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狡童这回笑得花枝乱颤,眨眼间陡然暴怒:“你他娘的可真会给老子整事!在外头别说你们是从老子的幽离阁出去的,免得人家说我幽离阁徒负虚名!就一个弱不禁风的贵公子,这么一大群人十多天都找不着,你们在老子那吃的饭都白吃了?而且这人还是在你们眼皮底下溜走的,丢不丢人!十多天了,那兔崽子说不定死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骂完后斜觑着余息:“知道主子为什么要我亲自来么?”
摇头。
“那是因为匈奴狼族的霸擎来了,说不定月咏的梦族梦天也来了!这都十多天了,主子还不知道吧?余息啊余息,你就等着死吧你。”
说完瞬间消失,留在原地的余息风中凌乱:他真不知道霸擎抓人来了。
而正在奔往长宁的采微并不知道,他这一女扮男装省了多少麻烦,躲过了多少耳目,逃掉了多少次追捕。
终于到了长宁城门口,采微撩开车帘兴奋地抓着淇澳大喊大叫:“到了,到了,太好了。”
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淇澳也笑,笑中含涩:“嗯,到了。”
“给,这是最后的酬薪,你拿着,现在咱们就可以分道扬镳了。”采微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递给淇澳,“我知道你定也是有身份的人,我也不能这么自私一直赖着你不是。”
淇澳边赶车边说:“你说的话还作数不作数?”
采微一颗心都挂在老板的身上,听见他问,便就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大丈夫一言九鼎。”
“那便好,我暂时也不急着走,现在就还是继续当你的护卫也挺好的。”
淇澳专心赶路,脸上没露出一丝异色。但担忧却一直藏在他心里,这些日子他旧部联系上了,同样也就知道了采微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诚然如他自己所言,大幽御史大夫,采家嫡长子。但惊才艳艳,举世无双。匈奴王,月咏王皆对他下了天级抓捕令。
不仅如此,两位国君还分别遣出本国最美的公主前来长宁和亲。
这一路走来,若非他的人提前告知那些人的动向,怕是他们这一路也不会这么太平。
自己虽是不济,但暂时护他的能耐还是有几分,总之在他彻底安全前还是待在他身边为好。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城中,采微说自己留在百乐门,让淇澳去请安子言过来。
淇澳按照采微给的指示来到都尉府,认命地和守门的下人打听:“这位小哥,请问安都尉此时可在府中,我家主子寻他有急事。”
守门下人见他满脸和气,气度非凡,长得又十分俊俏,顿时对他生出不少好感,说话也不傲慢:“不呢,我家老爷此时在宫里。你家主子若有急事,留个地址给我。等老爷回来,我替你转告他。”
“谢谢,你可真是好人。我家主子就在百乐门天字七号房,多谢。”淇澳笑得温和,十分蛊惑人心。
那人重重点头,似被委以重任:“放心吧!”
是夜,采微正在享用晚膳,淇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采微,安都尉来了。”
采微将银筷丢开:“快请。”
第19章:再聚
假设有一天,你熟记且当做知己的人摇身一变,换了性别来到你面前,还对你嫣然一笑,你会不会感到惊悚?
好在安子言也是上阵杀过敌的,忙说:“你不是在蜀纪准备凿河事项吗,怎的会一袭女衫出现于此?”
“监考啊。”采微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再倒了一杯给安子言,“着女装方便掩人耳目嘛,安大哥你快别问那么多了。快带我进宫,路上我再与你解释。”一把又将安子言送到嘴边的水扯了下来。
安子言盯着那杯水看了半天,良久,说:“好,走吧。”
天知道他多惨,在皇宫连杯水都没喝,刚到家门口就被告知有人在百乐门等他。这凳子还没坐热,又要动身去皇宫。
可对方是采微,安子言忍了忍,趁他跟淇澳交代事项时将茶壶捞在手里。
采微一手拿包袱一手拉着安子言往外跑:“淇澳,你想走就走吧,不用为难。”
咱都找到组织了,何必要再麻烦人家呢?
淇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他知道:采微这一走,再回来就该是采御史了。
马车内,采微绘声绘色地给安子言讲述他为何跑来,如何跑来,以及一路上所见的风土人情和所闻的奇人异事。
不时从车里传出几声爽朗的笑声,笑声伴随着马蹄的哒哒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一路前行,直至入宫。
通常情况下,一般官员的马车不可随意进出皇宫。但安子言不同,他如今是武举的总负责人,又为会试一事忙得顾不上吃饭,皇帝陛下便给了他一项特权。
进宫后,采微笑得极是甜蜜,道:“安大哥,你将陛下引走可好?无需太久,一刻钟即可。”总之能争取时间让咱溜进凌苍殿就成。
安子言点头:“行,但你这样……怕是不妥。”手指采微的一袭女装。
采微一笑,将外套扯去,露出洁白的亵衣亵裤。从包袱里拿出崭新的男子衣衫,冲安子言挑眉:咱想得可周到了。
而后将头上的发簪拔下,青丝瀑下。安子言的车内有夜明珠照亮,泠泠的珠光布在采微皎白的脸上,落在他如墨的青丝上。活生生勾勒出一幅水墨画。
安子言干咳着避开眼:“你快些换上衣服吧。”
采微笑笑,掏出银丝绳,随手扎了个马尾。套上男衫,蹬掉绣花鞋,穿上皮靴:“安大哥,我准备好了。”
安子言撩开车门帘,在车夫耳旁低语一会后冲采微道:“嗯,快下车吧。”
落地那刻,采微抱拳:“安大哥,大恩不言谢。”
安子言摆手:“快去吧,这一路隐蔽些前行,你且放心,我定将陛下引开。”
“好!我先走了,安大哥。”
看着那如蝶似蛾的背影,安子言默念:“你当真不记得了么?”
