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这个维度的世界居然真的存在,他在这里或许可以认识天地宇宙的真正奥秘。
这大概是那会儿明月的真实想法。
余钦自己都没察觉到,揣测明月想法的他脸上居然有了淡淡的笑意。
然后他对属下道:“让他来我这边,我会亲自管教他。”
那个时候余钦对明月这个人,仅仅是感到好奇而已。
明月身上有他从未有过的任性、肆意、妄为、张扬、潇洒。
他仿佛浑身上下都长着反骨,是自己从不曾活成的样子。
于是余钦想要了解他,看看他这样的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某日明月受罚结束,他的身体被一座分开的山活生生压碎,复又重新拼凑成型。
看到余钦的时候,他大概是恨极了,毫不在意以下犯上地抬手提住了阎王爷的衣领,说出那句:“你当心,总有一天我会爬到你头上,成为下一个宋帝王!”
那会儿余钦的反应,跟听一个小朋友瞎胡闹的时候放狠话差不多。
可后来当明月玩了一出精彩的无间道,摆了地狱所有人一道,打开虫洞逃往新宇宙时,余钦惊讶极了,也怒极了,实在想不到他会做出这种连十殿阎王……不,是连整个地狱都不放在眼里的事。
明月简直漠视了天地间的所有规则与法规,无视并枉顾了所有因果,猖狂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可在内心深处,余钦又是欣赏明月的。
只不过他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那个时候的余钦本急于找到那个新宇宙的坐标。
为此他耗费了不计其数的精力与时间。
可有一天他忽然意识到——
就让明月去追他想要的自由,又有何妨呢?
他想要什么,那就随他去吧。
自己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拥有自由,
他代替自己感受一下那种感觉,或许也好。
此时此刻,躺在床上,贺真盯着手里的那枚玉。
随着与贺真相识,他想起了越来越多的事情,不过仍然有很多是他不了解的。
比如他从前对明月到底有着怎样的心情。他忘记了太多细节。
再者,他们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个世界的?
明月去往的那个新宇宙,按理来说鸿蒙未启,根本没有什么文明。
可这个世界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他原世界的人间如此相似?
不止如此,这场游戏对现实的影响力,也让他觉得奇怪。什么人有这样的力量?
抱着疑惑,贺真入睡了。
入睡前,也不知怎么,他想到了周日早上,时踪拽过他的手腕,然后在他耳边问“你图我什么”的样子。
已经过去这些天了,想到那件事,贺真还能感觉到耳根发烫,就好似时踪说话时的呼吸还缠绕在他的耳边。
也不知道是这件事的影响,还是手里那枚玉的影响,又或者是这二者的共同作用,贺真这回梦到了他意想不到的一幕——
森严可怖的地狱大殿里居然响起了极为暧昧的声响。
不可思议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发现自己正狠狠按住一个人的后脑,那人长而密的黑发都从自己的指间溢了出来。
从未体会过的快意自尾椎爬上脊椎,再传至四肢百骸。
贺真隐约听到了那人传来的闷哼声,大概是觉得疼。
他混沌的大脑恢复片刻清明,这才看到那人身上已遍布青紫的痕迹。
他几乎感到错愕,仿佛自己是修了千年道的道士,清心寡欲了一千年,有朝一日破了戒,就连何为节制都不懂了。
然而在感到错愕的同时,贺真发现自己根本停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那人的十指握着床单几乎痉挛,贺真抬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这便看到了意料之中的那张脸。
——是明月的。
只不过那张脸上的眼睛被一根衣带蒙住了。
衣带已被打湿,不知道是泪痕还是汗水。
贺真身下动作狠厉,解开根带子的动作却又放得很轻,就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雪白缎带落下,那人睁开眼,万千春水在他眼底荡开。
“咚”
“咚!咚咚!”
