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站起身:“老板?”
G示意托马斯:“坐下。约翰,请告诉我。”
约翰:“是因为‘猎杀尼德霍格’。A犯了错误,有人对此颇感忧虑,他们很难再信任他了,对大十字宫也是,对你也是。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没人知道你们想做什么。而他们已经不想忍受这种恐惧了。”
Chapter 7
G坐直身体,声音低沉:“你在说谎。”
“不,我没有。”
“我会弄明白这件事。不过,”G话锋一转,“十字宫要介入今天——”他抬手看表,“应该说是昨天的爆炸 案。起码要查明这不是一起恐怖袭击。”
约翰耸肩:“很明显,你应该知道得最清楚,况且我说了也不算……”
“别推卸责任,约翰,你说了算数。”G已经不耐烦了,挥手制止约翰开口,并威胁道,“你能。别向我吐苦水。难道你忘了当初是如何向我一次又一次拿条件换取和乔治的偶遇?你这个以权谋 私的混混,别以为你跟乔治上了床,你们就能天长地久。听着——”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要是十字宫被排除在外,哪怕是一次小小的现场勘察,我马上就用手铐将乔治¥菲利克斯拷在议会的椅子扶手上,当着你的面上他——你知道的,我总是言出必行。”
约翰突然扭头,忍着笑意凑到一直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旁边说:“乔治?”
壁炉里木材噼啪的爆裂声遮过了扬声器另一头的混乱。
室内一阵吓死人的寂静。
托马斯瞪大了眼,这特么简直太邪恶了!
“What the fuck!You sons of bitches!Go to hell and fuck yourselves!”电话的另一头爆发出的咆哮几乎震得屋顶簌簌落灰。
砰地一声巨响,然后是嘟嘟嘟嘟的忙音。
托马斯冷汗都下来了。乔治¥菲利克斯,特情局行动处处长,一头银色短发的俊美中年男人,举止利落面容干净,笑着抽烟的样子很迷人,看上去as straight as a line,却和内阁秘书长是这样的关系。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上司们的秘辛难道是那么好随随便便听的吗?
一片尴尬。
约翰沉默地按掉电话,轻轻咳嗽了一声:“G。”
G:“嗯?”
“我明天拿到查阅许可,你能让艾德娜把内政大臣的艳史整理好送到我的办公室吗?”
“What the fuck!”
G提起手杖就走出门去。
门哐当一声摔上。
托马斯回到东配楼公寓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已经亮了。
春天的露水缀在草丛中,闪着微光。空气湿润,黑暗的密林深处传来隐约鸟鸣。
G先生大发慈悲,放了他八个小时的假用来补觉。他幽魂似的飘回房间,门一关就栽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他还穿着G的那件黑大衣。
他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白色闹钟看了看,11点。天阴着,彤云密密地一层层压在天空,白色窗帘半遮着落地窗。室内昏暗。沙发和书桌都笼罩在一片灰沉沉的天光中。
衣服上轻盈的清冷香气萦绕不去,有种欲说还休的惆怅意味,仿佛从温暖的肌肤之下一点点渗出。
托马斯内心安定,他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下午两点整,托马斯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几位秘书和助理正围坐在桌前,对着墙上的液晶电视喝饭后咖啡。
“怎么样?跟着老板夜半狂奔的感觉好吗?”
办公室无秘密,更何况是搞情 报的大十字宫。托马斯耸肩,发现桌上的纸袋子,袋子里是大份的芝士洋葱番茄三明治,大份的薯条,大份的咖啡。
饥肠辘辘的托马斯感动万分地道谢,坐下就开始狼吞虎咽。
一个男职员无聊地换台,换到新闻频道停下。
首相站在办公楼门前,正面对媒体,用沉痛的声音发表演说:“……我们将会尽最大努力帮助受害人及其家庭,我们的悲伤和勇气时刻与他们同在。时间变换,人世荣衰,唯有爱和思念能让万物永存。”
“基督。”有人叹息,“真是太惨了。太惨了。杰弗瑞你看那些录像了没有?一片废墟,到处是断肢,爆炸威力巨大,遗体几乎没有什么完整的,伤员都是重度烧伤,恐怕几天后死亡人数还要增加。”
“听说负责那个片区的家伙当时正在看摄像头,其中一个探头架设得很高,因此未被波及……于是那个可怜人看到了爆炸后第一时间的景象。”
“天哪。”一个女秘书轻呼。
“……结果今天去接受心理干预了。”
“真是年轻——真是年轻人。”在座的唯一一名中年职员嘟囔着,喝了一大口咖啡。
托马斯扭头看了他一眼。
电视里正在播放伤亡名单和照片,然后是灰暗天空下被灼烧成黑色的断壁颓垣。警 察在现场拉上荧光隔离带,警 灯旋转闪烁着红蓝两色光芒。
镜头又切到医院,救治伤员的医生护士来回奔忙,新闻又播放了主要负责尸检的医生履历及照片。
法医名叫本杰明¥图卢兹,一个消瘦的矮个子灰头发蓝眼睛的中年男人,戴一副无框眼镜。
“老板不在办公室吗?”托马斯大口咬着三明治,一边含含糊糊地问。
杰弗里点头:“早上9点主持了一个短会,然后和艾德娜乘直升机去爆炸现场了。”
G的手杖简直就是外星能量棒,一握住它就有了超能力,能披着红斗篷飞到太空去。在经历了昨夜寒风中的奔跑后,虽然睡了一觉,但现在托马斯的大腿肌肉仍旧隐隐酸痛。
他用自己的电脑搜索关于这次爆炸的新闻。
引发爆炸的原因初步断定为瓦斯泄露,在现场,依然有大批的专家和警察在仔细寻找泄露的痕迹。距离爆炸发生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个小时,但收获甚微。
午茶时间很快过去,将要下班的时候,G和艾德娜回来了。
托马斯被叫去局长办公室。
“艾德娜,每次看见你肆无忌惮地大吃朗姆酒巧克力慕斯的时候,我都会怀念卡路里和胆固醇在自己唇齿间尖叫的快感。”
托马斯一进门就听见G在轻笑着抱怨。他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手边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看见托马斯进门,竟然罕见地向他微笑点头。
老板看起来心情不错。
艾德娜放下银勺子,又喝了口茶,用餐巾擦了嘴,才慢条斯理地招呼托马斯:“要来点茶吗?”
