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玫瑰——过日辰

作者:过日辰  录入:04-11

  这个地方依山傍水,风景明秀,观感与严朗住的那家“好时节”相差无几,应当属于疗养院的范畴。
  活人真的挺悲哀,他暗暗想道,这样好的景色,偏偏要等生病后,才能住进来慢慢欣赏。
  前半生拿命换钱,后半生拿钱换命,真是一点儿也没说错。
  跟在沈行琛后面,裴郁看到对方三言两语,轻而易举搞定工作人员,朝人家挥挥手,便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没办法,有些人天生就会和活人打交道,这一点他不服不行。
  走进疗养中心,视野豁然开朗,露天广场地处开阔,有山有水,怪不得被称为休养散心的好地方。
  穿着同款蓝白病号服的人们,三三两两散落在各处,无不意态悠闲,步履安宁。
  转过一片草坪,他们在小人工湖边树荫下,一个阒无人迹的角落,看见了正安静坐在大石头上的乔湘。
  她身上穿的不是病号服,而是宽松休闲的家常便装,面朝湖水而坐,落在远方的目光没有焦点,显得散漫而忧伤。
  微风吹起她鬓边未拢起的碎发,飘摇如湖上泛黄的杨柳枝。
  秋日淡薄的阳光洒下来,使她看上去,像一幅蒙尘已久,年代遥远的油画。
 
 
第156章 来自冥府的刽子手
  对于他们的突然造访,乔湘在经历了最初短暂的慌乱之后,很快便镇定下来。
  她站起身,目光从裴郁和沈行琛身上扫过之后,又转向湖面,略显憔悴的眼底,有种平静的疏离。
  与裴郁上一次见到她时不同,乔湘脸上没再化精致的妆容,然而脸庞依然清秀磊落,眉宇间流露出掩盖不住的,优雅的英气。
  她身形十分高挑,应当在一米七五左右,比死者孟临溪高出十个公分。
  “你们是什么人?”乔湘开口,冷淡的嗓音里含着戒备。
  “警察。”裴郁说,将证件亮给她看。
  同时夹杂犀利与紧张的眸光与证件上的照片对视两秒,乔湘没有答话,只是神情中添了几分肉眼可见的警惕。
  裴郁以眼神示意沈行琛留在原地,不要靠近,随即,自己朝乔湘走近一步,保持一个既不会让对方误会自己携带恶意,又避免其脱离视线范围的安全距离。
  片刻后,乔湘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不乏淡漠:
  “警察放着公务不做,找我干什么?”
  裴郁开门见山,装作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奚落:
  “孟临溪,是你杀的。”
  不是询问,也并非警告,只是淡淡陈述,将事实摆上台面。
  乔湘微微皱眉,投来的眼神掺入一抹敌意:
  “你在说什么?”
  虽然她表情透露出一种“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的不解,但裴郁还是捕捉到她眸中一闪即逝的震动。
  第一反应骗不了人,哪怕是她自己。
  “那个叫孟临溪的男人。”裴郁平静说道,“你杀了他,还把尸体分成五块,抛到不同地点。”
  乔湘好看的眉头愈发凝结,这使她看上去显得十分困惑,又渐渐升级成愤懑:
  “你再说这些我听不懂的,我就要叫人过来了。”
  裴郁不理会她的威胁,开始罗列已掌握到的证据:
  “你的房子租出去了,远低于市场价。”
  乔湘瞳仁里的光芒一黯,稍稍昂首:
  “所以我的罪名是,恶意扰乱房地产市场秩序?”
  “分尸的地点在客厅。”裴郁说,“你用尽全部勇气杀人分尸后,不愿继续住在那间房子里,才选择低价出租,对吗?”
  乔湘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租房子是因为我最近需要用钱,警察先生,这好像跟你没关系。”
  “你的车。”裴郁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紧接着道,“尸块被你装上后备箱,分别抛弃,所以才留下了大片隐血。”
  乔湘眉心一动,立刻否认:
  “没有,我没有抛过什么尸块。血……大概是之前买肉渗的血水,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
  裴郁望向她的目光幽深而阒静,像风平浪止的古潭:
  “你勒死他用的是数据线,白色的秋叶原5305,适配你客厅电视柜上那台联想台式机。分尸用的是厨房那把菜刀,沾上的骨屑肉渣洗也洗不掉,你索性把它们全扔掉,换了一套新的刀具。”
  随着他娓娓讲述,乔湘的气息出现了不可控的紊乱,却还强自维持着表面上的镇静:
  “数据线传输功能坏了,就被我扔了,菜刀用的时间长,卷了刃,我就买一套新刀换上,免得租客因为这个再和我扯皮。这些事情,和你说的什么杀人分尸扯不上半点关系,你怕是找错了人。”
  裴郁眼底渐渐浮上一层悲哀神色:
  “孟临溪被数据线勒住,垂死挣扎的时候,扯掉了一颗你指甲上的水钻,银白色,雪花形状。”
  无需再确认什么,乔湘倏然间向后一收的手,已经说明了一切。
  也许是精神过于紧绷,乔湘未曾发觉裴郁的视线根本就没有望向她的手指,而是始终落在她脸上:
  “美甲有褪色,所以我自己卸掉了。手法不好,卸得粗糙,东西掉在哪里,我没留神。”
  她的辩解语言流畅而条理分明,只是嗓音里有轻飘飘的颤动。
  裴郁听得出,这是演练多次后自然形成的条件反射,即使她现在心绪不宁,也可以脱口而出,为自己找到看似合理的借口。
  乔湘不是软弱的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因而,他在还原案件的过程中,几乎带上些悲悯的意味:
  “孟临溪不是什么好人,甚至称得上作恶多端,和你产生某种矛盾时,你也恨不得杀了他才好,可当你发现他真的被你失手杀死后,还是很害怕。那么大一具尸体不好掩藏,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学着从小说电视里看来的方法,想把尸体分成小块再处理。可你毕竟体力有限,又承受着巨大的恐惧和心理压力,只把尸体的胳膊腿砍下来,已经耗费了你全部气力,你再也砍不动了。”

