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将她们扶上马车才想到不妥,这两人醉呼呼的回家,免不了被长辈责罚还不如找个地方歇歇,醒了酒再回去
辞别井月,张月鹿上了明六娘那架马车,接过严掌柜亲手递来的食盒,对马夫道:“走吧”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安仁坊去
闻人府上的门童见着一队车马往自家府上而来,打头骑着骏马的姐姐颇为面熟,揉揉眼看清笔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连忙喊道:“开门,张大小姐来了,且去通知小姐”
月鹿到闻人府上,如同出入自家家门让管事给武十七郎和明六娘安排房间休息,将一干随从扔下,便往后院走
少女正拿着木尺低头画着什么,听了动静头也未抬:“九到十三”
月鹿一笑,将食盒放在小方桌上,绕过工作台到少女身后,探身握住她的手腕,拿下她炭笔:“不急一时”
闻人贞扭过头,半眯着眼,不悦的瞧着她月鹿见她这样,像是被抢了鱼干的小猫忍俊不禁的笑起来,宠溺道:“我前几日又想到些有趣的,要不要听听?”
闻人贞推开她,往小方桌走去
张月鹿摸摸鼻子,第一千零一次叹气,小时候明明的那么软萌,如今何其高冷她叹着气,到一旁铜盆边打湿帕子拧干
闻人贞打开食盒,这食盒是月鹿突发想象,闻人贞绘图研制,比传统底部加碳的食盒更加保温菜品都热着,闻人贞刚想取箸用餐,月鹿连忙抓住她手,细细擦了一遍,口中埋怨道:“怎么越来不讲究了,不是说过多少遍,炭笔有毒,小心入口”
闻人贞扫了她一眼,低头吃菜
吃了两口就停了筷子,抬头望着她月鹿一愣,这些菜都是按闻人贞的口味,吩咐掌柜让后厨特别做的
“怎么了?”月鹿抬手将替她把鬓角的碎发掖好,柔声问道她看出闻人贞今天心情不好,但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这孩子越长越心思越重
闻人贞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吃菜
张月鹿被她弄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是遇到什么难题,心情不悦,自己是被殃及的池鱼还是自己哪里不妥得罪她了亦或者自己许久不来,幼果心中埋怨?
见闻人贞实在不想理会自己,月鹿走到侧边高柜边,这柜子是特别定制,外面的柜子门打开,里面是若干小抽屉月鹿拿出钥匙,打开柜门,将九号抽屉打开
抽屉里有一张字和一个玉盒,玉质不是很好,然而张月鹿却心里一抖,她打开玉盒一看,里面是半盒白色粉末她连忙关上盒子,往纸上看去——硝土提纯法
张月鹿眼睛都亮了,她将玉盒小心放进去,又打开十号抽屉,望了一眼关上,接着打开十一号抽屉,看了一眼又关上脸上神色越来越激动
十二号抽屉依旧是一个玉盒,只不过纸张变多张月鹿看着里面的黑色粉末,倒吸一口气,关上打开十三号抽屉,十三号抽屉里面有一沓纸张月鹿取出玉盒,打开,里面是一颗颗黑色小颗粒
张月鹿盯着这些黑色小颗粒看了又看,心满意足的合上盖子放回去,连盒子下面压着的那叠纸都没有看,关上抽屉,锁好柜门走到小方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成功了”月鹿仰首叹了口气,又像松了口气
闻人贞搁下筷子,起身往她宽大的工作台走去月鹿看她吃完又开始忙碌,连忙说:“幼果,先歇歇吧,不急一时咱们出去走走”
闻人贞眼皮也未抬一下,凉凉地道:“并非我之功”
这方子出自张月鹿之手,材料也是她准备妥当送来,试验人手也皆是她的下手闻人贞只是负责记录统计实验结果,调整配方
张月鹿挑眉笑道:“你们之间何必分这些,你几时这么计较”
闻人贞抬头望向她,开口问道:“你今日应酬了?”
