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宁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
“……呃”孟陆一下哑然,他之前在许宁面前,的确有装疯卖傻的嫌疑主要是为了降低许宁的戒心,好让他方便监视而利用许宁抓住那位李先生,算起来,孟陆也有不少功劳
许宁却又扯开话题
“我记得曾和孟先生约过,分头行事后在医院见面虽然当日我因故不能赴约,但也不能毁了诺”他转身,似笑非笑,“所以我今天再把你带到医院,就是为了践行昔日诺言毕竟我许宁,是个实诚人”
孟陆脸皮再厚,也是老脸一红
“是啊,您是个实诚人,可我也是逼不得已不是?”孟陆冤枉道,“再说我也不是没替你说好话,为此还又挨了十鞭”
“那肯定与我无关,必是你自己嘴上抹油,得罪了人”
这,孟陆无话可说
闲谈间两人已经进了医院,熟门熟路地朝方筎生的病房走去然而到了病房,竟发现床是空着的
许宁心里一惊
“哎,你们找这位病人?”一位护士路过道,“这可错过了刚刚有人来,才把他带走呢——哎,等等!”她看着许宁飞奔出去的背影,郁闷,“怎么不听人把话说完?”
然而许宁现在已经如惊弓之鸟,十分担心方筎生也出什么意外
他飞奔着下了楼,腿脚灵活一步跨三阶,速度快得连孟陆都差点跟不上直到跑至医院门口,他才看见那熟悉的人影正要踏上一辆车
“筎生!”
那人一顿,回头看来
“先生?”
他身旁的男人也闻言转身许宁脚步一停,面露诧色
此时,医院里的小护士在收拾病床
“真是的,这病好了不就得跟家人回去么大惊小怪什么?”
来接侄子的方维夏扶着车门,看着跑到面前的那人,却几乎以为自己见了鬼魂
“许宁?”
第16章 变
“时人有撞鬼之说,我刚才差点真以为自己看见了鬼魂”
方维夏感叹道:“没想到再遇见你,竟是真的”
三人坐在一间不算宽大的茶楼里,遮阳棚将阳光的余威挡在楼外,给品茶人留下静心小憩的空间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故人”许宁说
“先生和我叔叔是认识的吗?是故交?”方筎生坐在中间,左看右看,“不对呀,叔叔二十年前就赴日本留学了二十年前,先生还没我大吧”
方维夏笑道:“那你可看错了,二十年前你先生不仅没你大,还是在吃奶的小娃儿呢”
方筎生惊呼:“先生竟然这么年轻!”
许宁无奈道:“不要听信你叔叔我是十多年前读中学的时候,上过方老师的课”
“二十年前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十几年前就已经在读中学”方筎生对这笔账算糊涂了,先生到底多大年纪?
一旁的两人不理会被绕晕的方筎生,径自交谈起来
“说来有愧”方维夏道,“你家出事时,我不在城里等我回来以后听到噩耗,还以为你也……”
许宁淡淡一笑
“我的确已经死了老师,你就当我重活了一次吧”
方维夏见多识广,料想当年的事必有内情,因此也不再多问两人又闲聊几句便起身,方家叔侄还要赶在今日之前动身返回金陵,不能久留
出门的时候,方维夏看到候在门外的孟陆,突然压低声音对许宁道:“我不知你现在是身不由己,还是有别的原因但是许宁,有些事,并不适合你”
“方老师”许宁回答,“您也说身不由己,就知道人的境遇,往往是不由自己选择的”
方维夏一愣,目光转向他胸前口袋插着的钢笔
“我记得以前,你最讨厌用这些舶来的水笔,总说毛笔才是书写的正道”
“人会变的,老师”
方维夏不再说什么,对他微微点头后,便带着侄子离开而方筎生踏上车前,还不忘记冲许宁挥手
“先生,我会好好记得你那天说的话!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很明白,但总有一天我会弄明白,再来找理由反驳你的!”
许宁哭笑不得,目送这二人离开
在他身后,孟陆不远不近地跟着,有些阴阳怪气道:“你的交际圈每次都吓我一跳,连方代表都认识,真不该小瞧你们这些读书人啊”
许宁莫名其妙:“我不认识什么方代表,那只是我少时的一位老师”
“哦,那为什么你认识的人,个个都是能搅动一方风云的人物,巧合吗?”
“我认识的最大的人物,是你们将军”
孟陆一愣
许宁道:“当年我捡到他的时候,可没想到他未来会成为皖系的首脑”
见孟陆一时词穷,许宁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大概就是因缘际会吧”
远去的车里,方筎生有些抱怨
“叔叔,我们为何这么着急回金陵?多待几天,我还能和先生一起回去呢”
“因为北平不安全”
“什么?”方筎生错愕
“而且我们也不回金陵,是你要跟我去广州”方维夏闭着眼睛
“叔叔!我还要回金陵完成学业,再过几个月还要考大学!你不能强迫我!”
“大学何时都可以考!”方维夏睁眼看向他,目光中透露不容拒绝的威压,“但是你没命的话,就什么都做不成”
方筎生从他的话语里听到了威胁,更有了令人错愕的猜测,他失声道:“什么意思?二叔,你都知道些什么?”
