点。
起士冷盘、双酱沙拉、肉酱义大利面、香煎牛排、柳橙派、鸡尾酒……他双眼一亮，直接走向长桌末端的酒类饮料区。
宴会餐点色香味俱全，看来十分美味可口，但凯希只要一想到这些吃不完的剩菜全都会变成明天员工餐厅的餐点，顿时就没了胃口。
还是喝酒好。
14
以浅香槟杯盛装的鸡尾酒色泽艳丽，但凯希的目标是以ISO杯盛装的各式烈酒。它们就像军队一样整齐地排列在他面前任君挑选，颜色深浅不一，凯希不用去看桌上标注酒类名称的牌子就发现，这里没有伏特加。
纯净透明的酒质与清新的水果风味难道没人喜爱？他敢打赌伏特加都拿来调鸡尾酒了。
凯希没看酒类名称，随意端起一杯焦糖色泽的酒液浅尝。
「唔，是白兰地。」
以水果和香料蒸馏而成的白兰地，拥有与威士忌同样复杂多变的风味，但少了威士忌的呛劲，口感更加柔和。
好吧，至少不讨厌。
喝完一杯白兰地，凯希犹豫着，挑了一杯颜色偏红、看起来不像威士忌的酒试喝，当甜味在口中漫溢出来，他立刻知道这是兰姆酒。
这种酒依凯希所知有两种，一种拿来当基酒，酒液透明味道清爽；另一种在橡木桶中熟成，风味复杂甜蜜不输其它高级烈酒。
虽然和琴酒一样甜蜜，却跟琴酒粹炼自多种香料的芬芳有很大的差异，兰姆酒的甜味来自甘蔗，所以一度被当成廉价的烈酒。
这里难道就没有口味单纯点的酒？
凯希对着唯一尚未品尝的金黄酒液皱眉。
这绝对是单一纯麦威士忌。
那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来参加宴会，主办者自然投其所好，赫赫有名的苏格兰单一纯麦威士忌自然不会遗漏。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凯希端起疑似威士忌的酒杯，喝了一小口，立刻就被强烈复杂的风味呛得咳嗽不止。
烟熏味、皮革味、香草味、泥煤味……丰富多层次的味道一一袭卷而来，凯希从来就无法习惯威士忌的霸道浓烈，这次也不例外。
以海风、土地和岁月酿制而成，沈淀在酒质里的凛冽严峻与不容妥协，是属于王者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性格。
就跟某个专制的混蛋一个样！
「我记得你喜欢伏特加，怎么喝起威士忌来了？」一个声音笑道。
这、这个声音……
凯希在心里哀号，不得已转身，强撑起笑脸打招呼。
「呃，好久不见，萨勒曼先生。」
这次的变装比上回更彻底，为什么还是被他认出来了啊？
萨勒曼黑眸含笑打量他，调侃道：「这回又是为了掩人耳目？」
凯希尴尬得满脸通红，心里第一千次大骂某个不顾他人意愿的暴君！
「我看见他拉着你的手走进来，就知道你们真的在一起了。」萨勒曼假装不经意地问：「过去一年来他对你好吗？」
这个问题直接戳中凯希的痛处，他和菲利克斯过去一年根本没住在一起啊！
「菲利一向待我很好，萨勒曼先生。」
这话倒是真的。对其他人总是不假辞色高高在上的菲利克斯，对他却是和颜悦色，虽霸道却温柔，甚至当成小孩子哄着宠着。
凯希忆起菲利克斯为了他，来不及见自己父亲临死前的最后一面，不由得心就软了，对菲利克斯逼他扮女装的怨气也少了许多。
「是吗？他似乎很受女人欢迎。」萨勒曼朝菲利克斯的方向瞥了一眼，「那个义大利家族很有名，有权有势也有钱。他身为唯一的继承人，不可能没有女人主动送上门来，我不相信他能为你全部拒绝。」
萨勒曼说中凯希内心的隐忧，即使菲利克斯现在对他是真心的，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不会变心。有那么多娇柔妩媚的美丽女人任由菲利克斯挑选，而且无一不是对他百依百顺，既是软玉温香在抱，他又何必来看他脸色？
「菲利保证没再招惹女人了，我相信他。」
凯希这话听来比较像是在说服自己，笑容有着一丝落寞，虽不明显却教萨勒曼敏锐察觉，墨瞳隐含不明情绪。
「虽然你相信他，但你看起来并不快乐，凯希，你老实告诉我……」萨勒曼犹豫了下才接着问：「如果将来某一天你们分手了，你会接受我吗？」
15
凯希震惊地差点打翻手里的威士忌，「萨勒曼先生，你……」
这个已经有四个老婆的阿拉伯酋长居然向一个男人求爱？别开玩笑了！
凯希当场打起哆嗦。
「别现在就拒绝我，凯希，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萨勒曼的视线落在凯希持着酒杯的修长手指上，「再说，我注意到你手上没有戴戒指，难道他连一个承诺都没有给你？既然你还是自由之身，任何人都能追求你不是吗？」
「这……我……」凯希发现他无法为自己和菲利克斯辩解。
萨勒曼说的没错，菲利克斯确实不曾给他承诺，只说过要公开他们的关系，但那是因为菲利克斯的母亲反对他们在一起的缘故。
