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独惆

作者:独惆  录入:04-11

  别问为什么我和梁宴都成了这种关系还要争锋,问就是男人之间该死的胜负欲。
  生前我为臣,梁宴是君,比他低一层也就罢了,毕竟我还要靠着他发俸禄。如今死都死了,他演个公子哥儿,我还得给他当侍读?
  做梦!
  我直接无视了梁宴伸过来的手,从车上跳下去,在梁宴皱着眉的目光里自顾自的向前走。
  然后被人扼住手腕。
  他娘的,忘了这该死破绳子了!
  本相迟早有一天剪了它!
  “跑什么,你知道温泉在哪吗,沈大人?”梁宴轻笑了一声,看不见我人也不妨碍他摇着那把没打开的折扇,风流又轻佻地低声道:“还是说,我们沈卿对于要和我同泡温泉这件事,已经迫不及待,跃跃欲试了。”
  跃你大爷!
  我真是低估了梁宴这狗东西不要脸的程度。
  尤其是我被梁宴哄骗着,在还没看清温泉原貌的时候,就进了他梦中之后。
  我那这两天跟失灵了一样的敏锐感,终于回归到我脑子里。让我在看到梦里白雾后只有一池温泉的时候,瞬间反应过来了梁宴的不怀好意。
  但是……为时已迟。
  梁宴几步上前箍着我的腰,把转身要跑的我从地上抱起来,不顾我的挣扎和口头上十分没有底气的威胁,移到温泉旁边,把我……丢了进去。
  是的,你没听错,是丢了进去。
  我衣衫尽湿,整个人浸在温泉里,除了束起的发丝勉强躲过一劫外,其余的地方全部水淋淋的。
  梁宴不愧是与我斗智斗勇十几年的狗东西,卡我死穴的方法真的一个比一个准。我浑身都是水,哪怕离开梦境,整个人也是湿漉漉的,对于十分追求仪表的我来说,这他娘的简直是地狱。
  如了梁宴的愿,我是跑不掉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梁宴,把我衣裳弄湿后我穿什么,梁宴就褪了外衫,也下了温泉。
  完蛋。
  这是梁宴向我步步逼来时,我唯一的想法。
  怎么就鬼迷心窍的答应这狗东西来泡温泉了,沈弃你糊涂啊!这狗东西是要来泡温泉吗?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梁宴的手放到我腰上的时候,我往后退了一步。
  梁宴对于我这一举动很不满,皱着眉又把我拉回去。他的行为看上去十分老实,只是勾着我的腰,把我压在温泉的池边,不让我动。
  “跑什么?我对你做什么了吗。”
  “……我们不是来赏桃花泡温泉的吗。”
  梁宴一挑眉,点头道:“是,我们这难道不是在温泉里。”
  梁宴语气自然,还冲着周围的景色扬了扬下巴:“桃花不是也正开着。”
  “对,是。”我扯着嘴角,假笑着、毫不留情的,把梁宴的手从水下拽出来。
  “那你手往我衣服里探什么探!”
  “嘘。”梁宴一点没有被戳穿的恼羞成怒,反而抬了下唇角,用被我拽出来甩开的手按住我的唇,在我耳边轻笑道:“别出声。这可是在梦里啊,沈卿,你就是大喊大叫,除了我,还有谁会知道?”
  “我只是要……收取一些本就属于我的利息。还记得吗,我说过的,你那些要跟我划清界限、说与我毫无纠葛的话语,我都一笔一笔记在心里的。”
  梁宴并没有给我反应的机会,他在我的侧颈上咬了一口,趁我吃痛抬起脖颈的时候,手滑进我的衣衫里。
  “在哪里寄存东西不需要付报酬呢?沈子义,你是不是忘了,我好歹是九五至尊。你那些话放在我心里那么久,你整个人横在我心里那么多年,不需要为此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吗?”
