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这些,你喜欢谁我一点都不关心,但是,我警告你,不想呆在这儿就早点离开。别缠着凌苍不放!】虽然一向听惯了萧峰带刺儿的话,可是此刻,还是被他深深扎了一下,左心房的位置,生疼生疼。
连萧峰都说是我缠着他不放。看来,其他人更是这样想,只是没人敢说罢了。
换个角度想想,也很合情理。
我现在不过是个刚刚被保释出狱有犯罪前科的杀人犯。
凌苍是享誉整个商界乃至政界年轻有为坐拥数亿资产的凌氏集团总裁。
他是王子。我是小丑。
难不成还是他缠着我不放?!不要笑死人了。
我故作轻松,一脸不屑【你激将法没用,反正赶不走我。】
【你……你……!】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然后哼了一声,开车走了。
望着那渐远的车身,我失了神,双腿失去了知觉似的,迈不动步子。
凌苍回到家的时候,心情很好 ,饭后还颇有兴致地坐在一楼大厅看电视。没等我把餐桌收拾干净,他让我也过去看电视。
怕身上衣服做饭时弄脏了,便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
电视上在播新闻,一会儿说是天气将有大幅度降温,冷空气南下。一会又说哪个国家的飞机失事。一会儿……
【安,坐到这边来。】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挪了过去。
【萧峰今天来跑来告状了。】说到这儿,他嘴角略微上扬【也只有你能治他了。】
【这叫恶人先告状。】
他听了不由笑出声【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说着还用手点我额头。
在我记忆中,很少见他这么发自内心地笑,除了对宁纾。
他笑起来很好看,眉角弯弯,细长的睫毛在眼底里投下一片阴影。眼神里的灵动就像深潭忽然泛起涟漪,让人不自觉被吸引。薄而性感的双唇上扬起的完美弧度让我不由看痴。
一直梦想着的画面,就出现在眼前。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想要触碰那如此温暖的笑容,用双手描摹他如此动人的张扬。就在快要触碰的时候,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荒唐,慌忙收回手,却被他捉住。
他握着我的手,抚上他脸庞【夏安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畏手畏脚了?】
【我……没……洗手。】憋了半天,冒出句这么煞风景的话。
【我记得,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那以前是怎样的?】
【以前,】他想了想,【只要是你夏安的,谁也不许动。不是你的,也要据为己有。】
【这么霸道,跟劫匪有什么去别。】我应和道。
【终于承认是劫匪了。】他有些得意道。
【可还不是没把你劫到手?】我故作惋惜。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再接下去。
空气滞留住了,一时间只听到电视里传来的声音。
【对了,明天要出差几天。你……】
【恩,好。】
【可我不放心。】
【凌少……苍,我保证,哪儿也不去。】
【好,三天。】他最终拗不过,只好答应。
和他坐的太近,我也无心看电视,全身的细胞都绷紧,脑海里天马行空。鉴于他明早就要赶航班,我催他早点睡觉。
他起身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只是伸手轻揉了揉我额前的发,道了【晚安。】
我逃似得冲回自己的屋里关上门,双手按住扑通扑通狂跳的心。
那天清晨他走得时,我没去送。我们不是恋人,不是情人,加上有萧峰这个专职司机兼打杂,我成了不必要因素。
再者,他一直不让我再碰车的方向盘,那是我们的禁忌。
所以我干脆睡到自然醒。
走出屋外,看到有几个佣人装扮的在花园里忙活,便有些纳闷。
【你们这是……?】
【小少爷早,我们是凌少爷派来服侍您的。】他们五个齐刷刷回头,毕恭毕敬地说道。
就算不放心,一个就够了,至于五个人?真让人头疼。
【小少爷,我这就去准备午餐。您稍等片刻。】说着,他们其中比较年轻的一个,看起来最多不超过十八岁,长相比较清秀,蹦跶蹦跶地满是欣喜地进了厨房。
没过多久,那人做好饭【小少爷,该用餐了。】
满满一桌的饭菜,全是大鱼大肉,看得我不禁头皮发麻。这是把我当猪了么?
他满心欢喜地站在一旁,腼腆地看着我。
我只好硬着头皮尝了点,却一点也吃不下去。
【小少爷,味道怎么样?】
【不错。】
【你吃那么少,是我做得不好吃么?】
【不是,我昨晚吃太饱。】
【凌少说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可你都没动,肯定是我做得不好吃。】他的表情极其委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会。】我连忙拿起刀叉,端着盘子,猛吃起来。
他在边上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我,皱着的眉慢慢舒展开,脸上有了笑容。
待到我的肚子实在装不了任何东西,哪怕是一粒饭,才停止往嘴里塞东西,称赞道【你看,不都吃完了,!厨艺很棒!】完了我还特意竖起拇指,心里却暗暗骂了萧峰祖宗上下十八代。凌苍压根不知道我爱吃什么,一定是萧峰使坏,骗了这单纯的小鬼,故意整我!最好别让我逮到!
