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心了你,”秦盛道,“十次八次的洗还不够啊?非要我搓下一层皮不可?”
闻瑜抽了抽嘴角。
“你们两个给我滚出来!”时女在门口叫嚣,“今天的事儿是你们干的吧!”
秦盛隔着门吼:“你说的是哪件?”
时女:“……”
“说不定都是我们干的。”秦盛火上浇油,“有什么见闻都说来听听嘛。”
时女忍不住拔出了刀。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这么,不要脸的人。
“你不说哪一件事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我做的呀?”秦盛哈哈大笑,“哎,我可是牡丹花城的贵客,你不要太看不起我。”
时女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走。
“你夫君好样的吧?”秦盛得意地看着闻瑜,“怎么样?是不是更崇拜我了?”
“再洗一次澡。”闻瑜面无表情地看着秦盛,不搭他的茬,“要不然不许一起睡觉。”
秦盛:“……”怎么这事儿还没过去?
有了秦盛这么折腾,时女也不太敢再造次,第二天就给二人换了好房间,只是他们还要求住一起,也就随他们去了。
秦盛坐在床头,啧啧道:“看看这被子,江南锦缎,好有钱啊。”
“我家也有。”闻瑜不服气,“不就是江南锦缎么?”
“那我也有。”
“你哪里有?”闻瑜嗤之以鼻,“谁不知道寒舍穷呢!”
秦盛嬉皮笑脸:“你不得带点嫁妆来么!以后你的就是我的!”
“那我可亏大了。”闻瑜撇撇嘴,“江南锦缎,景德镇陶瓷,就算是西域的精香料我也有大把,是不是觉得自己赚了?”
秦盛连连点头,“我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你可得对我好一辈子。”
“一辈子一辈子,”秦盛一把抱住闻瑜纤细的腰,“三辈子,十辈子,好不好?”
“说不定下辈子我就穷了呢?”
“那我养你嘛,”秦盛把下巴枕在闻瑜的颈窝处,“看我劈柴,养猪,养你。”
“滚,”闻瑜立起眉毛,“我他妈就和猪一样?”
“嗯……”秦盛作势犹豫了一下,然后扑哧一声笑了,“你和猪不能比。”
闻瑜:“……”
造反了他!
闻瑜翻过身去咯吱他,秦盛笑得哀哀的,躲也躲不及,只能硬生生地受着,两个人纠来缠去,齐齐倒在床上。
59、第五十九把刀
时女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
熟知她的人都把她当成谦恭的典范,也是忠诚的代表,她对白熙一心一意,忠心耿耿,看似从未出过纰漏。
白熙从小便和她在一起,早就把她当做最亲密的人,即便是在年幼无知之时听从女干佞之言将她试探过一二,也从未真正下狠手去猜测她的意图。
在白熙心中,时女是一个无须怀疑的家人,既然是家人,又怎么会有不信任之说呢?
可惜可惜,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可有人能蛰伏那么久,日久的确能知人心,然而知道的那颗“真心”,又有多少是她表现给你,做给你看的呢?
你何从知晓?
有些人,日夜呆在你的枕边,她为你挡去一切风雨,然而内心却充满了嫉恨。
这一切白熙都不知道。
白熙只知道,如果让时女陪她一同就寝,她的睡眠会更好,一夜到天亮都是香甜的梦想,梦中有无数的甜甜的幻想,有无数个时女,那些时女对她说:“是,城主大人。”
白熙是信任时女的,是不带一丁点旖旎地纯粹的对于亲人的信赖。她甚至连怀疑她一下都会感到自我嫌恶——不可否认,有她这样妇人之仁如何当好一个城主呢?
时女也是认定了这点,与白熙不同,她谁都不信。
所以,当时女大摇大摆地顶着她的脸出了城主府时,中了迷药的白熙并不知晓。
时女在城外接头了一个人。
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
那是她偷偷养下的下属,死士,奴隶,孩子是她从小在桥洞底下捡回来的婴儿,她养大了他,可以说得上是他的养母。
可她并不信任他。
她自己不就是一个特例么?
彼时二人耳语片刻,便分头行动。时女的眼中是一片冰冷的淡漠,她拿起手上的锦囊——只消一夜,白熙便会彻底地消失了。
“呵呵,”时女喃喃地道,“明天就是我的天下了。”
她已经不想再忍耐了,自从开了“刀鬼之刀”的希望,便再也停不下来,即便是希望落空,那空洞洞的野心也如惊涛骇浪般掀起,再也无法平息。
她要成为城主。
“对不住了,城主大人,”她桀桀地笑了,“我会让你舒服地去的。”
没等她话音落下,一个稍微有些调侃的低沉男声便响了起来。
“哦?那倒是算你有点良心。”
时女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什么人?!”她瞬间转身将自己的背靠在树上,以防背后有人偷袭,然后“噌”地拔出了自己的刀,“刀鬼?”