  一面说着,裴郁仿佛看到,只靠月光照明的暗夜里,满面泪痕的年轻女子气喘吁吁跪坐在地,面前横躺着一个人,已经全无生气。
  女子虽然鬓发散乱,神情惊恐,手中挥动的菜刀却没有停息,一下一下,砍切在无知无觉的骨肉里,带出四散飞溅的细碎血珠,骨屑肉泥。
  来自冥府的刽子手,表情陷入一种无知无识的癫狂,剧烈的心跳甚至盖过自己呼出的粗重喘气声,双手紧紧握在刀上,无暇顾及顺着下颌滴落的眼泪。挥刀的影子映在墙上,形同绝望的鬼魅。
  裴郁转开视线,掩去眼底不慎流露的悲凉:
  “你把砍下来的尸块包得尽量严实,裹了许多黑塑料袋,甚至缠了不少胶带,认为这样就可以避免被发现。看见尸体脸的瞬间,你忽然觉得害怕,于是里三层外三层,把头部裹得密不透风,免得那双死人的眼睛始终盯着你。尸块装上车后,你就趁着夜色掩映上了路。”
  “开出去半个小时,你发现一幢烂尾楼,破败荒凉,是绝佳的埋骨地,就把右臂和左腿埋在那里。随后你又赶到东城区海滨公园,见海边无人,就扔下了左臂。然后你又绕到了南城区,找到一处荒废的建筑工地,这个地方离你家最远,所以你把尸体的头和没能砍断的躯干放了下来。”
  “最后一站,你来到西城区,把右腿抛在护城河边。由于实在没了力气,那截断腿并没有如你所想那样沉入河底,而是悄无声息地,搁浅在了河边的桥洞底下。”
  他的语气平淡,少有情绪起伏,眼前却浮现出乔湘做这一切时的画面。
  包裹,装车,运送,抛尸,在夜幕遮蔽下极尽慌张却又有条不紊,颤抖的双手上,手背刻着恐惧,手心却握住坚毅。
  他每说出一个地点,乔湘的呼吸便被扰乱一分,隔着安全距离,裴郁都能听到她慌乱的气息。
  “我没有。”乔湘咬着唇,不肯松口,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渐渐浮出一抹死人般的青灰。
  她昂起头,被风吹起的碎发间,回荡着一种骄傲的,悲壮的负隅顽抗。
  作者有话说:
  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又到了一年末尾,2022好像比以往任何一年过得都快。希望各位姐妹们新的一年收拾好心情,整装再出发,永远保持少年的本色和心气,要一直快乐下去!
 
