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泫听他要走,又有些舍不得,“不是想玩这貂儿吗?”
岫昭眉间一动,“我是不想被母后的侍女盯着,老不自在的,这也就几天,被打几下,还能拖上半月不成?”他说得在理,正泫时而喜他时而烦他,这会儿又听岫昭道,“今儿想说说话,皇兄还赶我走。”
“……”这小子装的本事真是好极了,正泫想着,伸出手捏岫昭脸,“你再装可怜?”
“哎,别捏脸,我全靠这脸吃饭了。”岫昭一拽正泫胳膊,正泫单手拗不过他,把怀里那只貂儿递了过去,“借你玩儿几天,千万好生喂养,记得别乱喂东西,它只吃肉干。”
岫昭听得他肯把雪貂给他,心中一激动,脱口道,“皇兄待我真好,我一定好好养它。”
正泫见他蹭了过来,向后退了退,“喂,做什么。”
岫昭一颗脑袋蹭到雪貂身上,脸在那皮毛上滚了两滚,又躺了下来,这会儿却抱着正泫不撒手了,腿也搭了上去,姿势像极了攀着树的树袋熊。“皇兄,让我抱抱呗。”
“……”正泫想了想没撵他,反倒把头也靠了过去,“怎么要睡了?不是说想说话?”
“不说了,省得你烦我。”
“……”
两小加上一只幼年宠物貂就那么倒着睡了,正泫难得一夜安枕,没有同往常一般失眠。
第二日上完课,岫昭果真回了承安宫,桑雎宫顿时有些冷清。正泫隔着树荫看了看日头,唤了龚昶,“去把我卧房把床单换一换。”
龚昶没吭声,眼里明显看病人一般地看着正泫,“昨天我才换过……”
“我让你今天去换了。”正泫也不见生气,又重复了一遍。
“是。”龚昶应了一声,转了身去做事,心道昨天不是岫昭在里面住了一晚,怎么这两兄弟其实这么嫌弃对方的?正泫这洁癖也太严重。她进屋扯了被子,左右看了个遍,也没发现不干净的地方,皱了眉想,岫昭平时收拾得比平常人还整洁,甚至到了衣不熏香不出门的程度,怎么还会成被嫌弃的那个?她抱起软被,抖了两抖,忽而想到,若是偷个懒说换了,正泫怕是也不知道吧?怕是有什么隐疾,不能与人说的。
龚昶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又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岫昭,毕竟岫昭是她的恩人,她一心想着能多为他做点儿事。她刚收拾完走到门口,却见正泫恰好在门口堵着。“……”她心里一咯噔,还好刚才没有偷懒,都被他看去了。
正泫一张脸依然看不出表情,开口道,“是不是觉得我在为难你?”
“没,没有。”龚昶口中虽这么答,心里却也有些别扭,他不会是专程来问这个的吧。
“昨天岫昭把貂儿抱床上去了……”正泫盯着龚昶手里的被子,“有味道,你拿去洗干净。”
“……”龚昶见他说完就走,风一样的,更有些莫名其妙,这个有必要跟她解释吗?有味道?……龚昶低头闻了闻,被子上除了时有时无的凉甜的花香,什么都没有啊?那味道她记得,是岫昭那个香囊上带的,说是什么南海水沉,皇后那讨的。龚昶再一次确认了岫昭被嫌弃的事实,一脸深沉地叹了口气。
一家怪胎……
第36章
这头岫昭回了承安宫,还没坐热乎,林宣就找了上来,“殿下,你这几天是忘了这儿了?也不回来一趟。”他瞅着岫昭怀里多了个布包,正奇怪是什么东西,这包忽然动了一动,差点就拿手里的算盘砸了上去。
“殿下这是装了个什么东西?”林宣琢磨着平时岫昭也没什么养猫养狗的爱好,这会儿怎么突然抱回个活物。
只见岫昭神秘一笑道,“可爱着呢。”把那布口袋打开一条缝,一个三角形的脑袋伸了出来,那只小貂儿吱地叫了一声,见着林宣又缩了回去。
“……”
“林管事,你看被你吓的。”
林宣发誓什么都没做,也没有目露凶光,更不想剐了它的皮,只得道,“铃音还没走,殿下这个东西是不是先放在哪儿……”
“就说是林管事买给女儿的,先替我抱着。”
林宣心道他尚未娶妻,也才二十出头,凭空多出个女儿?一时为难起来,“殿下,这……?”
