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你听不懂吗?”姚琛泽一手撑在车门上,只能看到腰侧下一双修长的腿。
“你反正还在休假,又没事干。”
“你有病没病,我休不休假跟你有什么关系?”
大小姐一身名牌,包裹着从小富养到大的矜贵劲儿,配合着稍稍飞扬的眉眼,看起来恰到好处。
十八岁,可真年轻。
两人吵得有来有回,左寒很快移开了目光。
这是惹了什么情债了。
他忽然想起姚琛泽易感期之前,姚青评价他的那句“破烂东西”。
彼时他也是这样坐在车里静静等着。
发了个呆的功夫,姚琛泽架已经吵完了。
车门重新关上,林娴慈终于避让开,娇小的身影很快被甩到了后面。
“那是林邱的女儿,我以前在这边……”姚琛泽想解释一下两人的关系,但左寒并不想听,也毫不在意。
“感觉许久不见陈医生了。”他打断了姚琛泽的话,甚至主动关心起了别人。
说的是陈斯奕,确实有好几年没见了。
姚琛泽不知怎么的,心里憋了股气,蹙着眉不想说话。
就算不会吃醋,也应该好奇一下吧?
也就安静了两秒,他开口道:“哦,陈斯奕去年就申请离开观星楼了,最近和爱人一起在北部联盟吧,那边年后出了战乱,他俩做国际医生去了。”
“应该快回来了吧。”
左寒转头看着车玻璃外城市渐起的霓虹灯,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把姚琛泽的回答听进去。
他一向爱发呆,姚琛泽没在意,只觉得和左寒呆在一起的这一刻,不上不下的心脏终于归位。紧绷的精神一松下来,疲惫感如乌云蔽日,沉沉压了过来。
他索性将脑袋靠过去,也沉沉压在左寒肩上。
姚琛泽最近几年的易感期都是在观星楼度过的,这回他配合着注射了最新研制的高浓度抑制剂,这段时间精神力一直被维持在可控范围内,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主要是希望以后的易感期可以不用再来这个破地方度过。
又被那个不苟言笑的主理研究员抽去了一大管腺液做研究,此时的姚琛泽只觉得身心俱疲。
易感期的十天假还剩三天,终于可以回家抱着左寒美美睡大觉了,想到这里,原先的那点不快立即消失。
忽然听身侧的人轻声自言自语,“真优秀啊。”
没头没尾的,不知道在说谁,姚琛泽不解,“什么?”
“没什么。”左寒神色淡淡,不再说话。
他那张厌世中带点风情的脸上一向挂着副懒散的表情,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
没什么,只是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他并不是一个可以比肩而立的伴侣。
“你想见陈斯奕?我确实也有事找他,中部联盟没找到和你适配的腺体,他一直在其他联盟帮忙留意着。”
“之前联系不上,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我问问他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姚琛泽不是个喜欢抱着手机发信息的人,当即直起身拨了电话出去。
左寒用力掐了掐掌心,偏过头静静打量着姚琛泽冷硬的侧脸,光影明暗之下,一切都显得若即若离。
大费周章给他换腺体的意义是什么?他实在想不出来,又懒得去分辩。
——
“不是什么,成人礼么,你还不去?”左寒说这句话的时候,姚琛泽正压着他努力奋斗。
两滴咸湿的汗液滴到眼窝上,左寒止不住抖着睫毛。
他最不爱动,只有平躺着的姿势最没办法反抗,也就显得最配合。
终于从左寒身上闻到了一丝醋味,大少爷一激动,身.下更卖力,又俯下身要叼住左寒的唇用力吮吸。
左寒偏过头躲,颈侧的线条延伸到锁骨,大片白皙的胸膛露了出来,深深浅浅的红色的吻痕似红梅映雪,看得刚从易感期出来的姚琛泽眼睛都在泛着绿光。
“亲一下。”话虽如此,姚琛泽只是贴近了,要亲不亲的,呼吸纠缠之时,发丝也缠绕到了一起。
“我不要你那个臭嘴亲亲。”左寒固执地偏着头。
说着说着认真了,反抗地有模有样。
姚琛泽根本不带理会的。
这祖宗可算养了点精气神出来,终于能多花点力折腾了。
等意识到快把自己的omega折腾散架时,已经到假期的末尾了。
宽大的浴缸被绵密的白色泡沫层层覆盖,大少爷一点点帮着左寒搓着澡。
一寸寸摸到前胸,姚琛泽才发现,左寒应该是真的在生闷气,耳朵连着脸颊殷红一片,垂着眼睛看也不看他。
以前在这个事后阶段,他虽然也少得什么好脸色,但左寒舒服了之后会发出小猫似的轻哼,还会凑过来眼尾红红地靠在他身上。
姚琛泽想不出别的可能,试探着问:“真吃醋了?”
他架着左寒两条软绵绵的胳膊,想把人抱过去哄一哄。
“你想多了。”左寒直起身,缓过脑袋里的那阵晕眩,抬腿跨出浴缸。
是缺氧带来的呼吸不畅让他心烦意乱罢了。
“还是说,你想出去?”姚琛泽也站起身追过来大剌剌遛鸟。
左寒背过去,无声拒绝。
“走吧走吧,确实该出发了。”姚琛泽随手扯下架子上的浴巾,将左寒一裹,兴奋地又要往床上扔。
一颠一簸中,左寒感到非常莫名其妙。
这人失心疯了吧,要带他去林家大小姐的成人礼?
