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随意使用他那读心的本事了,乖乖问道:“什么事啊?”
虽然我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一句话:他会拜托你才怪。
我忍住敲他头的欲望说道:“找一个人,卿歌你知道吗?”
他点点头:“江湖上数得上的美人。”
我说:“她最近总是在这儿出现,这样吧,你去那边儿,我到这边儿去找。”
他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为了博取我的好感还是听话地转身去了左侧,走之前还特意跟我说了一句:“在外还是称呼他为白颜泽吧,行事还方便一些。”
我点头,看他一副未经人事的样子,不知去了那风流的销金窟会怎么样。
我心情颇好地想象着,走过那道玉桥。
走了不多远,隐隐听到了悠扬的箫声,竟不知为何感觉熟悉无比,凭着好奇我循声而去。
断定箫声是从走廊中间一个房间传出,可我还没走到门口,乐曲就戛然而止,接着一个女子就走出了门口。
那女子一身淡紫色衣着,如瀑长发用蓝绸绾出一个蝴蝶髻,余留顺着后背曲线披落,额角一只紫蝶,美目顾盼生姿,是位绝色美人。
我的眼神好像被吸了上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干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没想到在此能遇上卿歌姐姐,我……”
倾城紫蝶,不是卿歌还有谁?可是竟然真的就这样轻巧地遇上了?我说话什么时候也能这样灵验了?
她笑笑,梨颊微涡:“离掌门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当然不好。”我说着,“卿歌姐姐是一人来此吗?”
她仔细地看了看我,然后说:“正是,离掌门现在处境落魄,可有我们白夜宫帮的上的?”
落魄,这二字确实很适合我啊。
我说道:“现在江湖上为查清此事而搞得翻天覆地,其实他们即使找到了我也毫无用处,因为……”
卿歌一直站在门口,似乎有意遮挡什么,她非常给面子地接口:“为何?”
“因为大概那人穷凶极恶,连我的记忆也一并洗劫了,”我笑笑,“关于那个人,我现在已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卿歌有些惊讶,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我继续说道:“我想这事我需要求助于大名鼎鼎的若安宫主了,卿歌姐姐可否助我引见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点点头,微笑道:“自然,三日后可否劳离掌门再次到此地来相见?”
我应允,打算就此离去,她也转过身去,无意间,我看到她细眉轻皱,像是在哀伤。
我虽有些莫名,但还是离开了此地。
三个时辰后,回到了一早订好的客栈,已是夕阳归云,天边赤红,同样,沈青溪的脸也红的一塌糊涂。
“沈青溪……”我唤道。
他一看见我,就一直把我往外推,然后毫不留情的把门反锁。
这小子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血气上涌了——还在我面前装大爷,原来真是未晓人事啊哈哈。
我也进了房间,仰在床上,看灯花乱跳,甚是无聊,不过多久,就有倦意袭来。
从迷迷糊糊中清醒,竟然是午夜,明月悬空,我竟然怎么也睡不着,反复思索着今日遇到卿歌一事,感觉有些蹊跷却也想不出什么线索,越想越烦躁,还不如出去走走。
承诏距天寒也不远,应该说是距天寒山最近的城市,我对此也算熟悉,可是……这是迷路了吗?
作为曾经的天寒掌门,我怎么好意思承认自己是个路痴?竟然还在这么熟悉的地方找不到路了!
