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没有结婚,没有夫人!
祝念慈重重锤了下地面,为自己那丝根本不应该出现的舒坦恼怒不已——就算是真的又怎样,难道还打算再续前缘不成?祝念慈,那场恋爱的下场有多凄惨你难道都忘了吗?
真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他狠狠地唾弃着自己,试图强行挨过渐渐强烈起来的燥意,偏偏最后还是难耐到浑身都像有蚂蚁在爬,只得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冷水哗啦啦地倾泻而出,他像失了魂般站在花洒下,好一会没有动弹。
门口传来门铃声,通讯器也接到了一个未接通讯,他关掉花洒,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喂?”
“您的外卖到了。”
祝念慈这才想起被自己遗忘许久的晚餐,他克制着呼吸,礼貌地说:“放在门口就好了,谢谢。”
那边挂断了通讯,他立即打开花洒,企图用冷水浇灭自己所有的念头,偏偏火越烧越旺,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难耐之下,他竟莫名其妙地红了眼,心里也浮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来。
都怪瞿既明!
祝念慈喉间溢出一丝微弱的呜咽,眼泪混在水中,终于肆无忌惮地落了下来,镜子中那张漂亮的脸蛋漫着浅淡的绯色,连手指关节都沁了红晕的颜色,他仓促转过头,还是关掉了花洒,就这么湿漉漉地走回了卧室。
过量使用抑制剂也不是好事,他想,那我还能怎么办?
他眼神环视一圈,最后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从未被拆开的箱子上,于是心头顿时痒痒,呼吸也急促了许多,那些完全无法启齿的想法喧嚣着脱离了禁锢,尖叫着想要得到满足。
季亚的话犹在耳边回荡:
很多Omega都会选择这种方式的。
祝念慈有些迁怒地想,只要跟瞿既明搭上边,我就遇不到什么好事!
他随手翻出了把剪刀,带着满心的尴尬羞耻拆开了包装,季亚贴心地准备好了使用说明书,他草草看了几眼,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要是,要是不好用……
他照着说明书上的步骤拆开那些东西,脑子渐渐混沌起来。
我绝对要去给季亚的店铺打差评!
第94章 “我爱你”
休完假的祝念慈带着一身低气压回到了实验室,不苟言笑到像是换了个人般,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这段时间没闯祸吧?”有人不确定地问。
Omega姑娘犹犹豫豫摇头:“没有吧,这周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啊。”
“那老师这是怎么了?休假不应该很开心吗?”
“不知道,”有人怂恿唯一的一个Omega,“要不……你去关心一下老师?”
“那你们怎么不去!”漂亮姑娘撇撇嘴,“就知道让我去挨骂。”
“老师肯定舍不得骂你,”其余人都这么说,“你可是老师最疼爱的学生!”
Omega姑娘实在说不过他们,还是带上自己新生产的学术垃圾敲响了祝念慈的门。
希望等会不要被说得太惨,她默默祈祷。
“进来。”
祝念慈抬起头,看见她乖乖巧巧地抱着笔记本蹭了进来,他看着自己的学生,心情竟然好了一些,漂亮姑娘的这副模样让他想起了当年在闻越手底下的自己,于是神情温和松弛了许多。
“怎么了?”他打开了对方刚刚发送过来的文件,“是哪里有问题吗?”
漂亮姑娘就随手指了两个地方,祝念慈定睛一看,顿时笑了声,放下了那篇文章。
“说吧,”他示意自己的学生坐下,“想跟我聊些什么?”
