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莫天啻知道他来了,但是却没有转过身来,而是眯起眼来轻声问着,仿佛还在回味刚才的那一场屠戮。
“莫宫主的兴趣,穆水涵不敢苟同。”他紧皱眉头,尽力忽略那萦绕在鼻间的淡淡血腥味。
言语中明显地透露着讽刺与不满,莫天啻转过头来,笑意莹然,不仅不生气,反而很高兴的样子,这倒是让穆水涵有些讶然。
他见过他各种笑容,阴沉的,恶意的,残酷的,冷淡的,就是没见过他笑得这样自然。
“从以前你就是这样,不喜杀戮,也不喜别人杀戮。”莫天啻若有所思地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更让穆水涵一头雾水,他不由自主的看看自己身后,以为他是在对另一个人说话。
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莫天啻觉得有趣,走到他身边,伸手想撩他垂在颊边的头发,还未碰到就被躲开。
他也不介意,转而问道:“听说穆公子又病了,我昨天恰巧不在,也不知现下好些了没?”
听到那个略微加重的“又”字,穆水涵不自在了下,他知道莫天啻是故意的,于是绷着脸道:“你叫我来就只是说这些吗?”
“当然不是。”莫天啻出人意料地回道。
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穆水涵第三次感到意外,本来还忖着他必定会实施抱报复,进行语言上的攻击,倒教他不及反应了。
今天的莫天啻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不会是又要出什么花招来挟制他吧?
“我已经得知你父母的消息了。”好整以暇地回到座位上,他轻飘飘地说出这么一句惊人的话来。
一听他提到有关自己父母的事,穆水涵立刻将疑虑抛诸脑后,再也顾不得其它,一个迈步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心急道:“真的吗?他们现下如何?”
莫天啻顺势握住他白细的手腕,使他挣脱不开,“只要你听话,我可以让你明天就见到他们。”
“什么……意思?”穆水涵的心情猛然从兴奋跌回现实,虽然莫天啻五官俊美异常,但同时也是一种危险致命的□□。
“如果你想见你的爹娘,就要按我说的做,明白吗?”一把将人拽到怀里,莫天啻埋头到他颈项处,深深嗅了一口气。
穆水涵羞恼地就要跳起来,却被死死按住,不由地大声叱道:“你做什么,放手!”
“还不明白吗?”莫天啻嘲笑道,炙热的气息全数喷洒在他敏感处,惹得怀中人一阵乱颤。
穆水涵又窘又怕,脸上因为用力挣扎而泛着红,他想张口痛骂这个如同野兽一般的可恶男人,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阻止了。
莫天啻狠狠啮咬着那红润柔软的唇,没有一点怜惜,穆水涵吃痛,但又叫不出声,只能胡乱闷哼着。
直到这时,他才确定了自己心中想那可怕的猜想,被如此羞辱,情急之下张口要咬,下巴立刻传来巨痛,激得眼泪直往外冒。
“你这么不听话,是不想见你爹娘了吗?”
“你疯了吗,我可不是女子!”
“何必装傻呢?别告诉我宋祁璟从来没碰过你。”
穆水涵一愣,继而反驳道:“宋大哥不是那种人,你莫要侮辱他!”
莫天啻黝黑得发蓝的眼中尽是讥诮,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你的宋大哥是哪种人,嗯?他看你的眼神就像要一口将你吞入腹,你难道没感觉到吗?”
穆水涵无话可说,咬牙忍受他故意贴在耳边的行为。他虽然明白宋祁璟对自己的感情,也很是欣赏他的为人,绝不像莫天啻所说的那样不堪,除了不能接受他的感情,他愿意跟他做一辈子的手足。
“还是说,你只能接受他?”
“你太卑鄙了!”实在听不下他的污言秽语,穆水涵只能别过头。
“你这算承认吗?”他越是难堪,莫天啻越是不肯罢休。将他的脸扳正,看到他明显的厌恶与鄙夷,一巴掌甩了过去,“哼!下贱!”
