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策确实不会,否则他早给自己号脉了,这一招只不过装腔作势吓唬对方,人一旦被戳穿想要拼命保守的秘密,也就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思考其中的不合理。
“想用怀孕令司徒锋回心转意?的确是个果断的方法,但他怎么舍得总是让你接触油腥呢?”凌策讥讽道,“还是说时机未成熟,他根本不知道这些?或者你担心他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
“住口!”祁子州恼怒地大吼一声,手上的垃圾袋没拿稳,撒了一地的虾壳。眼看近在咫尺的一地虾壳让祁子州又是一连串的干呕,反正横竖被戳破,他也没压抑,吐得昏天暗地。
吐完他狠戾地剜向凌策:“你这冷血动物怎么会关心自己以外的人,你不知道他多想有孩子,既然你不为他生,那便让我来为他生!”
凌策对他的指控无动于衷,他本来对司徒锋有过恻隐和愧疚,可惜无论上一世或者这一世司徒锋都把他的这些情绪侵蚀了,况且他目前做的也只是奋起反抗从未落井下石,谈不上什么冷血。凌策笑道:“说得好冠冕堂皇,其实你只是想用这个方法胁迫他对你另眼相待罢了,只可惜我被捉来后,他的心思一直在我身上,你自然不敢和他说明自己有孕。”
祁子州被猜中心思,脸上青白交加,恨不得就此把他撕烂了。
凌策倒有些不忍心起来,虽然他无法理解祁子州为什么被如此对待还对司徒锋执迷不悟。他叹了口气道:“你这样是没用的,你想让他心里有你?那简单,首先得从我这里突破……”
他想说的是自己每次逃走都会让司徒锋一点点对自己死心,然后祁子州可以打蛇随棍上,只要司徒锋还是个人就能被慢慢转移注意力,到时候祁子州公布自己怀孕,说不定司徒锋还真的能把目光放他身上。对别人说这些很有可能会当成诡辩,但祁子州已经深陷其中,只要有个像样的浮木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抓住,哪怕上面有毒液也愿意尝试。
他正要继续对祁子州这般循循善诱,洗脑一番,让他动摇,然后放自己逃跑,谁知他还没说几句,门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两人脸色一变,凌策立即住口。
门哐当一声打开,司徒锋出现在眼前。
一地的虾壳,以及祁子州面上的凶煞之色还未完全褪去,而凌策缩在床上的姿态令他脸色一沉,无声质问地看向了祁子州。
“我、我没做什么……”祁子州干巴巴道,天知道他现在心里多乱,既怕被责备,更怕凌策把秘密公之于众。
凌策看了他一眼,心思转了转,觉得卖个人情过去说不定祁子州会更加动摇,便道:“是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闷,这里太黑,所以发了脾气。”
司徒锋没表态,脸色依旧阴沉,过了一会他对祁子州喝道:“出去!”
祁子州嫉恨地看了一眼凌策,忍住反胃感利落收拾好才离开。
司徒锋欺身上床,仔仔细细地看着有些消瘦的凌策,撩起他长长了一点的发丝,道:“养了十几天似乎乖觉不少,但凌哥这样究竟是让我放松警惕,还是说真的想通、愿意跟我?”
凌策沉默半晌,回道:“我还没想好。”
司徒锋眼中精光四射,似乎没什么耐性了,一副随时都能发作的状态,特别是当他视线下移看到那越发明显的腹部时,恨不得伸手进去把那孩子掐死。
“没想好?也是,还有两个月,你可以慢慢想象我会怎么对他们,”司徒锋不顾他的意愿强硬贴上他肚子,动作急近一点都不轻柔。凌策屡次想挪动,但始终躲不掉他的手,只能气喘吁吁地任由他抚摸揉捏,硬起来的肚皮手感不好,司徒锋揉了一阵,喃喃道,“当年若是我没那样对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一点?我记得的,那时候你反抗好激烈……”他指的是那两次强暴未遂,在凌策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几乎比得上后来的。
凌策鼻头一酸,他觉得这是重生以来,司徒锋最像沈锋的一次。
他有些不可自控地抬起手,想向很久以前那样揉他的发:“不会喜欢你,但会像对刘子一样对你,不,应该说更好。”他本来就当沈锋是兄弟。
司徒锋目色冷硬起来,死死瞪着他,仿佛难以接受他这个回答,猛地摇晃他的肩膀怒吼道:“我不信!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你一定喜欢我的!一定是这个孽种害你心情大变,只要生下来了你就会恢复正常!”
