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有去后院的长亭,随意地到了大门外。走下码头,将小舟里的雪清理干净。不会划船,只有看着它发呆的
份。自那天和洛歌一起,就再也没出过门了。
伸出手,雪已经停了。对面应该也是大户人家,红墙围出了很宽的距离,甚至还有支流进去。还有私塾,也和官
府有关系吧。
这段时间也注意到了,这条河道很安静。除了周围本地的人家,几乎没有外来的船只进出。
洛歌的家里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字不提,心里反而更替他担心。难言之隐不好说没错,一个人忍着也没办
法。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时间过得特别慢。饶了一大圈子,还是在上午。和在私塾的情况完全相反。心里期待着,
明天能够快些来到!
抓起一把白雪在手中揉捏,突然想起那天看到对面宅子的情况。擦干手心的雪水,向大门走去。
“三少爷,你要去哪儿啊?”
“我——我只是出去一下。”回过头,“你绝对不能告诉大哥!千万不能,记住了?”
“是,奴婢不会告诉大少爷的。可是三少爷,为什么不能告诉大少爷呢?如果待会儿大少爷找你,该怎么办?”
“我只是在外面呆一会儿,你就说我拉肚子。”
“这——好吧。”替苏沧胥关上大门。
一个小孩儿出来了,今天不用上课吗?会划船,渐渐的离自己近了。是来找人的吗?
“那个——你是这家的人吗?”锁了好些年的大门,真的开了!竟然还有人住在这里。难以置信——是什么时候
的事!
“姑且,算是吧。”对于他的小舟,心里跃跃欲试。
“你真的是这家的人!”可是,和记忆中的人有些不像。“你在外面做什么?今天是小寒,很冷的。”
“我知道。就因为是小寒,我才要出来的。我不喜欢待在家里,正好今天街上的人少,才想要去走走。可是我是
头一次来这里,不会划船。”
“你说你是头一次来这里?”那就是说,“你不是本地人,把这里买下了!”以前的那户人家呢?
“不是我买下的。我只是这里的食客,真正的主人是我的朋友。这里是他的祖宅,我家里出了事,不得已才来叨
扰他的。”看来,他好像知道这个家以前的情况。
看向他身后的木门,红漆剥落。“你在这里站多久了?”
“也没多久。就一刻钟的时间。”向上面的石阶走去。
“你要回去了吗?不是说要去街上的!”
“我说了。我不会划船,要怎么去?”
“我会啊!你上来,我们一起去。正好我也在家里闷得慌,想出门散散心。刚好和你搭个伴儿。”
“恭敬不如从命。”踏上湿滑的船,重重疑问上心头。
10.偶见心事
棕色的叶子在河中漂流,和上次一样的路径。直角过去,就看见苏甲私塾。“你是姓苏吗?”
“你怎么知道我姓苏的!”莫名地,心里有些激动。“我叫苏沧胥,在家里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位兄长。你叫什
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猜的。“吴穹。”自己可没有他那么大的神经,什么都说。
“姓是口天吴,那名呢。是什么?”
“穴弓穹。”转念一想,补充道:“我是随母姓的。”
“你爹是上门女婿吧。一般都是随父姓的,很少有人会随母姓。我和两位兄长是随父姓的。”
“其实——你不用向我解释那些的。”初次见面而已,太没有戒心了。果真是私塾里的天真小孩儿,哪里懂得世
间险恶。不过,“我是独子。会随母姓是因为我没有父亲。”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话的!”真想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刮子——说出来的话是覆水难收,将船停靠在码头上。
“嗯——到了,下船吧。”
“好。”街上的人真的少极了,也没有几家店铺开着。
“那个,吴穹。你头一次来姑州镇,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从小在这里长大,闭着眼睛都能回家。绝对不会迷
路的,所以你可以尽管说没关系!”
“我不知道。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我也不清楚。你只要去你想去的地方就好了,我只要能看
看周围的环境,什么地方都无所谓。”
“什么地方也无所谓——”可是自己也是一时兴起,也没有什么目的地。“这样吧!反正你没来过,我们就在附
近走走好了。也算是熟悉这里的路,怎么样?”