月鹿点点头:“是”
闻人贞又道:“你不曾醉酒”
月鹿答:“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闻人贞眉眼又垂下,取了炭笔,在纸上勾画:“你既不曾醉酒,想必清醒”
月鹿已然觉察到不对劲,但又不能不往下接想想好像自己没什么不妥,笑道:“幼果你想说什么?”
闻人贞语调未变,依旧浅浅淡淡:“一醉居的胡姬,想必惊艳的很”
“啊?”张月鹿一愣,想到那双浅天蓝的眼眸,摸摸鼻子
“你带着一醉居的食盒,身上有酒气,然而口中无酒味想必约人宴乐,但未饮酒既然未饮酒想必清醒的很,怎么会让人近身,沾染这么重的烟粉香气”
张月鹿刚想开口,就听闻人贞又道:“你京中少友人家里也不需你应酬平白无故不会去一醉居,投了脾气又想着去一醉居的,只会是武家十七只你二人不免无趣,你两都熟悉的只有六娘听六娘说前些日子,她得井大家出手相救你与井大家有师徒之谊,她来京中必定不会不和你联系不知道她今日有没有空”
张月鹿笑道:“幼果所言,无一不中”
闻人贞不理会她,手下不停,继续道:“这种香,我只在宫中闻过一次这香好闻,却少见想必寻常人用不起也用不到这胡姬无事也涂抹,想必得来容易我猜她必定是金发雪肌,碧眸纯澈性情颇为散漫肆意,恩,并不艳媚”
张月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歌舞之际那小胡姬的确上来缠绕些许腹中草稿打了几篇,正头疼着,就见闻人贞抬头望向她月鹿连忙露出一个笑脸
闻人贞回了个冷笑:“可是这样?”
月鹿见她拿起一张纸,定睛望去,一时怔楞:“你见过她?”
寥寥数笔,却将胡姬那猫眼挺鼻,卷发细腰,一一描绘,纸上美人栩栩如生
闻人贞听她话语,看了一眼自己所绘,轻微一点头:“确实美人”
张月鹿觉得自己八年修身养性,一朝全毁这会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明明自己没干什么坏事,现在倒像是天理不容
她正迟疑着,外头传来武十七郎和明六娘的斗嘴的声音她一喜,连忙站起来招呼:“你两只醉猫,醒的到快”
武十七郎撇撇嘴:“被搬来搬去,折腾醒了灌了一壶醒酒茶,洗了把脸,小郎我还能再战二坛!”
“少吹嘘!”明六娘进了门,连忙冲闻人贞跑过去,“表妹!最近可有什么新鲜玩意?”
闻人贞抬眼瞧了她一眼,这表姐年长她二岁,小时候憨傻,四五岁话都说不清,长到八/九岁则顽劣胜过男童,不管在哪,看见完整的物件就要折腾坏闻人贞早慧,不予太计较,家中宴会每每避之不及
谁知道这世事难料,到现在,父母双亲族中同辈,只这个表姐还算和些眼缘,看着不生厌 明六娘对自家表妹,十分钦佩闻人贞见她金木机巧天赋出众,偶尔也将查阅资料整合给她
闻人贞转身在背后的大书架中,抽出一叠纸,搁在桌上:“别弄乱”
明六娘连忙点头,小心捧着还未装订的纸张到一旁研究
武十七郎向来有些怕闻人贞,见着明六娘都安静坐在一旁,张月鹿一脸沉思削着炭笔,不知道想什么他也不敢吵嚷,站起身,东张西望起来
他背着手走来走去,见着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敢乱碰,正看着好奇,就听明六娘“咦”了一声,他忙凑过去看,见着她手上拿着两张纸,一图上画着船,周围标着注解,另一张图横七竖八好像画着零零碎碎的船
“六娘,怎么了?这船不好么?”武十七郎探着头好奇的问
明六娘这会可没心思嘲笑他,指着图说:“你看这船底平,吃水浅内仓隔断,这样一处漏水不会导致船舱全部进水,防止沉船怪了,这不但加了尾桅,这上面还有,这儿写着了‘顶上横帆’,桅杆和帆桁上画的是什么?稳索?张帆索?”
