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廷目光落了瞬,随后眼睫一垂,指节扣在桌案边缘:“咚”一声响拉回众人注意。
他淡淡开口,“继续。”
“是。”众人忙转头应声。
宁如深看他们还在说事,便先绕去了后方。
…
没过多久,将领们陆续离开。
李无廷一转进来,就见宁如深背对着他趴在榻上,露出一截霜白的后颈。
“头发擦干了吗?”
“陛下。”宁如深听见声音拱起来。
他乌发垂落身前,有几缕勾着单薄的肩头。
李无廷立在榻前,忽而想起人掀帘进来时的那幕:在暗色的帐间如一抹明光乍现,刹那抓住了所有的视线。
他指节一曲,拢过几缕长发。
乌黑的发丝勾在他宽大的掌间。
宁如深后知后觉地坐直,本就闷热的胸口顿时又燥上了几分:
“怎么了,陛下?”
“是干了。”李无廷伸手试了下。
随后又看向他敞开的襟口,指尖一动替他拢好。
衣襟拢得严严实实,遮住了锁骨。
“……”宁如深正热得慌,但当着李无廷的面又不好解衣裳,“陛下,臣热。”
李无廷默了两息,“要不要歇了?”
话题一下跨到了睡觉。
宁如深反应了几秒才明白:
熄了灯,就好脱衣裳。躺在床上,心静自然凉。
他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了,“好。”
…
德全很快进来熄了灯,李无廷也去后面歇下了。
帐篷里陷入了昏暗与安静。
宁如深在床上躺了会儿,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只听得见士兵巡逻的声音。
他翻来覆去还是觉得热,干脆坐起来。
屏风后传来一声,“睡不着?”
宁如深扭头,“帐子里有点闷。”
对面没再回应,一阵动静后,就看一道高大的身影自昏暗中绕了出来:
“要去外面走走吗。”
“……嗯?”
小片刻后,宁如深随人出了帐篷。
因为嫌热,他底下只着了件里衣,外面则披了件李无廷的披风。
一出去,外面已是繁星满天。
广袤的夜幕笼罩着这片塞北的旷野,营中的点点火光将帐篷的影子拉长。
李无廷抬手止住了问安的巡逻兵。
两人随意走过营中。
风一吹,宁如深散了点闷热,看向身侧的人,“陛下怎么也出来了?”
李无廷低声,“怎么,要独留朕在帐中?”
宁如深心口慌乱一烫,下意识,“还在外面,说什么……”
他话到一半发觉不对:这话说得,就像是让李无廷私底下同他这么说。
下一刻,果然看李无廷轻笑了下,“朕知道了。”
宁如深,“……!”
大概是看他有逐渐炸毛的趋势,李无廷适可而止,望向前方:
“朕还很少有同宁卿单独走走的时候。”
话题转移,宁如深缓过来回想了下:
李无廷身边常跟着侍卫宫人,哪怕人最少的时候,也缀了个德全。
……对了,“德全呢?”
“这几日他也累着了,朕叫他今晚不必守夜,去歇一歇。”
宁如深感叹,“陛下对身边的人真好。”
李无廷就侧头看了他一眼,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这会儿大多数人都歇下了。
两人没有多聊,一路少话倒也静谧。
刚过一个哨岗,前面光线又暗了下来。
这里距离主帐已远,宁如深正想说要不要往回走,就看前方的帐后人影一晃而过——
他心头惊了一跳!
随后被李无廷一把拉到了身后。
宽厚的肩背挡在他跟前,握着他的手掌很稳。李无廷侧头朝他做了个噤声,又沉眉盯向前方。
宁如深心跳怦怦,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
紧绷的气氛中,帐后草叶一动。
随即响起两声熟悉而轻细的密谋:
“王爷啊…大内总管私下结交亲王,那可是死罪。”
“奴才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您递消息呢。”
“快说快说,出事了我担着。”
德全好像也有点憋不住,得意洋洋,“也没什么。就是陛下来这儿的第二天,宁大人是从龙床上起来的,陛下还多要了盆水呢!”
轩王,“噢噢噢噢噢噢!!!!”
“……”
“……”
作者有话说:
宁猫猫:有些话,要私底下说。
轩王、德全:嗯嗯嗯。
……
李无廷:德全还是不够累。
*时间线:陛下来北疆,第一天拥抱搓脸,第二天猫上龙床,在他们的世界里其实才过去两天。
已经在符合人设逻辑的最大限度内,用最快的速度拉进度
每章不但要平衡沙雕有趣和感情张力,还要兼顾全文的节奏张驰,感情、剧情双线推。意见催促望温和,作者心智不坚定容易受影响,这章重写了五六遍,明天起来再看看要不要修文。
第68章 这不合礼数
帐篷后的两人还在大声密谋。
宁如深脑中轰然发热!一手攥紧了披风, 浑身血液逆流:
终究……终究还是漏了!
还漏给了最不该漏的人——
他迎着风瑟瑟发抖。
李无廷沉凝好几秒,转头看身侧的人发梢慢慢炸开,攥着披风的指节都泛了红。
他心头一动, 又被那两道声音搞得忍无可忍:
“都给朕滚出来!”
一声厉呵如惊雷落下, 帐篷后的人影好像震颤了一瞬。安静两息后, 就看两人噗通滚出来:
“……陛、陛下!”
大概没想到会被抓个正着,两人都惊慌失措。德全已经在地上咚咚磕头:
“陛下饶命, 奴才该死!奴才梦游!”
李无廷沉着一张脸没说话。
李应棠自心惊胆战中小心觑去,视线一晃,忽而落在了一旁的宁如深身上——
这会儿三更半夜, 四下无人。
宁如深被挡在李无廷身后, 还穿着李无廷的披风, 耳尖通红。夜风一吹, 就露出底下雪白的里衣来。
他又不怕死地死灰复燃:噢噢噢!
