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挂断了这段令人不愉快的视屏电话。
宴陆笙仰起头,倚靠在真皮椅子上。利落流畅的下颚线条让他看上去俊美冷漠,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无道修罗。
宴陆笙知道何丽媛要说什么,从小到大,他已经听了无数遍,无数次。
晏家家底渊博,从国内发家,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和壮大才最终成为了世人口中的豪门。
他的亲生父亲宴杨是个十足的卑鄙的老混蛋,他信奉多生多财,种马一样的在世界各地留下自己的‘痕迹’。
而他的大哥宴衡修,曾是宴杨口中认定的最满意的继承人。
为此何丽媛洋洋得意了很多年,她总是在喝醉之后告诉他,就算外面的狐狸精再嚣张跋扈,宴家的钱他们也一分都捞不到。
这种情况从哥哥说要和白郁结婚之后就消失了。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哥哥脸上带着的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幸福和暖意,怎么都掩藏不住。
小小的他竟有一些羡慕。
也对哥哥口中的这个即将成为他‘嫂子’的人产生了好奇,他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让哥哥露出那样的神情。
仿佛他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那个时候的哥哥时幸福的,年幼的他有着模糊却又准确无比的认知。
随着哥哥向家里坦白,无休止的争吵也一并而来。
宴衡修从小到大都是父母眼里最完美的孩子,最合适的继承人,可是为了白郁,他甘愿抛弃晏家的一切,也要和那个人在一起。
宴衡修从家里孤身走的那天,他跑出去送了送哥哥。
兄弟俩手牵着手,没怎么说话。他问了许多问题,宴衡修都笑着,却没有回答他。
最后哥哥只轻轻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说:“等笙笙以后遇见一个深爱的人就会明白了,哥哥走了,笙笙要好好对待妈妈,知道吗?”
年幼的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深爱。
宴陆笙望着哥哥的背影想,什么是深爱呢。
大约就是说起他的时候满眼都是亮闪闪的星辉吧。
宴衡修走后家里太平了一段日子,宴杨整日整日的不回,何丽媛有时候很清醒,有时候喝的酩酊大醉就在屋子里砸东西。
这些都是他听家里佣人说的,他上了寄宿学校,不常回来。
后来,后来有一天,宴衡修突然回来了。
他整个人瘦了十几斤,憔悴不堪。再也没有走时的意气风发和幸福洋溢。
宴陆笙那时候已经明白事理了,他趴在门外听到很大的争吵声。
断断续续的,何丽媛道:“他已经拿了钱走了,当初我就告诉过你他就是图你的钱,图咱们晏家,你没了晏家继承人这个身份,他还会爱你?”
他听到哥哥虚弱痛苦的反驳,仿佛有种东西从他的身体里溜走了。
“小郁他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妈妈,我求求你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何丽媛恨不成钢:“你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和妈妈这样说话!宴衡修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接下来的对话宴陆笙记不清了,他被拖开带走,只远远地看见玻璃窗上透出的斜斜的影子,像一阵烟雾,即刻就要飘散。
宴陆笙睁开眼,暴躁愤怒的岩浆犹如有毒的液体缓缓地腐蚀着他的心脏,他不能压制住它们,只能选择忽视,任由这些负面的情绪深深地隐藏在心底。
秘书适时地敲响办公室的门,克制小心的道:“已经把所有的会议都延后,明后两天需要您分别去Y,S市……”
宴陆笙后面的话几乎没怎么听,他果断道:“推掉。”
秘书愣了下,似乎有些为难,但很快就恢复极高的职业素养,恭敬道:“好的。”
宴陆笙抬眸缓缓的向下俯瞰而去。
与晏家这种老牌豪门的腐朽作风不同,宴陆笙早几年就已经看到国内发展的先机,乘着顺风将市场扩展到了国内外。
晏家那点所谓的家底在他看来不过是冷掉的残羹剩饭,他不稀得去碰。
宴陆笙眼底有疏离的冷意划过,某些人现在跳脚跳的高,以后就会死的越惨,他向来是个有耐心的人,不介意陪他们多玩一会儿。
尤其是……白郁。
宴陆笙手指骨敲打着桌面,一下一下,极有节奏。
就像是猎物走向陷阱时的背景曲,按着他的主张来。
宴陆笙转动椅子,对秘书吩咐道:“上次吩咐你做的事情做了么?”