凌策被摇得晕头转向,抬头看向那天花板,挂灯也在摇摇晃晃的。
司徒锋又把他楼住,在他耳边轻声道:“生了,就恢复正常了,你的肚子会像以前一样平,我们也会像以前一样的,到时候我把你带回le藏起来,重新开始……”
凌策其实听不到他的话,他被晃得都快出现幻觉了,那盏灯岌岌可危,几乎真的要掉下来。
祁子州被司徒锋赶出房间后,嫉妒和心酸交织,满溢的负面情绪让他几乎气血逆流。他现下的身体受到这么激烈的情绪影响,很快做出了反应,胃部一片翻江倒海。
祁子州生怕自己的动静太大,便冲出这座隐蔽的楼跑到外边去呕吐。
这里其实是一片郊区,灌木丛和野草长得十分高,虽然身边有司徒锋的眼线把守着,但大家都认得他,加上草木遮挡,祁子州痛痛快快地吐了一场。早之前他就偷过父亲的医疗单,看到上面说到这种逆天怀孕的前期虽然也危险,但比女人要稳定多了,所以他还不怎么担心这段时间的安危,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后期,因为孕程缩短,肚子会显怀很快,到时候怎么面对司徒锋成了大难题。
尽管凌策的话没有完全说出口,祁子州仍然大致猜测出一点他的意思,简直冷汗直流,那的确是一条路子,但一旦走岔,他就会跌入比现在万劫不复的深渊;可如果成功,不仅他的孩子可以顺利生下,司徒锋也会另眼相加……诱惑如此甜美,尽管知道不能做出背叛,他却忍不住该如何沿着凌策的思路幻想下一步计划。
祁子州陷入自己的心绪并没有注意到周遭有什么不对劲,直到一个手下突然出现,急切道:“祁先生,刚才接到来电,秦越的人正在往这边赶来,不到两公里!”
“两公里?!”祁子州惊怒交加,“怎么现在才来报!”
“我们没发现……”
“饭桶,真是饭桶!”祁子州愤怒转身,往回跑去。
司徒锋正在门外听属下来报,很显然他也才接到消息,脸色沉得可怕。两公里的距离,而且不知道对方从哪些方向包抄,就算他们要带人逃跑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确定方位。
司徒锋沉默一会,冷笑道:“无妨,他的目标也只是凌哥,搜不到人也没办法对我怎么样。看你们乱的,关键是凌哥要藏好。”
祁子州可犯了愁,这么点大的地怎么藏人?
司徒锋转回房间,把凌策从床上拎起来,解除和床柱的铐链,却又把他双手烤住,反压在后背。凌策还未明白发生什么,只见司徒锋用力托起那张床,猛然踏了其中一块砖面,赫然是个隐蔽的地下室!
