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看着他没有温度的冰冷的眼珠,无端感觉建华这种笑容跟林匪石有时笑起来神似,那是不带感情的、傲慢冷淡的注视,他不由轻轻打了个冷颤,扭过头去冷声道:“不可理喻。”
一行人回到市局,林匪石早早在一楼大厅迎接他们,警花长身玉立往那儿一站,浅金色的阳光往他身上一照,带着一点秋风点缀,别说有多养眼了,让人看着就赏心悦目,因为办案产生的那点负面情绪都在那比桃花还醉人的眼中散去了。
江裴遗走在最前面,祁连押着建华跟其他刑警依次跟在他身后,林匪石上前给江裴遗一个拥抱,亲昵但一触即分,然后一本正经口头表扬道:“辛苦大家了。”
其他人一脸愤愤不平──为什么辛苦的是“大家”,就只给江副队抱抱?偏心眼不要太明显!广大劳动人民表示也想要警花爱的抱抱QAQ
林匪石假装没看到同事们的幽怨光波,目光移到建华的身上,跟他对视了一眼,转头问江裴遗:“是他?”
“在作案现场被我们抓了个正着,可惜去的晚了,最后一个受害人没能救下来。”祁连面色不善道,“我先带人去审讯室,江队你有什么情况随时找我。”
江裴遗点点头,对林匪石道:“上楼跟你说。”
那么多人看着,林匪石没去拉他的手──虽然他很想这么做──只是抓着他的袖子,跟他一起回了办公室。
“虽然他是个犯,我喜欢他的眼神,一个小孩子眼里居然会有这样的眼神,太稀奇了。”上楼的路上,林匪石有些惋惜地说,“可惜走错了路,他今年多大?有十六岁了吗?”
江裴遗轻声回答道:“没有,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六周岁,不会判死刑,但是活罪难逃。”
回到办公室,林匪石凝视他略显疲惫的脸庞,有些心疼地亲了亲他的下眼睑,柔和地说:“不管怎么说,凶手抓到了,总归是好消息,你也可以安心了。”
建华已经落网,并且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再后面的调查审讯工作就不需要江裴遗亲自出面了,最近几天那一直吊着他神经的东西总算落下去一些──但没有完全落下,还有某种难以言描的危机感盘踞在江裴遗脑海深处挥之不去,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不安。
他没有把这种感觉告诉林匪石,只是点点头:“嗯,等他们审讯完犯罪经过,拿到足够的证据,剩下就是做结案报告准备移交检察院了。”
顿了顿,江裴遗又低低地说:“可是我们还是太晚了,如果再早一点,哪怕只有一个小时,最后一个受害人就不会死。”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林匪石摸摸他乌黑柔软的头发,“你的判断已经足够精准迅速,时光不能倒流,也没有那么多如果,现实就是最好的结局,不要在那些明知不可更改的事实身上浪费感情,嗯?”
江裴遗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清凉的感觉从食管流到全身,然后坐到沙发上。
这一闲下来,江裴遗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但是这两天事情太多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他一时又没想起来,林匪石又总是在跟他说话,打断他的思绪。
下午的时候,祁连打电话说法医那边有结果了,在凶案现场留下的基因证据跟建华完全匹配,再加上建华本人已经认罪,证据链充分完整,可以开始考虑做结案报告了。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看到手机屏幕的时候江裴遗才忽然想起,最近一段时间他都太忙了,没有跟李成均联系过──而李成均一直没有回复他的信息,可能是看过之后忘记回了。
江裴遗想了想,感觉他毕竟那么大一个长辈,独自回家不至于出事,但是还是不太放心,于是又给李成均打了一个电话,不过没有人接。
林匪石拿着一块小饼干说:“你跟谁打电话?”
江裴遗抬眼看他,道:“老师,但是没人接。”
林匪石眨眼说:“他不是走了吗?现在应该早就在省厅了,可能是在工作?等他看到会给你打回来的。”
江裴遗没有继续打,他怕那边在开会不方便,把手机放到一边,单手拍了一下旁边的位置,说:“过来。”
林匪石坐过去,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正准备侧耳认真听,没想到江裴遗居然一言不发地伸手抱住了他,不是浅尝辄止的拥抱,是熊抱的那种抱法,林匪石震惊地睁大了好看的眼睛,满脑门问号──这什么情况?江裴遗居然抱他了?向来都是他没脸没皮地黏糊人家,什么时候有“冰山美人的投怀送抱”这种优渥待遇了?是不是他刚才眨眼的方式不对?
林匪石有些犹豫地把手放到江裴遗的后背上,温柔地问:“宝贝,怎么啦?”
江裴遗没说话,许久深吸一口气,用力收紧了手臂,好像这样抱着他才踏实,感受着人在自己怀里,然后江裴遗说:“走吧。”
林匪石:“?”
撩完就跑,渣男行为!
他问:“你最近怎么回事?感觉总是心神不宁的,有什么心事吗?”
江裴遗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无由来的不安,摇了摇头,解释道:“可能是有些累了,毕竟我今年都三十五岁了,体力也不如从前那么好,连轴转可能有点吃不消。”
“哪有,你的身体素质比我们这群现代骨质疏松好多了,而且你看起来这么年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以为你跟我差不多大呢。”林匪石用食指点了一下他的眼角,说:“一道皱纹都没有,送给你年轻十岁的魔法!”