而后低头看着手里的剑佩,这是十五年前长宁街头一个小孩子送给他的,那个小孩子叫做采微。
当年他只是安家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少爷,一次偷偷去长宁街玩耍,却被街头的小混混“看上”。
正当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终止了这场“打劫”。那是五六岁的采微,他依在采老爹身旁说:“你们又在欺负人?”
带头的人说:“不是,不是。兄弟们只是跟这位小兄弟开个玩笑,采大少爷这是去哪儿啊?要不要小的给您引路?”
“不用了。”采微淡淡地拒绝,朝小安子言伸出手,手里还有一个鲜艳的红色剑佩,“给你,这是娘亲送给我的,可是我学不来武功,我想你一定可以学好武功保护自己的。”
小安子言接过剑佩,眼里闪烁着坚定:“好,我一定会学好武功。我是安子言,你呢?”
“我是采微,哎!我父亲唤我了,那么就此别过了。”
谁知这一别就是十几年,长大的采微虽然变了些,但安子言依旧一眼就认出了他,可采微却已不记得在长宁街头救过的那个小男孩。
采微的背影隐在夜色之中,安子言默念:“微之所言,子言皆允。”
又对车夫说,“钱伯,快发告圣上,百乐门被烧了。”
啊?钱伯一阵无语:老爷,这样撒谎,您不怕我怕。
当余凡拿着从天而降的字条“百乐门正被焚烧”的呈给皇帝陛下时,皇帝陛下眼角泛冷:找死。
躲在凌苍殿外极隐蔽角落的采微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情况,当瞥见那一道日思夜想的明黄身影时,心中忍不住泛甜。
然后以马拉松冲刺的速度冲进凌苍殿,一脸窃喜:待会儿老板一定会大吃一惊。
可是凌苍殿空落落的,采微心中开始打鼓,忽又给自己打气:没事没事的,这里是老板的寝殿及办公室,邪魔定不敢随意靠近。
他走到御案前,坐上皇帝陛下的龙椅,看龙椅看得入神。那日……
“朕的龙椅,坐得可舒服?”
“不过雕刻了两个龙头就被称为龙椅,实在荒谬。”
又见御案上有一沓白纸被镇纸压着,采微好奇心重,挪开镇纸将白纸捏在手中一看,眼里充满喜悦,还有泪水。
每一张纸上都画着采微,有笑的,睡的,略狼狈的,一本正经的,微怒的……一张又一张,看得他直拿袖子擦脸。
而大张旗鼓来到百乐门的皇帝陛下见到百乐门生意兴隆,正常无事时,一脸愠色:谁他娘胆子这么肥?连朕都敢糊弄。
而后带着探究审视的目光觑着余凡,盯得他恨不得将头低进土里。
寒气森森的皇帝陛下回到皇宫下令:“查!不论是谁,一定给拎到朕的面前。”
敢拿朕开涮,可以,朕要你全家殉葬。
皇帝陛下一个人回到凌苍殿,关门转身的刹那,呆住。
只见采微笑得春光灿烂,眸中泛着光,眼神带着眷恋,静静地望着他。
良久,皇帝陛下回神自嘲:“莫不是出现幻觉了,微卿此刻人应在蜀纪吧。”
一句话说得采微鼻头发酸,也不再矜持,站直身子直奔向皇帝陛下。抱着那个日夜思念的人,闻着专属他的奶香味,一颗悬了三个多月的心方才落地。
直到感受到怀中是真实存在的温度,皇帝陛下才醒悟,大力拥住采微:“微卿,你回来了。”
采微仰头笑:“老板,我好想你。”
如此直白,让皇帝陛下心口一紧,紧促感直接传达至喉咙。他忍不住地低头,吻住两片樱红。
这一次,皇帝陛下深入了这个吻,舌尖伸进另一番天地挑逗着采微的舌尖。男人的天性让皇帝陛下很快掌握要领,将采微吻得七荤八素,不知北在何方。
一吻过后,皇帝陛下横抱起采微走至榻旁坐下,又不停地吻着他的额头以倾诉思念。
采微懒懒地躺在他怀里,感受他的气息。只有在这个男人怀里,他才能戒备全无,全身心得到放松。
过了好一会,皇帝陛下才开始问话:“微卿是如何避开数以万计的耳目,神鬼不知地来到朕身边?”
采微眨眨好看的眼睛,说:“老板,如果我说有神灵相助,你是否会信?”
