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重复,不断刺激重现就好了。”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年轻的研究员似乎于心不忍。
“我知道,但003不是自愿签了知情同意书么,这可是成年人的知情同意。”
“两项原则,只要不死,只要确有研究价值。”
“这是带有惩罚性质的协同研究,不是平等合作。”
哦,这是梦,是那个严肃的主理研究员。
他清醒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他好像醒不过来了。
一次次半真半假的回溯,蚂蚁一点点爬过他的脑神经,搬运走他的记忆,将所剩无几的糖霜一点点清理干净。
终于,在第不知多少次的反反复复后,噩梦放过了他。
从梦中惊醒,姚琛泽不住大口大口呼吸。
温热的躯体紧紧贴在怀里。
明明知道只是做了噩梦,他还是抖着手去摸左寒脖颈间的脉搏。
脉搏一下一下跳得有力。
姚琛泽一遍遍摸着,舍不得放手。
这点动静把人弄醒了。
左寒睁开眼睛软绵绵瞥了他一眼,又往他怀里缩了缩,接着睡了过去。
第44章 我不放心
“还不回来参加授衔仪式,你成天在忙什么?”电话那头的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是许久没联系的亲外公李政淮。
“人我看过了,满意的,带回来就是了,磨磨叽叽的,柯家的事就差最后一下了,赶紧的。”
“知道了。”
姚琛泽看着院子里被主人敷衍打理过的小花园,静静思考着什么。
最初的两年他未能有任何自由行动的资格,也就是这一年间能出任务之后,才重新把人放在了眼皮子底下。
左寒变了很多,愿意在春天种一些普通的小黄花等着它慢慢枯萎,愿意和调皮的小孩一起摘路边的野菠萝,会去海滩上捡贝壳回来串手链,也会和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出去拍照游玩。
不在他身边的这几年,左寒过得好,有了很多新的羁绊。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也是他不停祈祷的事。
套上刚送来的制服,姚琛泽站在床头,慢条斯理系着衣袖的扣子。
整理好腰上的皮带,他弯腰把裹在被子的左寒,轻手轻脚抱了起来。
他没有勇气问左寒愿不愿意跟他走。
他不想陷入争吵,也不愿意直面那个问题。
——左寒到底爱不爱他。
毕竟当初分开的时候得到的全是拒绝。
姚琛泽很自然地猜测,左寒是不愿意跟他走的。
——
一觉醒来,入目是华丽繁复的吊顶,除了鼻腔中充溢着的龙涎香以外,一切都很陌生。
空气干燥,自然不是晋城民宿那个狭窄的小隔间了。
意识到自己又是在睡梦中被姚琛泽提溜走了,左寒不禁开始头疼。
一而再再而三的毫无防备,不过是因为那股熟悉的信息素罢了。
当然,也有前一天做得太狠的缘故。
陷在松软的被褥里,一觉睡过了午饭点,起身时腰酸背痛。
反省完自己,左寒越想越气。
根本没什么区别,姚琛泽本人也好,变成的大老虎也好,就喜欢一言不发把人掳走,一点道理也不讲。
四处看了看,套间很大,姚琛泽不在。
大约是怕挨骂,躲出去了。
臭不要脸!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餐车推了进来,眼生的女性beta打过招呼,将一道道精致餐点摆在小餐厅的圆形餐桌上。
将餐具仔细摆放好后,她才退了出去。
左寒一筷子没动,只在房间的角落里四处翻找着。
桌上的鱼缸有些突兀,似乎是刚搬过来的,里面有个灰扑扑的小东西,趴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左寒辨认了半天,才意识到这是他年前从沙滩上捡到的那只小螃蟹。
不知怎么的,也被人从民宿一楼的小玻璃缸转移到了独栋大鱼缸里,还配备上了氧气泵。
换了环境后,螃蟹会有两天拒绝采食,这会儿看起来有些蔫巴。
阮老板的短信一直来,大约是看见民宿里没人,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
左寒索性将电话拨了过去,大致解释了一下情况。
“其实我猜到了,那位就是我的金主。”
这声金主叫得别扭,阮老板也算能屈能伸。
“走之前,他闯进我家,说感谢我对你的照顾,还说,就不请我吃饭了,完事儿又给我打了笔巨款。”
“应该是给你修门的钱。”左寒尝试理解姚琛泽的行为。
“修个什么门要二十万?他这是在用金钱腐蚀我们的友情!他要买断我们坚固的革命友情!”
