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男人微笑一下,意味不明地说道,“也好。”
“哈哈!是吧?我跟你说,那家伙平日里就是个笨蛋,我也不知道他处理这些事情怎么会那么得心啊啊啊!!!”
扎利恩将身子向后大仰,奋力挪上石桌,尽全力远离自己的兄长。他捂住自己的脖子,惊恐地瞪着直挺挺站在石桌前的人,后者此刻正用舌头舔干净嘴角的血。
“忘了和你说,我不太喜欢土怪的味道。”
“——克!里!冈!——你——你不喜欢能直接说出来吗!?——我可以洗啊!我马上就可以洗啊我又不是唤不出水!!你是不是有朝一日要把我的动脉咬断才罢休啊!!你说!你给我说清楚!你有这种癖好吗!!我抓两万只尖锥妖给你咬!!!咬死他们好了!!!”
红袍男子抬起长腿,一步跨上石桌,抓住想落跑之人的脚踝,将他拉扯回来,任凭对方怎么用手指抓挠桌面都没有用。
“——你想——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别碰我!会死!会死!!”
“跟我说你的梦。”
“——我没有做梦!我这几天都没有做梦!”
“这和你之前说的不太一样嘛。”
“你那些火探都看着呢能不能别这样压着我!这个姿势很尴尬的你知不知道而且非常不舒服——还有一大群不知道是不是你未来的三房妻妾在半山腰等着冲上来呢,起开!快给我起开!我头痛!——好痛!好痛!好痛!!”
克里冈完全不搭理他的嚷嚷,只是伸出手,指向远方:“给我转。”
所有留在这块空地上的火探一齐升到空中,齐刷刷地背对着他们。
“凭什么你说转就转!——提尔狄!!”
听到自己的名字,提尔狄下意识地转回来,就对上了自己主人尖锐得像把刀的目光,连忙又转过去,飞也似地黏在拉雯身上,给自己壮胆。
“你这是——我真的——我真没有做梦!好吧,好吧,就算我做了梦也记不清楚了,哥……”开启求饶模式的蓝衣人将十指交握,望着上方的脸,“我是真的头疼,没有骗你,你看我连最讨厌的王冠都戴上了,而且这样躺着我真的很难受,我的背不舒服……”
克里冈看了一眼他握在胸前的小拳头,没有急着把他放生。
“当真不记得?”
“……当真不记得……”
克里冈的脸又往下了一点儿:“当真没有梦到母亲么。”
“……没……没有……”
“也没有梦到修尔修拉。”
“……没有……”
“也没有梦到我。”
“……没……”扎利恩用拳头压着胸口,不让参差不齐的鼓声过于响亮,“……好……好啦!好像有、有一点……你的镜头……”
克里冈又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弄得扎利恩突然饿得不行。
“我和你说话了么?”
“……说了……又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那是个噩梦吗,查理。”
扎利恩被自己的心跳吵得都快听不到哥哥在问什么了:“大概……大、大概……大概……大概……大概不是……”
“大概不是……”
“不是……不……不是噩梦……不是……噩梦……”
他一点儿都不想回忆那个梦,那么刺激的内容当然不是噩梦,但要说是美梦也让人有点毛骨悚然。好不容易在大王湖畔消下去的味道说不定又出来了,可是周围没有雌兽,他无法证实,又不能开口询问正在审视自己的男人,而且,那不是错觉,他的兄长的确也散发着某种味道,只不过和自己刚回来时闻到的不同,而且在草药的苦涩后面实在难以辨认。
“不是就好。”克里冈坐了起来。
得以自由喘气的蓝衣孩子也火急火燎地支起上半身,血流的撞击让头疼猛烈了不少,他抬手用力揉捏太阳穴后方的位置,用以缓解自己眼前的黑雾。
“……以后……咳咳……以后,哥……咱有什么事能面对面好好说吗……?咳,你要是天天这样,我真……我真受不了……呼……”
“回去之后,”克里冈也轻轻按住肩上的伤口,缓解酸痛,“我希望你去找坎娜,让她教你怎么把古代冰召唤出来。”
扎利恩这才和他对上视线。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可是……”
“至少离开了七王山,我们也要能靠这么近才成。”
“可是古代冰也不见得可以……”
“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唔……我、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那就好。”克里冈侧了一下头,向他探去一点,“那就好。”
看着这一举动,扎利恩安静了一会儿。这和刚才戏弄似的靠近不一样,不必开口问,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他从小就最喜欢的举动。
“你得……咬着点儿什么……”蓝衣孩子小声说。
克里冈笑了出来,他伸手拎起身旁的蛇肉,咬住一半,蓝衣孩子便闭眼覆上了他的唇,这次两人都把握好了时间,在小小的亲吻结束时,只有微微的刺痛,谁都没有受伤,扎利恩在吞咽后还伸头多舔了哥哥的嘴角两下,才觉得够。
“……嘛,哥,上次你说,我们可以在西峰生活?”