江裴遗感觉他的男朋友是过于可爱了,有智障的嫌疑,懒得理他,起身出去听建华的审讯。
林匪石看他离开办公室,眼里的欢快感慢慢不见了,浮起一丝忧虑的心思。
建华的案子完成的十分顺利,基本上没费什么功夫,凶手毕竟是个孩子,没有大人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眼,说话也是直来直去,他痛痛快快地认了罪,也不吵闹,审讯完毕后在笔录上按了手印,被刑警送去了拘留所等待开庭宣判。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下班的时候了,江裴遗看了一眼手机,李成均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下班之后他又给李成均打了一个电话,依旧没有人接。
江裴遗的眼皮又跳了起来,他联系不到李成均本人,只好转而给郭启明打了一个电话,客客气气地问:“郭厅,李老师今天回省里工作了吗?”
不想郭启明完全不知道李成均已经回来的事,一头雾水道:“老李回来了?我不知道啊?他今天没来省里,我以为他还在休年假呢!”
江裴遗怔了一下,心里蓦地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说:“老师昨天就应该回去了,我打他电话一直没人接。”
郭启明不以为意道:“可能出门钓鱼去了,老李头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时候我都找不着他!我打电话给嫂子问问,一会儿给你回消息。”
江裴遗道:“好的。麻烦您了。”
挂了电话,郭启明回味那句咬字清晰的“好的”,感叹时光真是个好东西,搁以前南风是万万不可能用这么软和的语气跟他说话的,南风是个出名的刺儿头,不好相处,居然也有收起浑身棱角的一天,估计林匪石在其中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假如一个人的心都变得柔软了,语气又怎么会坚硬呢。
郭启明被无形秀了一把,闻着恋爱的酸臭味给李成均的老婆打了电话,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郭启明的脸色轻微一变!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要开始全文第一个高潮点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感谢评论呀谢谢每一条评论都有认真看!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郭启明的电话来的很快,江裴遗听到对面说了两句话,本来向外走的脚步骤然停下来,然后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老师没有回家?”
郭启明这时候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沉着嗓子道:“对,嫂子说他根本没有回过家,并且这几天也没有联系到老李,她打不通老李的电话──你们在那边怎么回事?不是你把他送到车站的?”
江裴遗双眼低垂,神色严峻地解释道:“老师走的时候市局来了一个连环案,我走不开,没有去送他,是他一个人去坐的车。”
“这样,你先联系那边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让他们查一下记录,看看老李到底上车没有,现在是回家了还是在重光,我这边也想办法联系一下他。”郭启明想了想,有条不紊地说,“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江裴遗额角抽跳,说:“收到。”
林匪石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办公室去找他的漂亮男朋友,就见到江裴遗匆匆而返,脸色很不好看,双眉紧蹙在一起,林匪石问:“怎么了?”
江裴遗望着他叹气道:“李组长忽然联系不到了,师母说他根本没有回家──我先打电话问问汽车站的人,等会儿再跟你解释。”
林匪石有些惊讶:“李组没回家?可他不是……”
江裴遗摇摇头没说话,拿起座机拨通汽车站的号码,开门见山道:“你好,这里是重光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室,我是支队长江裴遗,我想查询一个人的出入通行情况,麻烦你帮我转接到相关部门。”
他们这些部门彼此间都是熟悉的,市局办案经常需要汽车站等交通部门的配合,对面做事很爽快,没一会儿就换了个人,问:“江队,那人叫什么名字?”
江裴遗:“叫李成均,成功的成,平均的均,应该是昨天上午或者中午的车票。”
“等等,我现在就给你查一下。”那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然后回答说:“……嗯,我们这边确实有李成均这个人的购票记录,但是根据工作人员的上报情况,他没有在规定时间内上车,检票时没有他的名字,也就是说这个人现在应该仍然在重光市内。”
江裴遗心里一沉,又问道:“他后来没有再订其他时间段的车票吗?”
“没有,我们这边后台显示他在7号的20点13分订了一张8号的回程票,只有这一张购买记录,并且这边可以确定他8号没有上车。”
江裴遗心中陡然疑窦丛生,重光市只有这一个长途汽车站,李成均不可能通过其他途径离开重光,也就是说直到现在他仍然在重光市内──那么李成均到底去哪儿了?他为什么没有上车?现在为什么会联系不到他?
一切预兆都显示不详,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李成均出事了,江裴遗神情紧绷,单手按了一下眉心,对汽车站的人道:“我知道了,你们那边最近多注意,一旦有这个人的任何动向,马上通知我们。”
挂了电话他转头对林匪石道:“汽车站的人说老师昨天根本没有上车,但是他完全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我们之前打电话的时候,他也不像是会改变主意的语气,我担心老师他可能出什么事了。”
林匪石问道:“他走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
“当时我们正接到建华的这个案子,晚上他打电话过来,说他在重光待了很长时间打算走了,而且市局里来了案子,我们都没有时间招待他。”江裴遗回想着当时的那场对话,仍旧没有发现哪里有什么问题,说:“我说局里现在很忙,我没办法去送他,他说不需要我送,自己离开就可以──而且老师上车之前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他马上就到车站了,应该是在去车站的路上,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中途折返。”
林匪石想了想,理性道:“如果李成均出什么事,那就是在他从宾馆到车站的这一路上,汽车站人流量大,人多眼杂,应该不会有人选择在那里动手,我们一会儿去宾馆那边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江裴遗点了点头,跟林匪石一起走出了办公室,这几天一直笼罩在他心中的不详感一分一分压了下来,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这个人我有印象,他提了一个小行李箱过来退房,然后好像是打车走了。”宾馆的老板娘看着李成均的照片,说,“他一看就不是咱们这地方的人,穿的西装革履像模像样的,我多留意看了他两眼,大清早就走啦!”
江裴遗说:“他坐的车你能形容一下吗?”
老板娘想了好一会儿:“好像是个黑色的面包车,大街上很常见的那种。”
江裴遗不报什么希望地问:“车牌号你还记得吗?”
果然那老板娘道:“我没注意车牌号哩!警察同志,我们这边挂牌的车很少了!一般都是黑车,交警管不了这个,学车太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