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义正言辞地说完,凑到祝念慈耳边压低声音说:“等出了实验室再说。”
祝念慈这才终于露出点笑容,同样小声说:“好啊。”
许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就快点洗完瓶子,我先下楼拿东西,过会儿你跟老师讨论完了就能直接吃了!”
“好,”祝念慈对她笑了笑,“谢谢师姐。”
口袋里的通讯器震动了下,他心跳一漏,飞快地结束了手上在做的所有事,终于摸出了通讯器,他先是点开了通讯软件,在看见没有新消息提示的聊天框时眼神微微一暗。
居然真的没有给我发消息。
他这么想着,点开了头条推送,而后讶异地睁大了眼。
“师兄,”他叫了声陈思,“你快看新闻。”
“怎么了?”
陈思奇怪地掏出通讯器,接着也沉默了下来。
那张被放在最顶上的照片是一片满是弹孔的大楼,废墟前停着一辆黑色的,看不清车牌和型号的车,而不远处,就是显眼至极的国会大厦。
而标题比这张照片更加触目惊心:
反对党的威胁?!执行官遭遇恐怖袭击!
第48章 无知无觉
“嗳,首都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恐怖袭击了?”
烟雾缭绕间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祝念慈小口小口地咬着肉,竖着耳朵听他们闲聊。
“十五年?”许昼斯哈斯哈地抽气,“至少十五年吧,从老瞿先生那会开始,对首都治安的管控就渐渐变严格了。”
陈思夹着肉片回忆了好一会,说:“老瞿先生应该是二十五年前当选的……不对,二十四年,明年才大选。”
许昼啧啧摇头:“哎呀,瞿家这俩男人一个比一个会得罪人,瞿既明这两年碰了老世家不少的利益,也怪不得他们不想让他再连任。”
“老世家早就该退场了,”闻越终于开口,“几百年前他们为联盟的建立做出了贡献,但到今天,他们却成为了联盟的蛀虫。”
他说到这,讽刺地笑了声:“当然,也有几家是帝国时期的老遗贵,投降的时候白旗升起得最快。”
祝念慈欲言又止地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师兄师姐,没敢说话,倒是许昼玩笑般地开口:“我没记错的话,老师你家——当年就是站在街边举白旗的吧?”
闻越隔着热闹喧嚣的火锅瞥了她眼,说:“我不否认。”
许昼发出声了然的感叹,点点头道:“所以老师您的体会肯定比我们更深刻,那么,您对瞿既明所说的,在自己在任期间将为广大民众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和政府职位的宣言怎么看?”
“不怎么看,”闻越语气冷淡,“要是他能成功连任,并且成功地活到五年后的话,不是没有可能。”
祝念慈顿时有些好奇:“那今天的袭击有伤到他吗?”
对于他的问题,闻越只说:“管那么多干什么,吃你的饭。”
“噢。”
祝念慈默默低下头,刚吃了没两口,就听见陈思说:“真有事的话,半小时前就该有军部的人赶过来跟他恭敬鞠躬请他去中心医院加班拿手术刀。”
他说得略显夸张,但许昼也赞同地点头,补充道:“要是非常紧急的话,估计会架着他就走。”
祝念慈忍不住弯了弯眼:“老师不都很久没做过主刀医生了吗?”
“但他是执行官唯一信任的医生,”许昼这话说得颇为得意,“老师当年服役的时候,就是瞿既明那个部队的军医,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在南方边境线上待了很多年呢。”
“十年,”闻越说,“所以就这么点小事,还伤不到他。”
他的语气似乎别有深意,祝念慈心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抬眼时却看见闻越正专注地在清汤锅里捞蔬菜吃,好像只是这么随口一提罢了,于是他也飞快地忽视了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小感受,低头吃东西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通讯器终于轻轻震动了下,祝念慈低头看了眼,又欲盖弥彰地抬头,筷子重新伸向了诱人的红汤。
许昼对他挤眉弄眼:“不看眼是谁的消息吗?”
