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是他自己的问题无论如何都不该迁怒到别人头上,田品滇把被压着的手小心翼翼地抽出来,非常轻地拍了一下顾柯光裸的后背:“对不起。”
顾柯的身体不自觉地往里头靠了靠,不过没醒。田品滇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放松地吐了口气,也合上眼睡过去了。他呼吸变浅的时候,顾柯睁开了眼。
第二日的时候田品滇准时去上班了,他留了早餐和字条。起床的时候他尽量放轻了动作,并没有惊动顾柯。
听到大厅里的声音都安静下来,顾柯就从房间里出来了。他把搁在冰箱上的纸条揭下来,洗漱之后开始慢条斯理地用那份卖相和味道都很不错的早餐。
同样被留在家里的焦糖抖了抖胡须,天生对危险的敏锐感受让它一身的毛都竖起来。
坐在客厅里吃东西的那个令他讨厌的男人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可怕的气息,简直比纪遒给他的感觉还要可怕。
焦糖觉得嘴巴里嚼着的小鱼干都不香了,它从沙发垫子上挪到门口,尾巴勾上那个给它专设的拉环,小心翼翼地从开了的缝隙里挤出去,门一关上,它就一下子蹿到电梯里,所幸这栋楼的大部分住户都看到过田品滇带着这猫一起坐电梯,也没人把焦糖弄出去。
等到到了楼下,焦糖就一路往有家甜点跑,到了它熟悉的位置上,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它一颗砰砰乱跳的猫心才变得安静下来。总觉得家里那个人像是被奇怪的生物附身了,简直是吓死喵了。
这个时间点甜品店还没有正式开始营业,田品滇准备了一些材料,转身拿鱼胶片的时候,背后就多了一只大白猫。
他还没来得及和焦糖说些什么,在外头算账的吴梧探了个脑袋进来:“老板,有个你的快递,刚帮你签收了。”
“肯定是我订的那套茶具到了,我最近就只买了那个东西。不过它怎么送这里来了,我记得填的是家里的地址。”
“不是吧,就是一个袋子,而且挺轻的的,肯定不是茶具!”吴梧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否决了田品滇。
“别是人家弄错了吧?我记得我没有买别的啊?”田品滇洗了手,揉了揉焦糖的脑袋,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包裹。
那是一个黑色的袋子,扁扁平平的,怎么看也不可能是装茶具的。
“名字是你的啊,地址也没错。大概是别人送你的礼物想给你个惊喜吧。上头也没写店名什么的,好像是私人给你寄的。”
田品滇看了一眼,寄件人的那一栏只有三个大写字母LZX。他突然想起什么来,把那个袋子拿进了厨房,然后关上了门。
“老板拿了什么啊,神神秘秘的?”卖力的用半干不湿拖地的游千抬头好奇地问了一句。
吴梧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你还是快拖你的,还有半小时就要正式营业了。”
田品滇和焦糖坐在一块,他拿刀子小心地把袋子的封口剪开,里头是一个密封好的牛皮袋。田品滇撕开那个袋子,从里头掉出来几张照片,几张薄薄的纸,还有一支银色的录音笔。
纸质的资料并不多,就是一份口头的协议书,一份股权转让书,还有手写的两张解释的信纸。
他把合同和信纸放在膝盖上,把袋子里剩下的五六张照片也倒了出来,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那几张照片。
田品滇简单地看了那两份合同,然后一字不漏地读完了林之行手写的那份解释。他摁了那支录音笔的开关,里头放出来两个人的声音他都颇为耳熟,一个是他天天听对方说话的同居人,另外一个是他昨天才见过面的林之行。
田品滇听完了录音笔里的东西,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的面色又笼上了一层阴霾。他把东西又重新塞回了袋子里,身上系着的围裙也解了下来。
“焦糖在这里待着等我回来,我有点事情先出去。”
“老板,还有十分钟就开始营业,你现在去哪?”
“晚半小时把牌子翻过来,打电话叫小刘过来,他现在应该在香山路口那里的店,告诉他今天会给他算双倍工资。”
田品滇刚走没多久店里就来了一位客人。
蔡静抬头看了一眼:“抱歉先生,现在我们还没开始营业。”
“我不买东西,是来找你们老板的。”
“老板他刚才出去了,短时间估计不会回来,不然你打他电话吧。”
“他电话没人接。”
“老板应该把电话带出去了,您等一下。”虽然来人形象气质都极佳,但现在的骗子很多都人模狗样的,吴梧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拨了田品滇的电话。
他等了大约一分钟,然后机械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播,sorry……
“不好意思,您要是不急要不就在这里等等?”
“不用了。”那人说完就往外头走。
“今天怎么老板奇奇怪怪的,找他的人也很奇怪。”蔡静等人走了才嘀咕了一句。
“你难道不觉得刚刚来的人很眼熟吗?”