他听了我的赞扬两眼放光,跟捣蒜似的狂点头【多谢小少爷夸奖!以后您的餐点就由我来做吧。】
之后不管我什么反应,自己转身开始屁颠屁颠地收拾桌子。
我气得直想翻白眼,这孩子一定未成年,我敢肯定。
死萧峰,童工你也招,真是丧尽天良。
下午本想在沙发上睡个午觉,那未成年的孩子又跑来帮我擦鞋,我说不用,他又说帮我按摩脚,吓得我都不敢睡觉。
一整天,他们都没有消停一刻,身影一直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有条不紊地做了这个又做那个,有干不完地活儿,晃得我两眼发晕。真心怀疑他们是不是智能机器人,充电就行。不行,这样下去,我已经能遇见后面几日的悲惨生活。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这几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终于停下来,我把他们都叫了过来。
【你们回去吧,我只不过是个在留在这里看门的,不需要人服侍。】
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不敢相信。
【忙了一天也累了,都回去吧,我会和凌少爷说的。】
他们不吱声,除了那个未成年的小鬼。
【小少爷,是不是我们做得不够好?】他巴巴地望着我。
【不是】我摇了摇头【我习惯一个人清净。】
【那我留下来,不吵,好不好】他眼里隐隐有泪花闪烁。
真怀疑他是不是水做的,怎么眼泪说来就来,倒像是我在欺负他。
【留不留下来有那么重要么】
【如果离开我就没有工作,我需要挣钱还债。】他认真说道。
【那萧先生是怎么说的?】
【他说,只要我这几天认真在这儿干活】说着,他的脸有些发红,【他……他就帮我还清债务。】
【还债?】
【我的父亲之前好赌欠了一大笔债,需要我挣钱还。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幸亏萧先生好心收留我,还给了我这份差事。】
这么好心,还帮还债!这一点也不像萧峰的作风。莫非~~~
呵呵~那么原因只有一个,就是……
【那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我也不大清楚,萧先生一直叫我小冉。】
【来这里时,他是怎么说的?】
【他嘱咐我这些天要认真照顾好小少爷,否则就……就把我辞了。】他说着又要流泪。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留下,其他人走吧。】我连忙说道,生怕他下一秒就泪流满面。
谁知,他一听倒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一个劲地欢呼【哇!小少爷是个大好人!谢谢!】
【等等,先别高兴太早,我可没说把你留在这儿。】说着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号码。
他又立马睁大了双眼看着我。
【今天,过得不错吧?】待电话通了后,那边的罪魁祸首便故意问道。
【好的不得了。】看了看呆在我边上未成年小孩,对着电话那头道【给你一小时过来,不然就等着这孩子被扔到荒郊野外去。】
【操!你特么有没人性!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他大声道。
【现在开始倒计时哦!】罢了,我还学着小冉的口气轻呢的叫了句【萧先生】,便挂了。
小冉一脸伤心地看着我【小少爷,你是要把我扔到外面去?】
【你就等着看好戏吧。】说着,我扯了扯他脸蛋,触感滑滑的。
原本准备先去后院走走来等萧峰。谁知道还没来得及溜达一圈,他那惹眼的跑车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猛地一个急刹车,恰好停在了门口台阶前。
【夏安,还是不是人啊你!】他一开口就蹦了句。
【人不是好好的么,快带走吧。】我朝台阶上的人影指了指,他正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萧峰。
【萧先生,我……】然后哇得一声,哭了起来【能不能不要辞了我,我会……会……】
此时萧峰的目光凶恶至极,恨不得将我生吞。
【看看你干的好事。】
【成人之美罢了。】我笑道。
【去死!】
我走过去,拍了拍哭得要岔过去的小冉,【放心,你家萧先生不会辞了你,跟他回去。】
【可是,我……】他泪眼朦胧地说道。
【别可是了,说了不会就不会。萧峰,还不快来哄哄这小鬼】
萧峰有些别扭过来,非常不自然地伸手拉起傻坐着的小冉,虽然看似有些冲,却带着不易察觉地温柔。但转头看我的眼神却是恶狠狠的。
【只用了十五分钟,速度挺快的嘛。】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破手表。
【毒蝎心肠!】仿佛不解恨,萧峰又补了一句【总有一天把你丢去喂狼。】
【事成之后记得请我喝喜酒。】说完,我便转身进去了。
身后传来萧峰的咒骂声,随风渐渐飘远了。
我不敢转身回头看,他俩的画面,看着我难受。
萧峰、小冉比我幸福。
我祝福他们,却没有勇气直视。因为我已经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感觉。
5、自恋的来访者
晚上凌苍打电话过来时,我在洗澡没接到。等打算回他电话时,又怕他在工作,于是也就没回。
走到外面阳台上,夜风有些凉,偶尔卷着几片落叶,吹进屋里。我不由感叹凌苍的眼光果然独道。站在这里放眼望去,整个山脚的美景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整个世界仿佛都静了下来,静得有些可怕。
我本不该站在这里,因为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我。
但最终我还是选择了留下。
留下来的理由是什么?我不禁也要问自己。
难道仅仅是因为对他在我出狱前一个月坚持不懈的请求于心不忍么?