漂亮姑娘顿时松了口气,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直戳了当地问道:“老师,师弟他们说你看起来很不高兴,所以拜托我来问问你,是不是他们又干了什么不自知的糟心事。”
祝念慈朝门口看了眼,笑着说:“看来他们这一周干了挺多坏事啊。”
“也没有吧,”Omega替他们说话,“起码都好好在实验室里待着呢,所以老师你——还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祝念慈很轻松地笑了声,“小孩子别想那么多,我今天非常好,快回去忙吧。”
骗人,漂亮姑娘想,你刚进实验室的时候,那眼神像是想把我们全都扔进废液桶里然后倒掉。
不过现在看起来的确是平时的模样了,那应该没什么大事。
或许只是不想上班吧。
她识趣地结束了话题离开房间,祝念慈目送着她关上门,长长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光屏,第一行文字赫然写着:抑制剂对于高契合度AO间因过高浓度信息素引起的发情期,存在失效的概率。
他犹豫半晌,还是没有决定好后面一句该怎么写,毕竟这个发情期实在过得太混乱,以至于连回想都变成了一件极度羞耻的事,祝念慈重新烦躁了起来,索性将文档一关,扶着涨痛的脑袋往椅背上靠。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契合度这种烦人的东西啊!
他闭着眼缓和了下情绪,这段假期里积攒的烦躁情绪依然挥之不去,季亚寄过来的东西还算是好用的,但跟真的比起来还是差了点意思,他想,大概是缺少了Alpha的安抚信息素。
但总的来说,确实做得不错,活该季亚赚大钱。
祝念慈面无表情地点开和好友的对话框,飞快打字:“用过了,确实还可以。”
季亚迅速地给他发来一连串的问号,颇有震惊到极点的意思:“你用了?”
“你不是一直劝我吗,”祝念慈抿着唇,就算周围没有人也做出正经无比的神情,“刚好有需要,所以我稍微试了一下。”
季亚直接弹了个视频通讯过来,祝念慈维持着严肃的表情按下接通键,季亚那边云雾缭绕的,声音空旷地响起:“宝宝,我觉得你这段时间真的不对劲。”
祝念慈对着他赤裸的胸膛沉默了一下:“你大夏天的,在泡温泉?”
“没有啊,”季亚困倦地趴在浴池边,“我刚起床,在洗澡好不好,你别岔开话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都没发生,”祝念慈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耳根,“我就不能突破一下安全区,体验一下以前没做过的事吗?”
季亚盯着他,看起来十分无语。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信,”他说,“但宝宝,你绝对不是这种人,我们都认识快十年了好吗,能不能别那么敷衍?”
祝念慈也有些心虚,但这种事压根就没办法解释,因此他只是强撑着正经的表情,说:“我才没有,反正就是,嗯,的确挺好用的,对发情期的帮助很大。”
他想挂断电话,偏偏门又被人敲了两下,从外面探进来一张乖巧的笑脸。
“老师,”年轻人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叫他,“有一位姓瞿的先生在外面等您,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找您。”
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
祝念慈心头一个咯噔,转头看向光屏,季亚的神情莫名冷酷,问道:“瞿?”
“我不知道啊,”祝念慈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真的不知道是谁!”
季亚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这就是你说的什么事都没有?祝念慈!撒谎稍微走点心好吗!”
祝念慈手忙脚乱地挂断了通讯,心虚地清了清嗓子,神色严肃地看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学生。
“你们把他放进来了?”
“啊……对呀。”
年轻人眼中透露出清澈的单纯和迷茫:“怎么了吗?”
还能怎么了!
祝念慈无奈地叹了口气,骂他:“什么人都放进来,生怕我们这儿太安全了是不是!行了,让他进来,你去把今天的那些瓶子全洗了再回去!”
他没有收着音量,年轻人被他说得垂下脑袋,也知道自己做得冒失了,默默退了出去,没一会后门就被再度敲响,一长两短,很礼貌的动静。
祝念慈可悲地发现自己居然能从这么简单的动静中分辨出来人是瞿既明,他抿着唇,语气淡淡地说:“请进。”
门被无声打开,他看见一张陌生且寡淡的长相,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定制西装,每一寸布料都熨烫得完美至极,袖扣上的宝石熠熠生辉,跟要参加什么重要会议似的。
也不嫌热。
祝念慈没有站起身,抬头对上那双很熟悉的雾蓝眼睛,问道:“来还胸针的?”
