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的事很快提上日程。
虽然说凌策已经默认双方的关系,但绝对不允许秦越马上把这段曝光,所以这次“上门”仅仅是以朋友的身份。
由于要营造“随意”的氛围,凌策并没有知会母亲有客来访。凌夫人本是在花园里悠闲地喝着下午茶,见到高大英俊的秦越不住眼前一亮:“小越?”
“伯母好。”秦越礼貌地微微欠身,又奇怪道,“二十年不见伯母居然一下子就认出我了。”
“样子是大了点,不过轮廓还在呢,小时候就这么帅了,现在是更帅,把我家策策都比下去咯!”凌夫人平时极少会拿别人家的孩子跟凌策相提并论,今天却毫不吝啬地表扬,叫凌策既有些意外,又暗道幸好幸好。
他哪里知道在凌夫人的朋友圈子里没少八卦各家子弟,未婚的那群更是饱受荼毒,时常对这些千金小姐和大少爷们排列组合,甚至有时还以他们的联姻下注。秦越常年在国外,今年回来了自然被无聊的富太太们暗地里评论了一番,可惜他还是太过神秘,凌夫人也仅仅是见过照片。
秦越也笑道:“伯母也是,和二十年前没什么变化,反而更加优雅精致。”
如果秦越用的词语是“年轻漂亮”一类,哪怕凌夫人保养得再好也听起来过于夸张,优雅、精致却极其准确地拿捏到她的心思,这四字甚至隐晦地赞美了她的气质和财富,对于一个已至中年的贵妇来说,绝对是很恰当的赞誉。
凌夫人果然心花怒放,不住招呼他一起品茶。
秦越绅士地先给她斟好花茶自己才坐下来,一颦一笑都把握到了一个准确的点,竟叫凌夫人脸红起来。
凌策看得很无语,自家老妈花痴,生怕她就此看上了小鲜肉。
幸好那两人聊了几句,凌夫人摆摆手道:“哎呀,我还有生意没处理,你们先玩。”说着她拎起手机往厅外走去。
“我的未来丈母娘挺有意思。”秦越笑眯眯道。
“……你的确有两下子,才几句话就把她拿下了。”凌策咂舌,“看来你女人缘也不错,偏偏是个gay。”
“吃醋了?”
“吃火药了。”
秦越啧一声,压低声音:“你男人缘也不错,前几天跟司徒锋那一出我还没追究,你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这话题怎么烧到自己身上来了?凌策黑了脸默不作声。
秦越本来打算那天晚上就好好问个清楚,但后来看他实在疲累,也不是特别介意他的过去干脆就不提了,但若说心里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所以就顺势问出来。
见他不出声,秦越不怀好意道:“你若是不说,日后若被我‘不小心’翻出点什么,那可就……”
他话没说完,原本在“谈生意”的凌夫人突然匆匆忙忙从外厅冲进来,神色慌慌张张的。
“策策,完了完了!”她六神无主地大叫,没了方才的仪态,“钱,钱没了!”
“什么钱没了?”
“你的一百万……”
“我什么时候给了你一百万!”凌策拔高声音,他明明划了五十万给她。
凌夫人一呆,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凌策的确只划了一半给她,但她后来暗地里又悄悄地把剩下的五十万转走了,因为凌策对她没有戒备心,密码什么她都知道,她本来打算赚了钱再偷偷还回去,这样即便被凌策发现应该也不会生气,谁知道钱没赚到反而全部被卷走了。
卷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司徒老爷子所包养的二奶,吞了大家的钱后她一夜之间仿佛从人间蒸发,怎么都联系不上了。受害的还有其他几位太太,有人上门去问,却被告知司徒老爷早就跟她分手,随便打发几句替她们报了警就没下文了。如此干脆利落地卷钱而逃明显是计谋已久,极有可能逃到了国外,恐怕光是靠警察很难追回。
凌策听完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把她拍得一抖:“我早就说过让你警惕那个女人你偏偏不听,还把钱尽往人家那里送,这笔钱是要用来维持酒店运营的,如今没了你让我怎么跟爸爸交代?”
凌夫人可怜巴巴地缩在一边,一百万不是小钱,她再是深闺贵妇也知道孰轻孰重,不再奢望像平时一样撒娇就能蒙混过关,只好一声不吭地挨儿子训。
凌策火气上来便别想止住,又怒不可揭地数落了一通。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导致胃里开始翻涌,他才停下训斥忍不住呕吐几声。
秦越伸手顺顺他后背。之所以不出声就是为了让凌策发泄发泄,免得憋坏了小家伙,现在发完了,便轮到他站出来耍耍酷了。秦越朝凌夫人露出个宽慰的表情:“伯母莫要着急,您也知道我常年在外总会有些能靠得住的朋友,所以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
凌夫人大喜过望,秦二少在国外比国内还要得势,有他帮忙简直如虎添翼。
“小越真是太能干了,秦老先生真的很有远识,早知道我当初也狠下心把策策送去国外,这样有什么事都能指望他能帮上忙了。”她高兴起来便开始捧一个踩一个。
被踩的凌策只能心里呵呵,
秦越自然又是一番虚伪的谦虚,先是又夸凌夫人温柔有爱心,然后巧妙地把自己的实力“不小心”地展露出来。
凌夫人果然听得一愣一愣,放言说:“如果我有女儿,一定要找个小越这样的……不,应该直接找你做我女婿了,真是个可靠的孩子。”
凌策无语地望向“可靠的孩子”,可不真是女婿or儿媳了?