 
第157章 挟持
  裴郁从衣兜里抽出一张蓝色小卡片,两指夹住,凝固在乔湘眼前:
  “七月十九号,案发当晚,你开着那辆白色吉利帝豪抛尸时,绕望海市城区一圈,路程太远,中途加了油,用的就是这张中石化加油卡。并且为了避人耳目,你选择自助加油,可是操作手法不太熟练,加上月黑风高,精神紧张,所以漏了一些油在油箱口上,并没有被你发现。”
  看到加油卡的那一刻,乔湘的心理防线显然已经摇摇欲坠,随着裴郁抽丝剥茧般的陈述,她眸中光芒渐熄,咬住的下唇逐渐泛出青白。
  见她依然沉默不语,裴郁微微叹了口气,捏紧那张卡片:
  “整个望海市共有三百零二家中石化加油站,在你必经之路上的有十八家,其中安装了自助加油机的有六家,刨除位于闹市区的,只剩下两家,一家在南城区到西城区之间,另一家在西城区到北城区之间。可巧,这两家加油站,都有监控。”
  他将卡片整个握住,语调里有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涩意:
  “要我调来监控,证明你的车牌照吗?”
  详细的过程剖析,终于使乔湘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死死咬着嘴唇,失神的双眼瞪住裴郁,缓缓浮上一层清晰可辨的水光。
  她不再说话,仿佛下一秒就要抽泣起来,却依然倔强而缓慢地摇头,悄悄垂下眼睫,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裴郁眼底同样漫出一丝怜悯的悲哀,转头看了沈行琛一眼,后者向他投来温和而鼓励的眼神,隔了静默安宁空气,一瞬间的天地入定。
  他被注入强心力量,于是轻轻点头,收回视线,重新落在乔湘脸庞:
  “廖铭要替你顶罪。”
  这句话收获的反应,如预料中一样强烈。乔湘骤然抬眼望向他,眸中震烈的不可置信,挣脱理智束缚,如利剑刺穿他眉宇。
  裴郁放下卡片,换上一只透明物证袋。袋子小而轻,拿在掌心里几乎感受不到分量。
  袋子里安静躺着一片沾了泥土的茉莉花瓣,只是失去水分和养分,皱缩成枯萎的一团。
  裴郁指尖拈起小袋,口气郑重,如介绍名贵古玩:
  “他把你用到的凶器全都带走埋了起来,还在车上放了许多黑塑料袋,故意露出来,让我发现,好对他产生怀疑。”
  一边说着,他看到乔湘的瞳孔渐渐放大,眼中摇晃的水光急速充盈。
  “他极力否认其他人所有关于凶手的推测,故意加紧火力,调查另一个无辜的人,好让自己看上去足够可疑。”裴郁顿了顿,抿抿唇,“同时,他还说通了你父母,让他们作证,案发当天,他借用了你的车。”
  水波在乔湘的眼眸与喉咙里泛溢,震惊和茫然填满她双眸:
  “我……我不知道……”
  “现在队里掌握的每个证据,都指向同一件事。”裴郁垂眸去看那只物证袋,“廖铭,就是杀害孟临溪并分尸的凶手。”
  他双唇抿成一条线,口气是一种平淡的坦然:
  “如果你认为他是,我会离开,不再叨扰,可如果你认为他不是……”裴郁刻意拉长字里行间的停顿,尽量将语气放得温和,“请告诉我真相,好吗?”
  他的话,让乔湘表情终于失控,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冷静。
  她抬手,十指深深插进头发里,无意识地抓挠,泪水也终究滚落:
  “跟他没关系,你们不要怀疑他……真的跟他没关系……”
  裴郁适时地闭了口,给她充足时间去做心理建设。
  他懂得乔湘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本质上,她,廖铭,祁山,都是一样勇敢的人。
  稀薄的阳光把人影拉得淡而颀长,秋风将柳枝吹得簌簌作响,为每个人的脸上,平添一分摇曳的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几分钟,或许几个世纪,乔湘渐渐止住哭泣,情绪也渐趋平稳,望向裴郁的眼神中,悄悄弥漫出一点堪称坚毅的色彩。
  这份坚毅,使她本就秀丽而英气的眉眼,看上去倒比平日里妆容精致时,更加动人。
  “我……是我。”她说,垂在身侧的双手微蜷,一个将鼓励自给自足的形状,“杀了孟临溪又分尸抛尸的人,是……”
  “你闭嘴!”
  一道深沉的低吼声忽然响起,裴郁心头一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一只手臂紧紧箍住。同时,一个硬物抵上他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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