“没,就觉得长得很好看,不是大众脸。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点眼熟。”蔡静恍然大悟,“那种感觉,好像就是当初那个穿黑色风衣的奇葩顾客!不过他都好久没来了,没想到颜竟然这么赞。”
田品滇并不知道顾柯已经去了有家甜点,甚至还被他的员工给认了出来。他直接去车库里开了自己的车,开了GPS导航直接往林之行说的地点走。
顾柯从“有家甜点”出来也开了车库的门,他打了电话命令司机在二十分钟内赶到小区门口,一边往外头走一边打电话:“帮我调查一辆车在半小时前走的具体路线和现在所在的位置,对,车牌号的照片我刚刚已经给你发过去了。那辆车上装了卫星定位系统,给你十分钟,我要快。”
而这个时候田品滇已经把车子在原本的顾氏大楼地下停了下来,这还是顾氏破产后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前台已经换了人,田品滇刚进去的时候就有戴着项目经理铭牌的人下来接。
电梯的字数升到了87就开了门,高高瘦瘦的项目经理在前头引路:“田先生请往这边走。”
差不多走了十几步,对方在董事长办公室的门面前停了下来:“就是这里了。”
那经理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董事长,田先生来了。”
林之行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进来吧,门没锁。”
“董事长就在里头等您,我就不进去打扰您和董事长谈事情了。”
项目经理踏着又黑又亮的牛皮鞋走开,田品滇在门口定了定,伸手转动了门把手。这间董事长办公室装潢简洁大气,着装依旧十分休闲的林之行就坐在门正对着的米白色沙发上。
看到田品滇的时候,他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田先生请坐在这里吧,我非常地高兴,你今天会到这里来。”
田品滇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还是在对方指的位置坐了下来,并关上了身后的门。
四十二
顾柯进来的时候,稍微受了一点阻挠。不过这栋大楼里很多的员工都没走,他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人过来让保安放行。
顾柯走的是专用电梯,他心里打鼓打得厉害,一颗心脏像是要跳到身体外头去。等到电梯门一开。他就冲到原本自个办公的那间董事长办公室。
猛地一打开门,同时还喊了句:“你别信他!”
等顾柯的眼睛适应了光线,整个办公室的全貌都映入他的眼帘。这件办公室和他在的时候装修摆设都大不一样,不过顾柯并不关心这些。他看着这屋子里坐着的两个人,冷声问道:“ 人呢?”
林之行拍了拍自己专心玩平板的小儿子的肩膀:“叫表哥。”
小孩抬起头来,很是糯软乖巧地喊了一句:“表哥好。”
顾柯没有给予回应,依旧冷着一张俊脸,眼神若能化作实体,他的眼刀早就把林之行剐了上千遍了。
只有耳朵不聋就一定能听出此时此刻他声音里蕴含的怒气:“你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
林之行满意地夸了一句自己的小儿子,随即笑着转过脸来,说的话却是句句带刺:“你看你表弟年纪这么小都这么懂礼貌,你这么闯进来,连舅舅的不喊一声,我这个做小舅的都觉得寒心。”
“别和我耍什么花花肠子,你的心肠有多硬我还是知道的。要是我这几句就能让你寒心,那这天底下还真没什么铁石心肠的人了。”顾柯也不和他讲什么虚礼:“我希望你能够安分点,五分钟,你把你刚对他讲的内容重点说出来。如果你不说,我自然是有别的法子让你心甘情愿开口。”
林之行苦笑了两声:“这么久不见,你还是半点亏都不肯吃。”他把右腿架在自个的左腿上,坐得笔直的上身靠在沙发上,做出一个放松的姿态,“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把你做的那些事情,都讲了一遍而已。你说我一个做舅舅的,为你鞍前马后的还要为你背黑锅。怎么着我也不能让自己在外甥媳妇的面前是这么个恶形象吧……”
他还没说完,门就砰地一声被带上了,惊得在那里玩游戏的小胖子手一抖,平板啪嗒就摔地上了。林之行倒也没怪他,只是和自己的小儿子抱怨了两句:“你可别学他,这么暴躁的脾气,时间一长就夭寿。”
他这话,摔门而去的顾柯自然是听不见了,也不管林之行是不是在背后戳自己小人,对自己各种恶毒诅咒。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联系不上又总是错过的田品滇身上。
顾柯一直是极为沉得住性子的人,不过只要是事情沾染到田品滇身上他就容易出乱子,偏偏林之行还要撩拨他,也不怪他翻脸。
顾柯猛锤了一下方向盘,一边等着相关田品滇车子停的位置的电话,一边不死心地又播了一遍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这一次电话接通了,而且田品滇还接起来。
“是我,有什么事?”
