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沧胥,你——要不要进来喝茶?”
“算了吧。吴穹,改天再说。我现在得回家才行!”
11.伞里伞外
泊好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轻轻推开,石造的三尺屏风挡住里面的具体情况。这个时间,二哥应该在午睡。
大哥的话,应该在书房里备课。想到这里,迈进大门,关上。绕着小路回自己的院子。
“三少爷,你回来了!”
“嘘——”看看四周,还好没人。松开蒙住侍女嘴巴的手,“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是贼,就不能小点声
吗?”
“三少爷——不是奴婢大惊小怪。是你半天都不见人影,下人们到处也找不到。所以大少爷很生气!”
擦擦额头的虚汗,“我知道,大哥不生气才怪。”
“三少爷,还有就是——大少爷说你回来了就去他的书房。你现在,还是快去吧!”默默在心里祈祷,不会有事
的。
绕过巨大的屏风,去书房的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近了?抬起手敲门,希望大哥不会太生气!“大哥,我来了。”
“门开着,进来吧。”放下毛笔,注视门的方向。
走进屋里,反手关上门。站在离苏沧政十米开外的位置,“大哥——我,让你担心了吧。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
么的,只是在外面待了一会儿,时间就那么晚了。那个,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下次再想出去的话,一定会
征求大哥的同意。这次只是意外,就——算了吧?”
“沧胥。”提笔写字,“你没事就好了。”
走进大厅,屋里是正哭的伤心的母亲。“娘,您怎么了?”
“穹儿!是穹儿——”冲到吴穹跟前,“你总算回来了!真是急死我了,你一个上午都去哪儿了?家里到处都不
见人影,你这孩子。非要把娘的心折腾个够是不是!”
“娘。”回过神来。也是,今天出门没想到会遇上苏沧胥,还和他离开了半天的时间。“对不起!娘,我只是出
门走走。没注意到时间,让您担心了。真的对不起!”
“唉——你回来就好了。”被吴穹扶着坐到木椅上,“对了。穹儿,你还没吃午饭,肚子一定饿坏了吧!我去让
丫环给你热热饭菜,你先坐下等我。”
“娘,不用了。”拉住母亲的衣袖,“我已经吃过了。”
“你吃过了?在哪儿吃的?”回到木椅上,“告诉娘,你今天上午在什么地方。去了那么久,都在做些什么?”
绝对不能说是去了街上,免得娘会说有追兵。
“少爷,你回来了!”踏进大厅里,脸色恢复正常。
“我回来了。洛歌,对不起,也让你担心了。”看他的样子,身体应该没事了。“你什么时候醒的,药喝了吗?
”
“嗯。我已经喝过了。”药碗好像还在饭厅的桌上,不过算了。反正已经退烧,喝不喝都无所谓。“敢问少爷,
上午去了什么地方?时间过了很久。”
这个问题——笑笑,“哪儿也没去。只是在大门外站着而已,结果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
“大哥,你帮我堆一个很大很大的雪人,好不好?要像大哥那么高才行!大哥帮丝柔堆好不好?”
“丝柔,你不要总是缠着人不放!快松手,放开他!一个女孩家家的,好意思吗你?让人看见会笑话的!你都不
会害臊吗?娘都替你不好意思。”恶狠狠地盯着郭杭,“让你笑话了。丝柔就是这个样子,见人就很亲和。”
“大娘,没什么。丝柔也是我的小妹。陪她玩儿也是应该的,本来就还小,贪玩儿是应该的。”
“你可别惯坏她了!要是养成一副大小姐脾气,将来怎么嫁的出去?要知道,孩子是不能太将就的。”
“大哥——我们去堆雪人!快走啊!”
这个傻女儿,太不听话了。一个外人,还口口声声喊着大哥。要知道你真正的大哥早就不在了——“丝柔,听话
。”
“我不嘛!大哥,陪丝柔去玩儿好不好?就是堆雪人。”
一在家里,就被郭丝柔缠着不放。为了不让她在抓住衣角不放,“好,我给你堆雪人就是。”掰开她的手走出门
,真是拿她没办法。抓起一把雪揉成一团,在雪地里慢慢滚大。像自己这么高的雪人,有那么容易堆好吗。万一
不小心落下来砸到人就不好了!
“大哥,你看我给雪人找的鼻子!”晃晃手中的胡萝卜,“觉得怎么样?可以做雪人的鼻子吗?”
“可以。”以前,和村里的伙伴也是用胡萝卜做雪人的鼻子。虽然看起来滑稽,但是大家都这样做的。
“大哥,我要给雪人安上鼻子。你抱我!”