被打得眼冒金星,口中腥甜泛滥,左脸立刻肿起老高,趁得脸色更是苍白,却是连哼也没哼一下。
“看来你是不想见你爹娘了。”说着,将他摔在地上,起身欲走。
虽然心中无比讨厌这个男人,也惧怕他将会对自己做出的事,但穆水涵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对亲人的牵挂,忍着疼痛与羞耻,颤抖着唇小声说道“等等……”
莫天啻停下动作,他却没了动静,于是不耐烦道:“你多犹豫一刻,你爹娘就多受一刻罪,我是无所谓,你可以慢慢考虑。”
“你保证让我见到他们?”穆水涵仍做着最后的挣扎。
“莫天啻从不向人保证什么,你只能选择答应或不答应!”
穆水涵双手握拳,熠熠生辉的双眼直直盯着前面背对着他的高大男人,那不可一世的样子让他恨不得就此拂袖而去,但他没有任何筹码谈条件,不仅没有,而且还受制于人,莫天啻再清楚不过,所以料准了自己最后定会屈服,即使再不甘不愿也只能低头。
“我答应。”
莫天啻满意地笑了,棋子永远也摆脱不了操纵者的手掌,他挑起他的下巴,像审视物品一般,啧啧叹道:“何必如此呢?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真是愚蠢。”
“啪”的一声,穆水涵做了件令他万万也想不到的事,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让他怔了怔,随即反手给了对方一掌。
这一掌跟穆水涵的那一掌完全不能相比,一点也没有控制的力道将他打得飞出去老远,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顿时白色的衣衫被染得腥红一片,点点滴滴落在地上,止不住的咳呛让血涌得更快更多。
穆水涵只觉得胸口处撕心裂肺的疼,眼前一片模糊,想爬起来却使不出一丝力气,一个人影缓缓靠近,将他像拎小鸡一般提起来。
“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只听一声布帛的破裂,穆水涵的心中一颤,知道在劫难逃,缓缓闭上了眼。
白皙腻滑的身体毫无遮掩地呈现在面前,莫天啻残酷地冷笑,幽蓝的眼中射出嗜血锋芒,恨不得将之零剐,如果穆水涵看见了定会奇怪,两人之前从未见过面,何以他会如此仇恨自己,可他没看见,此刻他只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逃跑,当时若是死在那些追杀他的人手中,就不会遇见他,进而遭受这样的对待。
恶意地咬着对痛觉最敏感的地方,莫天啻在他身上制造着青紫的痕迹,得到一点反应就换个地方,得不到反应就继续变本加利,将他的身体仔细了解后就专对他反应强烈的地方下手,但无论得到怎样的对待穆水涵都不出声讨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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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天啻整理好自己,鄙夷地看了一眼委顿在桌上,如没有生命的人偶般的穆水涵,全然看不出原来白皙的皮肤上满布污秽与青紫痕迹。
“还躺在那里干什么?是还没爽够吗?”
等了半天不见动静,他一把将人从桌上掼到地上,正好摔在先前被打碎的瓷器上,锋利的碎片立刻在已经惨不忍不睹的身体上割出无数细小的伤口,微微冒着血珠。
而穆水涵仍是没有反应,莫天啻皱了皱英挺的眉,唤来下人将他抬走。过了会儿又招来朱姬。
“事情办得怎么样?”
“已经完全按照主人的吩咐办妥了。”朱姬瞥了眼周围狼藉的环境,眼中愤恨一闪而过。
“很好,”满意地点了下头,复问道:“傅雪凝那边如何了?”
