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裴遗开口说了一句话,郭启明瞬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声音都不对了:“──什么?”
“咱们江队又去哪儿了?自从林队出事,感觉江队也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说没就没了。”
“应该是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吧,这些都是高级机密,肯定不方便让咱们这些小喽啰知道。”
“林队这都走了快两个月了,我都怪想他的,他到底还回不回来啊。”
祁连:“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办公室的刑警七嘴八舌地说闲话,这时门口进来一个人,在墙上拍了两下,大声宣布:“兄弟们!门卫那边不知道谁送过来了好几兜子西瓜冰,备注:刑侦支队见者有份!”
“谁买的?谁发财了?哪位好兄弟做好事不留名?”刑侦支队的大宝贝们一齐蜂拥冲到门卫室,看到地上足足四兜“西瓜冰”,他们群起而瓜分之,在某个袋子里发现了一枚小卡片,上面规整地写了四个字:
“初秋礼物。”
“什么东西啊,还搞的神神秘秘的。”
祁连看到那张卡片,目光微微一变──那是林匪石的字迹。他没吱声,拿起一杯西瓜冰,吸里咕噜地喝了,又藏起一杯含含糊糊地说:“给江队留一杯吧,放冰箱里。”
江裴遗从元凌省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他没去市局,直接打车回了小区,在小区门口看到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有上次的“前车之鉴”,他没直接进去,先站在旁边敲了一下玻璃──砰砰!
车窗应声落下,驾驶座上的人的脸慢慢露了出来,不是鳄鱼,是一个年龄看起来在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这人的侧脸线条格外深刻,用刀削出来似的,眉峰锐利、鼻梁挺拔,就连嘴唇的弧度都是硬的,然而他转过头来的时候,正脸看起来又很和善,面容甚至有些温和文雅的味道,眼里也带着笑意。
那人用一种很平缓的语调说:“江支队长,久仰大名。”
江裴遗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瞳孔缩了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开口道:“舒子瀚?”
舒子瀚笑而不语,下车绕到另外一边,打开副驾驶车门,彬彬有礼地邀请:“江队不介意上来坐坐吧?”
江裴遗没绕路,直接坐到了驾驶座上,隔着车玻璃跟舒子瀚对视一眼:“不介意。”
舒子瀚轻微一怔,然后矮身坐到副驾驶座上,说:“我初来乍到,那就客随主便了。”
江裴遗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落在车里的粉红兔子玩偶上──这是鳄鱼经常开的那辆车,他能闻到林匪石身上的味道。
他平静地说:“虽然我是个刑警,跟你的身份水火不容,可是在我印象里,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知道哪里碍了你的路,让你大费周章地用了七个穷凶极恶的犯来杀我?”
舒子瀚看着他冰冷而疏离的侧脸,有些歉意地微笑说:“不好意思,这件事不是我的主意,是我手下一个人的想法,对我而言,你活着或者死亡没有什么差别。”
江裴遗说:“特意在我家小区门口等我,你有事吗?”
“倒也没什么事,我向来不务正业,”舒子瀚低笑道:“只是想看看让猎鹰栽了一个头破血流的跟头的南风、让承影念念不忘的江支队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听到“承影”的名字,江裴遗抿了一下嘴唇,转头看着天边的日落黄昏,没有说话,像是很伤心的样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舒子瀚可惜道:“你跟承影,注定是各奔东西的人啊。”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就别在这浪费我时间了。”江裴遗转过头冷冷盯着他,“恕不奉陪。”
“承影他知道我来找你,让我顺路带给你一句话。”舒子瀚稍微一歪头,戏谑道:“如果你愿意对我笑一笑,我就把这句话告诉你。”
江裴遗面无表情跟他对视了两秒,抬腿下车,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他说──”身后传来舒子瀚的声音,“准备了一份秋天的礼物送给你。”江裴遗回到家,衣服都没换就直接躺到了床上,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这种摸不清云里雾里的无力感真是太折磨人了,那一听就像是林匪石会说的话,但是他怎么会让舒子瀚过来,他不怕舒子瀚发现什么蹊跷吗……林匪石打算干什么,江裴遗是一点都猜不懂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林匪石现在是不是仍旧是自由的,或许又被变相囚禁了起来,舒子瀚出现在重光市,是不是意味着沙洲真的要大规模迁移了?