听到这个声音顾柯几乎喜极而泣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你现在在哪?我想去找你。”
“我能去哪里,我的工作就在这个地方,家里也有你的钥匙。”电话里的男声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你过来吧,我就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末了,田品滇还补充了一句:“车子不要开得太快,安全为上。我可不想人没等到等来一个医院打来的电话。你注意路况,我会在家里一直等你。”
顾柯发动了车子:“好,我一定注意,绝对安全到家,你一定要等我。”
顾柯说完这句话对方就挂了电话。
而在家里的田品滇挂了电话之后就叹了口气,家庭影院播放着十分精彩的米国大片,还是他最近很想看的一部片子。他膝盖上的焦糖看得目不转睛,田品滇的心思却是完全不放在这个上头。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他自个分散开来,虽然和顾柯讲电话的时候他听上去非常的平静,但他知道那个时候他的心思已经乱得不得了。那两句贴心的吩咐也完全是不自觉的条件反射。
田品滇觉得自个有点后悔,但心里头又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应该后悔。他不知道待会要和顾柯说些什么,他还是头一次生出逃避一个人的冲动,不过逃避并不是他的风格,他脑海里残留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正面去面对。
要是谈崩了,要是谈崩了的话大不了尝试和平分手。不过,顾柯的性子,和平分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田品滇一下子站起身来,猝不及防的焦糖直接就摔到地上去了,不过凭着灵敏的身手和猫爪子下软软的肉垫,它的下落非常的姿势完美,极其优雅美观。
然而田品滇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已经烦躁得无暇关注自个的宠物了,只是显得有些焦虑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直到玄关处传来开门锁的声音。
田品滇扭头看向房门,满头大汗的顾柯连门都顾不得关就一个健步冲了过来,然后紧紧地搂住了田品滇腰身不肯撒手。
田品滇突然就松了一口气,他挪不开步子,便示意好帮手焦糖把门关上,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尽管这一层除了罗本的房子,其他的套房都已经被顾柯花高价买下来了。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理了理自己仍旧乱得不得了的思绪,轻轻地拍了拍顾柯的背,然后开口:“咱们先坐下聊吧,不着急。”
“那你先说好,不分手,不然不撒手!”
“不分手。”田品滇没说的是,就算要分也是讲清楚之后再分。不过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好谈话,他只能先缓着顾柯了。
顾柯这才松开抱着田品滇的手,手紧紧拽着后者在沙发上做了下来。
田品滇强硬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当然,他还是遭受了一番阻力。这还是田品滇头一回用这么严厉的声音和顾柯说话:“我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你也知道这是我的家,我又不是土豪,白白把屋子让给你。把手松开,你抓疼我了。”
顾柯这才讪讪地松开了手,他看了一眼田品滇的手背,对方白皙的皮肤上头果然有五个红红的手指印,而且看上去还很深:“有没有很痛,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田品滇甩了甩手,语气毫无平时的温柔和煦:“不用了,也不是很痛,没有破皮就不碍事。”
顾柯脸上的紧张之色减少了些许,放松地舒了口气:“那就好。”
田品滇不说话,两个人之间的感觉也非常糟糕。原本蒙着的那层表象就这样被揭开来了,尽管有些突如其来,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好事。
两个人心中已经存了芥蒂,今天说什么也得谈出一个结果来,不然的话,这日子根本就没法子再过下去。就算顾柯想要当不知道,田品滇也不能。
“我先说吧。”
“我先说。”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开了口,打破了这难捱的沉默。田品滇又补充了一句:“那还是你先说吧。”
顾柯在来的路上想了一大堆的措辞,不过真到了田品滇面前了他却又词穷了。那些话全都烂在了肚子里,最后纠结半天,干巴巴地只挤出来一句:“林之行那个人,他的话你不能全信的。”
“我没有全部相信他,但是有很多东西,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不是吗?”田品滇把之前那个装着资料的牛皮袋丢回给顾柯。
田品滇斟酌了语句:“在这之前,我们原本说的就是只是试试而已。我很感谢你的喜欢,知道有个人喜欢自己那么多年的时候也觉得有种非常微妙的感觉。大概是骄傲还有开心,毕竟你是非常优秀的人,从小时候到现在一直都是。可是……”
田品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是我并不喜欢这样的,你所做的一切,我觉得有点儿可怕。我向往的是那种普通的生活。尽管喜欢男人这一点已经很不普通了,我以前做的工作在别人看来也挺刺激的。但是现在,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开了一家甜品店,每天就研究这些小玩意,带着焦糖出去散散步,关心曼曼的婚事,希望且等待着我的父母能够接受我喜欢男人以及以后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男人。有时候也会和朋友一块去聚个餐什么的。这些都是非常普通的,细水长流的生活。”
他看着双拳紧握面色铁青的顾柯,接着说:“我觉得,我现在更喜欢这样的生活。所以,我真的很难去承受那样一份感情。它实在是太沉重了,你说我胆小也好,都没关系。我只是想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