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以为竹马在女扮男装(穿书)——非非非非

作者:非非非非  录入:04-18

  嗓音冰冷,不容拒绝。
  他不想小孩知道那些可怖的病症。
  周瑭呆呆望着他,眼睫毛上缀着一颗泪珠,显得无辜可怜。
  薛成璧一顿,略微生硬地补上一句:“拿着杌子出去晒太阳……我一会儿出来找你。”
  周瑭心里微暖,乖乖道:“好哦。”
  一上午发生的事太多,晕血症还没好全。他又晕又累,沐浴在午后的暖阳里,靠在郑嬷嬷腿边,慢慢盹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阴影笼罩下来。
  周瑭睁眼,发觉薛成璧正站在他面前。
  “二表兄……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之前我不是因为害怕你才晕倒的。”
  周瑭揉着眼睛,迷迷糊糊朝他一笑。
  “我是因为晕血症。”
  “晕血症?”薛成璧问。
  在周瑭的娓娓道来声中,折磨薛成璧多时的疑问终于有了解答。
  晕血症怕血,怕杀戮,正如那孩子恬静柔软的性情。
  与他那暴戾恣睢、杀人见血的疯病相比,天悬地隔。
  ——仿佛生来就是天敌。
  “二表兄的病怎么样?”周瑭问。
  “病名‘狂症’,发病时少眠多思,思维奔逸……”薛成璧顿了顿,“易喜易怒。”
  听起来很损害身体。
  周瑭揪紧了衣摆:“那治愈方法呢?”
  薛成璧沉默。
  康太医说,他从未见过治愈狂症的病人。大多数病人都会被送到安济坊,与其他疯子囚禁在一起,直至在无休止的暴力斗殴中死亡。
  针对狂症的药方仍在研制,其中许多药材只有重金才能购得,副作用未知,疗效微乎其微。
  而且康太医推测,他身上的疯病,很可能不只狂症一种。
  希望极度渺茫。
  逆着光,薛成璧眉宇间的阴翳浓郁不散。
  一只小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小指。
  “别担心呀。”
  周瑭摇一摇他的手,笑容染了雪后暖洋洋的晴光。
  “不管药多苦,我都陪你一起,总有一天会好的!”
  隔着绷带,暖意丝缕蔓延。
  薛成璧似是被烫到了,颤了颤,没有抽离小指。
  疯病是他不幸的开始,他短暂地心存希望,然后日渐麻木,变得无所谓,甚至自暴自弃。
  然而这一刻,曾经泯灭的光亮在他心中重新燃起。
  他想要治好疯病,做一个“好人”。
  因为孩子的期待,他也隐隐期待起了治愈的那一天。
 
 
第15章 
  因为郑嬷嬷一句“向老夫人传了口信”,阮氏惴惴不安地从正午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等到了次日清晨。
  但老夫人始终没来兴师问罪。
  “……狗入的贱婢!”阮氏气得摔碎了玉钗,“她竟敢诓我!”
  “谁惹阿娘不快了?”三娘薛蓁打起帘子进来。
  阮氏讲了前因后果,恨道:“那小贱蹄子不过是被吓了一吓,你弟弟可是痛失了爱犬啊!环儿昨晚都没用饭,现在还在和我闹脾气。”
  薛蓁道:“阿娘吃了亏,为何不向祖母言说?”
  阮氏道:“老夫人是嫡母,你爹和叔伯们都是庶子。真计较起来,那小贱蹄子才是你祖母唯一的血亲。阿娘是怕老太太把那小贱蹄子要到房里养,这样一来,老太太的陪嫁可就全要归给那小贱蹄子做嫁妆了!”
  “阿娘想岔了,若祖母真顾念旧情,早就领走了表妹。这两年不养,定是有所顾虑,以后也不会养。”
  薛蓁捏了支珠钗,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比划。
  “再说了,祖母秉性刚直,最讨厌姐妹们扯谎,若叫祖母知道表妹借她的名字招摇撞骗,祖母肯定会厌了表妹,说不定还要狠狠责罚一顿呢。”
  阮氏想了想,亦觉有理。
  每日清晨,全府的大娘子和小娘子们都会到听雪堂给老夫人请安。
  借着这个机会,薛蓁当众把周瑭狐假虎威的事透露了出来。
  老夫人气得砸了茶盏。
  “——真是岂有此理!!”