万般不配合地进了餐厅,人没有想象中多,陈斯奕从包厢里冒出个脑袋打了声招呼。
原来今天是来见陈斯奕的。
陈医生变黑了,也变壮了,身旁的那位beta穿着衬衫西装裤,五官柔和,虽不是个让人一眼惊艳的美人,却越看越舒服。
应该就是陈医生的爱人了。
刚说快回来了,真就回来了。
点完菜后没聊什么正事,今天主要就是给许久未见的陈医生接风洗尘。
听陈医生说了几句北部联盟的政变,姚琛泽感了兴趣。
左寒和那位beta都不爱说话,坐在一旁纯粹就是凑个人数。
又聊到在战地做的一场野外颈椎后路椎管减压手术,陈斯奕止不住夸着自己的爱人,“条件艰苦,没有影像设备支持,还是小段经验丰富,确定了错位点。”
“手术支撑固定不方便,还是你想出来的做石膏床。”段医生腼腆一笑。
聊到专业话题,他的眼里多了点神采。
左寒默默吃着饭,没有参与任何交流。
姚琛泽被一通电话叫走之后,餐桌上的气氛就有些凝固了。
左寒吃完嘴里的虾,终于找到了一个好问题。
“陈医生为什么会辞职呢。”他主动提问。
陈斯奕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反过来问左寒:“你知道姚琛泽为什么突然可以自主控制异化了吗?”
左寒一愣,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并未思考过这些问题,也不知道分别的那段时间姚琛泽都经历过什么。
他们很少有交心聊天的时候。
陈斯奕似乎是在特意等着想告诉他什么。
“你应该听说过吧,S级alpha的自控力非常差,脾气一点就着。”
左寒点头,“嗯。”
陈斯奕解释:“那是因为他们体内的精神力太过强悍,人类的躯体还不能完全适应高等级的精神力,时常会觉得痛苦。”
“当精神力暴涨、突破了人体能够承受的阈值之后,异化兽形就是alpha进化出来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左寒似懂非懂,又下意识点了点头。
“而人的潜力是巨大的,只要给予足够的刺激,加以不断的训练,就可以激发这种潜力。”
“什么样的刺激,什么样的训练?”左寒开始好奇。
“研究表明,精神力的波动与情绪有关,负面情绪,比如愤怒、痛苦、绝望,是最有效的诱因。所以,用痛苦回忆去不停刺激就好了。”
左寒有些愣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陈医生接着道:“当这些痛苦的记忆还不够分量使他彻底崩溃时,再稍加一些篡改,进行记忆模拟。”
陈斯奕叹了口气,有些不忍,轻声道:“比如让他亲眼目睹你不停死去,而自己无能为力。”
不停死去……
左寒的脸色一时间变得苍白如纸,他想到了冰冷的湖水,和他溺水时挥开的那双手。
“形成了一受刺激就会异化的条件反射之后,再加以干预和引导,就可以弱化或转移这个所谓的‘条件‘。”
“其实有极大的概率,他会沦为被别人操纵的怪物,是他惊人的意志力支撑着他将这个是否异化的按钮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第60章 陪伴是最有意义的事
陈斯奕刚考进观星楼做一个小小的调查员时,恰逢姚琛泽十五岁初进观星楼,从那时起他就一直负责记录姚琛泽的各项身体数据,直到几年前观星楼的基因越级实验失败。
对于主理研究员的做法,陈斯奕一直不赞同,甚至在心理上感到不适,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自然不愿意再替观星楼卖命。
这也是在回答左寒那个为什么会辞职的问题。
左寒突然想起了游泳池姚琛泽变成老虎的那一次,他只是尝试着埋进水里踩踩水,姚琛泽就猛然撞破了玻璃直直冲了进来,急躁地把他从水里扯上岸。
事后他们照常不咸不淡拌了几句嘴。
原来不是偶然的失控,不是无厘头的玩笑,是带着血连着骨的痛苦的条件反射。
原来他们都被不知名的刀雕刻成了奇怪的模样。
他又想起姚琛泽坚持在浴室装的监控。
应该就是那次溺水了。
“所以我看他好像对你更执着了,我有点多管闲事了,怎么说呢,只是希望你多理解一下他吧,有什么是两个人无法一起解决的呢。”陈斯奕说得委婉,只将姚琛泽没日没夜的粘人,每时每刻的在意,日复一日的偏执,若有若无的焦虑,概括为了“执着”。
“我明白的。”左寒微张着嘴,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
再想想,又觉得一切都合理极了。
“那就好解释了。”他垂下纤长的睫毛,轻轻笑了一声。
是因为受了刺激,才会表现出这样的“执着”。
不然哪有这样的好事,会有人将他当成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
总不会是因为他这个人本身吧?
他靠这样残忍的方式,阴差阳错地获得了一份独一无二的偏爱。
可是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拒绝,也不愿意戳破。
即使万般不合适,不般配,即使他与所有的一切格格不入,他也想占着这份偏爱,直到期限到来时被迫清醒。
姚琛泽回来时神色自若,他不该知情的。
接完电话特意在外面等到陈斯奕解释完才进来,是不想撞破这一场当事人缺席的卖惨。
他未曾料到陈斯奕会主动和左寒解释这件事,在监听器里听到时惊讶地电话都忘记回了。
照理说陈斯奕不会这样越距才对。
或许是出于知情者的忧虑,或许是从刚刚这顿饭里发现了他已然崩坏的蛛丝马迹。
“怎么去了那么久。”陈医生一点都没有背后揭人老底的自觉。
“嗯,月前就收到了北部联盟执政党发来的外交求援,最近军政处不太平,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姚琛泽简单应付了两句,坐下后不停偷偷打量着左寒的神情,希望从中发现一些端倪。
左寒照常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一切情绪都被妥帖收好。他似乎没受任何影响,认真又不太熟练地用叉子戳起一块滑腻的蘑菇,放进嘴里细嚼慢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