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座位左右都是虚假的游客。
民宿里的帮工非常勤快,比他当年做得好多了,不务正业的左老板常去帮阮文超举打光板,偶尔还会给挥舞丝巾的阿姨们指导一下动作。
“摄影挺有意思的,你可以学一学嘛,先拿手机拍拍照试试。”阮老板提议。
左寒不置可否,“再说吧。”
正说着话,许久没见的李政淮走了进来。
据说柯舜义做过的一些腌臢事被翻了出来,李老头最近应该很忙,很少来了。
左寒收到了一封信。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左寒皱着眉念出声。
字迹遒劲有力,漂亮得像个艺术品。
看来那人精神还不错。
左寒又撇撇嘴,“看不懂。”
“意思是,叫你不要生气,等秋天的时候来娶你!”李老头哼哼一声。
一把年纪,还要替年轻人跑腿。
“你要多读书。”李政淮说话时中气十足。
“我不爱读书。”左寒垂着眼睛,手里摩挲着信纸,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了。
李老头立马改了口,“算了,不爱读书就不读,累死了,要那么有文化干什么。”
“都怪那个臭小子,写信不写个让人看得懂的,观星楼往外寄信,又不是按字收费。”
这老头竟然也哄着他,左寒脸上发臊,低着头将纸张仔细收起来,看上去还有些乖巧。
很快他重新开始不满。
“又没说哪一年秋天。”
第二年来墓园的时候,左寒剪掉了微长的头发,换了个清爽的发型,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好像也就二十五而已吧。
过了二十岁,左寒就不再算年龄了。
这种事谁算得明白。
“我现在在网上学了点摄影。”
他和这两位温柔的女士都没有说过话,甚至还误会过人家的身份,却意外有不少话想说。
没人回应这件事,叫他安心。
“拍照片挺有意思的。”
左寒随手揪掉新长出来的杂草,用手机拍到了草间跳动的螳螂。
“螳螂真的能捕蝉吗?”他感到好奇。
第三年,左寒来墓园的时候,微微皱着眉。
“秋天要到了。”
他的话又开始渐渐变少。
一个人呆久了,左寒甚至怀疑世界上是否有姚琛泽那个人,也许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那他也太可怜了。
他应该幻想一个什么样的人?
温柔的,体贴的吧。
反正不是姚琛泽那样的。
姚琛泽又是哪样的?
左寒细想想,觉得这人格外模糊。
很多事他都记不清了。
许喻平大概欺骗了他,他的记忆总是蒙着层纱,停了药也没能变好。
当然,也许许医生并没有骗人,是他总把一件小事翻来覆去地想,就像一本书被翻了太多次,所以纸张泛了黄,还会掉页。
树上的叶子又开始变黄,瑟瑟秋风卷起最后一片落叶,掉了下来。
“骗子。”左寒将那张旧信纸扔出窗外,关上了窗。
次日清晨,醒来时唇上肿痛,似乎被谁咬破了皮,左寒皱着眉,对着镜子看了许久。
在晋城待了几年,鼻子已经习惯了海风里的腥潮,可昨日的梦里,龙涎香浓得令人发昏。
门窗依旧关得严实,被扔出去的信纸平平整整放在桌上。
作者有话说:
左寒这一款属于是少男杀手,我觉得。
第40章 可能在听他老婆睡觉吧
“成天守财奴似的,攒的钱也不知道干嘛用。”精明的黄老太戴着老花镜眯了眼手里的牌,脸上一喜。
“碰!”
阮文超吸了吸鼻子,答:“那是老婆本。”
“年纪不小了,该谈了。”黄老太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阮老板摸牌的手一顿,“被初恋甩了,不想谈了。”
看着还挺伤怀。
“不是说不想谈了,还攒什么老婆本?”
“那也给人家攒着。”阮文超不乐意了。
民宿里奇怪的客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冬天又要来了,最近大家都闲,茶楼的黄老太搓麻将的时候总撺掇着要给阮老板介绍对象,搞得阮文超最近也不常出门玩。
无聊的阮老板又开始成日里窝在旧电脑椅上眯着眼睛帮人修图。
这人拍照水平飘忽不定,电脑软件什么的倒是玩得挺溜,教了左寒不少。
吃午饭时左寒也有些心不在焉。
“你今天做的这个番茄炒鸡蛋,还是有进步的,比我做得好吃一点点吧。”阮老板出声打断了左寒的思绪。
他俩天天搭伙儿一起吃饭,其实做饭水平都有限。
左寒的饭做得粗糙又难吃,阮文超也不遑多让,两人的自理能力其实相差无几。
左寒难得主动开口问阮老板,“初恋是什么样的?”
“做饭好吃,讲话温柔,会画画。”阮文超扒拉完一碗饭又站起身去添。
“你说破镜能重圆吗?”他忽然问。
没头没尾的。
左寒一愣,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
“圆不上了吧。”
各自生活了太久,尖锐的棱角磨钝了,凹凸不平的边缘被岁月打磨出了陌生的形状。
碎了的两瓣儿镜子是无法重新拼到一起的。
就连离开了三年的人突然站在面前,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
总觉得奇怪。
当过程格外漫长磨人,结果反倒没有那么重要,等重新见到了这个人,打完招呼,就算完成了约定,满足了执念吧。
可是应该怎样打招呼呢。
真的见到了,说不定又会觉得索然无味。
左寒忽然开始忐忑,也没了胃口。
虽然和记忆里逐渐模糊的那个人纠葛了很多年,但其实他们真正相处的时光非常有限。
这样的一点点时间,这样贫瘠的一点土,是怎么养出他时不时钻出来作乱乃至无法承受的思念?