皇帝陛下笑得温柔:“为何不信?嗯,微卿胆子不小,私闯皇宫可是重罪。”
“狡猾的老板,我是光明正大进来的。”想套咱的话呢,老板果然阴险。
“嗯,从蜀纪到长宁,路途遥远,七彩仆何在?余息何在?弥儿何在?嗯?微卿无惧生死,不知他们惧否?”皇帝陛下笑得愈发温柔。
采微咽咽口水,答道:“他们,他们都还在蜀纪。”这样的老板,好想咬一口。
“朕想知道,微卿是如何跑出来的。”皇帝陛下在采微耳旁轻轻吹气。
太,太刺激了!被皇帝陛下一吹,采微全身都软了,媚眼微眨:“男,男扮女装。”
皇帝陛下的笑更深了:“难怪匈奴,月咏两国历时半月都未能找到微卿。”
什么!采微顿时清醒,跳起来大喊:“匈,匈奴,月咏找我做甚?我从未与他们有过来往,莫不是大少爷……”
这可不好办,匈奴月咏齐齐来找咱,咱的小命很危险。
皇帝陛下将他按回怀里:“微卿文采斐然,惊才艳艳,堪称举世无双。但树大招风,文武百官诸多,人多眼杂,你的才德定会被传出去。当今三国,最缺的便是人才,匈奴月咏亦想独霸天下。如若能得微卿相助,那么他们所要所求的,不过指日可待。”
就知道做名人又难又累,采微嘴一撇:“他们是如何找寻我的?半月前便就来了?”
“是,匈奴王,月咏王对你下了天级抓捕令,派出本国最擅暗杀家族的家主率精锐来大幽寻你,应是半月有余了。”
那咱岂不是好危险?采微往皇帝陛下怀里缩:“天级是最高等级吧?”想也知道,所谓天地人,又谓天地玄黄,天都排老大。
“微卿不担心么?”皇帝陛下反问。
“担心是有的,但是……”采微搂着皇帝陛下的脖子说,“你可是我男人,还是皇帝陛下,难道保护我都做不到?”
打死咱都不信,大幽会没有个暗杀组织之类的。
皇帝陛下很受用,黑着眸子盯了他大半天:“不错嘛,还知道朕是你男人。来与朕说说,折春园的花魁是如何美艳的。”
不是吧,余息你果然是个没脑子的。采微愣了大半天没说话,然后一脸通红:“我没,没去找花魁,你知道的,我到底是个女子,怎会对女子感兴趣。”
“那可不一定,指不定花魁是位男伶,朕可是记得微卿曾说要养小男宠啊。”皇帝陛下轻轻咬住采微的耳垂,开始啃蚀。
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余息!采微要哭了:“我没有,真的没有,你不信么?”
信,怎么不信。其实盛怒过后他就想通了,采微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去青楼也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现在看来,定与他的“出逃”有关。但眼下,他要好好告诫采微,即使没做什么,身为一个男人,他也是会吃醋的。
而且还有两位虎视眈眈的公主,这生米,也是时候煮成熟饭了。
然采微以为皇帝陛下还在生气,对他的一路啃蚀不敢给予反抗。红唇也不自觉地逸出吟蛾。
皇帝陛下自耳垂吻到朱唇,又是一通狂吻,双手也不再老实,开始游走点火。
采微半是清醒半是迷糊,隐约间他知道皇帝陛下似乎要做少儿不宜的事情。想到自己今年其实才十八,软绵绵的手伸过去试图进行阻止。但敌人太强大,三两下就把他的衣服扯了个七八。
皇帝陛下反身将采微压在身下,修长有力的双腿勾下床帐,开始了煮饭事业。
春光帐暖,红烛微动,春宵一刻值千金。孔夫子有曰:非礼勿视。
此夜,有人满足,有人惆怅,也有人……坐立难安。
怎么办,怎么办?余息急得大冒冷汗,已经好多天过去了,他焦虑的心一直没定下来过。
心里一直吊着一桶水:御史大人如果真的被抓或被杀,那自己和七彩仆及幽离阁可就难逃一劫了。
狡童则拿着从折春园老鸨处“得来”的淇澳画像开始找人,他心中暗暗对这位御史大人生出佩服之情:确实是聪明睿智,但不够狠,若是自己,定会将痕迹都抹干净。
代王府里,百花丛中央,两个长相近妖的人对面而坐。其中一位是个女子,五官与代王有两分相似,宛若天仙。
另一个就是代王黍颐了。
“王兄,苓儿久仰王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与传言无二。”周苓明眸含笑,倾国倾城的气质浑然天成。
代王亦是一脸温润:“你来此应该不是为了见本王吧,莫非真是应了传言,来此和亲?”
戏谑的语气并未使周苓色变,她温婉一笑,沏了一杯茶:“王兄的消息果然灵通,苓儿此番前来,除了为王兄,还为采御史。”
轻眼瞥过那张倾城容颜,代王眼底盛着淡淡鄙夷:此等姿色,如何能配得上小微儿。
但对方终归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不想在明面上让双方太难堪。只好委婉说道:“那怕是要让你败兴而归了,你若是听我一句劝,还是早些回去吧,他不是谁都能肖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