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难道你连你的孩子都不要了吗!!!”
周庭让失望的狠狠推了宋徽一把,想用跌倒的痛楚唤醒他最后一点良知。
“你说……什么……”
终于,宋徽的眼睛里恢复了一丝平静。
“宋徽哥,汀汀姐怀了你的孩子,你要当爸爸了。”
“我要……当……爸爸了?”
“哥,你不为你自己想,总要为你的孩子想吧,你想你的孩子生下来就有一个在监狱里的爸爸吗?”
“啊!!!——”
宋徽抓住脑袋,痛苦的哀嚎。
“哥,”周庭让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宋徽的肩膀,“我们都是在里面呆过的人,也都知道被人冤枉是什么滋味。即便曾经那个人有多么对不起我们,但这都是我们的命数。你现在,成了公司主管,结了婚,有了孩子,你的人生并没有被那个人毁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吧,如果每份伤害你都要还回去,最后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庭让说得对,宋徽哥,坏人自有天收,你不能擅自决定别人的生死。他做了,他该罚,但他要是没做,你不能掩盖真相。来,把视频交出来吧,这样害人害己的事,一旦有了开端,就不会有结束的一天,把证据交给警方,他们会给遇难者一个交代的。”
最终,在敖钧之和周庭让的苦心劝说下,宋徽同意交出视频,并跟着他们回到了酒店,跟官汀汀团聚。
“老婆,是我错了,我答应你,今后绝不干傻事,让你和孩子担心,我会努力做一个好爸爸,好丈夫,请你相信我。”
“老公……老公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明天,我会出庭作证,等我出来以后,我们就回S城,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我要好好照顾你和孩子。”
“嗯!”
翌日,早上,N城中心区警察局。
“李队,开发区火灾案的嫌疑人昨晚醒过来了。”
“达到出庭条件了吗?”
“我昨晚派人去观察过了,腰部以下重度烧伤,无法直立行走,所幸意识清醒,还能正常说话。”
“人接过来了吗?”
“接过来了,正在审讯室外等着呢。”
“没有家属陪同?”
“……没有。”
“嗯,知道了,我这就去申请轮椅看护上庭。你把资料准备一下吧,待会儿法庭见。”
“好。”
“哎对了老罗——”
“李队你说。”
“刚刚听小戴说,今天早上来了一个自首的,说是01年梨花旅馆事件的凶犯,你当年是负责这个案件的,这次翻案,也由你来负责。”
“是,李队。”
“小戴说,那人还请了专门的律师,对于当年的事件也准备了详细的资料,这件事你得好好查,达到翻案标准了再来跟我汇报。”
“是。”
审讯室外。
一个双腿满目疮痍的病患,正坐在轮椅上,两眼空洞的等着命运将自己推入绝望的深谷。
突然,从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深邃的脚步声。
陈柏江视死如归的盯着不远处审讯室那三个字,再过一会儿,等自己从那里再出来,就是一名名副其实的罪犯了。
带着些许的恐惧,却丝毫不后悔地,陈柏江的双脚,坚定的伫立在了审讯室门前。
也就是,那个伤势很重的,病患的旁边。
此刻的走廊寂静无声,警卫人员还未到达,陈柏江下意识瞟了眼身边的人,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抬头看看自己。
但从他那双腿可以知道,这个人,已经完全毁了。
——“陈柏江,你在那儿等一下,罗警官马上过来帮你录口供。”
陈柏江对走廊尽头突然出现的女警官点头致了下意,表示自己收到。
可再一次低下头,却看见那个人正对着自己的脸——
“……陈……柏江?”
那个人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陈柏江吓得倒退了一步。
定睛看了看,记忆中有张模糊的脸慢慢浮现。
“你是……六中的……阿辰?”
记忆里,最后一次跟眼前这个人扯上关系,还是因为事发当天晚上,施灵被他下了药。
不明白他为什么用这么恐慌的表情看着自己,陈柏江感到非常奇怪,一时竟语塞。
良久,那人又缓缓开口。
“你还知道回来。”
不知道他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挖苦自己,还是出于其他的目的,反正此刻陈柏江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呵呵,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你,我跟你一样,都特么不是好人。”
“你这次又犯什么事儿了?”