“这个忘记了。”
瞿既明也不管他欢不欢迎自己,径自拉开椅子坐下,虚拟面容渐渐消失,露出了他那张极度英俊,看起来却略显憔悴的面容,仿佛已经失眠了许多天一般。
“我其实还是来道歉的。”
再精心准备的行头都无法遮掩他身上的疲惫感,祝念慈突然就有点烦,微微皱着眉冷冷问他:“你除了这一句话外,还有别的词能说吗?”
瞿既明只是温和而包容地接受了他的所有情绪和抗拒眼神,说:“有啊,但你不会想听的。”
“知道我不想听还要过来碍眼?”祝念慈只觉得火气蹭蹭往头顶冒,“瞿既明,我不记得你以前有这么烦人。”
“所以你是想听的吗?”
瞿既明的反问让他猝不及防地卡壳,他皱着眉,最后冷硬地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道歉,”瞿既明的语气莫名温柔,“那天没控制住,违背你的意愿吻了你,我很抱歉,但祝老师,我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
太过职业化的称呼让祝念慈生出了点奇怪的羞耻感,他淡淡道:“没事,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瞿既明苦笑一声:“嗯,我是狗。”
一句话堵得祝念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抿着唇,看见Alpha珍而重之地从西装内侧的口袋中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绒盒,垂着眼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打开,如同在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祝念慈心中酸涩,冷淡的眉眼终于有了些波动。
黑色的天鹅绒上躺着一枚崭新的戒指,璀璨的碎钻簇拥着正中的红宝石,祝念慈近乎仓皇地闭了闭眼,视线转向瞿既明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那枚曾被他在深夜里放大观赏过无数次的戒指正好好地待在那里,和绒盒中躺着的这一枚是如此相似。
他几乎不愿去想瞿既明动作中的暗示与意味,隔了几秒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瞿既明神色自若地笑了笑,说:“祝念慈,还记得那年我们分手,你在实验楼下问我会不会跟你结婚的事吗?当时没有来得及说,现在大概也已经晚了,但我还是想回答你,我会。”
剧烈的,慌乱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好长的一段时间里祝念慈甚至连呼吸都忘了,细长眼睫不住颤抖,怎么都遮不住眼中的湿意。
瞿既明温柔的,认真至极的语气依旧在房间内响起:“戒指是那天回去后就联系的设计师,前前后后交给了我七版稿子,在你准备离开前送到了手上,祝念慈,除了你,我没有想过跟任何人结婚。”
他将绒盒推到祝念慈面前,说:“戒圈内侧有你的名字缩写,它独一无二,你也独一无二,这些年戴着这枚戒指,也是我一厢情愿,在心底认定已经跟你结了婚。”
祝念慈张了张嘴,垂着眼说:“所以呢?你想要什么?”
瞿既明只是收回手,平静而淡然地微笑。
“祝老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年说喜欢你是真的,现在还喜欢你,也是真的,我想奢求你的原谅,也想再重新追求你一次。”
祝念慈用尽全部精神才维持住自己的冷酷无情,拒绝得毫不犹豫:“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瞿既明很轻地笑了声,说:“我知道现在还不配讲让你重新喜欢我。”
“那就从让你原谅我开始,可以吗?”
他问得太郑重,眼神太沉痛,祝念慈不敢跟他对视,心中的撕扯拉锯产生了鲜血淋漓的痛感,拼命忍耐着才没有拿起那枚戒指好好看看戒圈里是否有刻着字。
“瞿既明,”他用微微喑哑的嗓音叫那人,“我不相信你。”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三次、无数次。
可瞿既明依然是平静的,温声说:“没关系,你本来就应该不相信我的,让你重新信任我,是我该去努力做到的事情。”
祝念慈藏在桌上的手紧紧攥着,听见他郑重如承诺般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反正我已经退休了,往后的一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我这辈子剩下的时间,都可以用来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