阮文超一语道破,又告起状来,“经此一事,吴鸣远这孩子也算是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长大了,今天躲在家里一直没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撺掇人家去敲民宿的门。
“还说要送他一套定制西装,预祝他成功转正的。”左寒轻叹了口气,又觉得有些丢脸。
可恶的姚琛泽。
“是啊。”阮老板感慨完,顿了顿,试探着提议,“左寒,你要是不愿意,要不还是回来吧,我把钱还给那位土豪。”
阮老板是有点骨气的。
左寒沉默了片刻,“也不是。”
不是不愿意,只是有些害怕。
他有种直觉,一旦被圈到姚琛泽的领地,自己就再也走不了了。
他淡而无味的生活里会挤满这个人,浑身上下都会沾上这个人浓烈的味道。
以前姚琛泽就爱管着他,更不要说这几天表现出来的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不知道现下因为久别重逢产生的温情最后会不会变得面目全非。
左寒开始发呆。
在这段关系里,占主导的一直是姚琛泽。
他一直讨厌被安排,讨厌菟丝花般的依附。
也许是因为曾经被困在斜府街里终日没有自由,比起舒舒服服的花瓶,他更宁愿去广袤的荒漠里做一株孤独的沙棘。
所以他有些害怕。
可是,之前一起洗澡的时候,左寒无意中摸到了姚琛泽腰侧的伤疤,一道很长,一道很深,不知道在哪里弄的,不知道曾经有多疼。
这些年,这人过得应该很不好。
聊了会儿天,饭菜都快凉了。
挂了电话,没多久,姚琛泽推门走了进来。
左寒知道的,赌气不吃饭一向很有用。
“院子里有个很大的玻璃花园房,你可以随便决定种什么花。”
姚琛泽一上来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又打开小盅试了试汤的温度。
左寒问:“我养的小螃蟹呢。”
“已经接过来了。”
其实刚刚就看到了。
他的所有破破烂烂的行李都搬过来了。
“我做的贝壳手串?”左寒又问。
这件被遗落了。
姚琛泽紧张起来,赶忙保证,“我再去找。”
其实没什么必要。
左寒瞪了他一眼,接过筷子,开始吃饭。
“少将。”姚琛泽应该很忙,没多久就有人来找。
直等左寒把饭吃完,姚琛泽才出去。
曾经事事看不惯都爱吐槽两句、脾气又坏又怪的少年,曾经固执地将手伸过来要牵他的小少爷,变得喜怒不形于色,身板如松雪,气质如寒霜。
在外人面前尤甚。
“柯舜义的位置换了人坐,柯家彻底不行了。”
说话的是许久未见的李济航,肩上缀着的肩章图案发生了变化,看起来星星变多了。
也跟着升官了吧。
去会客厅聊事,姚琛泽也不放他离开。
左寒无事可做,坐在一旁帮忙整理文件。
几摞机密文件,颠来倒去理了几遍,左寒开始犯困。
一个人住的时候,睡觉前口渴,又懒得从被窝里钻出去,忍忍也就算了。
现在只要一咂嘴,就有人下去端茶倒水。
虽然没有自由,但也算快乐,左寒渐渐被养得懒惰又娇气。
烦心事当然也不少。
姚琛泽亲他的时候总是又重又急,唇上总是带着伤。
这天大约是休息日,得了段空闲,姚琛泽精力旺盛又粘人,没完没了的,清洗的时候左寒成功晕了过去,吓得姚琛泽都快疯了。
叫了家庭医生来看,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
“身体还是太虚了,要悠着点。”老医生扶了扶老花镜,语重心长地劝。
守着左寒醒来,姚琛泽边给他揉着晕乎乎的脑袋,边总结出了原因。
“之前吃药时间不是很固定,剂量也经常有出入。”
左寒皱起眉,感觉姚琛泽小题大做。
这些年他吃药确实吃得随意,如果当天早晨忘了,到下午才想起来,多吃一片就行了。
“医生不是说了早上7点到9点么,不需要那么严格,在时间范围里就行了。”
“就是药吃得不规律,不然怎么会晕倒呢?”大少爷强词夺理,把他的手拉过去紧紧拽在手心里捏着。
左寒一下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晕倒?
这人还有脸问?
“是你弄的,跟我没定点吃药有什么关系?”
“那,以后就做两个小时,晚上也准时上床睡觉。”说着姚琛泽就要过来亲他,想堵住他的嘴。
左寒偏头躲了过去,感到离谱。
“你有病吗?”
“抽烟也不可以。”姚琛泽没完没了似的。
这人现在着实是啰里八嗦,看着挺爷们儿,做的事却小气极了。
“你看我理你吗?”
左寒抽回了手坚持,非要抽烟。
“一天一根。”
最终,他们暂时达成了协议。
每天定点逼着他吃药,到点就把他拎过去睡觉,这也就算了,姚琛泽对他身上发生的所有事都一清二楚。
连他洗澡忘记拿换洗内裤都知道。
左寒气得七窍生烟。
他专门找了一天,在别墅里认真转了转,找到了三十多个各种各样的隐蔽摄像头。
“你是个人啊,你在浴室也装?”
“我不放心。”姚琛泽按着他的腰窝,小声辩解。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大门一关,电网一拉,我还能跑不成?”左寒完全不能理解姚琛泽的脑回路。
“我不放心。”姚琛泽还是重复这句话。
稍微退让就开始蹬鼻子上脸,过分得像个死变态,上厕所也要跟着。
不停试探他的底线,不停入侵他的生活,似乎只有变成藤蔓将他的一切紧紧缠绕住才能感到安心。
无底洞一般。
左寒收拾好背包要离家出走。
他一定要离家出走,就在今天。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第45章 我有家了
“巩明哥,这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丁台长不是一直跟您关系不错么,怎么这次调职连句解释也没有?”
是啊,为什么?明明副台长的位置都内定给他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巩明脸色颓丧,脑子里一团遭。
“不用帮忙收了,你先出去。”
他最好面子,不想在外人面前跌份儿,尤其说话的这位原先不过是他的助手,岗位调动后职位还在他之上。
从首都总部调往地方电台,调令是突然下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
顶了他坐上副台长之位的周益辉不过是个房都还没买上的乡下人,虽然在台里熬了点资历,但实在没什么背景,原先巩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