“我说,这次不关我的事,你信么。”
陈柏江没说话。
空气凝结了许久,那个人也不再出声,两个人就这样并肩坐着,低着头,一言不发。
终于,这层沉默,被稍后出现的罗警官打破。
“陈柏江?”
“是。”
“你是来自首的?”
“是。”
“2001年N城中心区梨花旅馆的强女干案,你要翻案?”
“是,当年的真凶是我,你们抓错人了。”
听到身旁罗警官和陈柏江的对话,病患突然情绪大作,瞪大眼睛死死盯住陈柏江。
“资料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
“那好,进来,我们开始录口供。”
砰,门关上,外面听不见一丁点里面的声音。
“啊!!!啊!!!都是作孽!!!都是作孽啊!!!——”
病患突然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大喊出声,双手胡乱挥舞,由于双脚失去支撑的力气,一个踉跄就跌到地上,吓得外面的警官们全都冲进来稳定他的情绪。
“年礼辰!你冷静一点!马上就要上法庭了!你这样不配合,只会延长关押时间!你不是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清白的吗!不上法庭宣判,你永远都是个嫌犯!”
女警官的一席话说到了年礼辰的内心深处,于是尚存的理智暂时回到大脑主体,虚弱的年礼辰也被警官们重新抬回轮椅上。
“开庭时间快到了,咱们走吧。你们两个,把他看好,可别让他再闹起来。”
“是。”
审讯室内。
“所以,根据你所说,事发当晚,你因为酒醉,几乎不记得犯罪过程。”
“是。”
“那为什么你那么确定自己就是凶犯。”
“我虽然不记得全部过程,但我有一点印象,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原本睡在另一张床的被害人突然跑过来挨着我,并且……并且……”
陈柏江有些难以启齿。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任何情况都请你如实回答。”
“嗯……她跑过来,并且,把衣服脱了……”
“你是说她自己脱的?”
“这一点我很确定,因为我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我不可能主动做这件事。”
“接下来呢?她有什么举动?”
“接下来……她有些激动,紧紧的抱住我,嘴里说着什么要我好好爱她,我当时神志不清,只依稀记得,我一直在推开她,但是推着推着,好像我又醉晕过去了。”
“所以,后来发生的事,你就没印象了?”
“嗯……完全没印象了。”
“你清醒之后呢?是什么情形?”
“我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我和被害人赤身裸体的躺在一起,床单上有血,我就……我就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被害人呢?被害人什么反应?”
“我醒来的时候她还没醒,我太害怕了……所以先逃走了……”
“所以,你就去找到当年的被告,让他,替你顶了罪?”
“……是。”
“如果这个案子真是像你说的那样,那么,还有两个疑点。”
“什么疑点?”
“第一,被害人。当年在法庭上,被害人可是情绪激动的指着被告说,凶犯就是他。如果照你所说,被害人当年主动接近了你,她又怎么会那么肯定凶犯是别人?当时被告,分明在事发之前就离开了梨花旅馆,这一点说不通。第二,我当年负责过这个案子,在现场我们确认了床单上的释放物属于被告,这也是我们将他定罪的一项重要证据,这个你又怎么解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如实交代?”
“关于第一点,我也想不通为什么施灵会指认庭让是罪犯,我一直以为,她那天被下药了,神志不清,所以根本记不清楚到底是谁。至于第二点……那是因为……事发之前,在房间里,我和庭让……我们……有过一些亲密举动,所以……”
“好的,我知道了。”
“罗警官,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请您尽快立案吧,我想尽快还庭让一个清白。”
“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恕我直言,我们查案凡事都讲证据,依你和被告的交情,当年他能替你顶罪,也不排除今天你会为他顶罪的嫌疑。这件事还有待考证,你要证明你是罪犯,除非有证人,或确凿的证据,否则翻案无效。”
“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原本有的证据,现在也都找不到了啊。”
“那就只能根据涉及这个案件的所有证人提供的证词,才足够达到翻案条件。”
“所有证人?”