克里冈想了一会儿才淡淡道:“你想那样么。”
“说实话……不太想。”扎利恩摇头,“不光光是浑身无力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被人类杀死有多简单,最主要是,我似乎能感觉到身体内的什么东西在……在流逝。那种感觉让我非常、非常无助,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可在克迪莫拉斯城见到任何认识的魔兽?曾经,你可是结识了不少朋友啊。”
扎利恩努力回想了一下。
“虽然没有……但克迪莫拉斯城非常之大,我们是在赶路,见不到他们也属正常。”
“就算不是在赶路,你也见不到他们的。他们都不在了。”
“……被……被杀了么?”
“不。西峰世界是人类的世界,我们的力量会被剥夺,是因为人类没有力量,我们的翅膀被限制,是因为人类没有翅膀……而最重要的一点,人类不是永生的。”
“……不是……永生的?……你是——你是说——”
褐发男人苦笑一下:“如果我们在西峰生活,我们会在那儿和人类一样衰老,死亡。”
扎利恩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仿佛自己的生命已经从某个地方流逝了很多,克里冈摆手安慰道,“逃躲那些天神的时候对我们是产生了点影响,所以我知道后马上带你离开了。这次我们待的时间不长,没这么明显。”
“……那我们……那如果……那我们能活多久?”
“我也不知道。想必试验过的家伙都没来得及留下什么研究数据吧。”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我也没有。”克里冈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十分平稳。
蓝衣青年仍旧揉着自己的胸口,眉头紧锁:“……你一直……你自从……你从青铜之战后就知道了?”
“自然。”
“那你还问我要不要在西峰生活!?”
“如果你想的话,我肯定会告诉你实话,让你再考虑。”
“……这不是重点……不对——这整件事根本就不对,克里冈!?这样的地方也列在你的选项之中吗?”
“……”
“这样的地方!!——我们会日渐衰老——日渐衰老然后和人类一样躺在床上死去的地方——”
“已经过去的事别想太多。吃你的浅蛇吧,傻孩子。”
“——这样的地方——我——你什么——你闭嘴!我说了不准叫我傻孩子!!”
“嗯。”
“你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就像我说过不准咬我一样!我要和你定张契约,克里冈!我要你——嗝!”
刚拿起一片蛇肉的褐发男人回头稍显诧异地看他。
“……怎么。”
“啥?”
“你饱了?”
“啥?怎么可能啊,我才——嗝!”
扎利恩低头捂嘴,呆坐了半晌,脸上便浮现出很容易辨别的红晕。
“……查理?”
“嗝!……嗯……嗯?”
“查理。”
“……嗯……”
“看着我。”
“……嗯……”
“你喜欢哥哥吗?”
