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来骁勇,将强弩一扔,就要抽出环首刀
“不可!”谢伯朗高喝一声,说着抬手拉弦,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飞箭直往后方靺鞨人中,一个皮帽上插长雉尾的人,去势裂风那靺鞨头领也是骁勇,急扯马缰,马儿仰首人立谢伯朗这一箭劲力非凡,从马颈插入,直穿没羽,马儿扑倒靺鞨人见头领中箭落马,顿时一阵慌乱
“往饶乐!”谢伯朗深知左有才此去必定不能生还,何况数十骑人马,只阻挡多久?不过是螳臂当车,不如一起奔向饶乐响箭已发,饶乐近在眼前,马不停蹄总能多活几人
不在何人指挥,身后靺鞨稍一耽搁,又追了上来
敌军呐喊如在耳边,已不放箭,个个持刀如潮水般冲杀上来飞羽一连三箭,将迫近的三个靺鞨射杀,喊道:“把箭囊给我!”
蒋灵竹正咬牙伏在马上,马儿狂奔,颠的人五脏六腑都要碎蒋灵竹听飞羽高喊,颤颤巍巍连忙伸手去摸箭囊那箭囊挂在腰侧,情急之下竟然没扯下来!
谢良玉也是听见飞羽高喊,只不过她箭囊中也寥寥无几她知道手下这一百人都是新兵,指望他们迎敌,不过是徒然耽误逃命的时间此刻又听飞羽喊了一声,见无人应,心里不由有些恼火,厉声吼道:“把箭囊给飞羽!”
蒋灵竹听她这一声更焦急,低头去看腰上的结带,这一低头真好让过一只斜斜飞来的利箭!那箭本是要射穿咽喉,这一避让,险险的从脖颈边擦过!
蒋灵竹吃痛,身子一歪,被颠下马眼看就要摔在地上,飞羽弯腰一抄将人拉上马接着顺势从箭囊中抽出三只长箭,“嗖嗖嗖”弓弦连响,人倒马扑
就此刻,前方有人惊呼:“援军到了!”
众新兵将士精神一振,见前方隐约人影,想来饶乐的守军谢良玉等人却是知道,兵之戍边者,大曰军,其次曰城,小者曰镇饶乐就是镇,按律就是增补兵力,也不过五百!
五百人可能全部出城迎敌么?
谢良玉不知道,就在此刻,突然身后靺鞨阵形慌乱众人不解,仔细听却是四下杀声震天,竟然是从靺鞨人身后传来!接着左侧亦然想起号角声,之见远处尘土飞扬,有汉兵高居旗帜,兵势若奔雷般冲杀过来
靺鞨人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突袭而来,竟然腹背受敌皆是大惊,料想前方这群慌乱之人,必定是诱兵!也顾不得恼火,此刻奇袭已经无效,又被包围,顿时毫无斗志小股逃散,皆转向右边,你推我挤,乱成一团
左有才见状转身要追,却听谢良玉高声喊道:“穷寇莫追,往饶乐!”
众人听闻,不敢停马
谢伯朗伏在亲兵马上,捂着伤口,心中却是欣慰饶乐小镇也有良将,危急时刻任然从容调度,截杀包抄疑兵阵法信手捏来又知进退,不贪军功,颇有大将之风
而自己女儿亦不逊色,未见端倪,已知因果
谢良玉跟着饶乐援军冲进城中,才惊觉城门打开,未做防御又发觉前来接应的哪里是饶乐援军,二百多人中混着一半的老百姓,男女老少皆有!
谢良玉眉梢一挑,来了几分兴致但此刻也顾不得想下去,不待马儿站定,转头准备清点麾下人马,目光一扫,只瞧见十几张熟悉的面孔
“太尉!”
