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确实也有道理,祝念慈唔了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因此没再说什么,但不可否认的,从进入这间属于瞿既明的房间起就产生的那种局促终于消退了许多。
只是他的心绪仍然停留在瞿既明的那番话中。
或许即使往后再过三十年,他的人生中除了瞿既明外,就不会再有别的Alpha这么想了。
所以,对这个人心动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应该的事,他想,没有Omega能拒绝这样的人的。
餐厅内的沉默维持了好一段时间,直到餐盘见了底,瞿既明才再度开口:“明天是周三。”
祝念慈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瞿既明说:“我是想,既然你提前出院了,那明天可以跟我一起去联盟科技大学,闻越最近天天问起你。”
“对哦,”祝念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眼睛飞快地弯成很可爱的弧度,“我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见过小白了。”
瞿既明的笑容微微一顿,接着用平静的语气问他:“是你的同学吗?”
“不是啦,”祝念慈的表情十分怀念,“是我养的小白鼠,我出事之前他们刚被买回来,才刚刚养出感情呢,也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好好照顾他们一家。”
他全然没有发现瞿既明的那点古怪神情,接着问道:“真的可以回去吗?”
瞿既明倒也不至于跟一窝老鼠计较,含着笑意点头:“当然,我中午会回来跟你一起用午餐,然后一点半的时候我们下楼开车过去。”
祝念慈顿时露出个很欢快的笑容,湿漉漉的杏眼里全是显而易见的感激。
“太好啦,”他真诚地对瞿既明说,“我代表小白一家诚挚地感谢你。”
“不用。”
瞿既明有些无语,却忍不住觉得滑稽。
“不需要他们的谢谢,”他说,“当然,我会很感激它们让你的心情变好。”
“总之,我希望明天能让你开心一些。”
他放下餐巾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对祝念慈温和一笑。
“这才是我想要的。”
而被留下的祝念慈彻底乱了心绪,某个奇怪的念头突然在脑中不停盘旋:
这话好像……有点过界,不太像是朋友,但也绝对不会是别的任何关系。
那——
靳明究竟,对我是什么意思?
第26章 “巧合”
“死了。”
陈思面无表情,埋头对着光屏噼里啪啦一通打字,重复道:“你一走就死了。”
祝念慈呆滞地站在他身边,眼神空洞。
“师兄你骗我的吧,”他难以置信地碎碎念,“那么白那么胖一窝,我还没开始用呢,怎么就死了?”
倒也不是因为那窝老鼠死了,主要是闻越这人太龟毛,规定意外造成实验动物死亡的人都得罚款。
陈思又是好一通噼里啪啦,压根没空理他,祝念慈抿着唇等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小声叭叭:“师兄,你说话啊师兄。”
“你走之前我们买的那批大鼠都有问题,”陈思啧了声,“你刚出事没两天,就死了一大片,你师姐气得在群里骂了三天。”
祝念慈也生气了:“什么黑心商家,卖坏老鼠!”
“你算幸运的,”陈思凉凉道,“就因为那批大鼠,我手上的那个实验直接重做了。”
祝念慈顿时想到了自己刚好结束的课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接着后知后觉地问他:“等等,师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周三下午的实验楼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进的。
陈思抬起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那当然是老师让我来的啊,不然我怎么上来?在底下当枪靶还差不多。”
“也对哦,”祝念慈点点头,“那这两周,靳……嗯,那位志愿者的情况怎么样了?”
陈思一言难尽地看了他眼。
“我没见过志愿者,”他说,“出于对他的保护,迄今知道他样貌和身份的只有老师跟你,我每次都需要提前半小时过来,准备好实验室,然后就在这间房间等那边的数据同步过来。”
祝念慈隐约觉出了点不对劲:“这样的吗?”
连陈思都没资格过度参与进项目里的话,那他凭什么能见到靳明?
他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听见陈思哼了声,嫌弃道:“事多又麻烦,也就你跟他亲儿子似的,做什么都屁颠屁颠乐呵呵。”
祝念慈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也没有吧……”
但转念一想,以陈思的能力的确没什么必要在这个项目里打下手,倒是自己还需要被闻越盯着做事。
于是祝念慈又气馁起来,耷拉着眉眼站在一边小声道:“是我给师兄和老师添麻烦了。”
陈思无语地看了他眼:“你脑子被歹徒敲坏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
祝念慈弯着眼,轻快地说:“我知道师兄大人有大量,但麻烦是我造成的,还是要道歉的嘛。”
结果陈思怜悯地叹息了声:“完了,脑子真的坏了。”
“啊……?”
祝念慈给了他个茫然的眼神,陈思终于放下手里的活,郑重其事地说:“意外不是我们任何人能控制的,况且你还是受害者,怎么会有人放过歹徒不提,反而认为受害者是有错的?”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祝念慈心里一暖,低低嗯了声。
陈思脸上不加掩饰的关切令他眼眶莫名一热,感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结果下一秒对方就叹了口气,惋惜地摇头:
“本来就呆,以后该不会得洗一辈子的瓶子吧。”
“师兄!”
祝念慈不满地喊了他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口就传来咔哒一声响。
“都很闲是吧,”闻越的扑克脸从门后探进来,“聊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他的语气实在太冰冷,祝念慈迅速住了嘴,对他乖巧一笑,半句话都不敢说,倒是陈思非常随便地给了闻越个眼神,说:“在聊师弟的脑子是不是在意外中被撞坏了。”
闻越听他这么说,便也给了祝念慈个莫名的眼神。
“那你以后多担待点,”他说,“小祝,你跟我进来做准备。”
祝念慈嗳了声,乖乖地抱着纸笔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另一头的瞿既明已经坐在了仪器当中,他边调试边听见闻越问道:“听说你昨晚突然紊乱了?”