“不,谢谢,艾德娜。”
艾德娜对G挑眉:“看在上帝份上,G,这是我长达二十二个小时连续工作后第一次吃东西,糖分让我胃部舒适,并保持清醒。”
“你也说糖分能保持清醒……”
“那不一样,G,你不一样。如果你能像我一样喜欢女人,你尽可以在婚后天天吃戚风蛋糕把自己吃成个秃顶的胖子,然后到处炫耀你太太的烘焙手艺——可残酷的现实是,你是个未婚的、连情人都没有的、无时无刻必须保持身材以便随时发 情的可悲的基佬,有朝一日,如果你出现在镜头前,你得保证自己能塞得进那套做小了一号的塞维尔街定制。
托马斯感觉自己被雷劈了。
艾德娜竟然喜欢女人!
这样性感的长发美女竟然喜欢女人!
她穿紧身小黑礼服裙和红底高跟鞋竟然是去和女人约会!
这对一个空窗期直男的打击太大了好吗!?
艾德娜仿佛感受到了托马斯激烈的情绪波动,她向他妩媚地眨眨眼。
G还在挣扎着为自己争取:“或许我可以吃低卡慕斯?你知道,那种……”
艾德娜无情地打断他:“天哪,这种鬼话你也信!低卡慕斯就像低焦油烟还是会让你肺癌死掉一样,你的结果其实只在于胖,和胖死,这一点区别。”
她一本正经说教:“想开点,亲爱的,女人胖了还能长胸,被夸作丰满,男人胖了只会长肚子,然后谢顶。你有胜过莱奥纳多¥迪卡布里奥的美貌,但千万别重复他发福的悲剧,美人胖走了形比死更可悲。看看伟大的马克¥加蒂斯,人家就算结了婚,都要将减肥事业发扬光大,并且让减肥也成为他塑造的Mycroft Holmes的永恒主题之一——可喜可贺的是,人家还成功了。看看你,你拿什么跟人家比?童年阴影?”
G挑着眉抿嘴。
这时桌上的一部白色电话响了,艾德娜洋洋得意地又挖了一大勺甜点,并示意托马斯接电话。
托马斯拿起听筒:“您好,交通部下属第七局局长办公室。有什么需要?”
“您好,我是乔治¥菲利克斯,G在吗?如果方便,请他接电话。”行动处处长的声音很好听,温和醇厚。
“老板,菲利克斯处长找您。”托马斯拿着听筒转向G。
G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索性按了免提:“乔治?”
乔治的声音有点疲惫:“首相即将召开第二次新闻发 布会,介绍初步查明的事故原因和处理方案,现在抓狂的发言人和警 察们威胁要把我锁在厕所里,怎么办?”
“放轻松点,艾德娜已经把内政大臣的风流韵事告知内阁秘书长了。”
“G,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现在警 方的专家能证明是瓦斯爆炸,却没有证据证明是厂区的瓦斯泄露导致生活区的连环爆炸!难道我们要提供假证据?十字宫提供的报告现在在约翰手里,难道我们要真的拿出来?”
“情 报局尚未表态?”