“凌哥,委屈你一下了。”司徒锋冷道,把他推下去。那个入口极其窄小,几乎是挤进去的,凌策感觉到肚皮上火辣辣的,似乎擦破了。
惊疑不定地下去后才发现这是个密室。变故这么快,凌策只能想到,极有可能被人发现了,而司徒锋来不及转移。
“给我看好他。”司徒锋塞了把刀给祁子州。祁子州握紧它,也下了地下室,然后门重新被堵上,下边一片漆黑。
司徒锋做好一切掩饰,属下就来报告说秦越已经来了。
“行啊,让他来。”司徒锋狂笑,那个手下正要去迎接,司徒锋又压住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第42章
密室里一片漆黑。
因为时间匆忙,凌策的束缚并不严实,只仅仅把他的手绑在身后罢了,他却依然不敢动弹。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他敏锐地感觉到脖颈处有个冷硬的事物抵着,隐隐散发出森然寒意。
祁子州把声音放得极低:“我不是锋,他舍不得下手,我可没什么顾忌的。从现在开始,你要是敢动一下,我就……”他把刀尖一点点下移,停在后腰,“杀了秦越的孩子,这样锋也不会怪我的。”
凌策浑身僵硬,深吸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身后传来极轻的“啪”,祁子州摸出随身佩戴的电筒。密室里总算有了零星火光,这样一来凌策更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那秀丽的眉眼此时阴狠严肃,经不住让人心底窜起寒气。
凌策看了一眼随即移开目光,连呼吸都放轻了。刚才下密室的过程腹部被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着,幸好密室没有暖气供给,寒的很,渐渐把那疼痛给麻木了。
与此同时,他听到上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司徒锋,把他交出来。”
虽然隔着厚厚的地板,令这声音有点遥远,但凌策还是瞬间认出这就是秦越,秦越来救他了!
他恨不得狂喜大叫,可是身后的匕首往前又前进一分,若不是冬天衣服后,只怕已经见血。
祁子州狠狠地瞪着他,注意力硬生生分成两半,一半在凌策身上,一半挂心司徒锋,上面有多少人手他很清楚,偏偏不知道秦越带了多少人。
只听司徒锋道:“他是谁?我这里的人你可都瞧见了,有没有你想要的啊?秦二少说一声我会考虑割爱的。”
秦越平日的声音总是自带三分笑意,现时却冷冰冰的道:“那便和你开门见山,我的情报显示凌策在半个小时前在你这里做客,既然没事了,就把他交出来。”
司徒锋大笑起来:“你自己把他弄丢了来找我,好啊,既然你认定他在我这,那我就大方让你搜。”
秦越皱起眉,他的确获得了情报,但司徒锋如此底气十足的样子,让他有一丝怀疑,生怕人早被送走了。这样一来他肯定搜不到,不过眼下丢面子时一回事,关键是凌策到底还在不在这里。
秦越这边犹豫实际上没多久,底下的凌策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一个劲儿地暗骂笨蛋不要被司徒锋的装腔作势骗了,老子在你底下!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搜!”
秦越终于下令,上头很快传来大动静。但无论是如何的翻箱倒柜,别说人找不到,就连一丝可疑的衣物都没有,早就被司徒锋抹灭得一干二净。
“小少爷,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有。”
司徒锋得意笑道:“早说了,我这儿可没人。你们家老爷子逼得我来到这里避风头,我怎么有闲心金屋藏娇呢?”
秦越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把整个房子都扫视一遍。空气中飘着几不可闻的海鲜味,那是凌策带给他的线索——德鲁酒店的鲜盘虾是凌策出事前几天吃得最多的一道菜,自从尝过后屡次表示相见恨晚,恨不得顿顿吃、天天吃,扬言要吃到吐吃到腻为止。
司徒锋的反追踪能力很强,一度把他的人绕进错局里,幸好他再怎么防备,凌策终于找到机会泄露了行踪出来。也亏得柳伯细心,特地留意了德鲁酒店的动向,一听到有可疑人物订了鲜盘虾就马上告知小少爷,秦越随即立即派出了搜捕的人,然后摸到了这里。所以,至少这间屋子肯定是凌策呆过的。
秦越眸色愈发深沉,把目光转到那张床上,床底下空空如也一目了然,但唯一没有被翻过的也只剩它了。
他一步步走过去,底下的凌策和祁子州听到脚步声的靠近,心全部提到嗓子眼里。
哐铛一声巨响,那张木床被掀了起来。凌策的心还在咚咚跳,祁子州反倒是不镇定了,手一歪,竟然戳中他的后腰。凌策刚发出短促的一声惊呼,马上被他反应过来死死按住了嘴巴,那惊呼被遏制在掌心里,却依然还是无可避免地泄了出来。
不走运的是,这点声响本可以传到上头,然而秦越还没分辨出刚才究竟是哪里的声音,自己的手下就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大声道:“少爷,两公里外发现有新的车轮印!应该是不久前从这里出去的!”