不。
不是的。
是我爱他。
哪怕之前他对我整整八年的苦追求视而不见弃之如履,我也爱他。哪怕他三年前他大义灭亲亲手把我送进监狱,我还是爱他。哪怕知道跟着他回来会从此万劫不复,我依旧爱他。
这就是我的悲哀,逃不开的枷锁。
他要赎罪,我便给他机会。凌苍是不喜欢欠人情的,我怎么舍得让他心怀愧疚的活着。
但我至少不能让自己活得像原先那么难堪,让他厌烦。
自从赶走了他们,后面几天过得也还算清净。
凌苍出差后到现在,我们也就刚刚才通上一次电话。
半夜一点,他打电话问我在不在吃饭?我说吃过了。
他说好好休息,别乱跑,随后又聊几句无厘头的话,之后他那头就响起阵阵敲门声,他对着电话说了句后天回来,就匆匆挂了电话。留我在这头愣住。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锈迹斑斑的手表,时针指向凌晨一点,没错啊。他这个时候问我在不在晚饭?!这是不敢相信,凌苍一直都知道两地时差的。他问我在不在吃晚饭,难道他不知道我这边是半夜么?这次通话全程都很匆忙,而且凌苍说话有些无厘头,一点都不像他。估计是那头事情太多忙得无暇顾及,心不在焉。
算算这日子,他离开也半个月了。
走得时候不是说三天的么,结果都半个月了,我有些烦躁地翻开日历涂涂画画。
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又无处发泄。有什么东西闷在深处在不安分地搅动。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最后我坐了起来,下床,蹲下在床底下摸索。当碰到一个尖尖的东西时,手立马触电似地缩了回来。这东西不能碰,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告诫道。
想了想,又伸手摸向旁边的位置,一个破旧的塑料袋。
我打开塑料袋,拿出了里面皱成一团的旧报纸。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把报纸一点一点铺展开来,露出了藏在最里面的烟盒。这烟是我偷偷藏的,凌苍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肯定会把它丢了的。不过,他压根就不知道我会抽烟。
这烟不过是平常小商店里随便花几块钱,就能买上一包的劣质烟。烟盒已经破的不成样了,里面也只剩下最后几根。
手指有些颤抖地拿出其中一根,一股刺鼻的恶臭味混杂着发黄报纸的霉味扑鼻而来。
这是那三年我呆在监狱里最熟悉不过的味道,里面的所有身体与心灵都兼具这种腐朽的味道。
这包烟的大多数是在狱里那个暗无天日的角落里抽完的。
那些日子凌苍天天来找探望我,告诉我已经被保释了,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去。
本来我什么都打算好了,结果他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他每来一次,我的妥协就多一分,内心不由怪自己没骨气,记得那时也是这样的心情,晚上躺着,焦躁不安,睡不着。
后来拜托看守的帮我弄包烟。看守的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看我都弄出了命案居然还能被保释,估摸我的后台应该也有那么两下子,便做了个顺水人情,破天荒地给了我这包烟。
那时就想,等抽完这烟,我一定要想出一个好的理由说服凌苍,让他别来找我。
可是想归想,事实却相反,烟没抽完,嘴上就已经先答应了他。
自己就是这么不争气,软骨头。
出狱时,觉得这剩下的几根烟丢了怪可惜的,所以就带了出来。
打开灯,找到打火机,点了好几次都没点着。仔细一看,才发现打火机早没油了,心里不由更加烦躁。
本来是想靠烟压制体内那股躁动不安,现下看来烟是抽不成了,我又把它塞回烟盒里,铺开报纸,打算包回去。
灯光下,报纸头条上的几个大字赫然醒目“凌氏集团总裁秘书故意撞人致一人死亡!”。
日期是三年前的2月14日,情人节那天。
我双手抖地厉害,拿起最上面的报纸,下面一张头条是“法网恢恢:车祸谋杀案嫌疑犯夏安被判无期徒刑。”
日期是三年前的5月6,我生日那天。
5月6号是立夏,我正好那天出生,一直哭闹不停,所以起名叫夏安,希望我以后安静点,不要吵闹。
标题下的第一段话如今我已可以倒背如流:
【经多方调查证实,2月14日车祸谋杀案嫌疑犯夏安于车祸前被凌氏集团辞退,劳动关系早已解除,与凌氏集团没有任何关系,本报就上次车祸事件的错误报道特此向凌氏集团表达最真诚的歉意,对此带来的不便之处希望能够得到凌氏谅解。此案,由于凌氏集团积极配合为该案侦破提供了重要线索,该案于今日上午完结,法院处以罪犯夏安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字里行间,足见凌苍的铁面无私,大义灭亲。
费了好大力气,我才拿开这报纸,最下面的那张,头条用的是超大字体,占了整个版面的二分之一,“凌氏总裁宣布出柜,公然承认了与宁氏少爷的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