  梁宴笑起来。
  水下波涛翻涌,小小的一泉池水里起了旋涡。我一时怔愣,失了先机,被梁宴握住了把柄,只能咬着牙弯住腰,任由薄红和颤动浮在我的脸上,捂着眼把该死的红晕藏在眸底。
  低声耳语。
  窃窃私谈。
  上不了台面的话被风裹挟着,吹进我耳里。
  梁宴在我的耳垂上留下一排齿印,灼热道:“沈子义,我来拿我的报酬了。”
  ……
  桃花从树上簌簌地往下落,有些落在地上,有些落在温泉里。我原先抬起又精疲力竭垂下的手,打在落下的花瓣上,漾起一池春意。
  梦境里没有鸟雀,只有落不尽的花和一片静谧的桃林。
  我在梦里。
  在梁宴的梦里。
  在这个我骂着狗东西,却又发着抖情不自禁搂住他脖子的人的梦里。
  赏着花与景。
  听着水流稀落。
  最后望进梁宴的眼里。
  他吻着我的眉眼,如多年前那般跟我说:
  “别怕。”
  “沈子义,别怕。”
  “我永远在这里。”
  我没答话。
  一方面是我声音嘶哑,只能在激荡的水流里发出些许呜咽,另一方面是——我看着眼前胸腔颤抖的人。
  我想,怕的人其实不是我。
  是一个时时刻刻都担心我会离开的傻子,是一个宁愿耗尽心血也要把我带回人间的疯子。
  他是人间正道的一场劫难,却是渡我回去的船。
  我捂住梁宴的眼。
  点着头道:“嗯,不怕。”
  “我在这里。”
 
 
第60章 掌中物与阶下臣
  荒诞与放肆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
  我看着我原先那件料子极佳的外衫,已经被梁宴撕的连个形都看不出来了,像是一堆浸在水里的废料。条条挂挂的破损模样,再给我个破碗,我都能毫无违和感的混进丐帮里。
  内衫倒是勉强还算完整,但是一开始就浸了温泉水,哪怕晾干在我身上也是皱皱巴巴的一团,就这样出去别说我能不能忍受了,就是这一幅狼狈的模样也一定会沦为方圆十里鬼的笑话。
  于是我在梦里拿着梁宴的那把破折扇,一下一下地敲着温泉边,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梁宴,讥讽道:“陛下,这就是您说的,只需要臣考虑愿不愿意就行了,嗯?”
  “那您告诉臣,臣的衣服怎么办?”
  梁宴表情有一些一言难尽,皱着眉望向地下那堆被他自己撕成破布的衣衫,颇为牙疼道:“这……这是意外,人生处处都是意外。我也不是神明,没考虑全面也正常……正常……”
  “意外是正常……”我憋着气咬牙切齿道:“那你刚撕我衣服的举动是意外吗?!你撕的那么干脆利落的时候想过之后怎么办吗?!我是不是跟你说了别撕别撕,是谁跟我说没事,都交给他的?!”
  我抄起手里的折扇就往梁宴头上砸,梁宴衣衫完整地坐在池边——是的这狗东西竟然还衣衫完整!
  他往后扬了扬身子,避开了我扔过去的折扇,并且在折扇落地之前隔空把它抓进了手里。反手转了一圈,稳稳当当地握着玉骨,把原本开了一半的扇叶合拢,轻飘飘地砸在手心。
  不得不说,梁宴这该死的混蛋接扇子时垂着眼漫不经心,又天然带着一股睥睨的姿态,可真他娘的勾人。
  怪不得民间那些话本子里的风流韵事,总是明里暗里的希望能跟他扯上关系。那些与他神似三分的街头小画,竟比每年书考摆出的所谓名家箴言还要卖的红火。
  于是我一脸不爽地伸出手,把这本该在明堂内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一把拉入身下混着污秽的池里。
  梁宴不在话本里,不在街巷仿画里,也不在遥不可及的明堂里。
  他在我手里。
  狼王有锋利的齿牙,会随时随地沉下脸取人性命,也会暴怒的在我脖颈留下一串血痕。
  但他知道,我也知道。
  他是一只被我驯养过的狼崽子。
  无论他有多么冰冷刺骨,多么骇人听闻,他的软腹之处永远有我的一寸之地。那一寸之地里是他收起獠牙、抑制血腥本能的死穴,是我多年肆意嚣张的免死金牌。
  是一片无尽落花的桃林。
  梁宴皱着眉被我拉进池里,却并不生气,他眉宇间的沟壑很浅,伸手一抹就全部化尽,然后勾着唇在我鼻尖落下一吻。
  诚如我所说,他是万民敬仰说一不二的帝王。
  但我也如民间流传那般,是清风明月风光无限的宰相。
  没人知道我曾豢养他、算计他,把他培养成白骨之上权谋的蔑视者,也没人知道他曾想掐死我,在静谧之地咬噬我,让我沦为与淤泥同罪。
  于是他做我利用的掌中物,我做他独有的阶下臣。
  公平买卖。
  毫无悔意。
  ……
  最终衣物的解决办法是——让任劳任怨的苏公公从温泉外围跑进来送来两套,又马不停蹄地回到温泉外围。