“也好。”随意地走向右边的方向。“你认识那座宅子原来的主人吗?听你先前的话,好像很熟悉似的。”
“算是认识吧。小时候,那家的儿子也在我家的私塾上学。而且我们又是门当户对的,总会有些来往。那个人比
我大些年岁,和我应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雪又向大地传递天空的情话了,表达的急促。走到左手的屋檐下,“看来暂时得避避了,这个下法,待会儿回家
也得有把伞才行。”只是可能没得卖。
“伞——这里有卖伞的铺子!我带你去!”抓住吴穹的手,“在对面的街上,跑吧!”心跳随着身体加速,不似
大哥的手掌那么温暖。他有些冰凉。
任由苏沧胥牵着,到了门口。“这里只是卖伞的地方,也太大了。”虽然伞的样式繁多,总感觉浮华。
“吴穹,你第一次来这里所以不知道。楼家的商铺遍布姑州镇,这只是一家小小的伞铺而已。还有很多其他的产
业,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吧!”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事情就那么说定了!郭老爷,可没有反悔的。”
“哈哈——楼老板尽管放心!老夫向来说一不二。”
“既然郭老爷都这么说了,那就行。希望我们这头一次的合作能够让我们两家财源广进!”端起手边的杯子以茶
敬酒。“郭老爷,请。”
“好。楼老板也请!”喝下冷茶,“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二位。我和犬子就先走了。”
“郭老爷,慢走不送。”
“好。楼老板请留步。”回过身和郭逸一起出门。
解了手回到铺子里,“两位客官要买伞吧!小的刚才有事,让二位久等了。请问客官需要什么花样的?本店应有
尽有,绝不会让二位空手而归!”
“呵。”不会空手而归吗。转头看了一圈,走向左上角的位置。“那两把墨竹图样的,请给我。”总会有淡雅些
的。从袖口拿出银两,不曾用过,这个应该付多少?
“好勒!”利落地取下伞,合起来。“这两把伞一共是五两银子。”递给吴穹,“您的伞。”
伞拿在手里,有些潮湿。可能是冬季的原因,顺手一把给苏沧胥。“拿着吧,就当是你为我带路的回礼。”
“好——好啊。”接过手中,两把一模一样的伞。“这下就不用躲在屋檐下了。我们继续走吧!”出了伞铺,跟
在吴穹的身边。随便哪个方向都行。
对于刚才的人,好像是苏夫子,可又不像苏夫子。几步追出门,人已走远。他不是苏夫子,否则,在店铺里的时
候也不会对自己一脸陌生的样子。
“逸儿,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爹,刚才的那个人,好像是苏夫子。”走到马车边上,不过很清楚他不是。只是长得像罢了。
“他是苏夫子的三弟。”
马车驶向回家的方向,心却随着窗外的风飘走。
“没想到,郭老爷还有这么大个儿子。一定是他养在外面的小妾所生!本来一辈子都进不了家门的。谁知道大夫
人的独子死了,这个郭逸也就咸鱼翻身。有些大宅里,就是有这些荒谬的事情。说不定大夫人独子的死,就是他
们母子做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夫人,你突然说这些做什么?事情怎么样都和我们没关系,那是人家的家事。你不要再说了。”
即使夫妻多年,还是埋怨他。“我说的又没有错!你爹不也是那样吗,在外面不知道养了多少小妾,生出一堆的
儿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这话究竟是在骂谁?我不想和你争执,你不要再说了!”没了心情,走回里屋。总是无理取闹,真是看错人
!
“哼。我说的是谁,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总说个不停有什么意思?”
并伞走在空无人烟的街上,房屋都是依着水流建造,路也是弯弯曲曲的。“你说和那个人是青梅竹马,那他什么
时候离开的,又是为了什么原因离开。”
“你好像很在意那个人。”一路上时不时地提起,“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我还只是十一岁的小孩子而已。”
这么说,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对不起。只是我现在住在那座宅子里,难免会好奇之前在里面发生过的事情。你
还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吗?姓什么?”
“记得没错的话,是徐。其它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问了这么些无聊的事情。”洛歌真的有事情瞒着自己,而且,还很重要。可是,到底以
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无奈地向前看去,又是河水。
“没什么。”随意地瞥一眼,他的脸色好差。“吴穹,你说那座宅子是你朋友的祖宅。要不,你带我去看看他,
也许他就是我以前认识的人。或许看见他,我就能想起些什么了。”那个人对吴穹很和重要,看得出来。
洛歌现在都有意无意避开自己,又怎么会见他。况且,摇摇头,很可惜。“你暂时没办法见到他。”
“为什么?我为什么见不到他?”