到时候的重光市不就变成犯罪者的天堂了吗?
一个月后的某天下午,江裴遗在办公室,手机忽然收到林匪石打来的电话──自从林匪石回到沙洲,两个人就再也没有打过电话了,这还是几个月来林匪石第一次打电话给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裴遗的眼皮狂跳起来,一股极为不详的预感瞬间充满了整片脑海,他伸手划到接听键,听到一道熟悉的、低哑虚弱的声音:
“裴、裴遗……”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居然看到不止一条评论说舒子瀚看上警花了?你们思想很危险!危!
这是不可能的【严肃脸,不会有除了“非遗”之外的感情线
今天更新有点晚了,最近卡文而且日万真的有点累,见谅
谢谢唐安的地雷!
第108章
“咳咳…裴遗……”
手机听筒中传来撕裂般呼啸的风声,林匪石的声音含着血似的沙哑,听起来惊心动魄,他低声说:“我……”
江裴遗惊诧道:“匪石!你怎么了?”
“唔…他们发现我的身份了,知道我不是贺华庭,我现在在……”林匪石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他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又忽然“噗”的一声,仿佛呕出了一口浓郁的血,许久才喘匀一口气,勉强开口道:“我在凤凰山西侧悬崖附近,从上面跳下来了,他们还在搜查我的位置……”
江裴遗瞬间站了起来,拿着手机往外走,眉目冰冷如霜:“我现在马上带人过去接你,你的情况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匪石又咳嗽了一声,有些茫然地说:“……我不知道,我现在两条腿都动不了,后背上被树枝划了一下,脑袋也很晕。”
他的声音微小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了,听的人心惊胆战,江裴遗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停车场,打开一辆警车的车门坐进去,“砰”一声关上门,单手拉上安全带,说:“坚持一下匪石,你给我发一个位置共享,我马上带人过去。”
林匪石低低地“嗯”了一声,又叮嘱道:“他们这边大概有30多个人,你过来的时候要小心。”
江裴遗一脚油门踩到底,将后面的几辆警车甩出去老远,他单手控制方向盘,轻声说:“跟我说句话,别睡。”
林匪石那边时不时传来细微的咳嗽声以及血沫从鼻腔喷出来的爆破声,他急促而竭力地呼吸着,低低地道:“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过其他人…可能是那天被人听到了,是我太不小心了……咳咳……”
江裴遗深吸一口气道:“这些事以后再说,你别说话了。”
耳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可能是林匪石把手机放到了地上,听不到他的声音了,江裴遗的耳边只能听到悬崖底下源源不断的风声,呼呼作响。
江裴遗把手机放到一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警车,对通讯器里的刑警道:“小崔,叫一辆救护车直接开到凤凰山,如果我们还没到,让他们不要进山,先在山脚等着。”
“是!”
江裴遗没有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但是让整个刑侦支队倾巢而出,所有刑警都意识到这次的行动可能跟林匪石有关,一个个都严阵以待,油门加到最大码,一路开到凤凰山脚下,开始鸣笛示警,山间回荡着不绝于耳的警笛声。
“来两个人抬着担架跟我走,急救人员都过来。”江裴遗按着共享位置的路线提醒之间进了山,留下一队人四处望风,快步向林匪石的方向跑过去。
底盘山路崎岖不平,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脚下的小石子也让人磕磕绊绊,还有很细小的碎沙,刑警们带上防护手套,怕不小心摔了把手心拉一道大口子,江裴遗大步流星地一个人走在面前,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刑警们在后面窃窃私语:“怎么回事?林队不会是在这里吧?从上面摔下来了?”