谢良玉刚刚张口准备召集,就听见一声低呼心中一沉,往声音方向看去见谢伯朗靠着亲卫而站立,面色苍白,一手攥着块布捂着肩膀
众人见大帅受伤,连忙扶着他到最近一间屋子
“凌霄,你去清点照顾伤兵有才,你协饶乐校尉巡护城防” 谢伯朗见他们一脸关切不安,笑道,“诸君久经沙场,当知刀斧加身即是功勋在侧”
卢望和左有才见他还能说笑,皆松了口气,拱手受命下去
屋里只余下四人,谢伯朗和谢良玉父女,还有他的两位亲卫
亲卫剪开衣服,见伤口发黑,惊骇务必连忙用手指沾了血迹一闻,有甜腥味那亲卫善医术,此刻已经明白谢伯朗中了毒箭仍然不死心,放在舌尖一舔,顿时刺麻
谢良玉见父亲额角渗出汗珠,本就不安见状心里一点点沉下去
“太尉请忍着!”毒伤不同刀剑伤,越快治疗越好饶乐小城并没有麻沸散,要取出断剑,只能强忍
热水铜盆毛巾等等陆续放在医者手边,又有亲卫捧进来火盆谢良玉接过茶杯,将参丹递到父亲嘴边,喂水送服
“父亲”谢良玉见他面上平静,但筋肉抽动,豆大的汗珠如水滚落心中焦虑不安,忍不住唤道
谢伯朗咬着软木,闻言一笑松开紧握的拳头,在女儿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谢良玉心中一松,站起身:“我出去看看”说罢就出去
饶乐城不大,只能征用几间民房安置伤员谢良玉刚走进院子,就见蒙舍诏红着眼睛站在土墙边
蒙舍诏瞥见谢良玉连忙揉揉眼睛,谢良玉见状停了脚步等了片刻蒙舍诏走过来,低头道:“出营一百五十人,现余六十三人,负伤七人”
两人站在院子里无声而对天边晚霞如火,斜阳残辉照在两人身上,砂砾地上有长长的影子
谢良玉到底没进屋里,带着蒙舍诏和未负伤的士兵,上了城墙饶乐的城墙很矮,连营州城的内墙都比它高而结实
看着新旧不齐的砖土,谢良玉知道,这必然是依着旧城墙的遗址修建的,说不定还拆了哪里的砖瓦她听彪鼠说,自上任绕着县令离任,饶乐上下军民政务处理都是那位饶乐校尉
再有十年,饶乐必定再兴
谢良玉想着,抬眼朝饶乐校尉看去,边塞的风霜让他显得有些苍老,然而依旧可以看出少年时候俊秀风姿这样的人不该困守这边城,该去更广阔的战场!
边塞夜风栗冽,砭人肌骨,头顶的明月却是一如既往蒋灵竹打了个哆嗦,抬头想起家乡明月如故,而月下的风景与人却各不相同如果没失手杀人,如今是不是大不同可人生从没有回头路,每一次抉择都无法更改
这个道理,左有才也懂因为太懂,所以才难以抉择换防之后下了城墙,他去看望谢伯朗,在他床边坐了一宿
谢伯朗睁眼的时候,看见他一夜枯削的脸,笑了笑:“等我三天”
左有才震惊,血色褪尽,许久才缓缓点头
等你三天,若你康复,只当无事,一如往日
春雨断断续续,绵延了数个暮晓,终于在这个深夜发泄般倾盆而泻
战马铁蹄踏过水滩,溅起的水花和暴雨融为一体长安的风雨透过铁甲,竟然有着不逊北地的刺骨
谢良玉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扬眉笑了笑,万万没有想到,再次踏入长安城,居然是这样的形势与年初离开时想的万民夹道相迎全然不同
真是世事难料!
