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干什么。”姚琛泽一紧张就要结巴两句。
左寒主动用手扶住姚琛泽的腰,摸到了那两处伤疤。
“哪儿来的?”他小声问。
很早就注意到了,一直没听他问起过,突如其来带着关心的示软让姚琛泽心弦猛然一动。
水纹一圈圈荡开,他能很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他毫无抵抗能力。
他能强迫左寒多运动,多吃饭,能通过胡搅蛮缠软硬兼施的手段强迫左寒做一些无伤大雅的不愿意的事,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才是强势的那一个,但其实不是,他的命门一直牢牢握在左寒手里。
水声“哗啦”一响,一双软绵绵蹬水蹬没力了的腿,松松挂在姚琛泽腰上。
可以,需要左寒费力的运动结束了。
第62章 人总是相互影响的
八月底刚刚出三伏,昼夜温差明显,晚间出门,姚琛泽给左寒带了件薄外套。
从小被人伺候大,大少爷其实也不懂什么是嘘寒问暖,不过是日日把目光放在了左寒身上,无师自通罢了。
慈善拍卖会的晚宴,姚琛泽一向是不参加的,往年都是以他母亲的名义托人随便拍两件,钱到位就好,这回听了许喻平的建议,特意把左寒带了过来。
前座视野很好,还没到拍卖的流程,台上的小明星蹦跶得卖力,台下的左寒偏着头看得专注,手上捏了个叉子半天没动,大约觉得新奇。
慈善晚宴这样的名利场,真正来坐着边看明星现场表演边吃饭的人实在算罕见。
主持人在台上说着转场词,有人端了酒杯凑上来和姚琛泽说话,左寒吃饱喝足,默默站起身左右张望了两下,立马有礼仪走了过来。
“您去洗手间吗?”
左寒点点头,被热情的礼仪领着往外走。
“是你。”
没注意,有人跟了过来。
一个脸生的男性omega,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着他。
左寒不紧不慢擦干净手,没接话。
正准备出洗手间,被对方伸手拦住。
鄙夷,不屑,还有不甘,总之带着敌意。
不知道与双方有什么过节,左寒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问:“有事吗?”
他这个云淡风轻的态度颇为拱火,omega脸上的敌意愈发浓,恶声恶气的,“你不认识我? ”
左寒认认真真看了看对方精致漂亮的脸,反应了两秒,恍然对方是刚刚在台上边唱边跳的明星,“哦,是你。”
“你刚刚表演得还不错,你换衣服了,我没认出来。”
如果气息再稳点就好了。
“你!”小明星顿时气急败坏,嘴里的话也把不住门了,“你怎么混进来的?又是榜上哪个金主,又想去抢谁的资源了?”
“你找人打压我,有意思吗?”
抢资源?左寒这才反应过来。
怎么还是给Clayten代拍春日刊的事,需要记恨这么久么,从春天记到夏天,秋天都快来了。
他想解释自己并没有动机也没能力“打压”人,又听omega声音大了起来,“我告诉你,这行不是这么好混的,你给我记住了,只会背后耍手段,你会倒大霉的,我诅咒你倒大霉!”
眼里带了点水汽,上半身微微发起抖,应该是真情实意地在诅咒他。
左寒:“……”
算了。
不堪入耳的脏话听多了,这种类型的还是第一次听。
姚琛泽赶过来的时候,左寒已经站在原地默默听人骂了几分钟。
“我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跟人闹矛盾。”姚琛泽一把牵住左寒的手,话里话外一副左寒不能离开他的意思,转过脸又对着拦路的小明星沉声斥问:“干什么?”
他穿的是简单的黑色常服,然而周身气场很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撑腰的来了,小明星又愤怒又委屈,斗大的泪珠立时开始往下滚,声音哽咽,“欺负人还不让人说了?”
眼尾红彤彤的,看着还挺可怜,左寒很轻地咂巴了一下嘴,这才找到插话的空隙,“不管你被谁怎么了,都不是我干的,你哭错坟了。”
“走吧。”他拉着姚琛泽想出去。
这是男性omega专用洗手间,姚琛泽进来就是耍流氓。
姚琛泽明显不满意这种和稀泥的处理方式,当即不同意了,“就这么放过他了?胡搅蛮缠还有理了?”
“有什么事需要把人堵在洗手间里说?”
前段时间不就是这位小白花在社交账号上卖惨引导粉丝去辱骂左寒么。
左寒从来不会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面上看起来丝毫没受网暴的影响,然而如果真的没有被影响到,为什么又要拒绝Clayten后续的合作邀请。
社交账号上也不发日常了,翻来翻去只有寄拍的宣传图,大多还是不露脸的。
谁不委屈,谁还不是个有人撑腰的宝了?
表演已经结束,长廊里陆陆续续围了几撮人,拍照的,采访的,这处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一些人来。
毕竟是抓一把米撒出去能砸到一片娱乐记者的地方。
刚刚还强硬拦着不让左寒离开的小明星忽然带着一副被欺负的可怜样巴巴瞪了姚琛泽一眼,伸手抹了抹眼下的泪,转身往外跑。
还专往举着摄像机的地方跑。
是懂点炒作的。
姚琛泽:“……?”
