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打从前边来,与许妄交待过后便规规矩矩地留在了后头。他初一见安心宜这个人质也没多看两眼,但安心宜仿佛抓到个救兵,直呼将军救命。王宇这一遭有些懵,问一旁的乌氏:“她跟我叫救命,难不成我还能放了她?”
乌氏她与众女走累了便坐在粮车上,与安心宜一直在地上走大不相同,也没那么累。此时这个外族女子吃吃笑了起来,用不熟练的汉语道:“她想将军放,我也想将军放。”
她一旁的女子名叫新翠的,啐道:“你是想说“上”字罢?”
后边儿众女听了哄笑起来,自从阗悯上次打了人,王宇几天没来过后头,也没叫过任何人服侍。王宇不敢,别人自然也不敢,连李龙吟也打算避避风头,没有再召过谁。这些女子常处的男人突然变成了吃素的,颇不习惯,又寂寞着想起从前的日子来。
王宇道:“我到后边儿来就是听你们嘴碎的?许妄将军就没说你们?”
“许将军或是岁数大了吧,哪儿有精力应付她们几个。”新翠手指尖点着车上众女:“姐妹们这几日都憋坏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王宇听着默不作声,先前他不满阗悯,这会儿又想讨好阗悯,感情复杂的很。乌氏从马车上跳下来,追上王宇的马道:“将军想不想?”她扶着王宇的马走了会儿,依旧没听他答应,低声道:“在后头谁管得了将军,不消片刻工夫,追上来就是了。”
王宇目光落到她身上,随即伸手捉住乌氏手腕,将人提上了马同骑,一夹马腹带着人走了。后头马车上一女声听不出是羡是妒:“这小骚蹄子离不得男人,巴不得天天被人骑,哪日总得死在这上边儿。”
“死了也比你强,好歹对面儿是个将军,像你都伺候的什么人?”几个女人一阵吵嚷,竟又比起睡过的男人来。
这些世俗直白的话安心宜听见,只觉着脏了耳朵,贱得很。她一时想起岫昭,觉着他和军营这些男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至今也不明白是什么让他对她的态度转变了。
没多一会儿,塘兵从前头赶来,找了几圈问众人:“王将军去哪儿了?前头遇到条河,大帅让会水的游过去,粮食车马再找船运。”
众人一听都皱起了眉:“我们哪里会游?”
“这可没办法,大帅也说了,要洗衣服洗澡的的赶紧去洗,等粮草都运过去,大军就得走了。”众人心中计较,王宇这去了还没回来,到了河边儿上谁去安排船只?要是误了时辰,阗悯罚起来怎么办?
“知道了,我同将军说去。”总算有人替王宇接着了话,安心宜不认识这人,却知道他是先前跟王宇一起换过来的。
这接话的兵士叫刘允韬,是跟着王宇内勤的,长得还算好,只不怎么爱同众人说话。他这时候勒马往后走,打算去寻王宇。旁边的人见了不由得提醒:“不怕王将军打你?”