“啪!”皮鞭一声空响,却不曾落到马儿身上
雨如密帘,目不能见三尺,谢良玉却在铺天盖地的暴雨中声中听见马蹄声
片刻,宵禁后本该空无一人的朱雀大道上,两队人马擦肩而过
深夜往皇城方向疾驰,必定是皇帝急召!谢良玉心中一黯,落实猜测——左有才已经入京,并且将消息传到
谢良玉打了个手势,身后众骑勒马停下
雨水落下,砸在脸上身上噼里啪啦的响,却没有人在意从幽州到长安这一路,却是比沙场厮杀还让人煎熬
“这大雨下的真是时候,你们此去有遮掩,但还是务必小心我们已失先机,就不急了” 谢良玉将事情吩咐下去,见几人远去,又道,“走”
路过公主府,谢良玉见门外悬灯笼,心中一惊一拉缰绳,翻身下马骆驼见状跟着下马,上前扣门
公主府门卫刚将小门拉开一条缝,就见一块令牌伸到面前,还未等他看清,就听来人道:“太尉府谢小姐求见尊公主殿下”
侍卫哪里敢拦,连忙打开门,谢良玉仰首而入公主府她来过几次,路径有些印象,径直往后宅去
侍卫看清令牌,心中七上八下,跟着后头道:“卑职前去禀报”
骆驼一把搭住他肩膀,侍卫顿时被钉在地上
谢良玉大步入内,到了后宅寝居门外侍卫上前询问,谢良玉却见门窗上倒映一道人影,束发插笄,渐渐靠近门边
暴雨深夜在公主府?谢良玉一念之间闪过众多京中少年贵阶,不由多了份玩味一步上前越过三层台阶,抬起手肘猛然一推
“嘭!”
大门被撞开,因为用力过度,狠狠的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谢良玉脚尖一点,身体往前倾去,将那少年撞到在地她见地上的人痛的五官扭曲,不由刹那一愣她对自己的力道十分有信心,脚下公主府的地毯也是柔软异常
抬眼见公主表妹难得的紧张表情,谢良玉心中突然没由来的想笑,忍下笑意,眼睛又有些涩
她伸手摸向腰间横刀,白光一闪,银白刀刃贴着地上少年的脖子那一张清雅俊秀的脸,有着这个年纪少年的雄雌莫辩,和长安世家孕育气韵风度
肤色白皙细腻,北地的孩童都比不过
“殿下!此人?”
“别伤她!”
谢良玉看着景秀疾步走来,已然知道此人必定不同寻常只怕在这场豪赌中,要占上一席之地又想起病榻上的父亲那坚毅的目光还有母亲沉默和嘴角的讥讽
“良玉急归,所为何事?”
谢良玉见她故作镇定和眼底的关切,故意皱眉道:“殿下,良玉日后再给你送几位俊俏郎君”说着手腕一提,横刀就欲斩下
“谢良玉!你先将刀放下”
景秀突然急声呵斥,像一点火星燎燃了谢良玉心中的怒气,她眉梢扬起,嘴角勾出寒气肆意的笑:“殿下,不可儿女情长,这小白脸....”
“谢将军手下留情,我是殿下谋士将军不如速速将幽州之事禀报殿下”张月鹿连忙打断
谢良玉本就只是想吓唬她一番,闻言顺坡下驴,垂眸打量的几眼,松开刀:“末将失礼,先生勿怪”说着上前一步,在景秀耳边轻语
谢良玉见她神色惊诧,满是不信心里叹息,缓缓点头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这些年她早明白生死无常,也早看开了只不过,有些人,一人之命,却担负着千千万万人
她凝视着景秀,见她脸色深沉修眉紧蹙,知道她心里必然是各自思虑纠结毕竟,这世间每个抉择都是艰难
谢良玉安静站在一旁,静候景秀沉思她身姿挺拔,高张月鹿半头有余剑眉入鬓、英姿飒爽一身寒衣铁甲,手扶横刀,又是军中沙场历练出的凌厉气势观人而笑也如俯视傲睨,瞧的张月鹿心里发怵
谢良玉来时心中已经有计较,见张月鹿句句在点,不由高看她一眼几人三言两语商量定,便出了公主府
驱使张月鹿做了车夫,谢良玉在车厢将前因后果细细说给景秀,最后低声道:“殿下,当早作打算”
年幼时,景秀和谢良玉两人最是要好,只不过后来,一人身居宫闱,一人远赴云滇但那份亲近熟悉依旧,景秀抿了一下唇,询问道:“良玉,舅母的意思?”