武十七郎见她开始还给自己解释两句,后头就稀里糊涂,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翻翻白眼,拿起六娘放在一边的纸张翻阅:“这东西看着跟吐蕃的法轮似的,也是船上的?”
“这是舵轮”月鹿拿着一把削好的炭笔,站在他身后
明六娘一把夺过图纸,鄙夷的说:“什么法轮,不学无术现在用的舵柄,在尾楼甲板下面,视线受阻表妹这舵轮置于尾楼上,视野一览无余,便于舵手操船简直天马行空”
“操舵时,由舵轮带动滑轮操纵船舵,会比省力得多”闻人贞道
明六娘对这份图纸简直爱不释手,满脸的兴奋:“表妹你这船,是海船啊,顺风千里不在话下,就是逆风也比寻常船快许多平底不怕搁浅、暗礁,多帆则.....”
“海船!”武十七郎惊道
“海船怎么了,大惊小怪”明六娘白了他一眼,倒是回过神,忙转头问,“表妹你做着海船干什么?”
张月鹿心里一动,上前解释:“是我托幼果帮我设计,博望侯出使西域,拓通南北,成就河西走廊至西域的千年商道我近年常常听闻南方商客谈论海上诸国,风俗迥异,如同天方奇谭我心中向往,欲往之”
武十七郎人爽朗却不傻,立刻听出这话里意思:“二娘,你这是打算!开辟海上商路?”
“海上商路早有,不过最远不过爪哇,我却想欲穷千里目吹号角起航,日见白云海鸟,夜听到海浪拍舷搏巨浪海怪,斗小贼水寇去天之涯,海之角”张月鹿正愁着没机会开劝他们不要搅合皇家立储之事,这会话里半真半假,指着这份豪情浪漫劝服二人
武十七郎还未反应过来,明六娘已经激动的颤颤巍巍,拉着月鹿的衣袖:“带我去!二娘你带上我吧!修船补船,我行!不要工钱”
武十七郎听的吓一跳,忙说:“这事情哪里急得一时,说出海就出海你当去曲江春游啊”
张月鹿一笑:“十七说的是,这事情急不得,你看着新船图样还在你手里了这两年,我陆续派了不少人去扬州,泉州,这二处都是海商云集之处陆续买了几艘船,跟着跑”
“啊”武十七郎万万没想到,张月鹿不是嘴上说说,而是已经筹备许久,二年时间,想必艄公水手都招募不少,航船路线想必也熟络
张月鹿这时候也显出几分得意,饮了一口茶:“原先是家里的船,我以每年五千贯向我娘租借,开始胆小只租借了二艘,三个月之后,我又租借五艘,待第二年春,正巧海陵郡的有位张老爷家里出事,想脱手几艘船我看他不是真想买船,而是手头紧我手头也紧,便和他谈了协议,我三分价买下这些船,他有钱再赎回去,三年为期我不付租金,他不出利钱,皆大欢喜”
“就算是三分价....你买船的钱都是?”武十七郎心里没数,明六娘家司管制造,对这些花费心里很是清楚,一艘大海船需要费资十万贯就算是旧船折半价...几艘,这是多少钱啊
“凡东南郡邑无不通水,故天下货利舟辑居多”月鹿将杯子放下,给闻人贞倒了一杯,递到她手边,“六娘,别说你爹,就算闻人伯父正三品京兆尹禄米八百石,职田二十顷,再加入每日发常食料九盘,每年元正冬至陛下赏赐绢丝、金银、杂彩月不过二万文,年不过三百贯钱咱们今日点了一壶白露酿就要八十贯了”
明六娘连连点头,这商贾之富,贵有不及
一旁十七郎倒有些赧色,他只是听家中兄长吹嘘,一醉居仙饮白露酿如何如何他虽是家中嫡子,但并不受宠/,与其他兄弟素来不和正巧月鹿说做东,就闹着要去一醉居,但万没想到,这白露酿真的如此昂贵,又想起自己点的胡姬歌舞,想必今天这一顿,抵上他好几年的月俸
张月鹿并没有注意到武十七郎的神色,她刚刚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在她看来就算闻人伯父为官清廉,也绝不止三百贯,这钱想必只能让京兆尹一家喝西北风
不过她倒是杞人忧天了