秦越却微微皱起眉,仍然坦荡道:“恐怕让伯母见笑了,其实我喜欢男人。”
凌策一口口水喷出来,老大你不会今天就公布吧?眼看凌夫人脸色一变,好像受到巨大打击似的,他尴尬地连忙补充:“妈妈……其实国外这个很普遍……现在社会发展了不是……”
凌夫人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克制地收回惊讶,震惊之余又不住惋惜。但仔细想想,自己没有女儿,就算秦越喜欢女人她也没什么立场惋惜吧,这乘龙快婿正好不会花落他家,于是她心里就平衡了,笑道:“对对,我时髦着呢才不会像老古董那样食古不化,反正只要小越高兴就好。”
“伯母您真是很开明,有您这样的母亲才能把阿策培养得如此外向可爱。”秦越不知不觉地把凌策带进话题。
凌夫人似乎感觉用可爱形容儿子有点奇怪,不过她没多想,反而开起了玩笑:“是啊,我们家策策很不错,小越可以考虑考虑。”
“嗯,我会好好考虑的。”秦越笑眯眯道,在凌策心里他就像一只藏了尾巴的大灰狼,凌夫人已经彻底掉入圈套了。
凌策生怕他得意忘形,一直全程高度戒备,直到这次拜访接近尾声。秦越的目的已达到准备礼貌告辞,谁知正在此时门锁响动,众人顺声望过去,居然是有段时间不曾回家的凌震华。
他看起来心事重重,阴沉着脸合上门,看到客厅里的仨人才勉强抬头:“都在?这是……秦二少?”
“伯父您好。”秦越一改面对凌夫人时的温和,整个人变得稳重。
凌父点头,和他握了握手:“听说秦二少最近和我们酒店有合作,真是我们的荣幸。”
秦越微微鞠躬:“不敢当,贵酒店很有潜力。”
气氛本是普通家庭聚会,由他这番话一下子成了公务来往似的。凌震华对秦越的称呼也坚持为“秦二少”,秦越本是悠然做派,见此也端起了面对客户才有的态度。
凌震华心不在焉地问了些事业上的话题,秦越的介绍自信中略略带了点狂妄,他听了并不生气,反而露出了点欣慰。
“说来,你们的关系挺不错的。”凌震华终于把目光对上凌策。
凌策点点头。
“常来常往的好,今天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凌震华转向儿子,“你跟我来一下。”
“可是爸爸……”秦越还在这呢。
“我很快就出门,交代一些事耽误不了什么。”凌震华语气有些生硬。
秦越出来打圆场:“没关系,我和伯母说说话。”
凌策心底叹道,怕的就是你跟她胡说八道。他用一个狠辣的眼神悄悄给他一个警告,才跟着凌震华去了书房。
凌父合上门,步伐有些沉重地走到桌前,垂着头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凌策注意到他手里攥着一张纸,纸张皱巴巴的只露出一角。
凌父突然抬头对上他,神色复杂,凌策忐忑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关于父亲那宗神秘的生意,谁知道他问的却是:“你跟秦家二公子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并不和善,反而像在质问。父亲的氵壬威对儿女来说永远生效,哪怕是如今的凌策难免也提起了心,决定说谎:“我们……只是朋友。”
凌震华眯起眼盯着儿子,以他对凌策的二十多年的了解来说,很显然看出他没说实话,“我怎么听过秦越是同性恋?”
凌策脑子里飞速地转动起来,想把话题转开:“是的,不过这不影响我和他的合作,他作为我们的入股人什么性向也好,对酒店有利就行。”
“希望是这样,”凌震华很赞同地点了点头,口气却依然严厉地警告他,“你要记得自己凌家继承人的身份,娶妻生子是你无法推卸的责任,因为我们凌家绝对不能没有后!听见没有?那个秦越,你不要和他走太近免得被他带坏了!”
凌策心里咯噔一跳,不知该以什么话语回他。凌父这番言论放在任何一个家族长辈都属常态,尤其是上层,他们不关心儿女的情感问题,婚姻是用来维系交际利益,后代则是用来延续家族辉煌。凌震华的意思很明显,他不管凌策是不是爱未来的老婆,反正搞同性恋绝对不行,因为同性恋不生孩子,而他们凌家必须要孩子。
偏偏秦越和他都满足了这两个条件——家室,孩子都有了,除了是个男妻。所以凌策怎么回他才好呢?
现在是不能说实话的,凌震华看起来心事重重,情绪不好,凌策干脆把搞定父亲的是交给秦越处理,自己马马虎虎回道:“知道了,爸爸还有什么交代?”