“我更怕大帅打我。”刘允韬咬牙道:“知情不报,误了事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
一众人噤声,也不敢再说。王宇落在大部队后不远,想来是怕再被阗悯逮着罚,刘允韬远远地看见他,大喊了一声将军便驻足不前。乌氏此时半伏在马颈上,两片白臀与王宇贴着,被颠得正爽快。她眼里看着前头的刘允韬,非但没有点羞耻,口里还催着王宇快些,叫出些浪声淫语。王宇的马本是在慢步,这会儿也没办法前走,索性停在原地办事。
刘允韬只得调转了马头背对他二人,心道这要被大帅知道这乌氏行为,会不会拉去砍了。还好他等得不久,王宇办完事便打马过来,细问他前头的事。乌氏听了笑道:“这好,正好我要洗洗,将军的东西可不少。”
刘允韬尴尬,把头低着,报完情况便打马归队,王宇自去安排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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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出征的人中,会水的仅有五分之一,这五分之一的人用绳子绑着腰,下饺子似的被阗悯赶下了河。阗悯的目的也简单,看看这些人的体力如何,遇到水战能不能打。这一试便试出了深浅,深谙水性的人不过凤毛麟角,大部分的人体力不济,游过大半之后,剩下的距离便是被人拖上岸的。至于骑兵队的马都比人会游,不少马匹驮着人过河,很是狼狈。
舒桐在岸边看得连连叹气,等那会游泳的把绳子拉过去了,吩咐剩下的人砍竹木在水上架筏子。云滇的河流多,这一众人能走不能游,想打也会很被动。等着大部队忙完了都过了河,各部点人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不少。阗悯听得各部回话便黑了脸:安心宜和众营妓此时不知所踪,只得吩咐大军原地待命,安排了人去寻。
第167章
这一找并没花多少时间。
舒桐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离大军渡河点半里外的一处河湾,众女洗澡的洗澡,濯衣的濯衣。更有三个男兵混在其中,与人厮混行不雅之事。安心宜似是也洗过,头发滴着水,双手双腿被捆缚着,独自坐在岸上,想来是兵士怕她跑了。
阗悯带人赶到,面上带着风暴来临前的压抑。水中一人见了他忙喊大帅,其他人连滚带爬地上了岸。安心宜见那阵仗,动了动也往阗悯来的方向看。
阗悯挨个从他们身上扫过,斥了一声:“把衣服穿上!”众人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来,一些来衣物放得远的,不敢去找干的,便把刚洗过的湿衣服套在身上。当中一个士兵刚做那事儿到一半,这会儿腿下还硬撑着不见下去,当下脸上惨白如纸,冷汗流个不停。
阗悯道:“延误大军出行,该怎样处?”
舒桐道:“当斩。”
阗悯手中马鞭点了六人,喝道:“带回去。”
众人回到队中,那被带回的几对男女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阗悯选了一处开阔地当众处刑,硬生生将六人打得毙了命。剩下的几个营妓跪在一旁抖个不停,不知自己命运如何。安心宜见着阗悯有些眼熟,想了许久才恍然他是当年那个中毒的少年。她原本看不惯那些苟且的男女,这会儿反倒冷笑起来,觉得他们全被杀了才好。
“杀呀,把他们都杀了,再把我也杀了吧。”她想起这一路受的罪,都拜阗悯这个罪魁所赐,对他恨入骨髓。此时她只觉得这个世界待她不公,母亲不喜欢她,恋人不在乎她,活着还不如死了,不如早早解脱。
乌氏等跪着的几人闻言,骂道:“好贱人,我没先弄死你,你想我们先死?你以为你还是公主?”
这也正是安心宜苦难的根源。踩着她这个曾经的公主,能让众人心里舒坦,她不过是她们发泄的一个工具。她如今沦落为一个人质,是比她们更贱的存在。
阗悯转而问一旁的李龙吟道:“李将军觉得如何处置?”
前边死的这几个人李龙吟并不在乎,乌氏在他营中日久,也得他的喜欢,他唯独想留乌氏一条命。阗悯时候问他无疑是给了他一个求情的机会,当即道:“她们本是最后一批过河,大帅先前有让兵士们洗浴,她几人本来特殊,也不能不避,即便走得远了些,也还在情理之中。主犯已罚,请大帅饶了她们这一次。”
阗悯心中冷笑,口中道:“李将军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几人扰乱军心也是事实,死罪可免,留在军中是不能了。李将军即刻安排一队人,将她们安置到附近城里,日后大军班师再议。”
李龙吟听得他放过乌氏,虽也有不满,但也比人死了强。只道日后回来时再来寻,也就罢了。
舒桐吩咐人整军出发,留在了阗悯身边。安心宜被阗悯安置去了中军,由许达看着。等得众人都散了,舒桐才问他:“你早打算好了?”
“打算什么?”
“让她们回去。”舒桐笑嘻嘻道:“其实想了很久吧?”
阗悯看他一眼:“怎么你觉得这事是我安排的?”
“不过借题发挥。”舒桐道:“我说呢,你的性子怎么受得了那群女人在军中作乱。”
“倒是不怕影响别人,李龙吟和王宇,我不想他们沉迷女色。”
舒桐一时又嘴贱道:“那可以沉迷男色?”
“可以,你要让他沉迷,我也没意见。”阗悯拍拍马颈,催着雪枂往前走了。
舒桐在后头道:“呸,说的是你。你把人搁后军去,不是怕么?”