“这什么,她还过问林管事家中事?"岫昭把雪貂往林宣怀里一塞,那小东西似乎知道换了人抱,在口袋里挣扎起来,岫昭看得一乐,“它还认得人!”赶忙从袖里摸出一个小包,递给林宣,“肉干,喂他试试。”
林宣无奈,在岫昭的教导下开始了养貂之路,"殿下这是要养多久?”
岫昭笑道,“好不容易从皇兄那讨来的,他不问当然就不还了!”
“……”林宣心想怕是他问你也不还了吧,这话倒是没说出口,只是他对岫昭这耍赖卖乖的性子太了解。
两人在厅里说着话,铃音不多时也寻了来,再见着岫昭也是一脸的笑意,林宣甚至觉得她真被岫昭一个扳指收买了。
“殿下安好。”铃音一礼,“殿下不在这期间,娘娘问过几次殿下日常,奴婢说殿下都在看书习字。之前殿下说去桑雎宫几日,想是现在手好了?”
岫昭伸出左手,“差不多了。”
那白净的掌心上红痕已消了干净,铃音见了点了点头,“桑雎宫的陈珊是位岐黄高人,比得上御医,殿下在那边确是好的。”岫昭心想原来那配药的人叫陈珊,母后的这侍女倒是知道的多。
只听得铃音又道,“今儿娘娘听说阗将军回了,算着说皇上会提前秋猎,让阗将军一起去,让我通知两位殿下,早做准备。”
“镇北将军阗风?”朝中的这位武将的名声如雷贯耳,岫昭听过他无数版本的事迹,就是没有机会见上一面。去年秋猎的时候,阗风也因为在战场上,岫昭想见没见着,他这一去北方三年多,要见实在太难了。
“正是。”铃音见岫昭少有地激动起来,点了点头道,“阗将军这次回,皇上很是高兴,娘娘说皇上会提前一些日子,让阗将军随行。”
“我知道了。”岫昭看了看林宣,林宣也是一脸震惊,这位常年在外统军的当朝战神,连儿子的周岁诞辰都没有参加过,被皇帝一旨调了回来,难道北方战局有变?……还是说已经平定凯旋了?
这些军国大事他自然不清楚,连岫昭这个亲儿子也没有听说,不过岫昭倒是有了一睹这位将军真容的机会。
岫昭此刻拉了林宣,“林管事,陪我去练练。”他心里想着秋猎的时候好好表现,万万不能丢了脸,何况还有阗风在,突然间有了干劲。
“殿下……”林宣想他也就这几日闲了一些,平日里都练得十分认真,这会儿又想起这一出了,只得点头应了,“烦劳铃音姑娘回去回个话,就说殿下一定准备周全。"
铃音笑道,“是了。以后还要请林管事多关照,娘娘说既然我喜欢这儿,就留在承安宫不用回了。"
林宣愣了半晌才回过神,“什么?"他强自镇定了会儿,"娘娘这是什么意思?”铃音对岫昭一福,“铃音是自愿来承安宫的。”
岫昭脸上倒见怪不怪,“那姐姐以后是母后的人还是我的人?”他也不想去深究其中的真假,半勾了嘴唇直白地问了出来。
铃音抬起眼冲岫昭一笑,又低头道,“自然是殿下的人。”
“正好龚昶去了桑雎宫,我身边差了人。"岫昭话没说完,想这些铃音也明白,"等会儿我想吃桂花糕,林管事,先陪我去校场。"他冲铃音一笑,便和林宣一同去了。
“殿下真要留下铃音?”路上林宣倒对岫昭这举动颇为意外,铃月铃音两姐妹跟随皇后多年,哪儿可能突然变成承安宫的人,他虽对岫昭收服人的本事没有怀疑,但多这么一个皇后的人在眼皮底下,做什么都会有顾忌。
“不然能怎么办?”岫昭想着自己赏出去那枚玉扳指,不知道她有没有同皇后说。母后只让人来承安宫,倒有些意外。岫昭在桑雎宫几日也没听说正泫宫里有丫鬟派来的,独独铃音来了他这。他也不觉得是因为正泫受伤,算来只有可能是因为阗风回来,提前秋猎的事,难不成他平日里做什么都传到母后那儿了?