“不看,”祝念慈坚决地说,“反正也不要紧。”
闻越抬头看了他眼,赞许颔首:“吃饭的时候看通讯器不礼貌。”
祝念慈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地夹起一根大葱,险些塞进了嘴里,一旁的陈思皱着眉将一切尽收眼底,忍不住摇头。
完了,小师弟真的被拱走了。
祝念慈也没能忍多久,勉强再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小声说:“我吃完了。”
闻越顿时啧了声,而许昼则是朝他摆摆手,说:“那快去走走,别撑着了。”
祝念慈脸上一热,但还是匆匆忙忙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在角落里打开了自己的通讯器。
这次没有错,的确是瞿既明的消息,Alpha说:“我在车库等你,不用着急,先吃饱。”
他盯着那条消息抿了抿唇,陡然生出点微弱的不满:爽约还不自己发消息,难道不觉得抱歉吗?
于是祝念慈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跟房间里的几人一一道别,这才慢吞吞地出了门坐电梯下楼,车库里的光线略显昏暗,他抬头看着光屏上的指引,一边回忆着位置一边朝前走去。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边吧?
祝念慈不太确定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哒哒的脚步声在寂静空旷中回荡,忽然间,他在某个转角处停了下来。
远处的昏暗灯光下,站着一道挺拔冷峻的身影。
瞿既明没有看这边,他的臂弯里搭着黑色风衣,另一只手中有火星明明灭灭,冷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祝念慈站在原地,心底的那点小情绪陡然消散了许多。
靳明看起来……很疲惫。
他这么想着,视线轻飘飘地落在Alpha微微皱起的眉眼间,看着对方抬手抽了口烟,吐出寂寥的,无声的烟雾。
应该是真的有要紧事吧?他想,而且也不知道靳明当时是怎么想的,我应该先去问问的。
于是祝念慈朝着他走去,弯着眼轻轻叫了声:“靳明。”
瞿既明在听见脚步声时就抬起了头,见到祝念慈时他顺手掐了烟,从靠着墙的散漫姿势变成站得笔直,神色十分歉疚:“我食言了。”
“没事,”祝念慈在他身前停下,仰着头跟他对视,“但我觉得你应该直接跟我说,而不是让老师转告。”
“生气了?”瞿既明俯身碰了碰他冰凉的脸,“那现在愿意听听我的解释吗?”
祝念慈摇摇头,说:“只是有一点点不开心。”
瞿既明就对他张开手,示意想要一个拥抱,祝念慈自然而然地踮脚投入他的怀中,鼻尖顿时传来了淡淡的烟味。
有烟草的气息,却又不太像。
“其实我没有给闻越发消息,”瞿既明闷闷的声音透过胸腔传来,“出事的是跟他有关的合作,所以他直接收到了消息。”
“我都没有时间看通讯器。”
原来是这样啊,祝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
“那你累不累呀?”他放软了嗓音,“是不是在这里等了我很久?”
瞿既明又重重地拥抱了下他,才松开手。
“没有多久,”他替祝念慈扯了扯敞开的衬衫,“这么冷,怎么不把扣子系上。”
祝念慈耳尖一热,小声却坦诚地说:“急着下来见你。”
他的眼里仿佛闪着光,透出赤裸裸的喜欢,瞿既明也不由笑了声,说:“那我们现在回家?”
“好,”祝念慈对他弯眼,“你吃晚餐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猜你还没有吃饱,”瞿既明牵着他上车,“走吧,回去陪我再吃一点。”
祝念慈当然是应好的,丝毫没有注意到瞿既明话里无伤大雅,完全有理由可以解释的漏洞。
他就这么干脆地交出了自己所有的信任。
……
回到熟悉的地方后祝念慈先把自己的东西放回了房间——他之前留在这的个人用品其实很少,像是旅居他乡的流浪者,做好了随时走人的准备。
他把自己的衣物挂进了柜子里,又在行李箱最底下翻到了那些属于瞿既明的衬衫,橡木苔的气息其实早就消失得差不多了,反倒是橙花的香气愈发明显,轻轻柔柔地浸在每一寸布料里。
现在还给靳明吗?