“也全照您的预料发展,我也告诉她该如何去做了。”
“呵呵,好戏越来越精彩了,朱姬,你期不期待?”莫天啻残忍地笑着,俊美的五官更如鬼魅,让人既爱又惧。
而一旁死气沉沉的帷幕门帘微不可察地飘动了下,莫天啻猝不及防地一掌挥去,不仅门帘,整个门都一并毁坏。
朱姬惊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也不等吩咐,一个闪身,急速追至门外去了。
没过多会儿,朱姬返回来,对着他说道:“主人,没有发现任何人。”
莫天啻听后若有所思,却没有再说什么。
狩月宫
从早上一直等人等到现在的宋祁璟急得来回转悠,时不时地向门外张望,一见到熟悉的身影他立刻迎上去,劈头就问:“怎么就你一人回来,水涵呢?”
傅雪凝好似被他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才道:“宋公子要死了!这乌漆抹黑的,你这么突然跳出来,我差点没吓昏过去!”
宋祁璟哪管得了那么多,也顾不得礼仪,一把抓住她手腕,仍问着原来的问题:“水涵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知道他是着急才一时失了分寸,傅雪凝也不在意,缓了口气才回道:“我去问过了,莫公子要留穆公子过夜,说是有事商量,明天才回。”
宋祁璟听后就要往外走,傅雪凝却拦住了他,“宋公子要去哪儿?”
“我还是不放心,水涵不可能会留宿狙日宫的,我去找他!”
水涵跟莫天啻之间的关系虽说他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可以肯定,两人的相处并不愉快,甚至水涵是讨厌莫天啻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也算了解些水涵的性子,没有理由会自愿留宿在狙日宫的。
而且从第一天来,他就觉得那个所谓的莫宫主,整个栖魂山的主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不仅武功深不见底,时时透着股邪气,行为举止也不正派,水涵住在这里似乎也有着不得已的隐情,如此危险的男人,他怎么能放心让他俩单独呢?
再说,什么事情需要从早上一直商量到晚上,甚至要彻夜不归?
傅雪凝看他意志坚定,连忙劝解道:“这么晚了,穆公子早就已经歇下了,你去了岂不是要打扰他?”
“那就这样放着不管吗?”宋祁璟瞪着双眼,样子有些吓人,可见有多担心。
“穆公子身体刚见好,最经不得晚上的邪风,尤其一睡醒的时候,再说,就一晚的功夫,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没来时,还不是好好的?”傅雪凝分析得头头是道,让他听了也不禁动摇起来。
看他似乎松动了些,她继续道:“大不了我明天起早些,去狙日宫把他接回来,你就不要再担心了。”
“我明天跟你一块去接他。”宋祁璟终于不再坚持。
“好,那我起来了就去找宋公子,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傅雪凝赶紧应道,就怕再横生枝节。
等把宋祁璟打发走了后,她却独自坐在灯下沉思起来。从襦袢中掏出一个极精细的翠绿小短笛,借着昏暗的光线缓缓摩挲着,那天朱姬的话犹然在耳。
过了很久,她幽幽叹出一口气,将短笛重新收好,便歇下了。
第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傅雪凝天还没亮就起来了,不仅为着要去接穆水涵,也是因为一晚没睡好。
而正在此时,宋祁璟也恰好来到,在他的不断催促下,两人匆匆忙忙往狙日宫而去。
一进狙日宫的前院,就见一个仆佣打扮的精壮男人迎了上来,他对着宋祁璟道:“我家主人已经恭候宋公子多时了。”
宋祁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就要随着他去,一旁的傅雪凝也跟上,就见那仆佣说:“傅姑娘,朱姬姑娘说有话跟你说,正在厅下等着呢。”
傅雪凝看了看宋祁璟,应了声便朝着正厅去了。
“宋公子,这边请。”仆佣领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宋祁璟收回视线,跟着他穿过九曲回肠的走廊,沿路没有什么称得上美景的地方,一片灰败萧条,颜色除了黑便是灰。虽然他住的狩月宫也算不得雅致,但至少还有假山水池,花草树木,基本的布置还是得宜的。
没想到越往深处越是阴寒,尤其现在天蒙蒙亮,周围雾气缭绕,视线模糊,他甚至觉得那些诡异的廊柱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到了。”仆佣停在一处,示意宋祁璟接下来的路由他自己走。
他朝着前边看了看,朦朦胧胧有个建筑物的影子,走了没两步,浓雾好似有灵性,渐渐地散开。
宋祁璟心下吃惊,面上却如常,随着视线的越来越清晰,他看清了这座建筑。
这是一座重层小阁,外形雅致清悠,翠绿朱红镶嵌得彰,飞檐翘角,淋漓闪耀,阑槛绮窗,如珠如宝,与周围景色截然迥异,它就那么孤伶伶地矗立在颓败萧瑟之中,清高冷傲,飒然无畏,油然天成的神韵,竟令他想起初见穆水涵时的感受。
再看向楣额处的牌匾——缚心阁,龙飞凤舞的行书,扑面而来的霸气带着狂狷与不屑,让人感到窒息。
宋祁璟不喜欢这个名字,人心如何能缚呢,谁人又有如此能耐缚心?
