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阳子更是在大内挂了个国师的名头,与西林禅寺的弘一法师,秉承修道界的两大巨头。
而天师教自张天师将总坛迁移至鹤鸣山之后,教派之中便出现了分裂,其中一部分阁老觉得应当广济平民有教无类兼容并蓄,这一部分便另立山头自称天师教。
其擅长驱鬼制符也擅长六丁六甲撒豆成兵之术,修的也是玄门正宗心法,门下弟子更是遍布天下,一教之主振臂一呼便可一呼百应,因此向来为朝野不喜。
而相较之下,龙虎山的天师宗祖庭,向来只收取有优秀慧根的富家子弟,其自视盛高,而掌教更是在朝中地位超然,虽比不上两大巨头在朝野之中的能量,但也算是一支核心力量。
其承袭张天师之位,对于教宗之争,居中调停;对道门祸事,事必过问,甚有独断之权,而朝中钦天监一司更为其所垄断。
而相对于这些或是人多,或是传承悠久的门派,还有如同句曲山华阳天,丹霞山司法宗之类的存在。
比如洞庭湖边林屋山上清派便是其中一例,其人数不算多,全门上下算上杂役,共计八十七人,期间弟子无胜优秀,而几位宿老却是在这道学界有着响当当的名头。而正因为人数稀少,这些中型门派反倒是对弟子挑选更为严格,但却不怎么看重出身。
至于修炼的法门,也是讲究出世,往往隐于深山,除了每四年一届的丹元大会,以及不得已时,方才从洞天之中出来行走江湖。
之下还有林林总总各种小门派,最小的门派只有师徒二人,拾得仙人所留的一卷天书,修的几项法术便可开宗立派了。
当然还有招摇撞骗的骗子们成立的一些门派,平日里打扮成卜卦先生行走在各种大小寺庙与街头,与人解梦消灾,收些无关痛痒的钱财。而往往那些老百姓对这些游方道人还深信不疑,上至朝堂下入百姓,似是都笼罩在一股道学的氛围之中,颇有些先秦之时的意味。
虬髯客直至清晨方才回来,此时已是出过太阳,月盘随着日头的逐渐上升,缓缓消失在天际。虬髯客一回来也不去补觉。
一夜未眠,这人却显得更加神采奕奕,这汉子正在一边打理,狗娃儿许是太过兴奋,今日意外地起了个大早,刚迈步到这庭院之中,见着虬髯客,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前庭换洗的汉子面前说道:“爷台爷台,你是不是会治病啊?小子想求爷台个事儿,您老人家可不要拒绝。”
狗娃儿挠了挠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看虬髯客抬起头略微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们仙人最是心善,这可是件大善事,应该不会拒绝吧?”狗娃儿又补充了一句,给自己壮了壮胆儿。
虬髯客一笑:“沈家小子你倒是一顶高帽儿扣了下来,我徐某人这一下说‘不’都不成了咯,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儿,我再看看能不能尽一份力,也算是不亏了沈老爹那顿小米粥还有那些麂子肉。”
“爷台,我有个发小好友,自小这身子骨不好,打出生便没啥气力,还时常无故晕倒,大仙你看能不能去看看,要是能治好咯,他们家的麂子肉可是随你吃,吃个几个月都吃不完哩!”狗娃儿嘿嘿一笑,虬髯客看着他贼眉鼠眼的样子甚是好笑,便抬手敲了他个板栗。
“呔你个小子,竟还觉得徐某我贪那么几块麂子肉,不过既然你讲了,来来去去总是机缘,那便去看看也无妨,待我擦个脸,你便带我前去就是了。”虬髯客笑骂道。
狗娃儿举手摸了摸被敲了的头顶。
刚还在踌躇,可一听这话,便打了个机灵,慌忙拿起那块布绞干了里头的水,递到虬髯客面前,虬髯客看着好笑,可还是接过毛巾在脸上胡乱扒了几下,便随狗娃儿去了有德家中。
正说这张猎户,大清早便听得狗娃儿在门外鬼哭神嚎,还一个劲儿的敲门,刚才搂着婆娘睡觉的暖劲一下子抛到九霄天外去了,只得匆匆套了件麻衣,关了房门便来到大门之前。
待到他开了门却见一个七尺左右的大汉,满下巴的大胡子,一双剑眉锐气逼人,他一时竟被唬得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唯唯诺诺。
