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赵廷一下蹦了起来,魂飞魄散地说:“你回来了!你怎么样?这几天你去哪儿了?那个人是不是打你了?哥,你跟我说句话……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赵霜声音沙哑,几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小廷,明天早上去给我买点消炎药和退烧药。”
赵廷从来没见到哥哥这样过,笨手笨脚地把他扶到床上,六神无主地说:“我现在就去买药,哥哥你在家里等我!”
赵霜耳边嗡嗡地响,眼前因为高烧一阵黑一阵白,他在床上缓慢地蜷缩起来,浑身轻轻发抖,滚烫的眼泪无声没入枕头。
赵霜卧床不起一个星期,情况才终于有了起色,可是后来他经常满身是伤地回家,赵廷急的直打转,可赵霜什么都不告诉他,后来有一天赵廷实在忍不住了,在赵霜睡觉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然后就傻了。
那不像是故意殴打出来的伤,而且某种更加可怕、更加恐怖的……
赵廷盯着那些痕迹,突然明白了什么,狠狠打了一个机灵。
赵霜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睁着眼睛沉静地看着他。
赵廷的眼泪直接流了下来,岩浆似的烙在赵霜的身上,他抱着赵霜嚎啕大哭,哽咽不成声:“哥,我们报警吧,我们去报警……警察会抓住他的……”
赵霜一身是伤地来到派出所,带着一点微渺的希望──可是法律没规定强奸男生该怎么办,当地民警表示这件事我们也爱莫能助,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那一点希望也湮灭了。
回家的时候赵廷哭了一路。
赵霜自嘲地勾了勾嘴唇,低声说:“哭什么,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又不是让他白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赵廷像是听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话,蓦然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赵霜没再说什么,只是用格外复杂的目光,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轻声地说:“小廷,快点长大吧。”
有一次任志义来找赵霜,他不在家,反而意外撞到了赵廷。
赵廷见到这个噩梦般的男人,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你那个哥哥对你是掏心掏肺啊,你还不知道吧,一开始我看上的人其实是你,”任志义肆无忌惮打量着赵廷,用一种极度恶意的语气道:“但是他说只要我不碰你,想怎么睡他就怎么睡他。”
赵廷气的浑身发抖,眼珠血红,冲过去一拳砸到了任志义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怒骂道:“你这个畜生!”
任志义岂是善类,瞪时目露凶光,直接把赵廷摔到了沙发上──
“你们在干什么?”赵霜打开门就看到这一幕,两步窜过去把二人分开,低声质问:“任哥?”
任志义抹了抹受伤的嘴角,目光阴鸷语气阴狠:“这个小崽子还敢打我。”
赵廷伸手擦了一下眼睛,嘶哑道:“哥,他跟我说……”
赵霜:“滚出去!”
赵廷站在原地不动,死死地盯着他。
赵霜低喝道:“还不滚?”