在弯弯小径上瞎走了半个余时辰,终是看到处荒草石子以外的东西了——那是一片樱树林。
已是四月中旬,这花依然开的盛,漫天清香,月下花绯。
有些疑惑,这花差不多该败了啊,怎么还开得这样绚丽?应是这些樱树跟别处不一样吧。
一轮清月照的地面苍白,花影散落一地,清风徐来,枝头红香翩翩飞舞。
我安慰着自己,想着反正也找不到路,往里面走走赏赏景色也是不错的。
越是前进,树的排列就越复杂,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向哪走。
这里一定有问题,樱树的排列分明是个迷魂阵法。
我看向一边刚打算警惕起来,没想到接着就撞到了一棵树,揉着头往后退了几步,竟一下没站稳,落入了一个坑,摔得我骨头简直都要散了架。
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在这儿挖坑?!我心中悲愤,却发现这里似乎是地下通道的样子。
取出随身带的火折子吹燃,借着丝丝光亮看到旁边有一个凹槽,思考了一会儿,把火折子按到凹槽里面去,接着眼前就亮了起来,一条甬道蜿蜒至前,两侧石壁上有着奇怪的纹路。
想必是以这星火为引,引出了一个机关。
真是巧妙,看来我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顺着走,不久就看到了出口。
我犹豫了一会儿,不知出去会是怎样的场景,但既然来了怎么能原路返回呢?于是朝着月光走去,那是在樱林的边缘,眼前忽见玉石云阶横亘在眼前,大气磅礴,层层而上,两侧石柱流云万千,走鸾飞凤,向上仰望,便是正对那道宫门。
但最抢眼的还是至高处悬着的三个镶金大字——白夜宫。
第七章:误入
我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实在是吃了一惊。
然而在这样静谧的夜里,我很清晰地听到了骨骼脱臼的声音,那是来自我的左腿。钻心的疼痛让我忍不住惨叫了一声,顺势跪在了地上,我不敢低头,而是咬着牙齿看向四周。
“你是何人?”我听到一个男子警惕的声音。
双手撑地,回头看,此人站在树枝上俯视着我,墨蓝的衣裳在月下飞扬,面如冰霜。
“你是顾言思?”我挪着受伤的左腿,回过身。
他看到我的脸似乎稍稍惊怔一下,接着身旁扬起杀气:“是你……我们之后不会再见了。”
顾言思眯起眼,从树上跳下,身形转瞬就近在我的眼前,一道旋风平地而起,浓浓的杀意夹在风中,我无法动弹,冷汗沾湿了背部整片衣裳,他手中的剑直冲我的胸口——
“住手。”一个淡漠声音似是从极远处传出,却动听到让我失了神,风竟也消了。
那人白衣飘扬,整个人在月光下似乎周身环光,如梦如幻,钗上两朵玉樱碰撞,玉响瑽瑢,腰间碧蓝配饰泛出莹润的光芒。这个人,曾数次在我的幻境中出现,他到底是……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他浅浅开口,像是在呢喃,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甚至没有看清楚他的脸,后颈就被猛击一下,随即眼前一黑——
今年真是倒霉,总被人敲脖子。
清晨醒来,颈项疼痛,腿却不知被谁给接好了。
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的腿被高高吊起,转头一看,这里竟然真的不是客栈,我心下有几分紧张,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
床上挂着青罗帐,不远处有张玉竹屏风,衬于隐隐茶香,说不出的宁静和谐。
好熟悉……
“离掌门好心急,那天说好三日后再见,没想到当夜就找到我们白夜宫来了。”一个女子挥开门口的软金帘走了进来,我看清那个女子正是卿歌。
我有些尴尬地笑笑,没有说话。
“既然来了就先好好静养着吧,我自会找人来照顾你。”卿歌笑着说,温柔似水。
不多时,就有一个人走了进来,穿着很普通,长相也是那种扔进人群就认不出来的,只是一双眼睛漆黑深邃,他说:“我就是被安排来照顾你的。”
我点点头:“哦,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他怔了一下,说道:“我没有名字。”
这就是生活在下游社会的人吗……我心中小小地同情了一下,然后说道:“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听闻天寒掌门博学多才,那就请掌门赐名。”
“……就叫富贵好了。”
“为什么?”那人一瞬间露出了有些崩溃的表情。
我笑着说:“意头不错。”
他像是在内心挣扎着,最后也就无可奈何地接受了。
“富贵,这里就是白夜宫?”
“是啊。”他没精打采地回答。
真是没想到,我是以这种方式混了进来。
“你是白夜宫的人吧,可见过宫主若安?”我又问。
“一般的事情宫主不会出面,出面也只是见见两大护法而已。”
他说的两大护法就是在江湖上都很有名气的卿歌和顾言思。
我思索了一会儿,仰面看他:“富贵,你声音挺好听啊,唱个曲儿怎么样?”
他看着我,沉默了一儿,说道:“……我不会唱曲儿。”
若安那么神秘,我怎样才能打听到他的消息啊!还是自己想办法搞到解药最是靠谱。我越想越觉得烦心,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又问他:“你说天寒这事儿算不算大事?”
“当然算啊。”他看来不懂我是什么意思。
“那你说你们宫主他愿不愿见我?”
他笑了:“掌门是多么想见我们宫主啊?”