“……”
一道视线冷然落下。
李无廷沉声,“朕还是对你们太宽容了。你们可知御前近侍私结亲王,论罪当斩!”
李应棠一抖, 火苗立马被扑灭,和德全一起开始呜咽,全然没有要“替人担着”的样子:
“呜呜呜……”
李无廷被这两人呜呜得烦。
他抵了抵眉, 片刻道,“行了, 赶紧滚回去!要么滚回帐篷,要么滚回江南。”
李应棠死里逃生, 速速滚走。
德全想溜, 又被冷声叫住, “精力这么旺盛, 那就接着守夜。”
德全涕泗横流, “谢陛下恩典!”
他说完又瞟道,“……现在?”
李无廷顿了下,转头问,“还走吗?”
宁如深眼花耳热地按着心口,做了个深呼吸,“回…回吧。”
再走下去,他怕是就要“和李无廷夜不归宿”、“裹在披风里被送回来”。
李无廷便应了声,“好。”
经历了一出闹剧。
宁如深注意力也从闷热上成功转移。
他回到主帐后,很快便上床入睡。
只是迷迷糊糊睡着前,脑中后知后觉地想着——
他刚出门时,是怎么自然而然地把李无廷的披风薅到自己身上的?
…
第二天早上吃饭。
宁如深打了饭,照例坐去李无廷旁边。
大概是昨晚的“密谋”东窗事发。
德全这会儿在一旁夹着尾巴做勺,轩王捧了碗稠汤坐在两人对面。
他话是没有多说,但喝两口就时不时发出几声憋不住的:“吭…吭…!”
宁如深把手里的饼捏紧了点。
——手好痒,好想抽人。
正想着,突然听李无廷淡淡开口,同霍勉下旨,“你晚上,把轩王绑在床上。”
李应棠惊得陡然打了个嗝。
霍勉先是一震,脑中又一瞬浮出被硬塞看到的话本!差点脱口而出:
就像珽君对宁郎那样?
片刻,他按下心绪,“是,陛下。”
宁如深看他面色有异,悄悄凑去,“你怎么了?”
清晰明亮的五官骤然杵到跟前。
霍勉看见他就想起那缓缓敞开的新世界大门,还有点没缓过劲儿来,抬手把他挥去:
“你,你先别和我说话。”
宁如深:???干嘛了他?
·
轩王被李无廷无情制裁后,终于安生了几天。
宁如深又回到了正常人的世界——
除了霍勉时不时一副豁然开朗、茅塞顿开,不知通往了哪个世界的模样。
他直觉不要多问,干脆抛去了一旁。
就这么连着过了几日。
今晚睡前,宁如深多喝了两杯水。
入夜没多久他便醒了,想要起夜。
帐外透入的微光足以看清四周的环境,床底下就置有夜壶。
但想到一屏之隔的李无廷,他还是没好意思用。
印象中,也没看李无廷用过。
宁如深想想还是掀开被子,准备去外面上厕所。
他刚发出一丝声响,就听屏风后传来李无廷微哑的声音,像是浅眠而醒:
“怎么了?”
“……臣起夜。”
屏风后面默了几秒。
李无廷没问他为什么要去外面,只顿了顿问道,“需要朕陪你吗。”
“!”宁如深差点把鞋蹬掉:
怎么陪?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地出去,然后李无廷在门口等着,等他出来又一路说说笑笑地回来吗?
他缓了缓,“不用了,陛下。”
屏风后没什么起伏地“嗯”了一声。
宁如深就披好衣裳、趿着鞋子出去了。
…
营中依旧是燃着三五火把,走过一队队巡逻士兵。
他上完厕所回来,路过霍勉那顶帐篷时,忽然听里面飘出一阵荡漾的欢笑:
“嚯哈哈哈……”
“噗吭吭吭……”
宁如深脚步一刹,陡然转头:?
……这两人,是中邪了吗??
他被笑得尾椎发麻,深吸一口气赶忙回了帐篷。
进到昏暗的帐中。
宁如深仿佛还有魔音绕耳,他恍惚地走向床边,一不留神就“哐”地踢到了屏风,“唔!”
他吃痛地缩脚,一手扶住屏风。
里面很快响起动静,紧接着一道身影快步而来,握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
黑暗中,眼前的身影轮廓模糊。他只觉热息拂过,支撑着他的那只手温热有力。
宁如深下意识靠去,蹦了蹦,“踢到脚了。”
“……”
那长臂一拢,就将他拎去了床上。
一旁的烛火被点燃,光线微亮。
宁如深抬眼就看李无廷合衣站在一侧,烛光下腰窄背阔。李无廷点了灯,又绕回来坐到他跟前。
宁如深腿一曲,“陛下?”
“别动。”李无廷低眼,握着他缩回的脚踝拉到跟前,“朕看看。”
少有触碰的脚踝被粗糙的大掌握住。
宁如深敏感地一抖,下一刻就踩在了李无廷的大腿上。
垫在腿上的玉足生得莹润白皙,映着烛光如同暖玉。趾头被撞得泛了红,磕出了一点点血丝。
李无廷替他轻轻揉开,“疼吗?”
宁如深没多疼,倒是浑身烧得慌。
他攥着身下的薄被,看向自己蹬着的那龙大腿,咽了下说:
“陛下,这不合礼数。”
“宁卿还知道礼数?”李无廷似稀奇。
“……”什么意思,他至少比管范懂礼。
宁如深正幽幽看去,却又看人垂睫道,“又不是没踩过朕的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