赵廷泪眼模糊声嘶力竭:“哥──”
赵霜脸色铁青,不由分说把他推出了大门。
紧接着“咣当”一声,任志义将赵霜按在门上,用力掐着他的下巴,强行抬起他的头:“这么看,你比你弟弟顺眼多了,起码识时务。”
“任哥,你别跟他计较了,没长大的孩子而已。”赵霜顺从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面对着任志义的腰带慢慢跪了下来。任志义第一次利用赵霜接触其他孩子的时候,赵霜并不知情,直到他身边的朋友接二连三地失踪,赵霜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向任志义旁敲侧击这件事。
这时候赵霜已经跟了任志义很多年了,说句不好听的,睡都睡出感情了,任志义倒也不隐瞒他自己新发掘的“财路”,还拿出一部分分给了赵霜。
任志义打开一罐冰啤酒,漫不经心道:“这一行来钱快,咱们这地方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少百八十个人谁也发现不了。”
赵霜手心里拿着一沓沉甸甸的人民币,一股阴冷的不适感登时沿着小腿爬上,冷汗从各个角落冒了出来。
任志义直接把他抱在大腿上,大手从宽松的衬衫下摆摸进去,眯着眼说:“霜啊,以后跟着我干吧,有钱就能在这个世道横着走,哥带着你赚大钱。”
赵霜喉结一滚,闭着眼点了点头。
──万劫不复的第一步,往往不是自愿走上去的,去往深渊的路上有无数罪恶的推手,坚强的战神才能逆水行舟,而大多普通人或身不由己,或放任自流。
“任志义死了。”
赵廷收到消息的时候是晚上九点,他瞬间睡意全无,并不觉得多么恐慌或者惊讶,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哥哥终于还是动手了。
赵廷一直知道他的哥哥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或许并不善良,但一定擅长伪装、能屈能伸,小时候他小心翼翼地渴望亲情,张开双手想要拥抱他们,却被父母的冷漠狠狠拍回了现实的沼泽中。
后来他就不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感了,在家里尽量降低存在感地活着,如果不是赵廷一直在他身后黏着他,赵霜恐怕会变得跟父母一样冷血。
赵霜或许是恨他的,没有赵廷,或许一切噩梦般的经历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然而即便如此赵霜对这个弟弟还是很好,没有后悔过,也没有当面责怪他一分一毫。
哥哥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赵廷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得到消息后,他匆匆忙忙到附近的超市买了几个结实的黑色大号塑料袋,赶往任志义的家:“哥,我来布置案发现场。”
赵霜皱起眉:“你要干什么?”
赵廷低着头说:“任志义的死,如果警方深入调查的话,你就说人是我杀的。”
赵霜听了讽刺一笑,语气凉薄:“条子永远找不到我。”
“可是我不想……不想看到你苟且偷生地一辈子,我希望你以后能光明正大地活下去,”赵廷的语气几乎是哀求了:“警察还没有发现你们的事,任志义死了,你不要再做、再做那种事了……”
赵霜闻言冷淡地一笑:“怎么,现在的日子不好吗?你知道什么是优胜劣汰吗?”
赵廷:“……”
“人是分三六九等的,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有些人一辈子挣脱不了泥潭,有些人出门走两步路都有一个团的保镖护着,可有些人光天化日之下被谋财害命──这个社会没有什么公平,你不去争取,永远只能被人踩在脚下,知道吗?”
赵廷怔怔地看着他,眼前的人陌生地完全找不到曾经年少的模样,赵霜还是那个愿意为他遮风挡雨的大哥,可一腔柔情生生被磨成了冰冷的铁石心肠。
赵廷眼珠通红,捂着眼睛哑声道:“可是,可是那些人也是无辜的……”
赵霜无动于衷冷冷地说:“我们就不无辜吗?我们活该生下来然后被父母抛弃吗?我在任志义的床上死去活来的时候谁为我说一句无辜吗!”
“小廷,人性的所有组成部分里,慈悲是最无用、最多余的东西。”
“我不想再被谁踩在脚底下,所以宁愿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作者有话要说:配角的剧情章
林队明天或者后天掉马
他的马甲比江队复杂地多,一件一件往下脱,可能要断断续续掉个几十章才能说明白……orz谢谢你们支持我谢谢谢谢谢!
感谢霓裳的地雷!
第52章
“我到任志义家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后来的一切都是我设计的,跟我哥没有关系。”
审讯室内,赵廷面容沉冷苍白,跟林匪石对视,语气有些奇怪地说:“我觉得,到现在为止我的安排没有任何破绽,你是从哪里看出我哥才是凶手的?”
“你确实很厉害,”林匪石彬彬有礼地谦虚道:“只是一点时机加运气而已,你算好了一切,恐怕没有算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那几个黑色塑料袋,你是在哪个超市买的?”
赵廷的脑子就算放在整个市局里也是转的非常的快了,智商超群,只听这一句话就知道致命一刀捅在哪里,十分自嘲地笑了笑,垂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这时正逢江裴遗的耳机切来老萧的电话,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江裴遗倏地神色一变,语调竟打了个弯:“什么?──”
江裴遗失态的时候少之又少,林匪石和赵廷同时转过眼神!