大约是假的。
是因为他之前生病了,左寒觉得。
一个人的时候他尚且可以面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情感,等真的见到了面,他又该是如何。
阮老板紧紧皱起眉,像是不甘心,“如果两人都努力呢。”
“应该可以吧。”左寒不置可否。
午饭后回小院里睡午觉。
木门上的旧铜环格外冰手,左寒将手缩在袖子里不想伸出来。
刚抬起胳膊,一只大掌从身后伸了过来一把将门推开。
左寒像是被按了停止键一般僵在原地,心脏咚咚直跳。
“哥!”
左寒静静转过脸来,是大半年没见的吴鸣远。
其实他知道不是那个人,只是一时间晃了神罢了。
“我妈让我喊你晚上一起吃饭,烤了个大羊腿,哥一定要来啊。”小吴退到了石阶下站稳。
还是少年的身板,个子像是又长高了一些。
“嗯。”左寒轻声应了,垂下眼睛看不清情绪。
旗袍店的老板娘人很好,常常做了好吃的来接济厨艺稀烂的左寒和阮文超。
作为回礼,两人也主动给老板娘的旗袍店招揽了不少生意。
“进来玩会儿吧。”左寒跨进门槛,主动邀请。
吴鸣远眼睛一亮,又挠了挠头,“等会儿来,我还得去请超哥呢。”
晚间,众人热热闹闹围在大圆桌边,开了两箱啤酒。
饭菜上袅袅升起的一束细烟,木架旁一只伸懒腰的胖猫,廊下叮叮咚咚一束串起的贝壳风铃。
喧嚣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抗抑郁的药已经停了一年多了,左寒觉得自己除了变得迟钝了一些以外,其他各方面都挺好。
他认识了一些街坊邻居,认识了一些有趣的旅客。
和善的,热情的,爱八卦的,当然也有烦人的。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老板娘热情地站起来,拿过左寒的碗给他盛羊汤,嘴里开着玩笑,“要不是阮文超喜欢女人,我看小寒就很好。”
阮文超心眼实,会来事儿,特别招长辈喜欢,也难怪黄老太总要撺掇给他相亲。
“这不行这不行,隔行如隔山。”阮老板吓得拼命摆手。
“太好了,那我们家远远就有机会了。”老板娘乐得一拍手。
立时就有人跟着起哄。
“诶诶诶,可以了可以了!”她又赶紧扯回话题。
左寒知道,大家也不是真心要给他凑对。
不过是照顾他不大爱开口说话,随意闹一下罢了。
等桌上的话题歪到联盟新换上的联盟长林邱,左寒才歪着头,在脑子里算明白了。
过完年他就二十八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酒量确实不太行,喝了点酒就头晕,左寒站起身时摇摇晃晃。
“我扶着我扶着。”吴鸣远很积极。
“不用了,你们再聊会儿天吧。”左寒挥挥手,坚持自己回去。
月光皎洁,照得屋外亮堂如昼。
乍然从温暖的地方出来,左寒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一点点路,他贴着墙根走得很慢。
摸出兜里的钥匙开了大门,照常锁好,又慢吞吞挪去一楼的小吧台烧了点热水。
等待的时间泛起困意,左寒干脆先回了楼梯边的小房间,随手开了电热毯后合衣靠在床头,习惯性蜷缩起来。
脸颊上两坨醉出的红,不多时他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在用热毛巾擦着他的手和脸,又轻手轻脚将他从厚重的衣物里剥了出来。
擦着擦着变了味,灼热的呼吸贴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暧昧的吻吮吸着一寸寸向下。
被沉甸甸压着动弹不得,浑身又使不上劲儿。
左寒抬起软绵绵的胳膊无力地推却了一下,腰身立马就被紧紧抓住。
耳边一声不满的轻呜,像惶恐又暴躁的小狗。
敏感的咽喉被轻轻叼住厮磨,松软的被子里暖烘烘的,贴上来的皮肤烫得人害怕。
左寒终于从沉沉浮浮的热中费劲半抬起眼皮,头顶的照明光被挡得严严实实。
晦暗不明的灯光下,一双泛着绿光的瞳眸,带着热切的猩红和令人心惊的渴望。
浑身都被紧紧缠住,越挣扎,缠得越紧,近乎无法呼吸。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本就被酒精烧过一遍的神志越发糊涂。
一切似乎是个真实又荒诞的梦。
一觉睡到大中午,左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眯着眼睛看着窗帘外透进来的光,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
他摸着身上干净的睡衣,有些迟钝地想,完了,两年的笨蛋药真的吃坏脑子了。
昨天半夜,好像有个变态亲遍了他的全身,还拢着他的腿乱蹭。
丢出去的信纸回到了桌上,或许是他的记忆发生了错乱……
嘴唇破皮,或许是他睡电热毯睡多了,上了火……
可为什么会做春梦?
而且,他昨天是不是烧了热水?
蓝色的塑料水壶里一滴水也没了,插头也被拔了下来。
左寒坐在长凳上,盯着那个水壶。
他有醉得这么糊涂?
一起身,“嘶”的一声,左寒狠狠皱着眉,又坐了回去。
大腿内侧被衣料磨得生疼。
掀开毛衣衣角,低头看着腰侧疑似指痕的红印,左寒简直气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