走入内中,各色摆投都以素雅为主,不多,却精,样样都恰到好处,别具一格。再往里走,就看见一道十六扇仙鹤冬梅屏风。旁边玉案上,文房四宝齐全,金篆香炉里还飘着枭枭轻烟,似是刚才还有人坐在那里吟诗作画。
宋祁璟有些迷惑,此中并无他人,正在犹豫要不要上二楼,只听一阵若有似无的人语传来,他连忙拾阶而上。
来到二楼后,声音消失了,只见一扇悬窗支着。也许那里有人,宋祁璟走过去,向里探望,惊得险些跌下楼去。
这比当初看到穆水涵跟傅雪凝在一起时更让他五内俱焚!他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的场景是真实的——莫天啻搂着浑身□□的穆水涵亲吻!
他狠狠地,用力地抓着窗棂,直抓得喀喀作响,碎屑刺进肉里也不自知。
而似是才听到动静的莫天啻抬头看向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将穆水涵放开,走了出来。
受到眼前一幕过大冲击而一直没有动的宋祁璟,忽然迈步走向迎面而来的莫天啻,沉重的脚步犹如蹋在仇人的身上,最后控制不住冲了过去,不由分说,举掌便攻!
莫天啻轻松躲过来势汹汹的一掌,也不急着回击,只是颇有兴趣地观察着对面发疯的男人。
他一边快速腾挪一边说道:“宋公子这是为何?”
宋祁璟却完全不理会他,出手仍是又快又狠,招招致命,不留余地,只是打得毫无章法,空用蛮力而已。
“宋公子若再不住手,我可就不客气了。”
“我要杀了你!”宋祁璟嘶声咆哮着,进逼更猛。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莫天啻话音未落,人已来至面前,几个眼花缭乱的招势之后,就将他制住了。
而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的宋祁璟,瞪着急红了的双眼,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见他这般,莫天啻却笑了,如同看着一头丧家之犬一样不屑,说出的话却如同谦谦君子般和蔼有礼。
“宋公子先冷静一下,有什么话好说,到底莫某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让你如此动怒?”
“没什么好说的!”
“宋公子如此蛮不讲理,真是让我为难,即使真有什么误会也解不开,不如请宋公子先回去,等冷静了再谈吧。”说着,莫天啻就要走。
“你站住!”宋祁璟叫住他,即使身不能动,当皇子的威严还是有的,“这样就想走吗,今天不给我一个交待,你休想离开一步!”
莫天啻却不为所动,仍然轻松自若,“你想要我给你什么交待呢?”
“你这个禽兽,还有脸问!你对水涵……对他……”宋祁璟悔恨不已,昨晚不应该答应穆水涵留宿狙日宫的,他早该料到莫天啻不怀好意,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恨不得杀了这个可恶的男人,又恨不得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