秘书道:“已经联系到人了,身份是海外富豪,绝对查不出什么。至于学校那边还在找人搭线,不过也就这几日的事。”
“嗯,尽快弄,下去吧。”
宴陆笙起身,来到办公室里层的单间,这里是他日常休憩的地方,有他的日常生活用品,在没住进白郁家里之前,他都是住在这里的。
宴陆笙将西装换下,穿上白色T恤,露出修长有力的臂膀,休闲的牛仔裤勾勒出笔直的小腿,短短的裤脚只到脚踝上方。
他对着镜子抓乱一丝不缕的黑发,让刘海遮住额头,瞬间变成还未出社会的学生仔。
宴陆笙对着镜子笑了笑,露出一边的虎牙和浅浅的梨涡,一派青春蓬勃,阳光灿烂。
第五十二章 (倒V结束)
屋子里有可口的饭菜香味, 灯光暖暖, 映的整间小屋温暖如春。
白郁刚推开门,眼眸就搜罗到了宴陆笙,他正在厨房里忙着, 没留意到他已经推门而入。
他扫了一眼桌子上冒着热气的饭菜,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白郁内心暗笑,他径直走过到厨房,对于宴陆笙的身型来说厨房还是稍显狭窄, 他正弯着腰艰难的在砧板上处理着一条超出他能力范围外的鱼。
白郁眯着狭长的眼仔仔细细的看了会儿宴陆笙堪比男模的身材, 才走上前去。
“鱼不是你这么弄的。”
宴陆笙拿着把菜刀如临大敌,白郁一回来他就跟见到自己的救命稻草似的,就差没眼泪汪汪的了。
“我想给你做鱼汤, 没有想到那么难。”宴陆笙怀疑的盯着案板上的美食书, “我都是按照书上的步骤来的,为什么做出来的的东西都不一样。”
白郁从他手中拿过刀, 手法熟练的处理起未刮干净的鱼鳞,去腮, 放上生姜去腥, 开火下油,一气呵成。
“一样的步骤不一样的做法, 就好比教书育人,一样的知识点不同的老师教出来的可以千差万别。”
宴陆笙默默的盯着白郁的侧脸,有淡淡的雾气萦绕在白郁的脸上,他专注的看着手中的鱼, 并没有留意到他的目光。
宴陆笙甚至产生一种让时光永远留在此刻的念头。
撇开过去的种种,就只有他和白郁两个人一起生活,一起经历过岁月的迁徙,一起度此余生。
然而宴陆笙只允许这念头存在了一秒就无情的扼杀掉了,他不是十三年前那个懵懂的孩童,他身上背负着的过往和痛苦,不会轻易的被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所抹去。
白郁这个人,即便美丽,即便迷人,在他眼里依旧是原罪的存在。
是他的原罪。
白郁把锅盖盖上,汤汁已经微微泛白,再过半个小时就会变成乳白色,咕噜咕噜的冒着鲜活的热气儿。
一见他忙完,宴陆笙就跟个狗崽子似的粘上来,求他抚慰。
“阿郁,你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
他举着自己被磨破的手指,和红肿的水泡,可怜兮兮的说:“阿郁,我好疼。”
白郁眉尖一皱,握着宴陆笙的手仔细的查看,“又把自己给弄伤了。上次给你处理的伤口都还没好,你——”
宴陆笙抱住白郁的腰,占着身高的优势把他抱了个满怀,亲吻强悍而霸道。
白郁仰着头半被迫半回应的承接着这个吻。
一吻完毕,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宴陆笙将白郁唇边的银丝尽数吞下,se情而迷离。白郁啄了口白郁的鼻尖,气息仍有不稳:“就你鬼点子多。”
宴陆笙低低的笑起来:“我只对你使。”
白郁叹了口气,“走,我给你上药。”
宴陆笙却不依他,他先前没注意,现在仔细看才留意到今天的白郁打扮的是少见的正式。
脱掉休闲的单色套装,换上浅色的修身西服,衬的白郁整个人腰细腿长的同时又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和儒雅的书生气混合在一起,迷人的让人发狂。
宴陆笙挑了挑眉,眼底立刻就染上yu色,他声调婉转,猫儿似的勾人心脏:“白老师,你今天这身打扮可真好看。”
白郁哪里能不晓得宴陆笙心里在想什么,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直接。
有细水长流的爱,也有汹涌澎湃的xing,尽管谈了一天的事白郁身体已经累的不行,但当他看到宴陆笙跃跃欲试的神情。
心里一软,终究没有拒绝他。
他只点了点宴陆笙的鼻尖,轻声道:“轻点。”
宴陆笙的眸子在发光。
白郁看到他这样的神奇便觉得,要他做再多都是值得的。
屋子弥漫着的味道,与春天某种盛开的花蕾尤其相似。
宴陆笙还睡的死沉,白郁却早早的醒了过来。