“嗯,”瞿既明不置可否,“那会中心医院太混乱,被过浓的Alpha信息素影响了。”
祝念慈沉默地站在一边抿了抿唇,心里又生出点愧疚,闻越不动声色地暼了他眼,凉凉道:“你是真的活该。”
那个小傻子看不懂,他心里是门清的,瞿既明有的是办法让反对派摸不到祝念慈住院的地方,能在临近出院前整出这一档子事,可不就是因为这人把祝念慈当鱼饵使了么。
单钓鱼也就算了,偏偏还险些让祝念慈真的出事,活该他亲自下场收拾自己弄出来的纰漏。
瞿既明也明白这事只能怪自己,因此保持了沉默,倒是祝念慈忍不住小声辩驳:“这意外的事也没人能想到嘛,而且老师,那会要不是靳明来得及时,我这会估计都在办葬礼了。”
“想多了,”闻越冷笑一声,“你连办葬礼的钱都没有。”
祝念慈默默地住了嘴,继续老老实实地记录数据,浑然没有发觉身边的瞿既明跟闻越对上了眼神,Alpha迎着对方冰冷警告的神情,颇为无奈地摊手,唇边却含着淡淡的笑意。
意思是有本事你就把事情掰开揉碎了讲给你学生听。
他笃定了闻越不会这么干——这人还指望自己能彻底治好祝念慈的腺体缺陷呢。
闻越冷冷地转过头,隔了几秒后很明显地皱眉:“你昨晚接受了Omega的信息素安抚?”
祝念慈顿时脸色爆红,被自己的口水呛得一阵猛咳,闻越顿时了然,但还是问瞿既明:“是吗?”
瞿既明神色如常:“是,紊乱来得太突然,所以我请求祝同学为我提供一点信息素。”
闻越凉凉地说:“不止吧,是不是还有肢体抚慰?”
“如果拥抱能算在……你指的肢体抚慰里面的话。”
祝念慈直觉这话有些古怪,但也想不明白不对劲在哪里,况且瞿既明的神情堪称正人君子,根本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闻越嗤了声,径自说道:“安抚效果还不错,长期下来,说不定能让你的身体状态回到五年前那会。”
瞿既明微微皱眉:“这并不算太理想。”
“这会让特效抑制剂能够发挥它应有的效果,”闻越说,“况且我早就告诉过 你,想要彻底治愈,不如选择找个合心意的Omega结个婚。”
换在从前瞿既明定然得回他一句冷酷无情的“不做考虑”,可在今天他却突然转头看了眼祝念慈,Omega也不知道在想这么,刚好也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偷瞄他,刚好跟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接着就慌张地去盯屏幕。
欲盖弥彰的。
瞿既明勾了勾唇,悠然道:“嗯,现在确实可以有这种打算了。”
他说着,又侧头朝祝念慈看了眼。
仍然在偷偷关注他的祝念慈心跳一漏,耳根慢慢染上点浅淡的红晕。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我……是什么意思?
还有,现在可以又是在暗示什么?是谁让靳明有了这种打算?
他不可避免地胡思乱想着,胸腔中莫名生出了点慌乱,勉强才集中了精神继续自己手上的事情,以至于闻越叫了自己好几声都没发觉。
闻越看着他走神的样子,终于皱起眉提高了音量:“小祝。”
“啊?嗳。”
祝念慈猝然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侧脸。
“怎么了,老师?”
闻越不由扶额默默叹气。
“还能怎么了,”他冷淡道,“两周没来忘了流程了?出去做表分析啊,愣在这发什么呆?”
“噢噢,好。”
祝念慈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几乎是逃似的出了门,开门时他总觉得自己背上沾了道灼热视线,烫得他连脖颈和手臂都是僵硬的,关门时发出好大一声动静。
房间内的瞿既明没忍住,勾着嘴角淡笑了声。
闻越顿时冷了脸色。
“你前两周跟我保证过什么来着?”他质问道,“小祝的身体状况你不是不知道,怎么敢让他近距离接触Alpha之间的混战?”
瞿既明不以为意地往椅背上一靠,说:“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所以你让反对派爬了他的窗户,”闻越冷笑一声,“这也能叫没出事?还有,万一他的腺体突然犯病了,你怎么救他?”
瞿既明支着下颌,很散漫地笑了笑。
“首先,前者的确是我的疏忽,但他那天绝对不可能出事,至于后者——”
他微微侧过头,冰冷生硬的灯光将他笼罩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中。
“我以为你会比我更希望出现那种情况。”
Alpha微哑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在室内回荡:“一个突然急需Alpha信息素,并且等不到医生治疗的Omega,最好的援助方式不是临时标记吗?”
这话不得不被称作刺耳至极,闻越彻底冷了神情,但不是为了后面的那一段,他倏然转身,眉眼冷厉似霜雪。
“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他绝对不可能出事。”
瞿既明长腿一翘,笑得颇为败类。
“房间里有实时监控,”他浑不在意地跟好友坦白,“早在那人的手刚搭上窗户时,我就在门外了。”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他就是特地等到最要紧的时候,才破门而入的。
第27章 “各取所需”
空气骤然冷凝,滴滴作响的仪器环绕中,闻越和自己的好友长久对峙着,良久,他率先侧开了视线。
“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瞿既明轻笑了声,早就猜到他不会扯着这事不放——毕竟也不是什么紧要的问题,自己总不至于连一个Omega都护不住。
闻越的愤怒仅仅在于祝念慈被置身险境这一点上。
而正如他所想的那般,闻越接下来只是说:“但我还是需要知道你接下的打算,我得保证小祝的人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