秦盛幽幽地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从胸口掏了一会儿,掏出了一把扇子,扇子上书“女干佞小人”,他故作贵公子地姿态摆了摆扇子,谦虚道:“不敢不敢,正是在下。”
“你在这里干什么?”时女抓着刀的手开始出汗,她有些紧张地将身体向后靠了靠,刚才还像庇护的树现在却成了阻碍。
“我怎么会对姑娘家家做什么呢?”秦盛摇着扇子往前走,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脚在地上印出一道整齐的脚印,时女惊骇的看着他,想不到他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功。
“莫不是时女姑娘觉得我是登徒子?”秦盛嬉皮笑脸,“那可是冤枉了,我是大大的好人啊。”
“你想干什么?”时女慌了,“不要过来!”
“我想干什么?”秦盛一下把脸凑在时女面前,高深莫测道,“送你去见你母亲好不好?”
他这话语气怪异,背光的俊脸在时女眼中活生生的扭成了厉鬼的模样,明明是要待她去见她的母亲,她却背后冰凉一片,像是在听“要不要去见阎王”。
时女抖得不像话,她看见秦盛变成了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呲牙咧嘴地凑到她面前,巨大的犬齿上滴滴答答地流着涎水。
“你去见见你母亲吧?”怪物笑道,咧开的嘴角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下些蛆虫,“乖,不会太痛的。”
而后伸出皮肉都烂掉的手,直直地朝时女的眼睛扣去。
“啊——!!!”她尖叫一声,终于翻了白眼。
“啊,昏过去了。”秦盛不负责任地直起身子,任由时女“嘭”地一声,头朝地地倒在地上,有些委屈道,“面对我这么一个英俊的人,怎么还会怕的昏过去呢?”
闻瑜也从树上跳下来,他翻了白眼,“不知道是哪个人那么没意思,非让我下点迷药,我可没有纯粹弄人的药,都是让人见幻象的,她怕是见着什么不该见到的东西了,吓破胆了吧?”
秦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怎么?看着我这么俊朗的脸也能想象出那些稀奇古怪的鬼玩意儿么?”
“不能不能,”闻瑜“呵呵”一笑,把秦盛挡住半边脸的扇子拿回来,“她就是看你看晕了,满意不?”
“那一定是因为心驰神往,”秦盛顺从地把扇子递过去,大言不惭道,“唉,又是一个为我芳心暗许的姑娘。”
闻瑜:“……”
虽然提醒自己不要生气,但果然还是很生气。
秦盛绕着时女转了一圈,“走吧。”
闻瑜瞥了时女一眼,“怎么?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还不知道我么?”秦盛笑吟吟地望着闻瑜,一字一顿地说,“行侠仗义。”
闻瑜:“……你放屁。”
“好香。”秦盛不要脸地四处闻了闻,而后做出一副膈应人的恶心表情凑到闻瑜面前挨挨蹭蹭,“你快闻闻。”
闻瑜不忍直视地把脸撇过去,“你走开。”
“不走不走。”秦盛道,“我放屁呢,不走!”
闻瑜无奈道:“你是小孩儿么?……好了好了,你别过来了,我错了还不行么?别让我看你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脸。”
“人不人鬼不鬼?”秦盛没有收回鬼脸,仍旧做出一张吓死人的表情,煞有介事道,“我看你莫不是也中毒了吧?看我这样的人,居然说人不人鬼不鬼?”
闻瑜转身就走。
“哎,哎!”秦盛忙唤闻瑜,闻瑜是一点点也不想理那个抽了风的人,他径自往前走,果然,没过多久,那个二皮脸的“大侠”大侠便背着被捆成一个大麻袋的时女走在了他的身边。
闻瑜冷着脸。
“怎么啦?”秦盛讨好地笑笑,“生气了?”
“哼,”闻瑜剜了秦盛一眼,而后送了他两个水灵灵的眼白,秦盛忍不住笑了,“媳妇儿,这样不好看……哎哟哎哟,我错了我错了,媳妇儿最美,最漂亮!!!”
最后都接近在惨叫了。
闻瑜放下拧住秦盛耳朵的手,“让你不知好歹。”
“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秦盛抽着气揉自己的耳朵,“再不逗你了……乖乖,拧的真狠心,合着是全力废你家相公呢?”
闻瑜答非所问:“你觉得我是为了你逗我拧你?”
秦盛苦哈哈地看了闻瑜一眼,小心翼翼道:“难道……不是?”
闻瑜作势便要打,秦盛见势不好忙四处逃窜,闻瑜一路撵着他,“别跑。”
“你要谋杀亲夫我能不跑么?”秦盛一边躲还要一边回头,“哎呦!真下手啊?!”
