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劳德受伤昏迷的两天中,他想了很多,关于蝴蝶相应,关于人为改变过去会给未来带来不可计量的改变。他有些混乱,自然不愿放手,但又害怕事情会脱离他的控制,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折中的办法,就是选择一部分真想告诉克劳德,让他来选择。
方严害怕自己丑陋得心肝脾肺都黑得滴水,烂穿了,坏透了,生出蛆来,在真相揭露的那一天得不到救赎。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给小狮子打预防针,让他慢慢了解真相,理解他的不择手段和用情至深。
“为什么……”果然,他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松开了紧握住方严的手:“我内疚了这么久,一直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你,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生怕你受伤害,结果都是假的吗?”
“我爱你,这是真的。”方严看着他,没有挽留,这时候不宜逼得太紧。
“我还是不明白,这么做能得到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小狮子不安地抱起胳膊,不断搓揉手臂,并且向后退了几步。他无力地靠在门上,拉开了距离,这个小小的举动让方严很伤心。但话已出口,只能继续走下去。
“我只是很喜欢你,你是我灰色的生命中,唯一的色彩。”方严考虑了一下,选了比较柔和的措辞,听上去很温情。
但小狮子不领情:“蠢货才会顶着彩虹旗满街跑。”
“我不想干扰你的选择,但你好好想想,这段时间以来,我有没有害过你,是否做过任何会伤害你的事?是的,我撒了谎,但如果不这么做,你要怎么走出杰森带给来的阴霾,看我一眼?”方严有些激动,他无法伪装,因为这段时间的痛苦压抑在心里,而他的爱人根本不理解:“要是没有那一夜,你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注意到我这么平凡的陌生人。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像我长这么普通,甚至可以说不好看的家伙,既没有健硕的身材和强有力的四肢,也没有英俊帅气的脸蛋,我该怎么吸引你的注意?”
“你没有不好看。”小狮子侧着头,始终不肯看方严一眼,避重就轻地回答。
他的态度很难琢磨,似乎没有恩断义绝,但也没有豁达到完全不在乎。方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闭嘴,没有回答。
小狮子沉默了一会,又说:“在我心里,你很迷人。”
“然后呢?”方严咽了咽口水,心中忐忑不安,很怕他一走了之。
小狮子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说明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但他接下来不再啃声了,一直刻意看别处,让方严很焦虑,他说:“别这样,为什么不肯看着我的脸,你会把我折磨死的。你瞧,是因为很在乎你的想法才会把真相说出来,如果我不爱你,大可以一直骗你,反正你也不会知道。你明白的,我只是不想隐瞒你,宽恕我吧,求你了。”
“我宁愿你一直骗我。”小狮子低着头,倒也不是责备,更像是小孩子闹脾气。
毕竟,方严待他如何,他比谁都清楚。
“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本来以为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谁知克劳德憋了半天,吼出这么一句。他冷漠地拉开房门,甚至没有看方严一眼:“别跟上来,我不想揍你。”
门砰地关上,屋内又恢复平静,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方严。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他的泪水也跟着决堤……
“哭什么,你这自作自受的混蛋!”方严苦笑,不停地用手擦眼睛,直到皮肤通红也止不住灵魂深处的唏嘘。他不愿看到自己这么没出息的样子,只能咬牙挺住,但温热的泪水却抑制不住,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他走进洗手间,把头埋进冰水里,想清醒头脑。但手抖得连水龙头都扭不开,他在恐惧,害怕自己把一切搞砸了。
“方严,冷静下来,这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他盯着镜中的自己,有些绝望:“事情走到这一步,你还怕什么?你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困难能击垮你。你跨越障碍,超脱生死,回到过去都是因为深爱着他,并且要给他幸福,听着,你什么都不怕……打起精神来,挽回他,让他只爱你一个人……”
过了好一会,他才从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打算离开这里。
小狮子向来心软,又很善良,而且他们是真的做了那事,有这层关系在,他绝不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走了之。现在他离开,只是在气头上想不通而已,等气过了就没什么大不了了。方严了解他,所以在最初的心慌之后镇定下来,并且打定主意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克劳德回心转意!
简单收拾后,他打算先回家,给小狮子一点冷静的时间。
但拉开房门后,他却愣在原地……
“怎么样,被骗的滋味不好受吧。”克劳德抱着胳膊,潇洒地靠在墙上,嘴里叼了只鲜红的玫瑰,含糊不清地说:“心里痛不痛?难不难受?就是得让你知道被人骗是什么滋味,看你还敢不敢骗我!”