“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卧病在床。”来日方长,停下脚步。“对面是什么地方?”难得有座桥。
顺着吴穹的眼光看去,画舫在桥下漂荡。不知不觉竟然走到花街来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看到画舫上方的烟
雾,对了!“吴穹,现在已经午时了,我请你去吃饭吧!”
“可是,这附近是什么地方,你还没告诉我。”走上石桥,朝着画舫的方向去。“那是什么?”说不上来,是船
吧。
大事不妙!抢先拉住他的手,“那里不是吃饭的地方,我带你去别的酒楼!”夺路而逃,尽量远离那座桥、那条
街。停在一个酒楼前。“就是这儿了,进去吧!”
只有酒楼门前的雪被清理,屋檐下边的老者靠在墙上。走上前,“老伯,我要两串这个。”
“好!”颤抖地手取下两串,用糖纸包好。“给你。”
拿出一锭银子交到老者的手里,没等他开口说话,径自走进酒楼。到处是空着的桌椅,选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吴穹,你——”看他一心研究手中的东西。坐在他的对面,接过他递来的一串。一口吃下一个,“你怎么不吃
?”
“这个,可以吃吗?”红彤彤的东西连成一串,有甜甜的味道。“是什么?”以前在宫里听宫女提起过什么红红
的果子,和这个很像。
“这个是冰糖葫芦,你没吃过吗?很好吃的!”
轻轻咬下一个红果子,酸甜滋味在口中交替。
“两位客官要吃些什么?”麻利地倒好两杯茶水,”今儿个天气可真是不好,得吃些热乎的才行!那么大的雪,
怪冻人的。”
身体彻底降下温来,人也清醒很多。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起床到门边,吱呀——
“啊!”门突然打开,吓了吴母一跳。“洛歌,你醒了。”
“夫人,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外面,你没事吧?”
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洛歌,我没事。倒是你,身体一向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发高烧了呢!你现在感觉好些了
没有?头还晕不晕哪?对了,你醒了就该喝药了。”
“谢谢夫人的关心,我可能是昨晚不小心吹了冷风才会受凉的。我马上就去喝药。”看看一成不变的灰暗天空,
“夫人,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睡了太久,都不知道时间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就是来看看你,现在没事的话就去吃午饭吧。”转过身,“洛歌啊。你有看到穹儿吗?知
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去他的房里找他都没有人。”
这个天气,他是不会待在房间里的。“夫人,你有派人去后院找找吗?少爷说不定就在后院的长亭里。”
“唉——我去过了,后院也没有他的人影!”
也不在长亭?怎么会。“夫人您别急,说不定少爷在家里别的地方也说不定。我现在就去让下人分开去找!”
“洛歌,你就别到处走动了。万一又生病了怎么好?我还以为穹儿会在你这里,结果你也不知道——现在你先去
饭厅里把药喝了,然后在屋子里找找。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夫人,您不要太着急!少爷他也许在什么地方打盹,我这就去四处找他!”不信邪地跑去后院,长亭里空无一
人。仔细找遍院子的每个角落,又回到原点,都没有。询问过路的侍女,“你有没有看见少爷,他人在哪儿?”
“徐管家,奴婢今天也没怎么见到少爷。”
“那其他的人呢!有没有见到少爷,她们知不知道少爷人在哪儿?你去问问,如果没见到的话,让她们也在家里
找找。”房子说大也不大,自己跑遍了大半的地方都没找到。
“是,奴婢这就去问她们!”
看侍女跑着离开,眉头深皱。家里到处都找不到,会不会是——他不会划船,应该不会离开!慢慢地走向大门,
沉重地打开。一步步走下码头,小舟还在。人呢?无意地瞟向上游方向,河水送来一艘小船。慢慢地靠近,他是
——快步走回门内。不是惊讶他们为何会在一起,而是为了躲避那个撑船的人。即使多年不见,心里也确实他是
谁。转身回屋。
将船停靠在对面的码头上,“到家了。”
“苏沧胥,多谢你今天为我带路。不介意的话,进来喝杯茶怎么样?”拿起伞上岸,大门怎么是开着的?
“不了不了!”没想到和吴穹在一起在外面待了那么久。这下回去,大哥可有得骂了。自己也忘记注意时间,待
会儿该怎么办?早上还说时间过得太慢,现在只希望时光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