闻瑜拽着他的领子,往他屁股上狠狠地捶了几下,那地方肉厚,不怕打,他一身内力也没闲着,把秦盛打得哭爹叫娘的。
“行了行了,行了!”可怜秦盛背着一个不瘦的大姑娘,还要被这么折磨,躲也不是,不躲又疼,闻瑜发泄了好一会儿,打人的手早就变了味道,倒像是在摸。
秦盛忍了好半天,终于面红耳赤地“哧溜”一声跑了,嘴里还叫嚣道:“别摸了别摸了,等会儿把你就地正法!”
闻瑜魔障了似的看了许久自己的手,然后下意识地抽抽鼻子闻了一下,当他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做有多么丢人时,秦盛早就跑得没影了。
他暗下眸子,眼中某种说不清楚的情感正在发酵,他突然觉得胸口的某一包药热得发烫,便抽了出来,出神地看着那药。
“我不是为你逗我不高兴,”他突然拧拧巴巴地轻声道,“我就是讨厌你跟别的人靠得太近……你都很少背我呢。”
敢情就是醋了……
大醋缸闻瑜扭扭捏捏地站在大路中央不走了,秦盛再大前方叫道,“你干什么呢?!一会儿天都亮了!快走!”
闻瑜便跟了上去。
最后回到了城主府,秦盛轻车熟路地走到白熙房间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我们可以进去吗?”
“请进。”
传出来的人声清醒非常,全无睡意,可见里面的人早就恭候多时。
秦盛一人进了房间,闻瑜则不知躲到了哪里去。
白熙坐在床上,云淡风轻地看着有些狼狈的秦盛,“对付我的属下,用了不少功夫吧?”
她倒是不知晓秦盛的身份,更不知道秦盛和闻瑜的关系,只当秦盛自己临时起意绑架了时女,还弄得灰头土脸的——都是为了绑走她家的时女。
“承让了。”秦盛笑道,把捆得严严实实的时女往地上一扔,“确实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不过不是因为你家的时女——秦盛在心里补充——实在是我家的媳妇儿火气旺盛。
白熙沉吟片刻,站起身来,“你知不知道外面都是我的人?”
“自然明白,”秦盛道,“这是城主大人的府上……不过,我们既然敢这么干,自然也有我们的筹码。”
“你的筹码?”白熙皱了皱眉头,“时女么?”
秦盛但笑不语。
“我可以让那些侍卫把你拿下,你以为抓住了时女就能威胁的了我?”
“我不以为。”秦盛摇摇头,“不过,若是我死了,怕是时女也得不到好下场。”
“此言为何?”
“你觉得我刚才放下她的动作轻吗?”秦盛道。
白熙扬起一边眉毛,“不轻,所以我会让你加倍奉还的。”
秦盛装腔作势地抖了抖身子,佯装不懂白熙的威胁,“还?还什么?还钱?不敢不敢,城主大人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我们如何忘恩负义?”
白熙看秦盛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智障。
秦盛闹了一会儿,见没人捧场,便干咳一声,严肃道:“你觉得我这么重地把她扔在地上,她有不醒的道理么?”
白熙了然地点点头,几乎是笃定道:“你下药了。”
“城主英明。”秦盛福了一福,“不愧是牡丹花城的大城主,我们这样的小人便是拼尽了老命也赚不来您这样的脑瓜子。”
说罢,又踢了一脚时女。
这一脚非常巧,用力位置都是精巧得毫厘不差,时女只觉得一盆冷水从自己头顶淋了下来,浇了她个透心凉,只是睁不开眼睛,说不了话,更动不了。
“这是哪里?”她心里想着,“刀鬼……把我带到了哪里?”
可怜她处心积虑那么多年,竟然是要死了么?
“闲话少说,”白熙一瞬间皱起了眉头,而后又故作无所谓道,“你要什么?”
“你给得起么?”秦盛四周看了看,“我要的很多啊,哎呀!这不是南疆的血石么?药用圣品啊!竟然被当做摆设……还有那个,啧啧,天山的雪莲?还是九层花瓣的……这个房子,天哪!百年的老木,天啊,我所有的都想要……”
白熙冷眼看着那个人来疯的男人。
秦盛将白熙的房子整个赞叹了一遍后,笑咪咪地看着白熙,“我想要整个牡丹花城,你给得起么?”
“你的胃口很大。”白熙不为所动,“你觉得我会给?”
“那要看我的筹码有多大。”秦盛仍在笑,“你不觉得我有最好的筹码吗?”
“时女?”白熙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时女,“她就是你最大的筹码?你不觉得你自己太自大了么?”
“不敢不敢,”秦盛又福了一福,“小人从来都很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