一连几个问句堵得方严说不出话。
他脸上的表情真是无法形容的精彩,先从异常悲哀的苍白渐渐转红,又从红慢慢变青,最后黑得能滴出墨汁来。最后,他一把拽住小狮子的衣领,二话不说把这家伙拖进房间,嘴里怒吼不断:“看来是我太宠你了,才让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来捉弄人,好啊,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哎呦,我还是伤员!”小狮子被推到床上,压得死死的,只能发出惨叫:“别,别扒我裤子……别别别,你要干什么……快把那玩意收起来……严严你好吓人啊,不能这么玩……”
“话真多。”刚才他悲痛欲绝,几乎连死的心都有了,结果这混蛋根本就在骗他:“张嘴,今天不让我爽,我就捅烂你后面。”
“呜呜,好痛……”小狮子发出哽咽,终于老实了!
“哭什么,我又没真的放进去。”面对一脸委屈的爱人,方严又好气又好笑。而腮帮子鼓鼓的克劳德不安分地在床上翻滚,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喂,一人骗了一次,扯平了,你以后不许骗我,就算骗了也别告诉我真相。”
“再也不这样了,我发誓。”一时脑热惹出来的麻烦,以后绝对不做这种傻事了。
他俯下身,温柔地亲吻克劳德的额头:“你还没给我戒指呢,快给我戴上,我就是你的了。”
“还想要戒指,想得美!”克劳德扭动几下,窃笑,摆出我就是不给你,你奈我何的表情:“以后不许用手指头戳我的屁屁,很痛的你知道吗,就算忍不住要戳,也得等我痔疮好了在说。”
“多好的气氛,就被你的痔疮扰了。”两人玩累了,靠在床上说悄悄话,方严没拿到戒指自然不甘心,绕来绕去都要那个定情物:“怎么,你就不想和我结婚了?刚才还跟橡皮糖一样,现在说放手就放手,也太靠不住了。”
“你最近怎么跟女人一样。”克劳德对方严的变化有点招架不住:“再说了,也是你先骗我的。”
不过,他也没有为难方严:“看你这么想要,伸手过来吧。”
“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戒指,你要好好珍惜!”克劳德握住方严的手,把自己右手的食指和拇指环成一个圈,套在他的无名指上:“虽然他不是什么贵重的金属,也没有价值连城的宝石,但有一颗炙热的心。”
“喜欢吗?”小狮子得意地问,方严的表情已经告诉他,他收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定情物。
这枚戒指,果真是绝无仅有的珍宝!
第27章:车神
“感动得痛哭流涕吧。”小狮子挑眉,紧紧攥住爱人的手指。
“用这么个东西打发我,还想让我崩溃大哭吗?”某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只是脸上没有表露出来而已。他低头看自己的左手,无名指被克劳德环住,一枚有温度有生命的戒指,比任何珠宝都珍贵,值得他好好珍惜一辈子。
这一次,他绝不会轻易放手!
“不要算了。”恋爱经验十分缺乏的金发笨蛋当然听不出弦外之音,当了真,悻悻地收回手:“等我以后赚很多很多的钱,给你买个鸽子蛋,压得你手都抬不起来。”
温暖的大手离开,方严一惊,想也没想伸手抓住小狮子,两人十指相扣:“鸽子蛋就不用了,捧个总冠军奖杯回来送我。”
“车队都进不去,还参加什么比赛啊,少奚落我了。”说到最爱的汽车拉力赛,克劳德明显有些失落,眼睛直视窗外。见不得他难过的样子,方严想了想,婉转地劝:“干嘛非要进红龙车队,难道不能以个人的身份参赛吗?反正你骑摩托车也不需要什么后勤援助,有实力,胜过一切,而且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
“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去征战沙漠,而且,没有车队的推荐连报名的资格都拿不到。真可恶,不能进入红龙,就等于失去了今年的比赛机会。”他懊恼地靠在方严的肩上,有些自暴自弃:“我看我还是趁早放弃这种华而不实的梦想,去找个工作,踏踏实实地赚钱养家才对。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我还得照顾你,那种漂泊的探险生活不再适合我了。”
“胡说什么。”方严微微皱起眉头:“我又不是女人,不需要你细心呵护,建造一个避风港。”
他停了一会,继续说:“你知道,无论你要到多远的地方去,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一起参加比赛,这不是很值得期待的事情吗,为什么你总是那么轻易的放弃希望。听着,就算进不了相对职业的红龙,我们还有很多选择,比如一些门槛比较低的业余车队。退一步说,就算没有合适的,还能花一点钱在某个车队下挂名,只要能参加比赛就好,不是吗?我还清楚地记得你在机场旅馆对我说,‘方严,你看,那些和孤独作伴的人,那才是男人!’这些话对白我记忆犹新,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而你却忘记了。”
“不,我没有忘记,只是现在不那么顺利。”小狮子仰起头,似乎想起了很多无法忘记的画面,他的眼神变得明亮,充满憧憬,却还有些犹豫:“达喀尔报名的截止日期是六月,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院,也许会耽误很多时间。然后,我们必须找一个新的车队,就算能顺利加入,今年也没法得到出塞机会了。至于挂名,有些发烧友确实会这么做。但是,挂名的选手是无法享受车队的后勤保障,如果没有后援,根本无法完成这么长这么艰难的赛段。”
在比赛方面,克劳德比方严懂得多,考虑的更周全,因为他要面对的不是普通的竞技体育。
这里没有国家级的体育场、没有簇拥在看台上高呼加油的米分丝团、没有舒适的休息室,门外也没有如群星闪烁一样的闪光灯;在达喀尔,只有崎岖难行的山路、黄沙滚滚的大漠,漫长的孤独和长达数十天的艰苦和冒险!