贺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到无以复加。
张开口,他声音极为嘶哑地喊出一个字节。“你……”
却见明月略喘着气,再抬起胳膊将他的手推开。
他的声音有些哑,也格外冷漠。然而语气又带着些难以捉摸的笑意。
“别太入戏了,宋帝王。怎么,你喜欢我啊?”
第48章 酒店
眼前的一切实在出乎贺真的意料, 面对明月那咄咄逼人的态度,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有些怔愣,有些不知所措。
但好在梦里他是余钦。
比这一世只活了18年的他要游刃有余得多的余钦。
于是贺真看见自己作为余钦, 面无表情, 而又异常冷漠地抬起手,毫不留情地把手指一点点送进了明月的口中,再用另一只手一把扣住他的脖颈。
俯身一个用力将明月重新按倒,最后余钦一边抚着他的喉结, 一边在他耳边轻声道:“闭上嘴。还有力气说话?”
晨曦未至。
贺真自睡梦中醒来, 下意识朝某处伸出手,触碰到了一片黏腻。
心脏依然跳得很快, 他的大脑几乎一片混沌, 分不清梦里的那一切只是他的梦, 抑或是真的发生过的事。
最后他洗了三遍冷水澡才勉强冷静下来。
当晚,贺真结束晚上的大课,抱着一个键盘打车去了迷藏客栈。
走至前台,时踪不在他平时看书时喜欢坐的小沙发上, 只有左三丘守在这里。
见到贺真, 左三丘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贺真把手里的键盘递给左三丘,“我买了个键盘, 用不惯,拿给时老板, 看他爱不爱用吧。”
接过键盘, 左三丘看了看,有些惊讶道:“哇, 这是HKKB的, 你好像还改装过?”
HKKB键盘, 据说是码农的最爱。
左三丘听说过,基础款就不便宜,要是自己改装,弄轴体弄键帽一点点调试手感啥的,那就是既费精力又烧钱。
这么辛苦搞好的一把键盘,他用不惯拿来随便送人啊?
左三丘狐疑地瞅了贺真好几眼,倒也没多问。
贺真站在前台边,也暂时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想到梦里脸红心跳的一幕,他还有些不冷静。
尤其当他想到时踪曾对自己说过的那几句——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人,我听见自己叫他三殿下,宋帝王。”
“我为什么要把这么私密的事告诉你?”
“在梦里梦见过的人,醒来后就应该去见他。”
他、他当时梦到了什么?
该不会也是那一幕?
那他会怎么想我?
难道这段时间他……
贺真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恢复平时那副面无表情的冷酷模样,才开口问左三丘:“时老板呢?”
“哦。他出去和人喝酒了吧。”左三丘道。
“喝酒?和谁?”贺真下意识皱了眉。
“不知道。他最近晚上经常出去,有时候都不回来。”
左三丘道,“之前不是一直在打造古镇的酒吧一条街吗?现在这条街建好了,好几家酒吧这几天同时开业了。很多酒吧老板都放了传单在我们这里,是想让我们帮忙引流的意思。
“那为了感谢时老板,那些老板们就请他去喝酒了。”
想到什么,左三丘拿出一个篮子来,里面放着各种名片和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
“这是什么?”贺真眉头皱得更紧。
左三丘道:“这几天时老板去酒吧的时候,别人给他的。他好受欢迎啊。只是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我看这名片上的名字,怎么好多都是男人呢?
“诶诶不是,学弟你这表情……对吧对吧,你也觉得奇怪吧?我就说嘛,这世上不止我一个人恐同!”