“……喜欢……”
“……”克里冈放下蛇肉,无奈地扶额,“……你又给我跑去喝无芒酒了。”
这两天来,扎利恩发现了一件事——不论自己躲到哪儿都没有用,那些异性们总能找到他,有些还会聊着聊着直接就倚在了他的肩上,有些亲亲他的脸,有些亲亲他的耳根……如果是在自己的发情期内这一切都应该是很棒的景色,但此时此地他只觉得不怎么舒坦,加里费斯教他的推托之词也用得差不多了,挡在他面前的美人还是一点儿不少。
本来氤氲在胸中的哀伤就一直有增无减了,还遇上这么烦的事,根本不想搭理,他在想着之前和兄长的对话如果没被阿里斯打断会不会好一些,因为那样他就可以哭出来,胸口说不定就没这么闷。
不对不对……说好要改一改这娘们的毛病,忍着不哭的……
“装,”豹面人将手平托在胸前,“装作你对这些事情驾轻就熟,头也不回地走,连话也不要搭了,让她们觉得她们配不上你。”
“……真是个好办法啊,加里费斯,你这不是把我以后真要找配偶的路给断了吗。”
“可你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你现在就像个霜茄子,谁都可以捏一把。”说着,他也捏了一下扎利恩的脸,被狠狠赏了一拳,“……咳……要我说,你面对人类雌性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是人类,亏你也知道。”
“你管人家是不是人类,全世界的雌兽都一样,连神都不例外!介意什么!”
“你把人类惹恼之后她们只会站在自己门前骂大街,但你把树妖惹恼之后她们能让你那!话!儿!长满叶子!”
“……这么说也没错啦。”加里费斯‘咯咯’地笑,“上次玩过了头,我身上也长满了奇怪的东西。”
42.
扎利恩对他的笑脸无话可说。
“行了吧,你就别嘚瑟了!已经有了配偶还那么多人来找你,你也够厉害。”
“有没有配偶根本无关紧要,她们想要的只是我的后代……说到有配偶,你怎么不说说自己的兄长?”
“……”白了好友一眼,蓝衣青年将不知何时收到的花球扔到附近的食物上,“我现在连睡个安稳觉都不行,那些饥渴的妖精们简直让人不得安生!不过偶尔看一下克里冈的脸就能值回来,他现在根本是在用意志力忍着不杀人,散发的气场要多扭曲有多扭曲。但我每次都才笑了他两句,他就冲我撒疯,我实在受不了就滚下来了。”
“他冲你撒什么疯?”
“喏。”扎利恩拉开领子,脖子上面密密麻麻的牙印已经被自愈力消去了不少,但还是吓人,“总有一天他会啃断的,相信我。”
加里费斯眨眨眼,伸手去摸了一下那伤痕累累的肌肤,他摸得有些慢,扎利恩总觉得他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事。
“怎么样,可怕吧。”
“太可怕了。”
“所以我就说,他那样的疯子……喂……你干嘛?”
“我想看看他用什么样的牙齿咬的。”
“大多数情况下是人类下排牙齿中尖尖的那两颗啦……我一直觉得那两颗牙没什么用,有没有都没差。”
“是,我看出来了,这儿。”
“对。”
“还有这儿。”
“也是。”
“……这儿……”
“行了行了,”扎利恩把越凑越近的家伙推开,“我本想跟他说我现在就打算回乱影森林去,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这就走了?还有那么多节目呢,韦特威瀑布那边每天晚上都有赌局,今晚要不要跟我去一下?”
“还赌局!我先警告你,你别把那玩意儿搬回我的地盘啊。说实话我这几天真的累,我不太能应付这些场面……”
“总有个过程的不是?你希望别人怎么看你,就怎么做呗,我觉得在大王湖你就做得很好。在人类世界你也做得很好。”
“是,是,是,大王湖那是你加里费斯教导有方。”
“说到这个,我的吻呢。”
“……我不咬死你都不错了,我说,加里费斯,你这几天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我不管,你答应过的。”
“自己一个人说得那么兴奋,你哪只耳朵听到我答应了你?”
“……行吧,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就这样吧,这几年你的树不用种了,别耷拉着脸,你给谁看啊。”
“那这个话题回去再说……真准备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