拿过郭丝柔手里的胡萝卜,顺手插进雪球里。院子里的,根本算不得雪人,还差了手和眼睛。
“大哥!是我要替雪人把鼻子安上去,不是你!快拿出来,我要重新给雪人安好鼻子!”急得在地上乱跳。
“少爷,老爷让你进屋去。有话要对你说。”
正好。“知道了,我这就来。”直直地向大厅走去,不理会后面的人。由她自己一个人怎么折腾了。坐在木椅上
,“爹,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逸儿啊,我打算分一些生意给你做。你要不要试试?”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却被对面的大夫人抢先说。
“不可以!老爷,他什么都不会。你现在就让他接手,那不是砸你自己的招牌吗?他大字不识几个,连账本也都
不知道要怎么认,你把生意交给他,肯定会搞砸的!”
“是啊——老爷,还是算了吧。让逸儿再学些日子,等他什么都会的时候再让他做生意也不迟啊。”虽然不愿意
,还是得附和大夫人的话。毕竟,自己只是偏房,不能帮到儿子什么忙。他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只是还得再多
学才行。
“爹,我现在只是会认字而已。要说对账本的话,还是不会。您再让我多向夫子学习一些吧,我会努力的。”
放下杯子,唉——“那好吧,你自己都这么说了。”
夜晚,冬风依旧在外面呼啸。想起下午郭夫人说的话,心里就不是滋味。捏住手心的毛笔,墨汁晕花了字。随着
门开,桌上的烛火闪烁。“娘,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将托盘里的茶点放在书桌上,坐到一边的凳子上。“唉—逸儿,娘知道你很用功。那个夫子教的东西,你每天总
是练到很晚的时间。你现在先把手上的事情放下,休息会儿。”
拿起盘子里的一个小笼包,一口吃下,幸福的滋味不言而喻。“娘,还是您做的包子最好吃!好久都没吃到了,
真想天天都能吃您做的饭菜。”
“唉—逸儿啊。娘也想能够天天做饭给你和你爹吃,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们太过了。今天你爹要把生意交给
你,其实我是想你能够试试的。可是郭夫人不同意,也没办法。娘没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只希望你现在每天加
紧学习。但是不能在郭夫人面前太过招摇,她本就不愿意让咱们母子进这个家门,更别说让你学习生意上的事情
。等你哪天什么都会做了,就悄悄地告诉你爹。不要让郭夫人知道,这样就算老爷把什么都交给你她也不会阻拦
。知道吗?”
“娘,我知道。”今天郭夫人说话的口气,根本就是不想让爹把生意交给自己。说什么不会的话,完全是借口。
“你知道就好。咱们都让着郭夫人点儿,不要惹她生气。一直以来,她都不承认我们母子。娘心里有数。”
“娘,您放心。我终有一天会让您过上好日子的!”
下午的时光美好,因为今天一直都没有下雪,还有太阳的照射。这样的好天气,在长亭里躺在木椅上小憩是再惬
意不过的事了。尽管寒风大作,就当是与自己相伴了。
“少爷!”气喘吁吁地跑到后院,想要知道,手中的这个东西,他是怎么来的。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少爷,我
想问你。”抬起伞,“这把伞,你是怎么得来的?”
睁开眼睛,伞面的墨竹笔法精妙传神。“洛歌,怎么了?”
“不瞒少爷,昨天我看到你和一个少年在一起坐船回来。我不是要管少爷与谁来往,只是想知道,这把伞的来历
是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上面的章印让人愤恨。
“没事,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昨天的那个孩子,是住在对面的。他看我在码头上进退两难,就邀我出去了。我
们刚到了街上,雪就下起来了,又大。让他带我去卖伞的地方,买了这把伞。有什么问题吗?”
“你还记得那个卖伞的铺子叫什么名字吗?”
摇摇头,根本就没有注意,更别说记得了。“我不知道。不过我记得那个店铺的位置是到了码头后向左走的那条
街。”自己什么时候喜欢把话说这么清楚了?
上了码头后,左边的街。
“对了,那个店铺很大。那个叫苏沧胥的孩子说那家店铺的主子姓楼,好像在镇上做了很多生意。”
楼——看着伞面的印章,恨不得将伞粉碎!
打开马车的门,“苏二少爷,到你的府上了。”
“好。”下了马车进到私塾里,靠在门上,忍不住咳嗽起来。从下午伊始,胸口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
一直隐忍着。剧烈地咳嗽,喉咙像是撕裂的疼痛。
走进饭厅,端起药碗一口喝下。转身离开。
“沧苑,你怎么不吃饭?”