阗悯皱起眉头:“他性子不安稳,放在后面正好磨一磨,谁怕了?”
“好好,是我想歪了,我以为你怕他麻烦。”
“也不是没有。”阗悯一笑,脸上带几分不羁的愉悦,“有必要的时候,我会激励他的。”
舒桐轻喝了一声,赶上阗悯:“有小辫子在我手里,不怕我告你的状?”
阗悯扭头还那张笑脸:“大哥从小护着我,怎么舍得?”
舒桐被他唬得老脸一红,不自在道:“小子还知道感恩,不错。”
阗悯望着前边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舒桐见他想事,也不好再与他闲聊,自回了右军。
安心宜自从到了中军,待遇稍好,走不动了许达便会安排她骑一会儿马,总的来说并没亏待她。她对许达这些做法稍有好感,趁许达递水给他的时候谢道:“多谢这位小哥。”
“你不用谢我,这是大帅安排的。本来你不该有这个待遇,我也只是听大帅的指示。”许达脑中想的颇为简单,阗悯安排的一定没有错,这个人质不能死,放在眼皮子底下比在后军好。乌氏才威胁过她,若留在军中,肯定是要害安心宜的。他把她照顾妥帖了,便就可以让阗悯少操点心。可阗悯此时脑中想的事多,哪会去注意他的这个部下对他忠诚得超乎寻常,这些个表现自然也不清不楚。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许达道:“你要谢就谢吧,我只是受命与人,也说与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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阗悯掌帅印时间不长,数次在军中立威,有奖有杀,兵士们都渐渐收起了平时吊儿郎当的习惯,下意识变得小心翼翼。茶余饭后但凡有休息时间,也能看到不少兵士自发练箭掰腕,想要去试试按时开展的各项比试。马朝等赢了银子的人也不敢称第一,只谦虚着说第二:打败他的阗悯,没有下场跟他们比而已。
王宇在后头整日没个消遣的事做,时不时地又想去找阗悯。这日里趁着大军原地吃饭修整,憋不住了总算跑到了前头。
“阗兄,这些天你也不问问我。”
阗悯手里端了碗汤,还未来得及吃上两口,见他来了,也搭懒得搭理,抓了个饼往嘴里塞。许达端了一小碗肉哨,屁颠颠地小跑过来:“大帅,我弄了点好的。咦,王将军也在?这……这没多的了。”
阗悯看也不看:“给他吧。”
王宇瞧了瞧阗悯手里的干饼,又看许达那儿的肉哨,笑道:“他让你吃的,怎么舍得给我?”
阗悯这些日子行军极省,骑兵一律减了三成口粮,步兵减做九成,以节约银子为主。这里离边境还有半月左右路程,按他推算,少吃个几天影响不大,连自己的伙食也扣了。
阗悯听他那怪异的语气就觉着不对,抬头一看恰恰王宇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不要?拿给我。”
“谁说不要了?”王宇身一挡,从许达手里接过碗:“你去吧,我与阗兄有话说。”
阗悯道:“后头还有多少粮食?能走多远?”
王宇想了想回:“不多,还够两天。这两日路过大的城镇就得去补。”
阗悯道:“好,这事你去安排。”
王宇把手里的碗递给他:“吃。”
阗悯被他这一会儿要一会儿不要的态度弄得莫名,没有伸手。
“客气什么,要不留一口给我?”王宇自来熟起来也毫无扭捏做作之感,有些得寸进尺。
“……………”阗悯此时后悔说了前头的话。
王宇见他不言语,伸手抽了他手中的干饼,把那碗肉哨倒进饼的中间,又递回去:“主将饿肚子怎么行,我还等着看你怎么打呢。”
阗悯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接着吃。王宇在一边越看越觉着以前眼瞎,头一回见面他居然跟阗悯差些打起来。这会儿虽说对方话少,不怎么爱搭理他,可对他也没什么敌意,倒是他自己心胸窄了。
“我说,那个人质叫什么来着,听说之前是琰王爷的准王妃?”
阗悯脸上神色有些轻微波动,停了一下才继续吃手里的东西。王宇显然觉着有意思,跟他探道:“看来阗兄是知道什么?与我说说,这王妃怎么变成了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