如今长安物价一斗米十文钱,一斗米够一个人吃十天,饭量小的更多些三百贯,就是三万斗米,三万斗米就可以一人吃三十万天,折算八百多年若京兆尹家仆役八十人,那京兆尹一年收入,可以让全家老小仆从,吃十年饱饭不管如何,是饿不着的
几人又聊了许久,吃了点心小食天色将晚,明六娘家离得远,再不回去就要宵禁了月鹿还想和闻人贞说会话,十七郎便自告奋勇的送明六娘回去
二人一走,这屋里空荡许多张月鹿靠着椅子上,静静看着闻人贞幼年机敏早慧的小女孩,已然长大成人那专注沉静的气度,眉眼透着世间少有的风华
书信六年,密交八载,彼此的每一步成长都有对方的影子
“幼果”
“恩”
“谢太尉现在该到河北道了”张月鹿见茶壶已空,也懒得叫侍女,见着闻人贞案台上的白瓷茶碗,走过去拿起饮了一口,“安脚程,幽州也差不多”
“我猜,他去了沧州”闻人贞仔细看看了,见整图无错,搁下笔拿起茶杯润润口
张月鹿低头一看,指着闻人贞刚刚随手勾勒出来的地图,点点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沧州是粮库重地,与靺韍一战,非同小可谢太尉领兵二十年,一向谨慎稳重”
闻人贞一边整理自己之前的手稿,一边问:“但你并不看好”
“何以见得”月鹿笑道
闻人贞将手工按序编号,整理入册不太在意的说:“我一直不解,你恋慕长安,却一直试图离开天下承平,你为何不安?”
张月鹿一惊,有些话她从未对人讲过,言谈也避讳朝政不知道幼果是如何看出来的,她见闻人贞面色如常,似乎并不在意
“长安万般好,但我也爱江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话到没有半点骗闻人贞,所以说的理直气壮
闻人贞家手稿放好,转身看向月鹿,她眸色相较常人深许多,纯黑如墨玉:“你并不看好谢太尉这一战?”
张月鹿没想到她单刀直入,毫不绕弯对着闻人贞,月鹿如何也说不出哄骗的话,这能点头
闻人贞见她点头,心中生出几分得意,到不是应为自己猜中,而是张月鹿不曾有半点欺瞒,哪怕是这样大逆不道,荒诞滑稽的想法
谢伯朗,太尉,赵国公,皇后同母兄长,从龙之功,肱骨之臣谢家世代从军,谢伯朗从军二十余年,南征北战,军功赫赫麾下二十万振威军,乃是虎贲之兵尚国拥兵百万,只怕没有哪位将军敢自夸,可以与谢太尉手下振威军势均力敌
张月鹿见天色也不早了,起身打算离开:“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
闻人贞说了句稍等,月鹿见她回里屋取来一件大氅,正是之前自己落下的闻人贞抖开大氅:“夜里凉今天,该是敬迟街使巡防,你就别骑马了,做马车回去吧”
月鹿刚穿好大氅,闻言一笑:“幼果你是神仙啊,什么都知道”
“可不如你,巡防排班轻易不会变动,年初金吾卫送过一份给父亲,我正巧看了一眼 ”闻人贞拉了一下她衣衿,“劝不住你,你回去从会馆走,和郡君一道回去”
张月鹿握着她手笑道:“这我知道怎么推断的,洗尘酒喝过了,送别酒还没到时候那些掌柜管事也不敢拉着我娘喝酒,巴不得她早点回府但三年一次的大会账,这么多家的账目要审核,阿娘必定压着时间回去我这个点骑马去,肯定差不离”
闻人贞见她笑道张扬得意,轻笑一声,推她出门
推书 20234-09-30 :《《俘获于你的猎物》:谢息垣是一个表面上是个公司的小职员,实际上私下经营管理着一个并不正规的酒吧。某次发现周声的男友原来是自己手底生意的常客,周声是谢息垣的上司,为此谢息垣不自觉地去走近她两人才有了交集。周声一直当谢息垣是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后辈,而谢息垣当周声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