“也就是说,除了你的证词,我们还需要收集被告,还有被害人的证词。只有证词一致了,才能证明你是凶犯。”
“罗警官,我不想再揭一次他们的伤疤,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抱歉,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你坚持要翻案,那我就只能以警方的名义,传被告和被害人来取证,至于他们能不能来,完全取决于他们的意愿。”
“如果……他们不愿意来呢?”
“那这个案子只能搁置了。好了,今天的口供就录到这儿,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一旦我联系上了被告和被害人,就通知你,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好吧。”
这厢,法庭上。
“……事发时间,八月三十号晚上十点十三分。地点,N城开发区绿心能源开发公司6号仓库。现在,请被告出庭——”
此刻,周庭让和敖钧之正陪着宋徽站在证人等候室里,透过隙开的门缝,观察着法庭内的情况。
被告室的门缓缓打开,犯罪嫌疑人坐着轮椅被推进法庭。
“他他他……”等看清了被告的长相,周庭让震惊的捂住嘴巴,“这个人我认识!”
“你认识?”
“他不是……以前六中的校舵,阿辰吗?原来当年害你的人是阿辰!哥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我不知道你认识他啊,你不是十中的吗?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他和我们学校的校舵,就是陈柏江,是死对头。很多次约架,都是他带着六中的人来的。说起他,我当年的那个案子,他也有参与。”
“什么?!”
“当年,我被施灵指证是凶犯,他,是证人。”
“事发当晚他也在场?”
“没有。是事发之前,我在旅馆的门口碰到他了,当时他给施灵下了药,我上去解围,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你是说,他上法庭作证,说是你带着施灵进的旅馆?”
“嗯。”
——“犯罪嫌疑人,年礼辰,N城人,现年三十五,初中学历。关于事发当晚的详细情况,请被告律师陈述。”
被告律师站起来,将年礼辰提供的供词陈述给了审判员,但遭到了检察方律师的强烈质疑,因为这起纵火案的凶器,也就是那个打火机,成了年礼辰为自己辩护的最不利因素,双方律师激烈的争辩起来,坐在被告席上的年礼辰却一直低着头,保持沉默。
一番争论过后,被告律师明显占下风,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质疑已然招架不住,情势扭转,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应该很快,就会宣判了。
暂时休庭期间,被告律师坐下来,摇了摇年礼辰的肩,问他还能不能想起来一些有利于自己的细节。
然而,年礼辰面如死灰,绝望的双眼再也没抬起过。
没有,没有了……
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原来被人陷害是这种感受……
原来百口莫辩是这种滋味……
一切都是报应……
都是作孽啊……
——“再次开庭!”法官敲了敲法槌,正声道,“被告,你还有什么要陈述的。”
被告律师焦急的看了年礼辰一眼,随后绝望,无奈的认输。
“报告法官大人……没有了。”
承认自己在这一场打了个败仗,被告律师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底气。
坐下来,被告律师探过头,低声对年礼辰说。
“我已经尽力了,你的死刑或者死缓应该是免了,最严重也是无期,好在,这件案子的关键,就是那个打火机,还没有找到直接证据说是属于你,我们还有机会上诉,所以,别灰心,我还会为你争取时间的。”
听到律师说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年礼辰的眼睛里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光亮。
“好,我宣布,进入审判时间。审判员,请提交审判结果。”
——“等一下!”
证人厅的大门突然打开。
工作人员随即小跑到法官旁边,小声的通报了一下证人的身份。
“嗯,我知道了。我宣布,审判暂且推后。本案有了重大发现,请证人出庭。”
给浑身颤抖的宋徽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周庭让满心忐忑的看着宋徽一步一步走向了证人席。
“……是、是你?”
看着走进来的证人是宋徽,年礼辰立刻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慌。
他一定……一定是来判我死刑的……
他一定会让我不得好死……
“报告法官大人,本人宋徽,是绿心能源开发公司N城分公司的项目主管。”
宋徽说完瞥了一眼被告席上的年礼辰,双手不住颤抖。
“证人,你说你掌握了本案的重大证据,请提交给审判员。”
“是。”
将手里的U盘递出去,宋徽整个手心全是汗。
“法官大人,还有各位审判员,这个U盘里的视频,是事发时的画面,当天下午6号仓库的旧摄像头被我更换成新的,所以记录下了事发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