  薛蓁和阮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得意。
  *
  晨光蔓上了云蒸院的房檐。
  薛萌提着襦裙,火急火燎地跨进了院落。
  周瑭正抱着一摞书往屋里搬,书太重,人太小,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
  薛萌替他抱起书,急道:“还在这做有的没的,你闯出大祸来了!”
  周瑭满眼懵懂。
  薛萌转述了晨起请安时的场景,忐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祖母发那么大的火,连阿娘见了都害怕。”
  想起老夫人凶巴巴的面孔,周瑭脸色发白。
  不过昨天做下这事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怕也怕过了,现在倒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他抿唇一笑:“还好我把老夫人赏我的糕点全都吃光了。否则她一生气,指不定要没收我的糕点。”
  小孩憨态可掬,薛萌莫名也放松下来,笑骂他一句笨笨。
  “你搬这些书做什么?”她问,“你又没兄长,给谁看?”
  “我自己看。听人说,我朝女子读好了书,也可以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周瑭道,“还要多谢二表姐给我的银子,才买来了这些书。”
  “科举?”薛萌觉得他傻得厉害,“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和郎君们一起寒窗苦读算什么?”
  周瑭浅浅一笑。
  可他哪有什么荣华富贵、岁月静好可享?
  “我和二表姐不一样。”他小声道,“这可能是我唯一的路。”
  薛萌叹道:“你和姑姑真像。”
  “我阿娘?”周瑭眼睛一亮。
  “嗯。她开了我朝女子参加科举的先例,还一举获得了武科的状元。我真弄不懂你们……”
  周瑭对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心驰神往。
  和他不同,薛沄是一名真正的古代女子,能跳出时代给女性画出的枷锁,不知要克服多少困难,摒弃多少诱惑。
  周瑭真挚道:“她一定是位非常非常优秀的女子。”
  话音刚落,便见薛萌神色一僵,向他背后的人福下了身。
  “祖母万安。”
  周瑭瞬间炸毛。
  老夫人何时出现在他背后的?
  “老夫人万安。”他连忙回身行礼。
  老夫人皱眉,她身边的李嬷嬷轻咳一声。
  周瑭反应过来,连忙把称谓改成了“外祖母”。
  薛萌感觉小表妹完蛋了。
  她母亲姚氏前几日私下提起过薛沄姑姑的旧事,说她行事出格,遭祖父祖母怨恨,千万不可在祖父母面前提起姑姑。
  周瑭不但夸赞了薛沄姑姑,还要效仿姑姑参加科举!
  简直精准踩雷。
  老夫人面上不辨喜怒,抽出了周瑭和薛萌抱在手里的书,一一翻看。
  然后冷哼了一声。
  薛萌吓得都快灵魂出窍了。
  云蒸院死一样寂静,周瑭只觉老夫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扫射检查,刀子似的锋利。
  不知过了多久,李嬷嬷温和的声音响起:“表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冬至之后,每日晨间来听雪堂请安吧。”
  “是。”周瑭呆呆的。
  老夫人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香囊。
  李嬷嬷意会,接过香囊,蹲下.身,挂在周瑭腰间。
  小孩个子太矮,香囊垂下的流苏险些拖曳到地上。
  “昨儿让小娘子受惊了。”李嬷嬷说,“此香有安神助眠之效,可解梦中惊悸。”
  “谢谢嬷嬷,”周瑭整只团子都呆滞了,“啊,还有谢谢外祖母。”
  送完香囊,老夫人主仆就离开了。
  经历过上次送食盒的事件,周瑭只觉这种剧情走向分外眼熟。
  薛萌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十分之怀疑人生。
  “……难道这就是傻人有傻福?”
  *
  清平院里,周瑭一字不差地描述了上午和老夫人发生的事。
  薛成璧正在劈柴,室外白雪皑皑,他只着一身薄衫,颈间蒙着莹莹细汗。
  晨辉吻在他鼻梁的朱砂痣上,显出某种特殊的魅力。
  听罢,薛成璧没有谈及老夫人,反倒关注起一个细节:“你想读书习字?”