  当然,我窝在飘着雾气的温泉池里没动,看着苏公公递给梁宴两套不同尺寸的衣衫,同情又怜悯地叹了一口气,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
  苏公公一走,梁宴就在地下点燃一堆火,把写着我名字的纸条和衣物其中我尺寸的那一套一同烧尽。
  亲眼看着别人给自己烧纸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尤其是梁宴烧一点我的旁边就出现一点他烧的东西时,那简直像在看一场西域流传的巫蛊祝术。
  但好像生与死又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突出。
  这一小处飞溅的薪火就是我与梁宴之间的隔阂,那么小、那么近,却又那么难以靠近。
  我承认我有些伤春悲秋,毕竟哪怕我活着,也不一定何年何月能拥有和梁宴这般和平共处推心置腹的时光。更何况我那副病躯根本撑不了多久,说不定哪天清晨就变成了一个口齿不清、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
  不过幸运的是,我总算是拥有了一件完整而又洁净的新衣服。
  我刚从泉水里出来把外衫套好,一直寂静的桃林却突然晃动了一下。有人从桃林中走出来,看着梁宴拿着树枝在地上戳灭火堆,怔愣了一下,出声问道:
  “这位兄台……也是来祭奠亡人的吗?”
  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原来应该是皇家纳暑乘凉的一处别院,后来梁宴把它改成了温泉,种了一片桃林。但无论怎么说,这里始终是皇家私地,平日里除了定期来打扫的宫人,绝对不应该有其他人造访才对。
  因此这个突如其来的男人出现在温泉边上时,我和梁宴都是一愣。梁宴比我反应快些,为那人话里的“亡人”二字皱了眉,冷道:
  “不是。”
  “我见兄台燃着火,还以为兄台是与我一般来祭奠昭明公主的。”那人笑着摇了摇头,拱手道:“多有冒昧,还望兄台海涵。”
  昭明公主?
  这又是哪个朝代的公主?我到底读的是正史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梁宴显然没有我这么重的好奇心,他连为什么外围明明有那么多守卫,这人还能闯进皇家园林都懒得问,不动声色地靠过来扼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就要往外走。
  以前在朝中任职时,我向来是什么事都要打探个明白的。但做鬼这些时日我轻松惯了,已经懒得再管那么多,任由梁宴拉着我走,边走边精疲力竭地打哈欠。
  那人也不多语,见我们要走就蹲下来点燃自己带的东西,嘴里叹道:
  “我是任氏第八代子孙,受祖父之托,特来为您上香。昭明公主姜氏,愿您已经安然转世,享富贵无贫穷,嫁得良人,不负白头。”
  我的脚步一顿,硬生生扯着梁宴停下来。
  梁宴疑惑地回过头,正巧透过世人看不见的我,与那男子的目光对上。
  那男子看着年岁并不大,眼神间透露着一种清澈的并不对人设防的稚嫩。他看着梁宴皱着眉望着自己的方向,手里烧纸的动作停下来,问道:“兄台还有何事?难不成……兄台认识这位昭明公主?”
  我扯着梁宴的袖口晃了晃,梁宴立刻心神领会,停下脚步抬眼冲对面问道:
  “这位昭明公主是何人?”
  “啊,我忘了,祖父说过,她没被记载在史书里,怎么会有人认识呢。”那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才想起来回答梁宴的问题:
  “昭明公主是三朝之前的公主了,她与我家颇有些渊源,所以我祖父临终前嘱托,每年都要让家中子弟前来祭拜她。”
  “刚听你称这位公主为姜氏,姜什么?”
  “姜湘。”
 
 
第61章 “凭我好奇”(加更)
  昭明公主?
  姜湘?
  我眉头紧皱,扭头去看说这位一口一句“兄台”的陌生访客。
  他是谁?他口中的姜湘与我所见的小女鬼是同一人吗?姜湘到底因何而死?昭明公主又为何从未被记载于正史之上?
  我心中的疑问实在太多,恨不得把眼前这个说话磨磨唧唧吊人胃口的二愣子一棒子打晕,然后闯进他的梦境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一口气把我想听的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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