“……不能吧,从悬崖上摔下来还有命吗?这不得当场摔成肉泥啊?”
“怎么说话呢你,就不能林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跟着江队找人要紧。”
他们终于找到林匪石的时候,林匪石已经昏过去了,从悬崖底下抬头往上看,烟雾缭绕一眼忘不见顶,他从这么高的悬崖上面跳下来,没直接死在这儿都是命大,头上脸上都是血,腿应该也折了,只有被摔破屏幕的手机还在一明一灭,显示正在通话中。
“目前看起来是失血性休克,后背、腿部都有大面积的划伤……心率150/m,血压还在持续降低,小刘,血袋拿出来,准备临时输血。”
几个医护人员小心翼翼把林匪石抬到担架上,有条不紊地进行救急工作,江裴遗在一边眼也不眨地看着,神色落在阴影里隐晦不清,半晌他平静地问:“会有生命危险吗?”
“江队,这个我们也不敢保证,毕竟是从悬崖坠落下来的,虽然看着皮外伤不太重,但是里面的零件可能不行了,”一个护士梗着脖子说:“按照以前的情况,颅内受伤内脏破裂皮下出血都是非常有可能的……”
直到冷不防被旁边的人拍了一下,她才后知后觉地闭上了乌鸦嘴,没敢看江裴遗的脸色,低着头一溜烟上了车。
江裴遗跟着他们一起坐进救护车里,祁连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江队!我们在山里发现了几个人,应该是他们的同伙,要现在出面缉拿归案吗?”
江裴遗低声命令:“你们全都归队,我离开之后马上开车回去,暂时不要跟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祁连愣了愣,感觉这不是江裴遗“都给我死”的风格,一想到他们多灾多难的林队又明白了,点头道:“好的,我这就去通知!”
救护车呜里呜里地远去,江裴遗伸手轻轻贴了一下林匪石的额头,碰到了满手冷汗,触感也是冰冷的。
旁边的护士犹犹豫豫地拿出消毒纱布擦拭林匪石脸上的血迹,看到江裴遗好像没有要亲力亲为的意思,才放心地处理起来。
林匪石的额角被树杈划了一道长痕,皮肉都翻出来了,护士忍不住“撕”了一声,给那道伤口做了一个简单的止血处理,然后用纱布覆盖起来,回去肯定是要缝针的。
到了医院之后,他们马不停蹄地将林匪石送到了手术室,拍CT核磁检查,可能是林匪石自由落体的姿势弄对了,他居然奇迹般的没有受内伤,除了肺泡轻微破裂,五脏六腑都是完好无损的──林匪石可能是“打不死的小强”体质,“月经”受个重伤,但是每次倔强地都死不了,一脚踏进黄泉跟玩儿似的,拍拍手就能回人间。
昏迷原因只是失血过多,哦,他的腿又双叒叕骨裂了。
林匪石像纸人似的躺在病床上,脸上嘴唇上都毫无血色,耳朵都白的透明,从额头到后脑勺还裹了一圈的纱布,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简直就像死了一样。
江裴遗静静地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无声无息地起身走了出去,到一处安静无人的角落打了一个电话。
“郭厅,我接到匪石了。”江裴遗轻轻叹息道:“他最不好的那个猜测成真了。”
“嗯,他人没什么事,在我这里。”
“知道了,以后我会小心的。如果事发突然,打算行动的时候我就不通知您了。”
挂了电话,江裴遗抬眼看向窗外,一双眼眸深黑如海,太阳都透不进来,翻滚着旁人看不清的情绪。
林匪石是第二天下午醒的,睁眼的时候看到满屋子人围在他病床边,围观大熊猫似的,祁连跟他看了一个对眼,原地蹦了起来,欢呼雀跃道:“林队醒啦!林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