  “嗯!”周瑭点头。
  “我可以……罢了。”薛成璧开口,又不知在顾忌什么,眼神微黯,没有说下去。
  “我可以看看你的香囊。”他转了话题。
  周瑭解下递过去,薛成璧打开香囊细细嗅闻,确认无害之后道:“祖母常戴的,是件安神好物。”
  香囊还未扎好,周瑭就忽地凑近,仰起脸笑道:“方才二表兄是不是想说,要教我读书习字?”
  薛成璧手一顿:“不是。”
  周瑭笑眯眯道:“那我可以请二表兄教我习字吗?”
  “让疯子教你习字,不怕沾上脏东西?”薛成璧语气不自觉染上讥嘲。
  “那是狂症,是病。没有脏东西,也不是疯子!”周瑭竖起小眉毛,“即便是二表兄这么说,我也要生气的。”
  说着示威地跺了跺脚。
  薛成璧眉宇间那抹戾气消失。
  他笑了笑,嘭地放下斧头,锋利的斧刃嵌在树桩里。
  “你要怎么生气?”他故意唬人。
  那斧头立起来比周瑭还高,周瑭抖了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肉拳头,悻悻放下,最后大声道:“我、我牙齿可锋利了,咬人好疼的!”
  说着“嗷呜嗷呜”地咬了两下。
  薛成璧嗤笑一声,低低道:“小兔子似的。”
  他回屋里搬来两个小杌子,又从柴堆里捡了两柄树枝。他把树枝和杌子分给周瑭,然后自己坐下来,左手在沙地中写写画画。
  先是一句『要好好保重呀』。
  周瑭一呆。
  这不是他给主角写的小纸条吗?
  不但如此,薛成璧还复刻了那张纸条的每一个细节。比方说周瑭使用的简体,在大虞实际上是错别字;再比方说周瑭习惯性地把汉字的所有尖锐转折都写成圆形。
  这些所有细节都一模一样,简直像周瑭亲自写下来的。
  周瑭两只小手撑着脸,惊叹不已。

  薛成璧一一指出他的错处,并在旁边写下了正确的古汉字。教完了这句话,又从《千字文》开始教起。
  周瑭学得飞快,薛成璧也从不觉得意外。
  一部《千字文》教完,薛成璧面上不显,心上沉甸甸的重担却减轻了些。
  孩子帮助他,却不要钱财,也不要感谢,他一直不知该如何偿还。
  如今孩子想要习字,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偿还的方式。
  他找到了一点自己除了生存以外的价值。
  前一天周瑭拿来自己买来的书,翌日薛成璧就完全不需要再看了,直接默背出了整本书的后续内容。
  周瑭讷讷:“……昨天是第一次看,看过一次就记住了?”
  “嗯。”薛成璧心不在焉地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然后挑起眉梢看他:“可有不妥?”
  神情疑惑。
  周瑭终于知道,为什么主角不会对自己那远超初学者的学习速度感到吃惊了。
  因为薛成璧过目不忘!
  不但过目不忘,而且还误以为天下所有孩子都如他一样,看一遍就能记住。
  周瑭惊呆了。
  过目不忘,可是传说中神童才能有的天赋,少不得十岁中秀才,十二岁中举人。
  可是书里说,主角从没参加过科举,更别提什么功名。
  就因为这个,主角做大官后还总被人恶意中伤,被骂胸无点墨。
  这是主角生命中的遗憾。
  正想着,薛成璧便将手里当做笔的树枝折断,扔进了火盆里。
  “以后你不用再来了。”他说。
  “诶?”周瑭意外。
  “我只上过半个月的私塾,只能知字形,不知其意。深的我教不了你。”薛成璧淡淡道,“若想继续学下去,你得去进学,去上私塾。”
  孩子四肢健全,无病无灾,和他不一样,乃是云泥之别。
  “你有大好的前途,可以从这深宅大院跳出去,像你的母亲一样,学文习武,考科举。”
  薛成璧的袖角被轻轻揪住。
  周瑭眼巴巴道:“二表兄要丢下我不管吗?”
  水灵灵的杏眼里藏着委屈,又像是要哭的表情。
  薛成璧皱眉:“和我混在一处,不是正道。没有我,你还有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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