对，没错，事实就是这样。凯希重拾信心，相信只要菲利克斯的母亲接受他，菲利克斯就会给他承诺，他们将会一起建构幸福的未来。
「菲利有他的难处，我相信问题终有一天会解决的，萨勒曼先生。」凯希坚定地表示：「请原谅我直话直说，假如菲利与我分手了，我也不会选择已经有四个老婆的你，萨勒曼先生，我要的是能够一心一意爱我的人。」
「话别说的太早。」萨勒曼依旧微笑着，充满自信地说：「跟你心仪的男人相比，我的条件也不差，好好考虑我的提议，凯希。至于这杯不对你胃口的威士忌，我就帮你喝掉吧。」
什么！？「等一下！」
凯希完全来不及阻止，杯子眨眼已到萨勒曼手中，杯缘还有凯希留下的清晰口红印。萨勒曼目光一闪，唇角微扬着意味不明的浅笑，仰头一口饮尽。
当萨勒曼放下酒杯的时候，凯希清楚看见，杯缘的口红印几乎快没了。
噢……凯希的脸颊简直快烧起来。
萨勒曼绅士般执起他的手，面带笑容。「美丽的凯希，我有荣幸请你跳舞吗？」
凯希内心里的惊慌指数升到最高点。
这家伙是披着羊皮的狼，绝对是！
「不，我——」
「他已经有伴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介入两人之间，凯希只觉得腰间一紧，下一秒他已经被菲利克斯拥进怀里，铁臂还勒得他肋骨发疼。
凯希转头望向身边男人的脸色，冷到都要结冰了。
「萨勒曼，离我的人远一点。」菲利克斯冷冷地说：「一年前我就警告过你，现在我再说一次——不准碰我的人，否则我会宰了你。萨勒曼，你最好别忘了这点，同样的话我不打算说第三次。」
萨勒曼彷佛没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从容道：「凯希是你的人？你给过他什么来证明这点？承诺、戒指还是婚姻？拥有他并不代表他是你的，既然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形式上或实质上的约束，那么，我想追求他是我的自由，而凯希喜欢谁也是他的自由，你无法干涉。」
蓝眸危险眯起，勒住凯希腰间的手臂再度收紧，差点害他无法呼吸。
「我和凯希结婚的时候，会邀请你来观礼。」
以菲利克斯的身份，要与同性结婚并非易事。萨勒曼清楚明白这点，不相信会有那么一天。「我拭目以待。」
「你做什——啊！」
凯希踉跄着跌进工作人员休息室，高跟鞋害他站立不稳扑倒在地，痛得全身骨头彷佛都要散了似的。
「你这是在发什么神经？」凯希不满抗议，双手撑起身子，抬头看见菲利克斯关门上锁，心中警铃大作。「你、你想做什么？」
蓝眸蒙上阴影，菲利克斯眼中的黑暗教人心惊。凯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此时的男人犹如来自地狱的野兽，散发着危险而嗜血的气息。
野兽沈冷压抑的声音指控：「你喜欢他？」
「啊？」凯希一脸莫名，「喜欢谁？」接着便恍然大悟，「你是说萨勒曼先生？」
「你和他靠得那么近，有说有笑，还共饮一杯酒！」
噢，凯希真想撞墙，他应该看出萨勒曼心怀不轨，离他远点才对啊，瞧他给自己惹了什么麻烦？
16
「是他抢我的酒喝，而且我也没有和他有说有笑。」
「哦，那你为什么脸红？」男人居高临下俯视他的狼狈，突然蹲下来，大手扣住他的下颚，「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你脸红害羞？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他认为有机会与我竞争？才十分钟你就成功勾引一个男人为你神魂颠倒了？」
大手捏得凯希下颚发疼，无端的指控更使他火冒三丈。
「放开我！」凯希气愤捶打粗壮手臂，一肚子的怨气瞬间爆发，「你又不是我的谁，我爱对哪个男人脸红关你啥事？」他脸红脖子粗地吼着：「跟你在一起连个名份都没有，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名份？」可惜感情世界太复杂，这个男人就是不开窍，「你是我的。」他松开箝制凯希下颚的手，一再重覆：「你是我的。」
凯希真想敲他脑袋，「我不是你的！」
菲利克斯聪明过人，没想到对于感情的事却迟钝得让凯希快吐血。
「你是我的！」恼怒的男人低吼，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大手一把掀开凯希的长裙，露出丝袜包裹的修长美腿，「你是我的！」
凯希立刻吓白了脸，一眼看出对方的企图，顿时惊慌失措。
「住手！」