此言一出秦越就没心情再关注刚才的异动,飞快地扫了司徒锋一眼,只见他神情中压抑着一丝惊慌——秦越哪里能想到这丝惊慌失措是因为他掀起了床所致,还以为是下属的话泄露了计划,当下就泛起怀疑——从刚才到现在他就奇怪祁子州为什么不在这里,按理来说以这两人的关系,再加上海关调查的结果,祁子州早就一同随来,应该会死贴司徒锋才对。这间住所小的可怜,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藏身地,而他们又来得这样突兀,虽然包围了好几条路,但司徒锋若想让祁子州带着凌策逃走也不是不可能。
秦越隐隐中察觉有什么不对,更害怕失了这个机会,就怕那祁子州会对凌策不利。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冲了出去。
凌策一定在那可疑的车上,一定。司徒锋的人想拦着他,却投鼠忌器不敢真的动手,秦越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迅速跳上车,往手下指的方向驶去。
当然他并非完全一走了之,特地留了一条心让几个人继续看着,可这几个人怎么可能敌得过司徒锋。秦越他不敢动,但剩下的人,直接全部打伤打晕。
凌策在底下听到远去的动静,心都凉了。
这个蠢货!居然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想把秦越的头好好摁进孙子兵法上读个十遍百遍,让他后悔为什么要吃洋饭长大!
凌策简直怒得全身发抖,祁子州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手中的匕首一松掉在地上,他也懒得捡起。凌策回头一看,这家伙脸色白的可怕,咬牙切齿着,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祁子州忍不住闷哼一声,觉得腹中绞痛,视线甚至有些模糊。
凌策马上猜测到刚才的气氛过于紧张,这家伙一定是动了胎气……秦越失败了,但是只要有祁子州,他仍然可以想出几百种方法逃走。
密室突然被打开,刺眼的光照在两人身上,瞬间从各自的心思收了回来。祁子州勉强抬起脸,只见司徒锋脸色阴鸷依旧。
他把两人从密室里拖了出来,眼见祁子州摇摇欲坠,心中烦闷却没有时间怀疑究竟发生什么事。
“凌哥,真的好险啊,就差那么点他就发现这里有密室了,”司徒锋看了一眼凌策被擦破的腰身,伸手一抹,零星几点血。“受伤了?没关系,我马上带你去更安全的地方。”
说完,几个手下走过来就要把凌策带走。
凌策恨恨地看着他:“司徒锋,你到底用了什么话引开他?”
“不过是一点小手段,就在十分钟前我的人马从南角破出,又刻意留下了蛛丝马迹,只要他的人足够谨慎一定能发现,”司徒锋嘴角讽刺地笑,“多亏他对你用心太深,一听到有可疑迹象就追了出去,我这调虎离山才行得通。凌哥啊,这是你以前教过我的,还记得吗?”
凌策哪里记得自己说过这些话,心里都揪了起来,司徒锋完全利用了秦越的忧心,而秦越从本质来说又只是一介商人,对于这种手法怎么可能能瞬间看破,加上太过心急,只能着道。
“锋……他一定会很快反应过来的,我们、我们得马上转移!”一旁的祁子州虽然脸色十分苍白,但依然勉强道。
“废话,我们走!”司徒锋也不给凌策挣扎的机会,直接把他捆成了粽子,然后蒙上眼罩,塞进车子,不知道开去了什么地方。
司徒锋把他和祁子州塞进同一辆车,自己上了另一辆,打算用自己为诱饵引开注意力,毕竟他没多少信心能骗秦越多久。
凌策在黑暗中一直非常努力地辨认这段路的距离,方位。祁子州在他身边,本来是为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自己却处于近乎晕厥的状态。这种时候凌策只需干掉前面的司机,他就能逃走了。可恨的是司徒锋把他捆得别说逃走,连挪动都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