平时井水不犯河水我想见他做什么,只是现在为了我的切身利益我必须见到他才行啊!算了,休息几天出去看看白夜宫地形也好。
入夜,我躺在床上静静睡着,感觉有一双手为我盖好被子,那么轻缓,好像怕惊醒我。是富贵吗?我把眼睁开一点小缝,只看到一双修长白净的手仔细地给我把被角掖好。脑子一片混沌,又沉沉睡去,隐约听到一句语气温柔的话:“容与,你一直怕冷,千万不能再着凉了。”
一周后,我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可以借助拐杖出去转转了,中午的时候,富贵端着饭菜进来,一口一口喂到我嘴里。
好久没受人照顾了,当几天大爷当然也不错。
“富贵,你们白夜宫伙食不错啊。”我一边嚼着食物,一边赞叹着,简直太好吃了,这几天我天天吃吃睡睡绝对长胖了不少。
“这是我亲手下厨做的。”他笑笑,又舀起一勺汤吹凉,那双手莹润如玉,修长洁白,竟让我看得失了神。
“好厉害,要是哪个姑娘跟了你那可就太幸福了,要不你跟了我也成。”我接着就很幸福地喝掉了那勺汤。
富贵目光柔和:“我其实有喜欢的人。可那个人是个笨蛋,不会做饭、不会洗衣也不会温柔体贴,整天为了一些打打杀杀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在别人面前成天冷着一张脸,也只有在我这儿才可以放下防备……”
“哟,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姑娘啊,那我祝你们幸福啊。”我抬抬手,示意不吃了。
他摇摇头,说道:“我们双方父母大概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最后还是我伤害了心爱的人啊。”
我怅然若失:“这样吗……”
午饭后,富贵有事要做,我正好瞅着这个机会溜了出去,一瘸一拐地走在白夜宫里,白夜宫弟子几乎都云游在外,这附近没看到有什么人,
走到一个岔路口时,发现天上积了几片乌云,看样子快要下雨了。回去也来不及了,只好继续向左侧走去,走着走着路渐渐宽了,隐隐有香气在身边悠悠蔓延。
这时已经有雨星打在了我的身上,路上有些滑,我不敢走快了,怕要是再摔一下我又得在床上躺好久。
眼前出现了一方碧池,荡漾着层层涟漪,池中浮桥通向中央小亭,桥旁种了好些莲花,已是含苞欲放,可以料想到日后的光景定是更加美丽怡人。
可是我现在很是狼狈,雨下得大了起来,就算走到那个亭子里面去也会被淋成落汤鸡。
亭子里面有人向我走来,一袭白衣,风雅俊逸。
他走到我身边,问道:“可容我助你?”
我一愣神,看着他的面容便挪不开了视线——这就是许久之前我在王爷府看到的那个人,他原不是我的幻觉。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所说的助我竟然是直接把我抱了起来,向那个亭子里走去。他不急不缓,步伐沉稳,还有意侧着身子为我挡风。
我非常不好意思,有些窘迫地说:“我自己其实能走。”
“等你自己走过来时,雨都要停了。”他微微笑着,把我放在亭子里的长椅上,一张脸好看得不似凡人。
我看到他头上的玉钗,上面有两朵玉樱,想着那天在顾言思剑下救我一命的人,便探寻着问道:“阁下可就是玉宫主?”
玉宫主是江湖上对白夜宫宫主若安的敬称,可我没想到,他竟然长得这般仙姿玉色。
“叫我若安便好。”他递来一方手帕,手指白皙瘦长。
我匆匆接过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却不知道在此时适合说些什么。
一个侍女拿着一把伞走来:“宫主站在这里久了会着凉,咱们走吧。”
“离掌门是客人,先送他回去吧。”他说。
我忙接口:“还是劳烦你再回去拿一次伞吧。”
婢女看向若安,若安则是点了点头——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他都是那样完美无缺。
“若安,我以前虽然没有拜访过白夜宫,也没有见过你,可是你给我的感觉竟然像故人一样。”我恍然间说道。
若安则是看着我,眼眸深邃无比,眉头蹙起,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你没有见过我……”
我有些疑惑,却不忘拉近关系:“若是不嫌弃,可以叫我容与。”
他笑笑:“容与,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你的父母该是愿你一生安闲。”
我苦笑:“可是我却毁了我爹他老人家一生的心血。”
在他手里如日中天的天寒,交给我之后没多久便毁于一旦。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手掌温暖熨帖,莫名地就让我感觉到很安心。
“会好起来的。”他说。
“那若安你可愿帮我找出我的仇家?”
他一怔,非常自然地摸了摸我的头,温柔又宠溺:“当然。”
我一开始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奇怪,直到过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我们这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怎么会这样亲近?
婢女撑着伞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把。
若安让她送我回去,可我们还没走出亭子,若安又追了过来,对那婢女说:“你先走吧。”
婢女想把伞留下,若安却只是挥挥手让她离开了,他对我说:“你腿不方便,我不放心别人把你送回去。”
这次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我能看清他浓密纤长的睫羽,如画的眉目,和他那似乎能蛊惑人心的深邃眼睛。
“一把伞可以吗?”我看外面雨不大不小,就是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想着自己身体也没那么容易得风寒,就算淋着回去也没什么。
“路上滑,我背你。”若安说道。
我有些受宠若惊:“那……那还是不用了吧。”
“拿着。”他把伞塞在我手里,不由分说就把我背了起来,“你一直怕冷,我没什么关系,你可千万不能淋到自己。”
“若安你怎知道我怕冷?”我问道。
“信口猜测罢了。”他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