方维夏却闭上了眼,不想再回答他
方筎生不甘道:“你的意思是北平会有危险,金陵也会有危险吗?要打仗了吗?”他一个激灵,扑过去,“为什么刚才二叔你不提醒先生,先生还什么都不知道——”
拉扯间,他方维夏腰侧碰上一个坚硬的事物,顿时整个人一僵,踉跄倒回座椅上
“这是——!二叔,你……”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你说许宁”
方维夏推开他,用衣服盖好枪袋,看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景色
“恐怕下次再见,故人就成敌人了”
“方维夏?”
副官在宅邸里听孟陆汇报
“你们今天出门,竟然遇到他了?他为何回来北平,难道是战事已经提前?”
“不,只是来接他的侄子”孟陆耸了耸肩,“至少表面上的理由是这样”
副官沉思道:“广州要有行动了吗?孟陆,许宁知道这件事么?”
“我看他应该是不知道方维夏现在的身份”孟陆说,“说实话,今天要不是许宁在,我找到机会就把方维夏给做了,省得以后留下麻烦”
副官摇了摇头
“你太冲动了,方维夏肯定不会一个人北上,更不会单独外出说不定今天,反倒是许宁救了你”他揣度几秒,“我要把这件事汇报给将军”
“将军早就知道了”孟陆说,“你以为以他的性子,会放心我和许宁单独出门?”
书房内,段正歧正在听姚二汇报
“方维夏贸然北上,是否意味着南方即将有行动?”姚二道:“自孙文去年离世,南方实权已落入蒋汪二人手中,方维夏作为他们麾下棋子,此时一举一动都不能疏忽”
段正歧写道:
【方维夏虽是个人物,但并非长于军事,也未握有实权,不值过虑】
“但是……”
【南方已于一月提出讨伐口号,不出意外,三月之内必有战事】
段正歧书写不断
【南军北伐,吴佩孚首当其冲然而蒋共联合不过空中楼阁,南方联军自身也岌岌可危】
“将军……”姚二说,“那将军决定如何行事?现下时机,或许可以和冯党一争”
段正歧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如注
【离开北平】
至于国民军,就让他们和奉系去斗个你死我活吧
“既然如此”副官听到孟陆的话,道,“我还是去找将军,今后的行动调遣还需将军吩咐孟陆,许先生刚刚病愈,你继续照看好他,不要出了差错”
“你刚刚喊他许宁”
“什么?”
“刚才我告诉你,我们中午遇见了方维夏的时候,你喊的是许宁而不是许先生”孟陆书双手抱拳道,“说明其实你也并不是那么尊敬他,或许相反,甄副官,你是不是很讨厌他?”
副官脚下顿了顿
“他是将军的老师,我有什么资格厌恶他?”
“哦,那如果他不是呢?你会立刻杀了他吧”孟陆笑,“他的确很危险,不仅有一个那样的老师,认识的人物还个个不简单最关键的是,将军似乎总对他心软而这心软是最致命的,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因此害死将军”
“那你呢?”副官反问,“你会等到那一天吗?”
“不会啊,我会在那之前就把他杀死”孟陆摊手,“不过事后我肯定会被将军一枪给毙了,到时候还要麻烦你给我收尸啊,甄副官”
副官没有再回答他,离开了房间
孟陆孤零零地站着,叹道:“这群狼环饲,许宁啊许宁,你可怎么办呢?”
许宁此时正在看书
如今金陵的书局,很少进木版印刷的书籍这次到北平来,许宁得空收罗了几本,正是手不释卷
每当他有烦恼的时候,他就选择去看书,却不是什么书经注解,而是看话本和传奇这些写的更加精彩,书中人物神异非常、经历坎坷许宁每看到高潮起伏时,总有一种身临其境的酣畅好像他自己也是那书中的人物,无论遇到怎样的困境和烦恼,经历几番挫折,最后都能完美化解
可现实,往往并非如此
这几日来,北平局势本就不定,段正歧又搅了一手浑水,变得更加动荡不安许宁有时候会想,段正歧他究竟在想什么?加入军阀,获得生杀夺予的力量,他是不是就满足了?还是说他有更大的野心,甚至想要效仿袁世凯……
许宁立马停止了自己的猜想,因为他不知再想下去,他该如何面对段正歧即便曾是师徒,走到末路,也只能相待如路人
或者,连路人都不如
今天他去找了先生,但是先生并没有见他,只派人将信交还了回来送信传话的人对许宁并没有什么好脸色,恐怕在圈子内,许宁害得先生被捕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先生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传话人道,“他说人在其位,总是身不由己但今后,还是不必再见了”
许宁心痛,忍不住上前拉住人,问:“我想知道先生的伤有没有大碍!”
“这和你没干系了!”那人甩开他,“许宁,我从没想到你也是这样攀权附贵的人!先生不好意思责怪你,但我可不会!我告诉你,今后你便是再来,也没有人会应了,去走你的阳关大道吧!”