反倒是狗娃儿不把自己当个外人,在张猎户面前招了招手说“张老爹,我给有德带老神仙来了,你快让有德出来啊,让老神仙看看他的身子。”
可这张猎户半晌都还没回过神来,待到听得儿子的病似乎有治了才有所反应,赶紧把一大一小让进屋里,一面去喊那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出来见客。
等到有德从屋里出来,见着虬髯客。相较于他爹的手足无措,这个病弱的少年却是多了几分沉稳,在狗娃儿的招呼下,有德便正正经经地坐在了虬髯客的对面。
“张老爹、有德,这位就是昨个儿到我家借宿的老神仙,老神仙道术可厉害着咧,我看有德这病吃了这么多年的药,也不见好,便请的老神仙在他临走之前来看看有德,或许有点帮助哩!”狗娃儿得意洋洋对着张猎户父子说道。
这厢虬髯客接下话茬:“徐某人应沈家小子之邀也算是想略施绵力,也别说是什么神仙长神仙短。”
“我是这鹤鸣山下的修道人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对于这些小病还是有些把握的。张老爹,我观令郎面向,似乎从小就气血缺乏,所以如今一直都体弱多病,是否确有此事?”
张猎户一听忙答道:“回仙长的话,我这儿子也是看了许多郎中,都说是先天血气缺乏,药石根本没法根治,近日偶遇仙长,求大仙发发慈悲,救救我儿子吧!”
说着便要一改刚才的木讷,似是要哭出声来。
虬髯客笑了笑说“无妨,徐某我便写上一帖药,张老爹你按照此方抓药,给贵公子连饮一年,并将我这九道符箓化水喝下,待到一年之后便可与常人无异。”
说着虬髯客立时从怀里抽出几张黄符,而后又从怀里取出纸笔,写下药方。接着便将这些都递给张猎户。
回过头望了一眼狗娃儿说道;”“沈家小哥,我这做法你看是否满意。”狗娃儿已不知道如何言语是好,只得连连点头。
听得儿子的痼疾有了根治的可能,张猎户一把抱住有德和狗娃儿,已是泪流满面。
而虬髯客大笑着起身,也不顾一方激动地拥抱在一起的三人。
早间的甘州城后山之上,下了一场小雨,雨丝纷纷从天空里慢慢垂落下来。
老沈头再三留阻虬髯客,让他待到这场久违的秋雨过境,再行离去。而那虬髯客只是笑笑,将那顶大斗笠戴在头上,压了压帽檐,微微迈出一步,身子便已走出了几十步的距离,狗娃儿躲在柴门之后,却隐隐听到在这风雷之声里,那位洞庭过客大声念着诗句。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悠悠的声响渐行渐远,如同这场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老沈头拍了拍狗娃儿的肩膀,招呼他将柴门关上。
如同彗星一般,这个虬髯客便消失在少年的生命里。只有他念得诗句,狗娃儿多年以后想起,也是心潮澎湃无法自已。
狗娃儿躺在床上,在脑海里把那一招一式演了一遍又一遍,心中却是难以压抑那种激动的情绪,恨不得马上耍上一套来看,实在睡不着这觉,狗娃儿便抓起自己的麻衣,下午就悄悄溜出了院子,直往这甘城的后山上去了。
少年先去了朱猿所在的山洞,除了多了些许古籍以外,这里一如童子刚发现的时候。洞中的大石上铺满了干草,左近放了些许草叉与铁铲,距离洞口不远处,挖了个方丈大小的坑,夜里烧上一堆小火取以光明,而秋冬之时,尚也可以拿来取暖。
狗娃儿到了山洞之中,却发现朱猿并不在,而篝火早已熄灭许久,狗娃儿百无聊赖地翻了翻放在地面上的书籍。
却是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只是觉得这些书本与之前在城中所看的那些书的材质相比更要老旧一些,但似乎印刷更为讲究十分。
狗娃儿把每一本书都翻了个底朝天,书页之间也没什么画儿,于是便索性走出洞外。在前面的平地上,耍了两套锻体的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