“大哥,我累了,想早些休息。你们吃吧。”蹒跚着出门,尽量快些回房。胸口的难受再次袭来,紧紧捂住跑向
自己的小院。“咳咳——咳——”
“二少爷,你没事吧!”
拍开侍女的手,“我没——咳咳——我没事!”再跑快些,不能让大哥发现。“咳咳——”手里有咳出的东西,
打开手掌。脚步渐渐停下,换来的,是跌倒在雪地中。
“二少爷!二少爷你没事吧!”扶着苏沧苑走回房间,躺到床上。“二少爷,你稍等。奴婢这就去叫大少爷过来
!”
伸出手阻拦,距离太远。眼睁睁看着侍女出门。
放下筷子擦嘴,余光瞟向苏沧政。“大哥,二哥他——”
“大少爷,不好了!”冲进屋里,带来夹雪的冷风。“大少爷,二少爷他的病又犯了。而且刚才他还咳了血!”
啪——起身走开木桌,“他人在哪儿!”
朝着门外喊:“大少爷,奴婢已经扶二少爷回房了!”
看着地上的碎片,脑中一片空白——二哥他,咳血了。
赶到房间里,“沧苑!”俯身去探额头,没有发烧。睁大眼看着没有盖在被子里的右手心,血迹斑斑。坐在床边
将苏沧苑抱进怀里,“醒醒!沧苑,你醒醒!不要睡,醒过来!”
“咳咳——”靠在苏沧政的胸口,睁开眼,儒衣染上血红。“大哥,我——咳咳——咳咳!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
“不要胡说!”看向门外,“来人,去找大夫!”擦去嘴边的血渍,“沧苑,你忍忍,大夫一会儿就来了!你不
要闭眼,绝对不可以睡着!沧苑,你听到没有?”
这么温暖的怀抱,不睡就太可惜了。“咳咳——大哥,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一直是靠药维持的。能够活到现在,都
是你在背后拼命地照顾我。咳咳——咳咳——我这么麻烦,你还是不要再管我了。”
“沧苑,你不要说傻话!你怎么会是麻烦!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不许你贬低自己。我们是亲人,不照顾你照顾
谁?爹娘临终前把你和沧胥托付给我,我就绝不能让你们有事!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不管它再名贵的药材,
只要能保住你的性命,我都会马上替你找来,你绝对不可以有事!”
“咳咳——”抬起头看苏沧政,好焦急的脸。“大哥,爹娘太过分了,你——咳咳——你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出生!只要你照顾沧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负担。我讨厌自己——从小就是个麻烦。现
在好了,大哥轻松了。”
紧抱住苏沧苑,闭上眼关住泪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12.天翻毒覆
叩叩,“大少爷,奴婢给二少爷送药来了。”
抬起头来,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冬风吹走了睡意。“好了,你进来吧。”不知什么时候趴在床边就睡着了。扶
起苏沧苑,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下。
“大少爷,让奴婢来照看二少爷吧!你昨晚一直都没有休息,身体会吃不消的。而且,你不是还要去私塾授课吗
?”
一碗药见底,扶着苏沧苑重新躺回床上,替他盖好被子。“我没事,等沧苑醒过来再说。”心里害怕的,要是他
再次咳血,该怎么办?大夫说沧苑一直靠药物维持,身体产生了抗性——现在连药也没用了。抚上苍白的脸,不
知所措。
在饭厅里,一个人吃着早饭。昨晚那边的院子灯火通明,嘈杂声不断。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二哥他怎么样了?
”
“回三少爷的话,奴婢是厨房的人,不清楚那边的情况。不过我听在厨房熬药的丫环说二少爷应该没事了,大少
爷整晚都在照顾他,这会儿还在呢!”
“哦,是吗。”舀起一勺稀粥,“没事就好了。”
握住温热的手掌,沧苑,你放心。就算是找遍天下名医,也要治好你的病!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大少爷,郭府派来接二少爷的马车来了。”
床上的人眉头微皱,睁开眼来。“大哥——我——”
“你去告诉他,就说沧苑身体病重,不能再为郭少爷授课。”抢先一步回答,不想再与他争执引发病情。
“是。奴婢这就去告诉他们!”
挣扎着坐起来,看侍女离开,神情没落。
将被子围在苏沧苑的身上,为他端来一碗稀粥。“吃点东西吧,肚子里只有药水是不够的。郭府的事,我改日会
亲自登门致歉,你不用担心。再说,他们还可以找别人。”
“嗯。”一口口吃下咸菜粥,心里始终难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