母亲大概想回云滇,揭竿而起,分疆裂国吧谢良玉心道,忍着无奈低声说:“殿下,母亲只说了一句——君视臣为子,臣敬君为父君视臣为寇,臣当死节”
看着景秀紧抿的嘴角略微放松些,谢良玉心中好笑,到底还是孩子,阿秀今年才十五吧,还未及笄成年
她却忘了自己也不过刚刚十七,云滇的烈日和幽州的风霜,打磨出麦色的肌肤和凌厉的眉眼让她比实际年纪看起来要年长脸颊上,上次箭羽割出的细长伤痕,刚刚结痂
景秀望着谢良玉,莫名想起幼时,跟着母亲去探望外公她和表姐一起放纸鸢点灯笼,在梨花树下等风吹过,落英缤纷下欢笑
再后来,只记得她举着铁枪跪在院中,满地落英碾作尘泥她闻声转头,双目微微含泪自己怎么关切询问都依旧倔强不言
阔别数年,那个温婉伶俐的表姐再次出现一身戎装,英姿健步随着舅舅走入甘露殿
谢家嫡女从此担负意味深长的使命而景秀也知道,自己将再背负一个人的未来因为谢良玉的人生为她而改变
“说来,去了幽州数月,到不知道殿下得了这样一个少年谋士”谢良玉见她目色深沉,随便挑了个话题“她所说和母亲嘱咐差不离,有这份临机应变,日后必然是殿下左右臂”
景秀闻言嘴角微扬起,一侧梨涡浅浅:“她,不过一些小聪明”
阿秀笑时真如清辉朗照,神采摄人
也好,也好
在此年少时,多尽欢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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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良玉驻马回首
这世间在也没有哪处像长安这般,兼顾着雄伟巍峨和繁华富丽的极致
十六处城门,万邦来朝波斯商人、昆仑奴隶、林邑冒险家、拂林贵族、新罗学子......他们前来仰望上国,寻求庇护,虔诚求学,经商牟利这座城池是如此宽容,它有着海纳百川的胸襟
“幽州苦寒,太尉伤重,怕难以支撑,当回长安......”
天子的话犹在耳边
幽州到长安,千里路遥谢良玉不知道父亲能不能熬过这路途颠簸但她知道,这座城大概是容不下他了
多想无益,谢良玉微微摇头她本就是一只射出去的长箭,除了一往无前,再无它路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一行人都是沉默不言,举目四望,将这平和繁华都映在眼里,记在心中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入城人攘攘,出城亦是前面不知道是谁家的车队,四辆马车行在路上,加上左右骑马护卫占了半边道,谢良玉一行只能跟着后面挽缰慢行
出延兴门往东,沿官道行了二里路,车马行人也不见少
陌上繁花似锦,春风徐徐扑面仿佛有酒意渗进骨髓,让人骨软筋酥,微微熏醉,忍不住生出些绮思闲情
“这一路上,车马绵延十里,只怕其中有九是往江南的”飞卫举目见前方不见尽头,忍不住感慨道
彪鼠一听顿时眼睛发亮,哼唱起来俚语乡曲:“江南啊江南,美人呀美人,美酒一杯美人儿声一曲,春光几笔春心吆色几个...”
谢良玉闻言挑眉,马鞭向前一指,笑道:“待来年踏平靺鞨一身功勋着征衣,不往长安往江南”
周遭大家哄笑
“将军你可不能和我们挣”彪鼠打趣道,“你这般俊俏,小娘子们可移不开眼”
骆驼在一旁也附和的点点头
奔马儿没听明白,只认真的说:“我家将军最好看,小娘子们都比不上!”说着还在人群中寻找对比,奈何本就没几个女子,零星几人也带着帷帽
飞卫也忍不住加入话题:“江南又不是只有小娘子,到时候咱给将军张罗张罗 ”
谢良玉本是说笑,正准备接话,却见前方车队中间那辆,车帘掀起一角
惊鸿一现
谢良玉怔楞,原本的话到嘴边一变,望着那落下的车帘,嘴角上扬:“那你们可得给我好好张罗,不是最好的小娘子...本将军可看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略忙ONL
☆、第 96 章
长安城上空,远处的天际已经泛着亮闻人贞坐在纪国公府的马车里,昏暗中,她自嘲的扬起唇角
推书 20234-09-30 :《《俘获于你的猎物》:谢息垣是一个表面上是个公司的小职员,实际上私下经营管理着一个并不正规的酒吧。某次发现周声的男友原来是自己手底生意的常客,周声是谢息垣的上司,为此谢息垣不自觉地去走近她两人才有了交集。周声一直当谢息垣是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后辈,而谢息垣当周声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