凌震华把手里的纸攥得紧了又松,半晌后才道:“没事了,你出去陪客人。”
凌策刚走出去准备把门带上,又听他说了一句:“和秦越来往注意分寸,既不能太近,可也别远了。”
合上门的瞬间,他看到凌震华一个人站在书桌前眉头紧锁,展开手中一直紧紧攥着的纸只瞥了一眼便撕成碎片,然后用手痛苦地捂住脸,肩膀微颤。
那张纸寥寥数字,写着:让你儿子和秦分手,否则凌家不保。
重生以来凌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神绪不宁、如同遭受重击的颓然之姿,不由得心里警惕起来,今天这番对话也诡异的很,他猜测凌父或许知道他跟秦越的关系,又或者是那桩神秘的生意出了什么问题。身子儿子不能为家族分忧,令凌策有些难过,也后悔这段时间因为妊娠反应和秦越的骚扰,他的调查一直不能好好继续,如此看来要加快进度了。
这次“上门”挺顺利,至少秦越认为自己已经一脚跨入凌家或者说是一只手把凌策拽进自家门了。凌策见不得他得意样,把父亲的警告和交代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秦越却只是一笑:“他想要凌家有后,那简单,我们的儿子就姓凌吧。”
凌策眼都睁圆了,正常的中国男人哪个不是争冠姓权的?秦越果真是吃洋饭长大,思维非常人可比拟。
咸猪手伸过来在肚皮上摸了摸,凌策嫌恶地闪身嘴上随便道:“凌姓好,比秦好听,再说了也不一定是儿子。”
两人的基因都是xy,理论上来说确实无法保证公母。
秦越微怔,随即邪笑起来:“说来,你该产检了。”
“咳咳咳咳……”凌策被口水死死呛住,这厮还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他一个大男人产什么检,再说他能去妇产科?还不被人当成动物园的奇葩物种围观。
秦越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此时交给我处理,保证不会泄露出去,你不去做个检查我无法安心。”
“你安的什么心?”凌策翻着白眼,他绝对相信这厮没安好心。
秦越一把拦住他,不怀好意地用下身顶了顶:“我安的什么心你不知道?”
……秦兽。八成是查危险期什么的吧……
凌策却是脸部烧红,忍不住荡漾起来,说实话他也挺想要的,至于上面还是下面,主动还是被动他才不管,两人反正也是确认关系了,合情合理合法,他没理由放过一个舒适而优质的按摩棒啊。
“赶紧安排了去。”凌策下达指令。
秦越得意地香了个吻才施施然离去。
胡闹终归胡闹,凌策把他打发走脸色又沉了下来。第二天便一大早去了办公室想再找出关于神秘业务的蛛丝马迹。
叫他意外的是倪经理居然又私自站在了董事长办公室,虽然只是整理父亲遗留下的一些文档,但没有他的允许直接出入,简直叔可忍婶也不能忍。
凌策严厉道:“倪经理,从今天开始进入办公室前必须跟我打招呼。”
倪经理有些惊讶,放下手中的档案,礼貌地回道:“抱歉凌少,我之前跟着凌老先生时一向如此,这是他赋予我的特权,何况这些文件也是他让我送走的。”
敢拿父亲压他?凌策冷哼:“现在的决策人是我,而我不喜欢你随便出入这里,明白吗?”
从上一次那鬼祟的行径开始他早就看倪经理不顺眼了,根据新皇帝常拿元老开刀的尿性,他也得倪经理一个下马威。
倪经理人虽然看起来温和厚道,实际上也是大树下蒙荫已久,免不了自傲,听到新官上任这般不留情面也是脸色难看起来,之前他握股比凌策多时,凌策还会卖他面子,如今形势已变,老太祖一走他的日子恐怕要难过些了。
“……是。”倪经理审时度势,并不争执便拿着东西离开了。
凌策看着他沉重的步伐大致也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是父亲的元老人物,但是这个倪经理权利太多,观念又陈旧,否则酒店怎么会衰败那么久偏偏一到自己手上就活过来了,说到底还是个能力问题。凌策迟早一点点收回属于自己的权力,比如至关重要的财政大权。他前些日子心血来潮翻了一些公开的账务,虽然只有一点点,却眼利地察觉到账目对不上,而掌财人是倪经理,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连公共账单都有所出入,就不敢想私密账本是什么光景了,所以他一定要把这部分的控制权夺回来。
凌策收回目光,打开电脑,准备继续拼合数据,谁知他正顺着寻常的路径打开文件夹,却发现自己悄悄整理许久的碎片不见了!
他不信邪,动用自己的知识又彻底搜索了一遍,仍然是没找到,那庞大的解码碎片竟然就此不翼而飞,并且连同之前那些未破译的秘密文件也被抹去踪迹,仿佛从来没出现在这台电脑上。
凌策恨恨捶了下桌面,后悔自己手脚太慢,说不定凌父有所察觉,在他得出结论前就抹个一干二净,甚至还有可能就是倪经理动的手脚……
真相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仍是从他手里溜走了,凌策不能不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