江裴遗面容冷利,眉眼的弧度直的像刀,他垂下眼压低声音对林匪石说:“老萧说他们到赵霜家里抓人,发现赵霜昨天晚上没有回家,查了他的行程之后才发现赵霜今天凌晨就坐火车离开了重光市。”
林匪石蹙眉轻声道:“……凌晨?”
这个时间点就非常微妙了,相比而言赵霜逃跑并不是大事,而是他逃跑动作的背后,藏着让人不敢深思、不寒而栗的东西!
他们警方刚推测出真正的凶手是谁,赵霜就闻风而动连夜跑路,前后不超过两个小时,这几乎不可能是巧合!
是谁走漏了风声?
到昨天半夜为止,知道赵廷作法翻车的人一共就只有三个:祁连、林匪石、江裴遗。
江裴遗简直不知道该怀疑谁──
提供关键线索的人是祁连,推理出整个案件真相、攻破赵廷的人是林匪石,如果用排除法来推断,那么剩下最后一个人居然是他自己!
……这太荒谬了。
林匪石明显也想到这一处,望了江裴遗一眼,低声道:“江队,这个时间点未免太巧了。”
同时江裴遗忽然想到,任志义和赵廷银行卡的第一笔收款是11月──从沙洲登陆开始的,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这个赵霜到底是什么通天的来头,才能让警方的人为他通风报信?
如果这都不是巧合,只能证明一件让人胆战心惊的事实──赵霜是沙洲的成员,而他们警方内部有沙洲的“眼睛”!
想到这里,江裴遗的心脏有如沉入冰冷的湖底,那种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危机感竟然卷土重来。
而现在的危机感跟在黑鹫卧底的时候又是不一样的,那时候他知道四周都是狼虎,所以满身盔甲坚不可摧,可如今周围皆是穿着警服的同事,每日熟稔地嬉笑怒骂,却不知道是谁带着伪善的面具,隐藏在暗处蠢蠢欲动,冷不防在他们最脆弱的地方捅上一剑。
江裴遗心神一定,稍微向前一倾身,盯着赵廷的眼睛说:“跟赵霜在一起的时候,你听说过沙洲这个名字吗?”
赵廷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面前两个刑警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迟疑着开口说:“……没有。”
江裴遗:“赵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贩卖人口的?”
赵廷神色一僵,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些细节。”
江裴遗:“任志义和赵霜的犯罪活动,你参与过吗?”
习惯了林匪石的铺垫委婉,一句一个坑的审讯方式,再听江裴遗的话简直就是“悦耳”了,赵廷微微往后靠住了椅子,低声道:“没有,我哥……不让我接触这些事,去年他找我要银行卡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他在跟着任志义做什么。”
“如你所愿,你哥昨天半夜坐火车畏罪潜逃,我们来迟一步。”林匪石叹息道,“你这个大哥还真是挺神通广大的,不知道是长了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这句话说的别有深意,赵廷眼珠轻微一颤。
江裴遗一直在盯着赵廷每一丝细微的反应,没有放过这一点异常,直直地问:“怎么?赵霜事先跟你说过什么?”
赵廷被他们轮番审了一个多钟头──面前这两个人给他带来的压力无疑是压倒性的,一个是心理上的、一个是气势上的,赵廷现在整个人都有点麻,血液都僵了,抬起双手捂了一下冰冷的脸颊,哑声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事先得到了什么消息,任志义死的那天晚上,我哥跟我说,就算我不替他顶罪,警方也找不到他。”
──赵霜一介草民,凭什么这么有恃无恐?
林匪石忽然说:“以你跟赵霜的关系,应该知道怎么联系他吧?”
赵廷知道这个条子想利用他找到赵霜,握紧了拳头,垂下头去轻轻咬牙:“我不会联系他的。”
“何必这么执迷不悟,赵霜现在是板上钉钉的在逃犯,马上就会被挂在全国通缉令上,即便侥幸能逃脱法网,一辈子也要提心吊胆、隐姓埋名地活着。”林匪石用他特有的蛊惑语调温声说:“现在他配合警方调查,说不定还能回头是岸、立功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