想到时踪说过的什么要追求皮囊带来的快乐的话,贺真立刻打断左三丘:“他今天去的哪家酒吧?他的手机号,谁请他去的,全都告诉我。”
清韵酒店,1123号房。
时踪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敲敲打打。
他和周律讨论出了一种在现实世界寻找游戏队友、以便拉他们进公会的办法,这会儿正在做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
不久前他应邀去了古镇新开的某家酒吧。
请他那个人是他昨天喝酒时遇见的,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叫Alex。
他大概以为时踪答应了他的邀约,就是同意和他过夜的意思。
于是他在包间里打开了一瓶威士忌,当着时踪的面加入了一瓶粉末,说这是能助兴的东西,保证两个人都能过上非常愉快的一夜。
不过时踪出来纯粹是因为无聊,以及顺便在人多的地方检验一下自己得到两枚【黑夜】骑士徽章后的能力。
在将手指触碰到那瓶加了料的威士忌后,他微微眯起眼,能看到Alex把手朝自己伸过来的清晰画面。
其实Alex长得高高瘦瘦,戴一副眼镜,皮相还算不错,算是清秀那挂的。时踪本来以为他的长相并不惹自己讨厌。
然而当看到骑士徽章带给他的那些画面时,哪怕画面里Alex仅仅连他的手都还没碰到,他已经感到了异常的反胃。
于是时踪接过那瓶酒后端了起来,看向Alex。“你加的东西什么成分,安全吗?”
“这你放心。只是助兴的。”Alex说着,报了个名字,还把药瓶递给了时踪让他检查。
“哦。那谢谢你请我喝酒。不过我还有点事儿,喝不了,只能带走回去喝了。”时踪拎着酒转身拉开了包房门。
Alex简直有点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问他:“不是,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哦。我忘了礼尚往来是吧?”
时踪回头笑着朝他招了招手,“下次你去迷藏客栈,我请你喝咖啡。”
在那之后时踪就来酒店开了间房,在查了那药物的成分,确认安全,加上骑士徽章也没有任何危险提示后,他就小酌了一杯,静静等着那所谓的“助兴”效果起效。
想不起自己是谁,卷入莫名其妙的游戏,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前路在何方……很多事情都让他有些心烦。
时踪觉得他需要借助外物放松一下。
然而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认知让时踪几乎有些烦躁。
他没有味觉、情感上又比较淡漠、对陌生人的靠近会觉得恶心反感,可现在怎么回事?怎么自己取悦一下自己也不行?
唯一一个好处是,也不知道是威士忌、是那药物、还是两者共同的作用,时踪发现自己居然恢复了一点味觉。他能闻见酒店熏香的淡淡香气。
于是他果断下单点了些吃的,再打开电脑考试开始写程序。
工作倒是能让他冷静下来。
不那么烦躁之后,时踪发现自己大概也许是天选的工作狂人。
敲了好一会儿代码,门铃被按响了。
按铃的人好像非常着急,一声又一声响得非常密。
是怕耽误了时间会扣钱?
不过这个外卖员脾气也太急了。
打了个呵欠,时踪走下床,趿着拖鞋走至门口。
手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升级后的骑士徽章让他感觉到了什么。
待他打开门,果然,门外的人是贺真。
时踪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却见贺真用一种异常复杂的眼神看他一眼,然后居然不由分说一把推开他挤进了房中。
“你干什么?”时踪挑眉,面露些许不悦。
贺真不理他,先去浴室看了一圈,又跑到卧室把衣柜一个接一个地打开。
时踪走到他面前,用非常不理解的语气开口:“贺真?大晚上跑我这儿来撒什么疯?你怎么找过来的?”
不待贺真答话,刚被关上的房门又响起了门铃。
于是时踪发现贺真看向自己的眼神重新变得复杂起来。
“是他?”
“什么是他?”时踪反问。
“你和他来开房?”
“……?”
时踪实在被贺真莫名其妙的行为,以及质问般的语气搞得颇为不愉快。
在他开口之前,贺真却先一步转过身,跑去房门处开门了。
三分钟后。
贺真绷着脸拎着一堆土豆泥、烤土豆片、油炸小土豆走到了窗边。
面对同样绷着脸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时踪,他低声开口。“抱歉,我……”
时踪不理他,觉得烦,头也不抬道:“出去。别打扰我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