他纠结了会,最后还是把叠好的衬衫放在了床上,再把已经织好,却忘了送给瞿既明的围巾放在了上面,叠得整整齐齐,准备晚一点再去送给Alpha。
毕竟现在还是吃饭比较重要。
可惜瞿既明看起来依旧很忙,匆匆用完了晚餐就回到书房,祝念慈在门口徘徊片刻,轻手轻脚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等明天吧,他想,靳明今天实在太忙了。
书房内的确很忙的瞿既明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监控镜头内,才接通了响个不停的通讯,神情迅速变得冷厉严酷。
“两个小时,你只告诉我没有查出行程是从哪里泄露的,”他将笔啪地一扔,吓得对面那人猛地一抖,“我要你有什么用?”
“把你的工作态度端正一下!”
屏幕中那人额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嘴唇颤抖:“从现在得到的信息进行总结,怀疑方向有三……”
“你是让我自己去查吗?”
瞿既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深深吸了口气:“行了,你明天就收拾好东西滚回原来的地方去,让克里斯给我打通讯。”
那人面上顿时一片死灰之色,但也只敢颤颤巍巍地应了句是,就挂断了通讯,紧接着没过几秒,通讯器就再度响起,显示的头像正是他的副手克里斯。
Beta副手手里捧着平板,推了推眼镜:“先生,已经这次牵头的是反对党党魁,他将会参加下一届的大选。”
“嗯,”瞿既明微微颔首,“我的私人车牌是怎么泄露的?”
“定制厂商的内部网络在三天前遭受了一次黑客攻击,”副手用快速而清晰的话语跟他汇报,“我们已经跟厂商交涉完,获得了当时的数据,预计在明天早上八点前能追踪到交易人。”
瞿既明轻轻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结束的意思,副手冷静自若地看了眼平板,又重新跟他对上目光。
“周三的行程并没有被跟踪,”他说,“他们没有发现小先生。”
瞿既明这才淡淡地嗯了声,点燃了一支烟,手指轻轻摩挲过盒子上的橙花图案。
“保护好他的身份信息。”他说。
“去休息吧,你也辛苦了。”
第49章 早安吻
将近十点时,祝念慈听见门外传来一点微弱的脚步声,沉稳有力的,不太像是属于女性Beta。
他迅速站起身打开门,走廊上空空荡荡,但客厅隐约传来了些咖啡机工作的动静,祝念慈想了想,抱起床上的衬衫和围巾朝外面走去。
果不其然,瞿既明正好就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眼神深深沉沉地落在遍地霓虹中,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他不由放轻了脚步,停在瞿既明身后不远处。
“这么晚了还要喝咖啡吗?”
他把声音放得很轻,瞿既明回过头,似乎有些讶异。
“怎么还没睡?”他打量了下祝念慈单薄的穿着,皱了皱眉,“穿得这么少就出来了。”
祝念慈抱着衣物,乖乖地说:“房间里不冷,我其实一直在等你忙完。”
瞿既明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怀里的那些东西上:“怎么不过来敲门?而且也不用着急还我。”
“不想打扰你忙嘛,”祝念慈的声音有些含糊,“主要是突然想起来那天跟你说,等见面时要送给你一份小礼物,结果我居然忘了。”
其实瞿既明也忘了这件事,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我这几天一直在等你想起来。”
祝念慈尴尬地抱紧了怀里的衣物,眼神飘忽,小声道:“你一走就想起来了。”
瞿既明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所以是什么?”
于是祝念慈就先把他的衬衫放到了椅子上,再郑重其事地将那条围巾搭在了瞿既明伸出的手掌中。
“喏,”他在介绍时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是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