“我不是!”许宁想要辩解
不是什么?段正歧的人不是他引过去的?先生不是被他害得入狱的?还是说,不是他向先生说了谎言,隐瞒了段正歧他们的身份?
“我只是……”
只是身不由己
这个词,今天到底听了多少遍?
可即便世上人人都是身不由己,但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到底还是自己的意思
许宁突然明悟过来,从他向先生隐瞒段正歧身份的那一刻起,从他帮助段正歧挑拨先生与冯系关系的那一刻起,他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站在了段正歧的身后,抛下了他的原则,这就是选择的代价
而段正歧,又是怎么想的呢?
正回忆着,房门被人敲响段某人不请自入,直接走了进来
许宁心里正有些火气
“狗剩,找我有事?”
段正歧难得呆在原地,想,早上还叫人家剩骨,晚上就变成狗剩?
算了,反正都是被人嫌弃不要的玩意儿
他走上前,掏出早已写好的字给许宁看
【明日一早,送你回金陵】
第17章 變
“回金陵?为什么?”
许宁放下手里的书,看向段正歧
段正歧当然没能回话,假设他不哑的话,恐怕也不想回话他掸了一下衣袖,没多留半秒给许宁,转身就走那背影潇洒,仿佛特地来就是知会一声我告诉你要回金陵,所以你就得回去
许宁想想就觉得不对劲,为何这么着急?
这特地跑来说一声,也不给个缘由就走了不行,他得找段狗剩问个清楚!
他迈开步子刚出房门,就差点和人撞了个正着
“许先生,这么大晚上的,您急着去哪?”
许宁抬头看一眼,呵,还是个熟人
人模狗样站在他面前的年轻军官,不就是那天去先生家搜捕,将他们一起抓入大牢的罪魁祸首么!
来人见许宁盯着自己,微微弯腰,介绍自己:“鄙人姚二,是将军的属下”他又见许宁似乎目光不善,道,“在其位谋其职,之前若有得罪先生的地方,还望先生海涵”
“姚二……”许宁念叨着这个名字,“孟陆和你,这都是真名?”
“当然是真名我们几人遇见将军后,便按年龄为序起了名字,小六是最小的”
“起名?那之前的名字?”
“有的原是孤儿,自然没有姓名有人因为些缘由,舍弃了前名日后若是有缘,先生自然会见到他们,到时候不妨亲自问一问”
三言两语交流下来,许宁就知道这姚二不是个简单人物他言谈进退有序、不卑不恭,总把主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是个不好招惹的家伙与其和这样的人相处,他倒宁愿多见孟陆几眼
姚二见许宁又心不在焉,四处打量着什么,猜测道:“先生可是在找将军?若是的话,今晚可能不太方便”
“不方便?”许宁问
姚二笑了笑:“将军出去会友,已经不在府上”
“那他何时回来,我等他”
姚二露出一个笑容
他低声道:“将军今晚,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许宁一愣,过了好一会才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脸颊上窜起一抹微红
“他他,他竟然去那种地方!”
去那种地方的段正歧,刚刚下了车,被人迎进了楼里
“段将军!”
“小段将军!”
“正歧”
他一进门,便听到许多人招呼他而人的关系,亲疏远近,此时在称呼中就可见一斑段正歧向几个直呼他名字的年轻人走去,不去理睬旁的眼神,径自坐下了
这几个年轻人岁数和段正歧相差无几,都是亲皖系或者中立将领的公子他们此时见的段正歧来了,热络地招呼
“没想到大忙人今日竟有空出来”
“呵呵,他当然有空,冯玉祥忙得不可开交,他不就有空了么?”
几人笑闹间,将家国大事当玩笑般说了,也不以为意
这就是权势的力量手握权力的人,才有俯视他人的资本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同,有的人权势来自祖上封荫;而有人却要靠自己,从沙场拼搏出一条血路然而即便是有拼搏沙场的能力,若没有机缘,最终也只能做了别人的垫脚砖
这几位公子身后跟着几名年轻的士官,是他们父辈从军队里挑出来的俊才这些人本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却被打发来这些公子哥身边,成了吃喝玩乐的随从若是没有遇到义父,段正歧如今,大概也和这些人差不多或许因为他的哑疾,还得不到这么“好”的差事呢
“哎,正歧,说来你也是二十了,可有想过娶妻?”
闲聊间,一位少爷突然谈到婚嫁
“前些日子,我父亲给我相了一位小姐,才貌双全,还是女子学校的学生我是没见过,倒不知道人怎样”
“就怕是之前去广场闹事的那种女学生,你就苦恼了”
“去,说什么呢你!”
段正歧听着他们调侃,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推书 20234-09-30 :《《云卧长安(GL)》:搜索关键字:主角:张月鹿、景秀、闻人贞、谢良玉 ┃ 配角:张灵蕴、赵青君、景睿之 ┃ 其它: ☆、第 1 章赵夫人闺名青君,出自吴郡赵家,祖上做过太宗、仁宗两朝尚书令,到她父亲这代,蒙荫入仕,位至正四品京兆府尹。夫家是清河张家旁支,自江南而来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