“既然如此,那就不求人,咱们自己组一个车队。”无视克劳德瞪得跟铃铛一样的双眼,方严自顾自地说:“叫什么名字好呢,小饼干和他的父亲母亲怎么样?先说好,我是父亲,因为你是负责家务的那一位。”
“你疯了!”重点不是叫他扮演母亲的角色,而是居然要建立车队:“你是不是两天没睡把脑袋烧坏了,你知道这要多少钱!”
“够吗?”他笑,在克劳德手心写下一串数字,对存款从来没有超过五千美元的小狮子来说,零多得可怕。他哆哆嗦嗦地收回手,有些结巴:“你哪来这么多钱,不会在做什么不法勾当吧。”
“赚的。”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又补充了一句:“知识就是力量。”
“那也是你的钱,我不能要。”关系到原则,他不肯让步:“虽然我很想参加比赛,但我不能让你为我出这笔冤枉钱。”
“不说这个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其他都别想。”知道再说下去一定会发生不愉快,方严软性妥协,换了个话题。他把小狮子拉到自己怀里,轻轻摩擦他的头发:“等你出院了,我们就去注册结婚,怎么样。”
“这么快?”这回轮到小狮子目瞪口呆:“干嘛这么着急,怎么也得让我存一笔钱,然后带你去周游世界。”
“我的就是你的,分这么清楚干嘛。”他愿意为自己出力,当然是件好事,但要等他存够结婚的钱,不知是猴年马月了:“这样,公证以后我们就去旅行,陪我回中国怎么样,你应该祭拜一下我的母亲,顺便看看我成长的地方。”
“应该的,不过你还有工作,缓缓吧。”小狮子找了个借口,不是不愿跟他回家,而是因为口袋里一毛钱都没有。
碍于面子,他没有说出来,只是暗下决心,等出院了就去找个工作,然后省吃俭用存一笔钱,给方严买一只真的戒指,再带他去好好玩一次。
“工作……”因为克劳德意外受伤,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现在的方严无法在把精力放在任务上,决定先下手为强,一劳永逸:“我自然会处理那些琐事,办完之后就辞职,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这本来也不是我喜欢的职业,早点解脱的好。”
“以后我养你,别那么辛苦了。”他们躺在床上说悄悄话,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空前的好。
不知是经历了生死离别,还是浪漫求婚的关系,他们中间的隔阂似乎完全消除了。之前那点不愉快也烟消云散,克劳德把方严当成自己的抱枕,四肢都缠上去,脸颊贴着脸颊,笑的灿烂:“你说你第一次见我就喜欢上我了,是真的吗?原来你一直是GAY,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纠正一下,我对男人没兴趣,我只是喜欢你。”这是真话。
“可我是男人,不恶心吗?”小狮子凑过去,一口含住方严的耳垂,轻轻啃咬:“像这样做很下流的事,喜欢吗?”
“如果你让我上一次,我会更喜欢。”方严很淡定,克劳德就不这么坦然了。他抖了好大一下,然后极不情愿地说:“如果你要,我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知道我的便便特别臭,还容易拉稀,怕弄脏你。”
这种借口也算是空前绝后的烂了,但方严只是笑笑,没有反驳。
他靠在爱人的怀里,慵懒地眯着眼睛,像一只骄傲的黑猫。但他的脸上是满足的表情,带着笑意,连这么无聊的对话都能让他非常满足,他不由得感谢命运没有抛弃他,给了他新的机会,最后还是得到了克劳德的爱。他想着想着,不在说话,而是闭上眼睛,在完全放松的情况下好好睡了一觉。
现在看来,小狮子虽然受了皮肉之苦,却促进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也算是好事一桩!
接下来的十几天,两人相处的狠愉快,但每天都是这样吃吃喝喝幸福无比的快乐时光终于到了头。2月5日这天,天气好转,是克劳德拆线的日子,然后他就要出院了。他摸着一头刚长出来的短发,反复不停地询问大夫:“你确定我不会变秃头吗,为什么这一块的头发这么少,听着,如果我变成秃头我就投诉你。”
“女人才在乎外表。”方严抱着胳膊,有点受不了他的爱美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