“别跟我提那些懦夫,有好事时自称是政府的人,事事争先;有坏事时自称是军 方的人,袖手旁观。从来不会想到责任。”
“那就方便多了,乔治,让约翰告诉发言人和首相,就按照我们提供的报告来,那里面有他们需要的一切证据,证人,证词——然后——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天哪,G,要是被人发现我们就死定了!”乔治压低嗓音。
G在笔记本上敲击了几下:“乔治,抬头。在你十点钟方向位置的天花板上,有一块小小的发黄污渍的破损。那是一个微型摄像头,你刚才的谈话已经被删除——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电子探头在厕所里?!”菲利克斯处长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
“安静。乔治。别抓不住重点。只要你摆平你的内阁秘书长就行,约他去五月花餐厅吃一顿晚饭,然后签我的单,你跟那里的老板也很熟。然后请约翰到你家里去,我几天前在你家的酒柜里层最上面放了一瓶皇家礼炮,打开它,然后心无旁骛地享受一个美好的夜晚。”G态度轻松,轻描淡写。
“Fuck you!”处长气急败坏。
“那就这样说定了。”G温文尔雅地笑,随即挂上电话。
Chapter 8
提前说明一下,MMC爆炸案灵感来源于英剧《国 家秘 密》,嗯。看到那里面的苦逼首相被内政大臣和企业家银行家们玩弄于股掌之上,我就想,如果这件事由G解决,会是什么样呢……?
托马斯坐在一边,已经惊呆了。
当年地铁站的工作人员说错了,他不是漫游仙境,他是被塞进了潘多拉的盒子里。
这些美貌的恶魔们身穿高级套装,享受丰厚薪金,掌握国家权力,竟然如此肆惮无忌旁若无人地商量着如何作伪 证,然后在首相召开的发 布会上用一堆胡说八道的bullshit来欺骗民众。
上帝。
艾德娜低头喝了口茶,杯底轻触描金骨瓷碟子。
叮。
室内寂静,窗外的天完全黑了。托马斯看到自己的面容映在玻璃上。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G垂首在键盘上敲打片刻,然后将电脑放在办公桌上。
手机震动,艾德娜接起来,只说了一句:“好的,谢谢你。”
挂掉电话,她语气轻松地对G说:“搞定。”
G走到外间,打开液晶电视,新闻直播,首相正在举行第二次发布会。
相较第一次发布会而言,媒体的情绪还算平稳,也没出什么乱子,起码不会再有激动的记者向首相扔录音笔。
G按掉遥控,艾德娜向他挥挥手,拎起包走出办公室。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托马斯局促不安地坐在G的对面。
G沉吟了一下,仿佛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恕我冒昧,但我实在不知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向你说起——”他仿佛有点羞涩地低头,厚重的睫毛飞快地翕动几下,偏过头,露出精致流畅的侧脸线条。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喉结滚动。
温暖的清冷香气扑面而来。
托马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他的心脏在狂跳,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涌叫嚣。
G微微倾身,晶莹剔透的灰蓝色双眼迸发出像绞索一样的视线,层层密密地缠绕住他。
托马斯感觉自己后背有点发潮,他指尖冰冷,呼吸急促。
室内光线白得令人目眩。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我很抱歉。但是托马斯,你能把我的大衣还给我吗?”
托马斯:“……”
Fuck you!
遇难者和伤员及其家属的赔偿开始提上日程。
事发公司是一家跨国企业——莫比乌斯矿业公司,Mobius Mining Corporation (简称MMC),总部位于美国德克萨斯,除了布列班特外,还在英 国、法国、澳大利亚和全球其他地区设有分公司。这间公司替布列班特承担着百分之零点六的就业率,每年,MMC都能解决数百个工作岗位。
简直就是政府的债主。托马斯暗自叹气。
而这次令人愤怒的是,新的安全生产条例和管理模式只在美国本土实行,英 国、法国、布列班特等国家明明同样为公司创造财富,却被人为地排除在外。
美国人的人命就比别的国家的值钱?
愤怒的家属在公司大楼下和首相府邸前抗议,首相表示将会保证让MMC对家属们进行最高额度的赔偿。但情绪激动的民众并不满意,他们要求矿业公司滚出布列班特,人群聚集,并和警 方爆 发了小规模冲突。有名巡警挨了个嘴巴,脸颊被对方手上的戒指刮破了,拿手绢按着腮部止血,一脸郁闷地站在路边,茫然地看着高声斥责失职政府和冷血企业家的人们。
前几天的头条新闻已经不再是悲痛欲绝的家属和焦黑一片的废墟,而是越来越多的抗议人群。首相府铁栏杆大门被堵得水泄不通,一部分机构被迫停止工作,站在楼上望出去,街上乌压压一片全是人,还有五颜六色的抗议标语。警 方加强了部署,道路两旁全是穿荧光背心的警 员。
托马斯办公桌前的液晶屏幕上放映的是经过截取整理的第三手资料,摄像头里人头攒动,旗帜飘扬,有种诡异的失真。
午茶时间刚刚结束,轻松愉悦的香气尚未消散,充沛的阳光照进落地玻璃窗,连摊开在桌上的文件纸张都散发着轻暖干燥的触感。
“民主社会的痛经。”G站在他身后,手里端着杯茶。
托马斯看了眼G,小心地斟酌措辞:“民众……似乎非常不满。”
“总得有条发泄的渠道,”G耸耸肩,“其实也没什么坏处。他们现在生气愤怒总比漠不关心来得令人安慰,关注了才会有态度,有态度才会关注,选 票拿在选 民手里,选 民大部分是盲目的,没人真正清楚事实,媒体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还单挑他们愿意相信的信。不过就目前形势看,起码首相应该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