抵抗的双手被轻易捉住压在头顶上方，以领带牢牢捆绑。体型与力气都远远不如对方的凯希，骇然感觉到自己的内裤被脱下来，胡乱踢蹬的双腿被顶开。
「不要这样！」他白着脸，几近哀求，「不要在这里！」
男人压在他身上的同时，痛楚自下身迅速漫延，凯希眼前一片黑暗，胸口的疼痛与下体的剧痛不相上下，他几乎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
紧咬住唇，凯希拒绝求饶，不肯发出任何示弱的声音。他紧闭着眼，倔强地别开脸，忍耐这不堪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身上逞恶的男人终于背脊一僵，射在他体内。
接下来是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
凯希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双眼依旧紧闭，但能清楚感觉到压在他身上的男人退开，默默为他擦拭下身、穿上内裤并拉好裙子的手似乎颤抖着。
菲利克斯脑袋一清醒就后悔了，犹豫轻唤：「小寿？」
凯希没应声也没睁眼，菲利克斯更加慌乱，忙解开束缚他双手的领带，扶他坐起。「很疼吗？能站得起来吗？」
啪！
凯希一巴掌打得菲利克斯偏过头去，俊脸立刻浮现红印。
「滚！」
凯希气得发抖，怒瞪男人的那双漆黑瞳眸里，微微闪烁的湿润水光胜过任何谴责怒骂的话语，把菲利克斯的心都揪疼了。
「我这就出去，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就回家。」他轻声细语地说着，悄然离开休息室，关上门守在外头。
「菲利，原来你在这里。」市长笑容满面朝他走来，旁边还跟着一位中年男子，「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咦，你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菲利克斯摸着自己红肿的脸颊，淡笑：「只是被一只可爱又凶悍的小老虎扇了一爪子，不碍事。」
现在他只担心，万一小老虎记恨在心，他的麻烦就大了。
小老虎？市长满脸疑惑，待要再问，菲利克斯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抱歉，我接个电话。」菲利克斯掏出手机，先看了来电显示一眼才接听，「贝多尔夫，什么事？」
「菲利少爷，你还在饭店里？」贝多尔夫的声音有些迟疑与不确定，「我刚才好像看见凯希从后门出来了。」
菲利克斯突感不安。「你确定没看错？」
他一直守在休息室外，凯希不可能离开。
「不会错的，菲利少爷。虽然隔着一条马路，路灯也不够亮，但他那身装扮，还有东方人的外貌特征，我绝对不会认错。」贝多尔夫小心地问：「菲利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你等一下。」
菲利克斯急忙回到休息室，却只看见地上遗留一双高跟鞋，凯希不见人影。他的胸口一紧，慌张地环顾四周，竟发现角落还有一道门。
17
「怎么了？菲利？」菲利克斯难看的脸色教市长忍不住关心地问：「这个房间有什么不对吗？」
菲利克斯的声音紧绷，「那扇门通往哪里？」
「哦，那是给临时工出入的后门，外头就是街道。」市长理所当然地解释：「饭店通常都有这个现象，举办大型宴会时雇用临时工充当服务生，饭店就不必花更多钱雇用正式员工来应付宴会，那些人并非饭店的正式雇员，自然由后门出入。」
菲利克斯一颗心沉入无底深渊，对着手机下令。
「贝多尔夫，跟着他，我马上就到。」
「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色胚，没脑子的笨蛋，这次绝不原谅你，绝不！」
凯希一边骂着，一边脱下丝袜丢进路旁的垃圾箱，简单的动作却疼得他龇牙咧嘴，自然又是一连串脏话骂出口。
「可恶的菲利克斯，我诅咒你性无能，绝子绝孙！」
凯希一边揉着腰，光着脚丫在夜晚的漆黑街道上行走。每走一步股间就传来一阵尖锐疼痛，每疼一次他就骂一回，浑然未觉贝多尔夫开着车，隔着一段距离小心跟在他身后。凯希扬声怒骂的内容教贝多尔夫冷汗直冒，不确定接他上车之后是否会受到怒火波及。
凯希就这样边骂边走，不时还得停下来休息，单薄衣物使他冷得发抖，额际却不停冒汗，即使痛得要命他也宁愿咬牙撑着一路走回家。
路上偶尔一辆汽车疾驶而过，除此之外空荡荡没半个行人，显得十分冷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