“殿下还让她做贴身丫鬟?”林宣越发的看不懂这个十岁的少年,做事偏不按套路来。
“林管事,若母后想看着我,怎样打发她都没用,不如正大光明地让她看,她能传话,我当然也可以选择让她传什么样的话。”岫昭一席话,林宣听着点了点头,却又一叹,岫昭这年纪便学得八面玲珑,唯独不会对他的兄弟正泫用手段,若是再大些,两人争起来,必定先吃亏遭罪,又当何提醒他呢。
"林管事因何叹气?”岫昭原本以为这事没什么大不了,林宣却一路不见展眉,仿佛有什么心事。
“殿下可是想与大殿下……争储?”两人离校场还有一段路,林宣停了下来,之前一直觉得岫昭年纪太小,这等事得缓一缓再说,不过现在看来,提前说也未必不好。
“林管事觉得呢?”岫昭难得变得严肃,面上的笑也不见了,储君的位置他是想要,不过也是从潭州回来之后。他并没有去细想前面还有正泫这个亲兄弟,也没有想好以后该如何。
第37章
“殿下觉得大殿下会怎么想?”林宣没有答他,反而问了一句。岫昭回来的行为他都看在眼里,比先前勤奋了一倍有余,说不想要这个位置都是假的,他若是想争,林宣也必然会全力以赴,但就岫昭对正泫的态度,又着实觉得难办的很。
“不知道。”岫昭默了一会儿,两道眉毛皱了起来,他抬头看了头顶悬着的一片云,“有暴雨。”
林宣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还想说什么,头顶的雨就落了下来,“殿下,先回去吧。”
“不,练了再回去。”眼见着雨滴越来越密集,岫昭只是加快了步子。林宣只得跟着他,心想着他心里到底还是期待着这场比试,铃音过来说不定只是皇后为了好好照顾他,并没有别的意思。
夏末的这场暴雨持续了半个时辰,天终于放了晴,林宣抖落手腕上滴下的水,头一遭在靶场输给了岫昭,面上既惊喜又惶恐。
岫昭睫毛上还沾着水珠,脸上的雨滴顺着下巴滑到前襟,衣服已然湿透。少年丢了弓,抱起了放在屋檐下的那只布口袋,“憋坏了吧,出来玩玩。”
那只小雪貂突地窜了出来,围着岫昭转了一圈,又跳到他手上,显得极为亲昵。林宣看着这雪貂毛色稀有,知是异种,倒像是认了岫昭当主人似的,“大殿下怎么也舍得把这个给了你?”
岫昭笑道,“谁知道呢,就给我玩几天,他宝贝得很的,大约怕我去父皇那儿说他。我也上了贼船,便不会揭发他了。”
“殿下,别玩了,回去泡个澡换身衣服。”
岫昭看了看林宣,抱着雪貂站起身,把那只口袋扔给他,“回回回,明儿林管事要再输给我,这月就少领一两银子。一天一两,扣完为止。”
“殿下,你这?”林宣心里叫起冤来,他今儿实在没有放水,岫昭原本就资质好,又比一般人刻苦些,进境快也是正常,怎么好像他故意输的一般,还得为此付出代价?
“原本你都不会射偏的。之前我就看过,你当我记性不好?”岫昭挑挑眉,“你也不缺那几个银子,就尽管让我赢。”
“这雨天比不得晴天,偶有失手……也属正常,实在是不可控……”
岫昭一转身,凑近了林宣,一字一句道,“谁叫你不认真?”他心里好笑,林宣这守财奴性子,出了名的悭吝,天天算盘打得精,扣点银子跟要了他命一样,他也知道,他的银子都偷着送回老家,给那一屋子的穷学生了,就嘴上包得比什么都严,不让人知道。
林宣还想说什么,见岫昭一副没得商量的摇了摇头,憋着道,“那殿下日后超过我,我不岂不是月月没有饭吃?”
岫昭没想他是担心这个,一下没忍住笑,“只到秋猎前有效,你看这样可好?”
“是……”林宣见他仿若不在意输赢,不禁道,“殿下何不去见见阗将军?阗将军曾经拿下多次射猎第一,皇上应当是让他随行而不参加,至于秋猎,殿下可去请教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