“有病吧。”
去收拾这样的小角色显得很掉价,姚琛泽冷哼一声,掏出手机不知给谁发了几句消息。
他似乎觉得娱乐圈很好混,用一种你上你也行的口吻问左寒:“你想要资源吗。”
左寒摇头明确拒绝,“不想要。”
他很讨厌矛盾和争抢,讨厌被评价,讨厌真真假假的名利场,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呆着。
“算了。”姚琛泽歇了心思,打算带着左寒提前离场。
本以为出来一趟有这一次意外插曲就够了,谁知出了晚宴大厅,又在后廊被堵上了。
许多年不见了,左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面是谁,察觉到姚琛泽忽然浑身紧绷,他才从熟悉的眉眼间辨认出了对面那位中年男人的身份。
——姚青,姚琛泽的父亲。
姚青身边挽着一位婀娜的女士,卷一头漂亮的栗色卷发,眉眼张扬,早已不是多年前被姚青养在小高层还请姚琛泽去家里吃饭的那位了。
后廊是VIP通道,喧闹声被隔绝在不远处,四周无人,是个不错的聊天场所。
“还是我儿子专情。”姚青还是那副儒雅的模样,随意拂开挽着他胳膊的手,女人明媚一笑,很识相地先行离开。
“我和我儿子说话,外人就不便在场了吧。”姚青又道。
话是说给左寒听的,眼睛却没看他,轻蔑的意思很明显。
姚琛泽扯着左寒的胳膊,维护的态度也很明显。
姚青随意推了推眼镜,也没再纠缠左寒在不在场的问题,问:“北部联盟的事,你想好自己的立场了么。”
姚琛泽:“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来一回的,也不知道在吵什么。
左寒随意打量着眼前成片的刺绣壁画,忽然想到了他至今瘫痪在床的父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拿他寄回家的钱新娶了个老婆。
听人说他能跑能跳的时候能扯着孙小兰的头发从村头打到村尾,结果都瘫在床上成天需要靠人伺候了,只靠一张嘴,嘲讽,挑刺,咒骂,还是一样能伤人。
明明是自己酗酒没站稳跌倒了,非要带着理直气壮的愤怒,把这过错归到孙小兰头上,再归到他头上。
欺软怕硬的痨种。
父亲都是一样的混蛋,只是一个用恶俗的暴力,一个高明了一点,笑里藏刀。
也不知道哪种更叫人讨厌。
“发战争财,你也不怕折寿。”姚琛泽站得挺拔,挡在左寒身侧,浑身戒备。
或许他内心对自己这个极其擅长PUA的父亲还是会感到恐惧。
这种恐惧是从童年开始日复一日积累下来的,掩藏在厌恶和仇恨之下,时不时会钻出来刺穿他的平静。
北部联盟起了内乱,执政党党首依照条约向各大联盟请求支援。
几大联盟里,就中部联盟靠得最近,双方还签了互助同盟条约,这周军政处收到了派驻维和部队的外交请求。
同时来的,还有反叛军下的大额武器订单。
姚青明显不赞同姚琛泽的说法,“这怎么能叫发战争财,你我都清楚,这就是一场博弈罢了。“
”你不卖,有的是人卖,都是两边卖,这叫给予双方平等武装,多好。”
“北部联盟的仗还是会继续打下去,没那么快结束,与其让其他联盟捡了便宜,还不如把好处拿在自己手里,对吧。”
姚琛泽盯着姚青的脸,直等他说完,才开口问:“这是统战部管的事,你一个能源部的部长,关心卖不卖武器干什么,真有好处,也不会到你手里吧。”
姚青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姚琛泽将那点转瞬即逝的不自然看到了眼里,接着道:“按照互助同盟条约,一国出现内乱,同盟国有义务协助谈判,以期尽快平息战乱;按照十年前就签了的尼尔协定,同盟国有义务为减少战乱、贫困和环境破坏作出共同努力,这些说烂了的东西,你应该比我懂得多吧。”
姚青嗤之以鼻,“你还真是天真无邪。”
他用那暗含轻蔑的语调,给出评价:“你不是个合格的政客。”
只要有利益驱使,鲨鱼就会循着血迹涌上去撕咬,再将猎物瓜分干净。
姚琛泽并不想做这种所谓的合格的政客,“合不合格都无所谓了,关键的一票在我手里,别白费力气了。”
左寒飘忽不定的注意力从壁画上移开,在姚琛泽宽阔的背后偷偷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他忽然想起在斜府街初见时那个目中无人的少年,看不惯别人买便宜的车,看不惯开车不熟练的新手,看不惯别人现新买的裙子。
很长一段时间里,姚琛泽都给左寒这样一种印象——洁癖,自律,看不起底层的贫困,没什么同理心,只对喜欢的东西感兴趣,只关心自己看得上的东西。
所以他一度以为姚琛泽把他当个宝贝是脑子抽了筋,毕竟他是最典型的一无是处的底层。 还病怏怏的。
姚青似乎也有这样的疑惑,面色奇怪,“你什么时候高尚到这种程度了。”
姚琛泽反问:“怎么,黑灯瞎火的,想做束光都有罪么。”
没料到得到了这样一句回答,姚青怪异地“哈”了一声,拍了拍手,“那我期待你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那一天。”
阴阳怪气,实在讨厌,话不投机,姚琛泽牵着左寒的手,抬腿就要离开。
姚青侧身让了让,忽然开口:“北部联盟的事,你再插手,搞不好带维和部队去战乱地的,就是你了。”
姚琛泽脚下一停,恶狠狠回过头,“什么意思?”
“没什么。”姚青扫了眼左寒,挑起一侧的眉头,面色愉悦,“到时候,家里出个什么事,多不好。”
是明晃晃的威胁。
冷静了一晚上的男人瞬间暴怒,姚琛泽冲过去扯着姚青的衣领,拳头“咯咯”一响,“你活腻了?”
左寒赶忙去拽。
回程路上,车厢内一阵沉默,姚琛泽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眉头紧皱,烦恼着很多事。
左寒想安慰他,思来想去,捏了捏姚琛泽的手,认真道:“他会遭报应的。”
就像左兆林一样,这些人会遭报应的。
姚琛泽在黑暗里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