被折腾了一夜,白郁只觉得自己现在连骨头缝里都冒着酸劲儿,更别提起身了。
他捂住脸,不禁有些后悔昨晚冒失的答应了宴陆笙的请求。
他今天还有正事要谈,可就他现在这幅样子,能出去见人就不错了。
白郁无奈的白了一眼还在酣睡的罪魁祸首,对祸水这个词有了新的认知。
放在床头的手机传来震动,白郁怕吵醒宴陆笙,响了几下就接了起来。
“喂,小郁,是我。”
白郁心头一跳,有些诧异,自从那天KTV一别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和魏赫联系过了,他以为魏赫已经懂得了他的意思,不会再纠缠下去。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比起爱情和无所谓的纠缠,生活更重要。
魏赫见他没有说话,语气略有些焦急和一丝兴奋:“白郁你先别挂电话,你听我说我找你是因为画展的事情,我们可以见面谈一谈吗?”
白郁听到是画展的事,拒绝的话从嘴边咽了回去。关于无私赞助他画展的那个神秘富豪,他所知甚少。
难道……那个人会是魏赫么?
白郁道:“……好,你想什么时候见?”
他刻意的压低声音,魏赫听不大出来他的声线沙哑,魏赫道:“我过两天有急事要出国一趟,你能今天出来吗?”
白郁下意识的就想拒绝,魏赫气息不稳的道:“阿郁,你,你就那么不想见我吗?”
白郁目光一凝,终究还是心软,他答应了魏赫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十几度的天,白郁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正襟危坐的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准点,魏赫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
魏赫今天显然是特意打扮过一番的,头发用摩丝固定住,身上喷了古龙香水,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白郁抬了抬手,“坐,给你点了杯摩卡少糖,不知道你的喜好变了没有。”
魏赫笑道:“”当然没有,我没有想到你还记得。”
魏赫小咽了口,目光动人:“味道还和从前一样。”
白郁假装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有所指,开口道:“你在电话里说是画展的事情,具体事宜能和我说说吗?”
魏赫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掌心渗出汗珠,他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要找白郁,只是找个借口想见一见他而已。
那天过后,魏赫消沉了好一阵子。
他没有想打白郁已经有了人,而对方看起来似乎并不好惹。
最重要的是……白郁对他的态度。
魏赫喉头鼓动,他不会忘记白郁醉酒时看向那个男人的眼神,充满爱意,盛着温柔,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白郁。
魏赫心里微微发酸,他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被迫出局,所以他才想出了这个蠢办法,想见白郁一面。
第五十三章
魏赫举起杯子一口一口的喝着咖啡, 企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小郁, 我以为你不会答应出来见我。”
白郁笑了笑,“当初分手的时候说过,再见亦是朋友。”
他的确有拒绝今天见面的念头, 不为其他,就光宴陆笙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都能阻挡白郁出门的脚步。
为了遮住脖子上的痕迹,白郁特地围了条围巾。
修长的脖颈被遮住, 连同那些明眼人儿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痕迹。
魏赫听白郁这么说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他眼睛亮了起来,兴致勃勃的说:“是啊,再见亦是朋友。”